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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微风起

    晨色清冷,太阳尚未光顾大地,面包店的主人夏尔早已准备开张,年岁已长的他娴熟的将装有一只信鸦的鸟笼悬挂在门边,信鸦每天的第一声啼鸣便预示着白石镇的居民们可以来购买新鲜面包。

    只是今天夏尔枯坐了许久,直望着太阳渐渐升起,除了前来购买坚果碎面包的泰勒先生,白石镇原本的居民前来购买的人寥寥无几。

    这也难怪,已近月末,月初时商队带来的好东西早就被热情的居民买光,剩下的商品居民们早已司空见惯。夏尔心中盘算着,再过几天商队将再次来到这里,他有些犹豫是否要改变经营策略。

    不远处小镇入口出现两道人影,夏尔揉了揉眼睛,唯恐自己出现幻觉,直到那两个旅人站在自己面前。

    “喂!伙计!”

    高大英俊的罗杰带着乔伊斯来到面包店门口,其实在城堡中生活的日子里,罗杰到现在也是第一次出来,为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他破天荒地换上了自己压箱底的丝质长袍,一双皮质黑靴,滚了银边的黑缎长披风与他的身形相得益彰。

    他敲了敲门框,左手牵着乔伊斯,目光看向夏尔,“距离这里最近的红院在哪?顺便帮我介绍个旅店,我们要在这里借宿一晚。”说着手中翻出一枚银币,“告诉我,这枚银索就归你了。”

    难得能出现在城镇里的罗杰意气风发,他打算先风流一晚,让乔伊斯找个地方住下来。

    在来的路上,罗杰竭尽所能向乔伊斯介绍伽兰德城镇的繁华,宽大街道两侧卖艺的艺人,推着小车叫卖各种小吃和特产的货商,还有连结各地的商队,为不同的城镇带来异地的特产,若是到了夏天,还有额外的风景。

    但当乔伊斯细问起来,罗杰却煞有其事地缓缓摇头,果不其然,他们刚一来到白石镇,就见到了罗杰口中的面包店,混合着坚果碎的小麦面包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还有货架上一排排的糕点瞬间吸引了乔伊斯的目光。

    看着乔伊斯的样子,罗杰心中往日的不痛快瞬间消散,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来到伙计面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罗杰手中的银币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银光,夏尔却险些没有回过神来。

    红院......噢!红院!

    在白石镇待久了,夏尔差点忘了一个完备的城镇当中还有红院这种可供男人发泄欲望的场所,只是眼前这位贵族老爷和他的孩子注定要失望而归

    “抱歉,这里是一个失落小镇,前几年才刚回归伽兰德的怀抱。”

    夏尔并不贪图那一枚银索,告诉罗杰这个消息这只是举手之劳。

    失落小镇四个大字在罗杰脑海中不断回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失落小镇,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红院,没有旅馆,倒是可能有热情的居民会邀请他们住下来。

    乔伊斯抬头看着愣神的罗杰,他从书上看到过失落小镇的意思,但他倒没有纠结失落小镇和普通小镇有什么不同,对乔伊斯来说,他只是想从那个待腻了的城堡里面出来走走而已,他目光看着一块坚果碎面包蠢蠢欲动。

    夏尔注意到了乔伊斯的目光,露出和善的笑容伸出两根手指,“只要两枚铜里特哟!”

    闻言,乔伊斯立刻转头看向罗杰,两枚铜币被罗杰从钱袋中掏出来,乔伊斯制止了夏尔将面包装起来的动作,接过面包后先是细细的闻了起来。

    面包表面的坚果碎排列成奇怪的图案,乍一看形似抽象的巨树,坚果浑厚的香气混合麦香钻入鼻孔,与乔伊斯在城堡中吃过的白面包完全不同。

    “这个图案代表着生命之神,祂是所有生灵的起源。”看到乔伊斯在观察面包上的图案,夏尔当即适时地进行传教,他自认为是一个虔诚的生命之神的信徒。

    “是是是!”罗杰重新收起钱袋,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框,向着夏尔打趣道,“你们恨不得在任何货物上都印上生命之神的符号,也就是汤里面没法印图案,,不然我很难想象一碗热汤上面漂浮着生命之神的图案是什么场景。”

    夏尔笑着挠了挠头,“传教嘛......”

