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艾尼诺在赤雪的果子里找到的那条小灰虫，是一种名为“鬼蛾”的稀有生物。
平常寄居在花朵里吸食花蜜与花粉，鬼蛾的寄生会让美丽的花在睡眠中死去。
而艾尼诺所看见的这只鬼蛾并不普通，它的身体内部已经产卵，鬼蛾卵有一种很神奇的功能——当它被毒物浸泡时可以吸收大量毒液，使其变得更加强壮，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天然的“毒罐子”。
灯光下，艾尼诺用镊子把鬼蛾卵一粒一粒地取出来，用蓖麻的汁液将其染成酒红色后，再戴着手套用针把它们一一缝制在葡萄藤上。
制作时，他整个人仿佛放空了般，精力只在手中的葡萄藤上，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直至夜幕降临，他才意犹未尽地把手中最后一个鬼蛾卵缝上。然后，他走出房门，来到院落中，仰头望着满天繁星。
艾尼诺没想到会在这时见到魔族首富。
平日里气宇轩昂的首富今晚显得特别憔悴，仿佛刚生了一场大病。
首富穿着一件白底绣金的华服，衣领袖口镶嵌了许多银线织就的流苏，腰带上挂着价值连城的宝石，手腕上更是戴了一块硕大的祖母绿翡翠玉佩，显然是刚刚参加过重要宴会。
但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他眼窝处深深的黑眼圈，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已经快要昏迷过去。
“您中了魔毒。”艾尼诺说，是肯定句。
“已经服用过解药了，不碍事的。”首富说。
艾尼诺沉默片刻：“您需要休息吗？”
首富笑了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必了，艾尼诺。”首富抬起右手，示意自己无恙，“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超，谢谢你关心我。我现在还没有心情谈论感激的话语，因为你藏在悬崖小屋里的那个异族情人伤害了我的女儿！”
听闻此言，艾尼诺眉毛皱了起来。
“是夏比先带人来找她麻烦，她是出于正当防卫。”
“什么叫做正当防卫？”首富优雅地说，眼中暗潮汹涌。“就算那女人是迫于形势的还手，但你知道的，我家不是普通人家，我女儿被打的事不出几天就会让整个魔族人尽皆知。我女儿想去找人算账自己却受伤了，如果传出去，人人都会以为首富的女儿很好欺负，然后人人都想欺负。”
艾尼诺沉默片刻：“您是希望我还夏比一个公道？”
“是的！”首富说。
“可这个所谓的”公道“貌似一点也不公平公正呀？”
“那又怎样？”首富冷笑一声，“难道除你之外还有人会抗议嘛？”
艾尼诺摇头，淡漠地看向远方，眼眸之中波澜不惊：“没有人会抗议。”
他明白首富的意思了，帮亲不帮理，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倒也并不意外。
首富说：“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一，你立刻、马上和我女儿订婚。”
艾尼诺回头看着首富：“我拒绝。”
首富愣了一下，随即回道：“你敢拒绝？”
“为何不呢？”艾尼诺说，“您的要求太霸道，我不喜欢。”
首富咬紧牙关：“艾尼诺，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你知道我对付一个人需要多少代价吗？”
“哦？”艾尼诺挑眉，“那请您告诉我。”
首富的眼神忽然阴狠起来：“我能轻易毁掉你在意的人！”
“……”艾尼诺微微眯起眼睛。
“悬崖小屋里的异族女人、雷文、伽辰、重伤的迪泰，你的师兄霍白，他们都是你的软肋。”
“是的，我承认。”艾尼诺坦然承认，“容我提醒一句，您这么不择手段的意义何在？夏比需要魔族未来的继承人作为她的丈夫，您为什么要选我？为什么不选纳洛尔？我只是庶出而他是嫡出。”
“被我选中，你感到很倒霉嘛？”首富毫不客气地说，“纳洛尔不适合我的女儿。”
艾尼诺低垂双目：“恕我直言，您的女婿适不适合夏比对您而言并没有区别。”
