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历代魔族首领都有个秘密的异族情人,有飞鸟族女人、海蛇族、也有龙族、甚至是巫族的女巫。这是他们骄傲的需要,是征服和占领。因为这些异族的美丽,让他们沉醉,无法自拔。

    他们拥有强大的魔毒,所以只会一个人脆弱,他们孤独,所以每个人都是诗人。他们从一切事物中看出诗来,只是从不咏诵而已。或者,他们只用眼睛咏诵。

    纳洛尔和艾尼诺的父亲生前也和纳洛尔一样,他是一个能够控制强大魔毒的魔王。

    他很少露面,但他是这整个魔族的主宰者,是巫族人的梦魇。

    他有着完美的皮囊,高贵冷艳的神态,直到一个来自海洋的异族女人出现,这个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鱼尾的美丽生物每个举止都使他出其不意,她就是他心目中梦一般的大海。

    巫族人创造她时把古老的美的意义在这女人身上如此血淋淋地鲜活,这个异族女人把魔族首领征服了。

    她的存在,是魔族人最耻辱的事实。

    当年,魔王为了追寻她而离开了家乡,去了遥远的海边。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雨夜的景象:狂风暴雨,大浪滔天。他看见了那个奇怪的人鱼靠在海岸边,身后是翻涌不息的黑暗。

    那条人鱼在哭泣。

    魔王听到她的哭泣声,觉得浑身发软,他跑过去抱住那个女人,问她:“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人鱼抬起脸,泪痕斑驳的小脸,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和绝望…

    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魔王没抵抗住诱惑,把他自己的心头血献给了一条人鱼。他因此失去了魔毒,然后他被那条人鱼活生生地咬死在了床上。

    虽然那条人鱼后来也死了,但这种屈辱的事,怎么会是魔族首领干的出来的?曾经的魔王,被女人在床上杀死后又被狠狠嘲笑了。

    这件事一度成为整个魔族的笑柄。而这一切都是拜那条人鱼所赐。

    ……

    宴会内灯火通明,天花板上挂着精致的水晶吊灯,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大厅的中央摆着长长的餐桌,雪白的餐盘和光洁的餐具摆得整整齐齐。餐桌中央摆着红色的桌花与透明的水晶雕像。

    突然,雕像像被推倒的雪人一样跌落在地,碎片惊得飞溅四周…

    滑天下之大稽的是,米伦特一直希望她一向温和内敛的儿子能硬气一回。

    这一回他终于硬气了。

    宴会厅里的所有人,包括米伦特全以不可名状的诡异方式,都匍匐于纳洛尔的脚下。

    他们就那么跪着,脸朝着地毯,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似乎要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断。

    “你们知道吗?”纳洛尔的声音轻轻响起,却犹如一个重磅炸弹丢向每个人的耳朵,“我只要再稍微多释放一点魔毒,你们就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微笑。

    首富来参加宴会时带了几个同样有魔毒的贴身保镖,现在这些人全部变成了一条条僵尸,动也不动。

    十分钟前,他们还活着,试图和纳洛尔对峙。

    十分钟后,保镖们纷纷七窍流血彻底没有了呼吸。

    而纳洛尔依旧在微笑,仿佛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谁敢惹魔鬼?

    “你是担心我步父亲的后尘嘛,母亲?”纳洛尔跨过保镖们的尸体,缓缓走到米伦特身边蹲下,低下头,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她,“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愚蠢,你是我的母亲啊。”

    纳洛尔的声音温柔极了,可米伦特的背脊却一阵阵寒凉。

    逼迫艾尼诺杀掉纳洛尔心爱的红人鱼,她从不会承认她的做法有误,除了让自己亲生儿子憎恨艾尼诺这个非亲生的庶子,还有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一切都是为了纳洛尔好。

    她不想他有异族情人,她希望他摒弃掉血统中的劣性。米伦特作为母亲是非常爱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纳洛尔的眼睛亮得吓人,沉默着,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她的解释,然后非常自然地说出,“呵,母亲具体哪里对我好了?还有爱是个什么鬼呀!”

    那个字,是他最厌恶的词汇。

    他讨厌这些东西!

    米伦特彻底歇斯底里了,她不知道她这么多年培养的儿子的真实想法原来就是这样。

    就在她疯狂的逼问下,纳洛尔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原先,他之所以能够自然地说出母亲我爱你,那就是米伦特唯一教会给他的就是心口不一。

    从九岁的时候他就认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是米伦特希望的样子,相比于说真话让她抓狂,他更愿意去伪装,因为他发现,欺骗米伦特的话,他会轻松自由得多。

    但是随者时间的推移,他在享受这种快感的同时越来越丢失真实的自我了。所以他又比之前更加得痛苦。

    心口不一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

    爱上一条红人鱼,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只想自由一点。

    “自从她死后,我的生命再无意义。”他是如此轻描淡写,如此自然,又是如此地决绝。

    米伦特的眼眶通红,她伸出手指着他,声嘶力竭地吼叫:“你是我儿子,我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少厚望?魔族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少厚望?”

    可纳洛尔已经不在意他人的厚望了。

    他凭什么要在意他人的厚望呢?

    目光扫过同样跪在地上的首富一家。

    有的人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自以为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也不看看打在背后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在这一瞬间,他对这世界的全部厌恶又在胸中升起,完全败坏了他的复仇的情趣,以致他不仅没有感觉到欢乐,而且也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的满足。

    纳洛尔突然明白了,没有了爱情,他在任何事物之中永远也不能满足,而只是在恨之中,在憎恨中,在被憎恨中才能找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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