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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乔伊斯

    “那是由六块嶙峋的石块组成的生物,看起来跟一个大人差不多大。

    它要是蜷缩起来趴在地上,一般人肯定会认为那只是一堆石头罢了,但我不一样,奶奶说我是神灵的孩子,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了石头人的伪装。”

    “哇哦!”周围的孩子们惊呼起来。

    爱德华接着向伙伴们讲述他昨天神奇的经历,“它一定是闻到了我手中篮子里浆果的味道,所以它脑袋的那块动了一下,我立刻就认出它来了。

    石头人动作都很慢,它们经常躺在山坡上一动不动地晒太阳,当我从那片山坡上跑下来的时候,估计那个石头人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也许爬起来了,但又摔了一跤也说不定!”

    说着,爱德华还做出了慢悠悠的动作,然后摇摇晃晃像是要摔倒的样子。

    “哈哈哈哈”

    “那个石头人可真笨!”

    温暖的阳光洒在白石镇小教堂前方的小广场,虽然广场上没有成群的鸽子,但一群孩子的欢声笑语显然让这里增添了几分活力。

    格里太太站在门口,目光穿过那一小段石子路,望向孩子们之中的一道身影,虽然看不清自家女儿的表情,但格里太太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知道黛丝一定又是脸上露出微笑,眼中冒着星星去听那个男孩讲各种神奇的故事。

    看了一会儿,格里太太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厨房,心中感叹孩子们到底还是长大了。

    “嘿!爱德华!”黛丝在姐妹的怂恿之下向举起小手,“那你能带我......我们去看看石头人吗?”

    “没问题!”爱德华大手一挥,随即又做出思考的模样,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中解释,“不过我想那个石头人应该已经不在原地了......”

    “可是,石头人不是很慢吗?”一个男孩反驳道。

    “没错。”爱德华肯定了男孩的话,“但要知道,就算是蜗牛,一个晚上也能跑到没影,现在那个石头人应该已经回家了。”

    孩子们当中顿时传出一阵失望的叹气。

    “不过大家别难过!”爱德华挥舞着双手吸引孩子们的目光,“我奶奶说森林里面经常会出现女巫的秘密城堡,所以我决定下午到白沙河旁边的森林里去探索,有没有想跟我一块去的?”

    这个提议瞬间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但有人对爱德华的话持怀疑态度,“那个森林我去过很多次了,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城堡。”

    爱德华神秘的笑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今天下午去那片森林的原因,诸位!我在昨天梦见那片森林当中出现了一座华丽的城堡,我觉得这是一种预示,我们今天一定能遇见秘密城堡!”

    这番话很快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最终大家决定,在泰勒先生敲响小教堂第三轮钟的时候,大家在最靠近白石镇的那棵树下一起出发。

    穿过藏在白石镇中间的小路,爱德华来到了镇东面最边缘的几间屋子前,这里就是他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地方。

    他的奶奶奥萝里拉是个要强的女人,在爱德华的父母相继死于疾病之后,奥萝里拉一个人带着爱德华离开河湾堡的怒林城,跟随商队来到了这个未服王化的地方,这里的人只知道三神和生命之神,对于其他关于贵族和王室的了解仅仅来自于外来者的描述。

    白石镇上的居民十分欢迎外来者,前提是外来者必须抱有善意,三神的信徒泰勒在白石镇被赏金猎人发现没多久,就独自一人跟随商队来到这里,并在这里建造了一所小得可怜的教堂。

    而夏尔作为商队的领头人,也在观察了白石镇之后决定留在这里,随同他们而来的还有奥萝里拉和尚未学会说话的爱德华。

    “这是一片乐土,在这里,我们将拥有新的生活。”爱德华现在仍然记奶奶那时的豪言。

    而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奥萝里拉也逐渐实现了她的想法,她先是在无主的空地上独自一人盖起了房子,随后又开垦出了三片田地来种植她从老家带来的种子。

    仅仅只是三年,老人便彻底融入了白石镇,甚至她的勤劳还吸引了镇上另一位老头克里霍夫的仰慕,时至今日,他们依旧会不时一起劳作,但也仅此而已,克里霍夫始终不敢表明心意,奥萝里拉时常嗤笑他心里住着一头被栓着的小牛犊。

    每当克里霍夫来到奥萝里拉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活计时,就是爱德华自由活动的时间,奥萝里拉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教会了他许多,最重要的是让他知道了很多白石镇没有的童话故事和民间传说,有从别处听来的,也有奥萝里拉自己绞尽脑子编出来的。