见利忘义的首富怎么可能在意他女儿的幸福？
“相比纳洛尔，我更看好你一点。”首富慢悠悠地说。
艾尼诺静静凝视首富，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渐渐变得冰冷：“究竟是为什么？”
首富也不隐瞒，“我刚刚去赴了首领寡妇米伦特的宴席，那宴席真是——一场灾难！她不停地靠贬低自己来抬高我，毫无王族该有的尊严可言。米伦特实在是太蠢了，她儿子纳洛尔爱上了一条人鱼。米伦特不仅杀死了纳洛尔心爱的人鱼还把人鱼的尾巴做成了裙子，还在宴会上把鱼尾裙送给夏比，还当着纳洛尔的面送！从没有见过那么蠢的女人！”
艾尼诺神色一黯，“纳洛尔会被逼疯的。”
“可不是！”首富嗤之以鼻，“他是个硬脾气，当场就和他的亲生母亲翻脸，在宴会上大吵大叫，恨不得所有人都死。”首富边说边捂着胸口，“纳洛尔具有非常强大的魔毒，他一发怒，晚宴上的所有人，包括他的母亲米伦特都被魔毒所伤。”
说到这里，他喘了几口粗气，像是突然感觉到疼痛一般弯下腰。
回想当时，魔族的嫡出王子只是稍微发力，就能隔空让一众人身心受到剧烈打击，受伤之人的承受力已经到达极限，然而更让人恐惧的是纳洛尔的眼神中充满着疲惫和杀气。
在所有人都中毒倒地后，魔族嫡王子径直从盒子里拿出了那条人鱼尾，紧紧抱在怀中亲吻。在阴郁的水晶灯下，他把人鱼尾放进他饰有珍珠、散发出香味的披风里，然后离开了盛大的宫廷宴会…
首富不禁庆幸，幸亏纳洛尔没有杀他们，否则他和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活不长久。但他感受到了，纳洛尔接下来肯定会杀人，他想让整个魔族为他心爱的人鱼陪葬。
这种威胁是巨大的，所以首富才急匆匆跑到这里来找艾尼诺。他知道艾尼诺是个心肠柔软的人，如果有他在，纳洛尔就不会动手了。
“艾尼诺，这些年你救治过无数魔族，难道你忍心看到更多魔族遭遇厄运？”
艾尼诺深吸一口气：“您是在威胁我吗？”
首富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只是想要我唯一的女儿嫁给她喜欢的男孩。”
艾尼诺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答应下来：“……我同意。”
首富松了一口气，欣慰地拍拍艾尼诺的肩膀，“但我还有第二个要求。”
“说吧。”
“将那个异族女人送离你的悬崖小屋。这也是为她好，你和夏比订婚后必须把她送走。第三者可是高危处境呀，可虐可杀，还得被人唾骂。我甚至可以给她很大一笔钱，让她在任何地方都衣食无忧。”
艾尼诺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他说：“我答应您的要求。”
“很好，”首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样的话，我的宝贝女儿就不用因为这件事情烦恼了。”
艾尼诺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祝你们早日完婚，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首富站起身，“你准备一下，后天就是你和夏比的订婚典礼了。”
艾尼诺目光落到首富背影上，许久，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转身朝门外走去。
平常寄居在花朵里吸食花蜜与花粉，鬼蛾的寄生会让美丽的花在睡眠中死去。
而艾尼诺所看见的这只鬼蛾并不普通，它的身体内部已经产卵，鬼蛾卵有一种很神奇的功能——当它被毒物浸泡时可以吸收大量毒液，使其变得更加强壮，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天然的“毒罐子”。
灯光下，艾尼诺用镊子把鬼蛾卵一粒一粒地取出来，用蓖麻的汁液将其染成酒红色后，再戴着手套用针把它们一一缝制在葡萄藤上。