    乔伊斯尝了一口,发现这块面包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起码跟城堡里的面包没法比,夏尔适时地递上来一杯水,免得乔伊斯噎住,喝完水的乔伊斯发现装水的杯子底部也有着夏尔口中生命之神的符号。

    “乔伊斯,你还想去哪看看?”罗杰靠着门框,他对于这个小镇已经失去了兴趣,但他没忘记这次出来的目的。

    白石镇北边传来阵阵钟声,正在思索该去哪的乔伊斯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罗杰也看出了乔伊斯的想法,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像是在感慨,“每当一个失落小镇被发现,也就你们生命神教和圣教的传教士们会选择住在那些落后的小镇里......”

    夏尔低头一笑,“信仰嘛......”却没有把话说完。

    刚才的钟声在白石镇中飘荡,最终来到爱德华面前,他知道,现在该是去小教堂做集体祷告的时候了,昨天他们在森林中的经历没有一个大人相信。

    也许是过去在爱德华的带领下孩子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在小镇中玩闹,使得大人们以为这次也和往常一样,没有受到大人重视的孩子们颇为失望,只有爱德华一个人明白他们遇到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他跟恐怖城堡里的人对话之后却依然活蹦乱跳的。

    忧心忡忡的爱德华没精打采地跟伙伴们打招呼,经过昨天的事情,爱德华在孩子们当中的威望如日中天。

    满头华发的泰勒先生手捧圣教经典《神曲》,面对着孩子们逐一讲解其中的典故,这项活动从泰勒先生来到白石镇就一直保持到现在,好在泰勒先生每次讲经都会适当的参杂一些孩子们喜欢的东西,趣味性相当之强,他的声音在小教堂的墙壁之间回荡

    “至此,神灵们离开了人间,就像父母离开了孩子们,这样的局面是谁也不想见到的,在过往的悲剧之中,我们终于知晓,嫉妒,便是万恶之源。”泰勒先生合上书,将身后盘子上的面包分给孩子们,随后合上眼睛,虔诚地呼喊着,“诸位神灵的信徒,请感谢神灵赐福,让我们用餐吧!”

    在乔伊斯和罗杰来到小教堂时,今天孩子们的早晨祈祷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环节。

    “那是神灵的目光~~

    你我皆是不朽的灵魂~~战胜那些艰难险阻~~

    循着圣灵的脚步~~先辈们在神国等待~~

    ......

    ......”

    熟悉的歌声传入耳中,乔伊斯好奇地从小教堂门口探出头观看,罗杰站在身旁,右手轻点额头和胸口,即便这只是一个失落小镇的教堂,他作为三神的信徒也应该以圣礼相待。

    乔伊斯看着那些唱歌的孩子,眼中流露出某种向往,不自觉地轻声哼唱了出来。

    罗杰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独自一人唱着圣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其实并不清楚乔伊斯的身世,克莉莎女士让他对乔伊斯保密,罗杰只能一字不提,装作以前认识乔伊斯一般对待他。心情复杂的罗杰来到乔伊斯身后,想要像个长辈一般摸摸他的头,然而伸出的右手却很快停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瞬间让罗杰警惕起来,只见随着乔伊斯轻声跟唱圣歌,乔伊斯的身上开始绽放出朦胧的白光,如梦似幻,若不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但罗杰很快发现,这白光随着乔伊斯的歌声在不断变强。

    哗啦!

    罗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乔伊斯头顶,刚好能够将孩子的身体完全遮盖。

    “罗杰爵士?”披风之下传出乔伊斯那疑惑的声音,随后蠕动着想要钻出来,罗杰只好替他拿掉披风,看到乔伊斯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你刚刚在干嘛?”乔伊斯有些生气。

    罗杰将披风叠好,“有点热,帮我拿一下披风。”

    骗人!

    但尽管知道罗杰在骗自己,乔伊斯还是接过了披风,此时身后教堂中的歌声已接近尾声,最后孩子们与泰勒先生一一道别,路过门口的乔伊斯和罗杰时,孩子们不由被罗杰高大英俊的形象吸引,纷纷侧目,唯有爱德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朋友对于乔伊斯是个陌生的概念,自从他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在奶奶的城堡里,只有奶奶和罗杰爵士两个人,当他从书中看到朋友的字眼时,就无比渴望拥有,所有昨天乔伊斯和爱德华交换了名字,毕竟书上写的那些故事当中,大多数友情都是从交换名字开始的。

    “爱德华!”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乔伊斯和爱德华在人群中对视,但这道声音对于爱德华却如同脚底踩到了尖刺,让他差点原地跳起来,面对着周围孩子们探究的目光,爱德华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你......你好,乔伊斯,没想到又见面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乔伊斯面对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很是开心,“你现在要去哪?我跟你一块!”