    正因为这样,爱德华才没有因为失去父母而成为一个可怜的孩子,相反,有着更多“见识”的爱德华成了白石镇所有小孩当中的领导者。

    教堂的钟声响过了两轮之后,正在田地里除草的爱德华心有灵犀一般望向路边,瞎了左眼的克里霍夫正在扛着锄头走来。

    “小爱德华。”奥萝里拉头也不抬,手中的锄头干脆利落地将长在作物之间的野草铲除,“回家去吧,让克里霍夫代替你。”

    爱德华当即扛起自己的小锄头,路过克里霍夫的时候想要跟他击掌,但克里霍夫笨拙的动作还是跟不上爱德华,只能回头向爱德华报以憨笑。

    很多年前,一位叫杰克的赏金猎人越过河湾堡的白石城墙,来到这片传说中的兽人之地勘察敌情,但却误打误撞之下找到了藏在密林与河谷之间的白石镇。

    这里宛如古代小镇的场景一度让杰克认为自己步入了女巫的幻境,直到他接过白石镇居民递来的面包和冒着热气的汤水,才确定这个小镇一定是数百年前异族之乱时没有撤离,但却在异族的屠刀之下幸存的小镇。

    从那不久之后就有一群人穿着相同的衣服来到白石镇,将镇子西面的树木砍尽,修了一条勉强可供行走的商路,至于东面则是保留了原有的生态,被杰克命名为白沙河的河流蜿蜒崎岖,大部分藏匿在幽暗的密林之中。

    只有在靠近白石镇的方向,才能看到一棵在空旷之地阳光照射下显得整体翠绿的巨大老人树,其凹凸的树皮可以让人稳稳地靠在上面,爱德华时常在上面攀爬,透过茂密的树叶观察正在蓬勃发展的白石镇。

    从家里收拾好装有食物的篮子,没走几步的爱德华已经可以看到树荫之下的数道小人影,恰巧此时小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

    “嘿!爱德华!你是最后一个到的!”孩子们为爱德华的到来欢呼,在第三轮钟声之前他们担心爱德华会放他们鸽子。

    “别着急!”爱德华举了举手中的篮子,“我带了吃的,有从面包店买来的核桃碎小面包,等会大家可以采一些浆果,我有个办法能用树叶把浆果变成果酱,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体验一下传说中贵族们吃饭的方式。”

    “那我要演一个贵族淑女!”黛丝连忙开口,眼睛看着爱德华,“爱德华你要扮演英雄骑士吗?”

    “不。”爱德华摇了摇头,“我是神灵的孩子,所以我要作为一个主教,来主持这场贵族宴会。”

    “我要演国王!”

    “那我来演王后!”

    两个男孩抢先定下最尊贵的角色,其余的孩子们只能屈尊其下,成为爱德华口中的七贵族和各大封臣,以及公主淑女,还有几个孩子不屑权力,选择成为骑士,手持木棍,头戴树叶编织的头盔,肩上还有树皮扮作的肩甲,但最终却被国王以忠义之名招揽,被迫服侍左右,唯有不怕国王的一个孩子孤身一人,在爱德华的建议之下自封为赏金骑士。

    深入密林,便再也感受不到外面阳光的温暖,粗壮厚实的树木远看仿若活人,枝干蜿蜒着向上,茂密的树叶将本该洒在空地上的阳光挡住,只漏下来几道光亮,让林间不至于太过昏暗,只有在巨树忽略的草地之上,才会有低矮的灌木生长其中,有时还能在上面发现星星点点或红或蓝的浆果。

    孩子们在昔日父母的教导之下早已能分辨哪些可以采摘,在爱德华的带领之下,众贵族纷纷前往过去从未涉足之地,最终他们在一处小山坡上停了下来,此处刚好能看到远处白石镇被树林遮掩的半分容貌,期间他们隐约听见教堂的钟声又响过了一轮。

    “大家听我说,我们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家,否则黑暗将吞噬一切。”爱德华将食物分发出去,随后坐在孩子中央,学着教堂里泰勒先生的语气,“诸位神灵的信徒,请感谢神灵赐福,让我们用餐吧!”

    欢声笑语从山坡上传出,期间国王的骑士和赏金骑士发生冲突,被爱德华以神之名调停,最后大家齐声唱起了从泰勒先生那里学来的圣歌。

    “那是神灵的目光~~

    你我皆是不朽的灵魂~战胜那些艰难险阻!

    循着圣灵的脚步~~先辈们在神国等待~~

    你我带去胜利的消息!!

    天空不再黑暗~大地不再开裂~海洋不再沸腾!!

