7 神佛送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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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产的女婴还没有一只小猫大，脐带在脖子上绕了三圈，生下来就面色青紫，一声都发不出来。

    医生对荆春妈妈摇摇头。

    荆春妈妈捂着嘴巴哭了。

    她婆婆早和她说过，小胡两口子不该住常婆子的房子，那房子本来就不吉利。

    产房里真冷啊。

    小胡的身体一直在抖，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冷。

    她听见微弱的哭声，有哭声就好，有哭声就还有希望。

    “要让产妇看一眼吗？”医生问荆春妈妈。

    荆春妈妈看看小胡，小胡虚弱得睁不开眼睛。

    医生也没催他们，镇子不大，她知道小胡的故事。反正接下来也没有待产的产妇，她收拾完就出去了，她急着回家去给下晚自习的儿子做饭，再说今晚值班的是新来的彭医生。那个夭折的婴孩被她放在了小胡的脚边。

    小胡微微叹了口气：“怎么一直在哭啊，让我抱抱。”

    荆春妈妈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小胡又向着窗子的方向转了转头：“怎么放得那么远，多冷啊，快抱过来吧。”

    好像真的有婴儿的哭声，荆春妈妈低头看看面色青紫的婴儿，撒腿就往门外跑，扯着常婆子的胳膊，牙齿抖得说不出话来。

    常婆子已经从医生那知道了结果。她走进去，握住小胡的手，又看了一眼她脚旁的婴儿。

    “常婶，把孩子抱过来。”小胡用力抬了抬眼皮。

    常婆子抱起那个身体冰冷的婴儿，凑近了小胡。

    “常婶，冬冬在那边哭呢。”小胡根本不看常婆子怀里的孩子，只坚持望着房间的北面。

    荆春妈妈扯了扯常婆子的衣角。

    老一辈儿常说，产房这种地方阴气极重，人身体虚弱的时候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未尝可知。

    常婆子随着小胡的目光看过去，北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没关严，有风从窄小的缝隙里吹进来，蓝窗帘微微晃动。

    荆春妈妈屏住呼吸。

    好像真的有哭声，低低的，喘不上气来一样。

    或者是流浪猫吧。荆春妈妈想。北边是庆陵江，长满荒草的江滩上确实有野猫出没。

    “把冬冬抱过来啊。”小胡又说。

    常婆子走过去，把窗向左侧推开，冷风立时扑面过来。

    哭声也大了许多。

    荆春妈妈“呀”了一声，也凑过去。窗台上放着一个襁褓，一个小婴儿被裹在一件大人的衣服里，越哭声音越低。

    荆春妈妈想也没想，急忙把那孩子抱进来。

    “作孽呀，快冻死了。”荆春妈妈摸摸孩子的脸。

    “冬冬。”小胡扭过头。

    荆春妈妈急忙把孩子递过去，塞到小胡的被子里。说来也奇怪，那孩子竟然不哭了，哼哼唧唧的，向小胡的方向翕动着小嘴。

    常婆子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死婴，又看了看小胡怀里的婴儿。

    “常婶。”荆春妈妈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惊惧，又有些犹豫。

    常婆子把身上的褂子拢了拢，死婴被她拢进了褂子里。

    “连夏妈妈怎么还没回来，我出去迎迎，你陪着冬冬和她妈。”

    常婆子走出了产房，走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医生值班室里，刚来接班的彭医生正在洗手，产房的事她听说了，她还得过去处理死婴。她还年轻，她最怕做的就是这件事，尤其是在大晚上。

    常婆子经过的时候，探头喊了一声：“大夫啊，产妇和孩子可以回病房了吧。”

    “嗯。”医生应了一声，又愣了愣，追问了一句，“你们要自己处理吗？”

    那倒是省事。

    “哎呀，一群生过孩子的女人，自己处理就行了，我去买白糖，孩子第一口得喂点白糖水。”

    常婆子匆匆忙忙地走了，走廊里冷极了，她裹了裹身上的褂子。

    彭医生有些愣神，不是说生下来的是死婴吗？她急忙又翻了一下桌上的病历，之前接生的助产士着急回家，病历还没来得及写。他们这种地方，多少天都不会有一个病人，根本就不好好地走流程。

    彭医生急忙往产房走，米白色的大铁门里透出白色的光，还有婴儿的啼哭和女人的说笑声。

    她推门进去，一眼看见产妇胸前的婴儿，哭声虚弱，但是确实是活着的。

    荆春妈妈嗓门大，笑着招呼她：“医生，我们可以回病房了吧？这屋子太冷，我们冬冬妈受不了。”

    产房的灯光白得瘆人。

    彭医生有些恍惚，真是万幸，险些就酿成了医疗事故。

    她看看病猫一样的孩子，确实比正常婴儿小很多。这孩子命真大啊，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回来了。但是，怎么说都是早产儿，凭着镇上的医疗条件，也不一定能顺利活下去。

    终归是，神佛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