    “我......”

    “我们要讨论有关女巫秘密城堡的事情!”四周的孩子们率先开口,憋了一整天的他们总算找到了倾听者。

    城堡?

    乔伊斯若有所思,“城堡啊,我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跟你说的不是一个城堡,昨天一起去的人里没有你!”

    “我真的知道城堡啊。”

    罗杰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群小孩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吵了起来,期间他还跟探出头来的泰勒先生聊了两句,知晓了白石镇过去几年的大概历史。

    直到这群孩子累到不想再继续争辩,乔伊斯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他身边的爱德华则是倾听着乔伊斯的言语,他似乎发现,乔伊斯并非传说中的女巫,也不是某种拥有实体的亡灵,而是一个同他们一般实实在在的人类。

    不过他拒绝了乔伊斯邀请他前往城堡的提议,那天城堡前后的变化已经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爱德华相信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场景。

    离开白石镇之前,乔伊斯将奶奶送给自己的手链作为礼物送给了爱德华,搞得爱德华局促了好久,只能许下承诺下次一定也送乔伊斯一个礼物。

    当乔伊斯和罗杰两人回到城堡时,克莉莎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从大门进入的两人,目光扫视,最终停留在乔伊斯空空如也的手腕。

    “玩得开心吗?小乔伊斯。”

    乔伊斯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罗杰望着乔伊斯蹦蹦跳跳地进入房间,这才来到克莉莎身边,“克莉莎女士,今天乔伊斯身上发生了点变化,我想应该告诉您。”随后便将乔伊斯在教堂前唱圣歌时身上的变化说了出来,而克莉莎女士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

    当杰克悠闲地跟在商队后面在山中缓缓前进时,曾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选择跟着商队寻找白石镇,而非自大到一个人出发,否则他早已迷失在半路之中。

    几刻钟前,商队前面有经验的领头人向后面传话,白石镇即将到达,只要保持现在的速度,他们今晚说不定能够在白石镇喝上一口热汤。

    黄昏将近之时,夏尔正在收拾门店,突然瞥见小镇入口出现了一条车马洪流,有位挎剑青年策马来到车队最前方,瞬间吸引了夏尔的目光,只是他越看越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杰克翻身下马,来到夏尔身前,“嘿!伙计,你是夏尔还是泰勒?”

    夏尔恍然大悟,“你是杰克?!!生命之神在上!三神在上!你怎么变年轻了?!!”

    杰克爽朗一笑,解释道,“你说的应该是我父亲,他在几年前就已经前往神国了,你可以喊我杰克!”杰克牵着马四处打量,“我来这的事情先不谈,最重要的是先让后面的商队整顿好,给我介绍几个能住人的地方吧,最好能把我的坐骑也安顿好,既然已经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那就一定不能委屈自己!”

    思考了片刻,夏尔告诉杰克可以去镇子东面克里霍夫的家里,那里三间屋子只住了一个老人,一定能够满足杰克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克里霍夫家里有一个棚子,里面的牛在很多年前已经死去,沦为了堆放杂物的地方,可以供杰克的马匹休息。

    “噢对了!”临走之际,杰克回头看向夏尔,“河湾堡的萨默塞特公爵发出告令,要求城墙以外的城镇搬离原地,迁移到城墙以东,越快越好,我在赏金联盟接了这个任务,你在这个小镇这么多年了,这几天帮我宣传宣传。”

    “好的好的!”夏尔点点头,他正忙着给后面来的商队腾地方,还要烧一些热水,这些活计足够他忙到半夜。

    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亮光,月初的月亮藏头露尾,那几片遮住星光的乌云也如同绣有怪诞图案的黑布一般笼罩在白石镇上空。

    抵达白石镇的商队早已支起帐篷休整,现在不是与当地居民展开贸易的好时候,商队的居住地中无人说话,早已人困马乏的他们刚躺到干草铺就的床上便瞬间入睡,一时间鼾声和说梦话的呢喃此起彼伏,期间还夹杂着马匹打出的响鼻声。

    黑暗中有道人影不断前行,来到没有人烟的山地中才停下,蹲在地上不断捣鼓着什么。

    “越快越好......嘿嘿......越快越好......”

    鸟儿扑腾之中被拽出笼子,没多久便被放归自然,寻找它真正的归宿。

    夜空之中,有微风,自远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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