    在遥远的未来~你我的子孙也会同你我一般~

    为我们带来胜利的消息!

    愿神灵祝福你我~~~

    ......”

    阳光洒在大地,带上了些许昏黄,如同天空之神披上了红色披风,爱德华抬头看着已经悬在远处山巅的太阳,打算招呼伙伴们动身原路返回,趁着太阳还没有落下。

    只是不知为何,众人纷纷感到些许寒冷,爱德华顺着冷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让他难忘终身的场景。

    “哇!真的有女巫的城堡!”

    “快看!它好像是在呼吸!”

    孩子们被不远处突兀出现的高大城堡吓了一跳,但随即又兴奋起来。

    看着远处那栋整体黑暗,栅栏上缠绕着某种绿色藤曼,上面点缀着白色花朵,铁制的大门上面有着古朴的花纹,爱德华耳旁仿佛划过一道闪电,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失神之间,他的目光透过花朵和栅栏,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

    【你~好~】

    悠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爱德华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那双眼睛跟前。

    【你们刚才在唱歌吗~】

    这时爱德华才发现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孩子,似乎跟他差不多大,他控制着自己的脑袋木然地点了点头。

    【很好听~你叫什么名字~】

    爱德华想哭,“爱......爱德华......”

    【我叫乔伊斯~我想跟你交朋友~】

    爱德华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吐出半个音节,耳边就被一阵钟声充斥,这钟声他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白石镇小教堂里泰勒先生每天都会敲响的钟声,只是现在的钟声仿佛就在耳边,声音大到让他有些不适。

    下一秒,爱德华就看到更加恐怖的东西,铁制栅栏变成了游动的蛇,嘴里吐出信子和嘶嘶声,花朵中钻出一个个面容可怖的小孩子,张嘴的瞬间就在哭闹,就连整座城堡也在呼吸中变得阴森可怖。

    蛇和可怖的婴孩相继向他爬来,阴森的城堡仿佛要将他吞掉,吓得爱德华连连后退,原本栅栏后面的那个孩子仿佛在说什么,但爱德华没有听见。

    “爱德华!怎么了?”周围的孩子们很奇怪,不知道爱德华为什么要后退。

    “快回家!现在就回家!”爱德华慌乱之中抓住了最近的黛丝,看到领头的爱德华做出决定,周围的孩子只好熄灭了心中想要探索城堡的想法,跟着爱德华返回白石镇。

    ......

    乔伊斯在躺椅中合上手里的书,望着外面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出神,突然他回头看向身后正在挥剑的身影,“罗杰爵士,我能出去走走吗?”

    罗杰停下动作,朝乔伊斯耸肩摊手,“你可能不知道,在这里我做不了主,实际上你应该问问克莉莎女士。”

    乔伊斯思考片刻,终于起身。克莉莎女士是他母亲,从他睁开眼睛时,乔伊斯就看到了克莉莎和罗杰,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他自己却记不起任何事。

    乔伊斯。是他唯一记得的名字。

    太阳逐渐消失在山巅,只剩下天边的红霞昭示着时间已是黄昏,虽然天地之间还有些许光亮,但在此时,城堡中的每个房间却都同时亮起烛光。

    敲响了母亲的书房大门,乔伊斯站在门外等待回应。房间的门悄然打开,这间书房是唯一没有点上蜡烛的房间,昏暗的桌前伏着一道佝偻的人影在调配药水,在听到脚步之后缓缓抬起头。

    “小乔伊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沙哑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为什么,乔伊斯突然想说点别的,“母亲,为什么这里没有蜡烛呢?”

    克莉莎失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书,“这里有的东西不喜欢光亮,况且我能够在黑暗中看清楚事物。”

    “哦。”乔伊斯这才决定说起自己的来意,“母亲,我能不能出去走走,我想看看书上写的城镇是什么样的。”

    听到这话,克莉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小乔伊斯,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很好。”乔伊斯挥了挥双臂向母亲展示,他自醒来便一直卧床,直到最近才有所好转。

    克莉莎点点头,仿佛在思考,许久没有说话。

    昏暗之中,乔伊斯好像已经知晓了母亲对自己这个提议的态度,正要失落地请求离开,克莉莎却率先出声,“那就出去走走吧,我想想......唔!最近的有个叫白石镇的小镇,明天罗杰爵士会跟你一块,防止你走丢。”

    “谢谢母亲!”乔伊斯有些高兴,当即回到自己房间去做准备。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乔伊斯,克莉莎缓缓低下了头,双手掩面,良久之后,悲痛的低声呜咽飘荡在书房之中。

    “弗兰茨……弗兰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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