制作时，他整个人仿佛放空了般，精力只在手中的葡萄藤上，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直至夜幕降临，他才意犹未尽地把手中最后一个鬼蛾卵缝上。然后，他走出房门，来到院落中，仰头望着满天繁星。
艾尼诺没想到会在这时见到魔族首富。
平日里气宇轩昂的首富今晚显得特别憔悴，仿佛刚生了一场大病。
首富穿着一件白底绣金的华服，衣领袖口镶嵌了许多银线织就的流苏，腰带上挂着价值连城的宝石，手腕上更是戴了一块硕大的祖母绿翡翠玉佩，显然是刚刚参加过重要宴会。
但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他眼窝处深深的黑眼圈，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已经快要昏迷过去。
“您中了魔毒。”艾尼诺说，是肯定句。
“已经服用过解药了，不碍事的。”首富说。
艾尼诺沉默片刻：“您需要休息吗？”
首富笑了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必了，艾尼诺。”首富抬起右手，示意自己无恙，“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超，谢谢你关心我。我现在还没有心情谈论感激的话语，因为你藏在悬崖小屋里的那个异族情人伤害了我的女儿！”
听闻此言，艾尼诺眉毛皱了起来。
“是夏比先带人来找她麻烦，她是出于正当防卫。”
“什么叫做正当防卫？”首富优雅地说，眼中暗潮汹涌。“就算那女人是迫于形势的还手，但你知道的，我家不是普通人家，我女儿被打的事不出几天就会让整个魔族人尽皆知。我女儿想去找人算账自己却受伤了，如果传出去，人人都会以为首富的女儿很好欺负，然后人人都想欺负。”
艾尼诺沉默片刻：“您是希望我还夏比一个公道？”
“是的！”首富说。
“可这个所谓的”公道“貌似一点也不公平公正呀？”
“那又怎样？”首富冷笑一声，“难道除你之外还有人会抗议嘛？”
艾尼诺摇头，淡漠地看向远方，眼眸之中波澜不惊：“没有人会抗议。”
他明白首富的意思了，帮亲不帮理，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倒也并不意外。
首富说：“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一，你立刻、马上和我女儿订婚。”
艾尼诺回头看着首富：“我拒绝。”
首富愣了一下，随即回道：“你敢拒绝？”
“为何不呢？”艾尼诺说，“您的要求太霸道，我不喜欢。”
首富咬紧牙关：“艾尼诺，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你知道我对付一个人需要多少代价吗？”
“哦？”艾尼诺挑眉，“那请您告诉我。”
首富的眼神忽然阴狠起来：“我能轻易毁掉你在意的人！”
“……”艾尼诺微微眯起眼睛。
“悬崖小屋里的异族女人、雷文、伽辰、重伤的迪泰，你的师兄霍白，他们都是你的软肋。”
“是的，我承认。”艾尼诺坦然承认，“容我提醒一句，您这么不择手段的意义何在？夏比需要魔族未来的继承人作为她的丈夫，您为什么要选我？为什么不选纳洛尔？我只是庶出而他是嫡出。”
“被我选中，你感到很倒霉嘛？”首富毫不客气地说，“纳洛尔不适合我的女儿。”
艾尼诺低垂双目：“恕我直言，您的女婿适不适合夏比对您而言并没有区别。”
见利忘义的首富怎么可能在意他女儿的幸福？
“相比纳洛尔，我更看好你一点。”首富慢悠悠地说。
艾尼诺静静凝视首富，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渐渐变得冰冷：“究竟是为什么？”
首富也不隐瞒，“我刚刚去赴了首领寡妇米伦特的宴席，那宴席真是——一场灾难！她不停地靠贬低自己来抬高我，毫无王族该有的尊严可言。米伦特实在是太蠢了，她儿子纳洛尔爱上了一条人鱼。米伦特不仅杀死了纳洛尔心爱的人鱼还把人鱼的尾巴做成了裙子，还在宴会上把鱼尾裙送给夏比，还当着纳洛尔的面送！从没有见过那么蠢的女人！”
艾尼诺神色一黯，“纳洛尔会被逼疯的。”
“可不是！”首富嗤之以鼻，“他是个硬脾气，当场就和他的亲生母亲翻脸，在宴会上大吵大叫，恨不得所有人都死。”首富边说边捂着胸口，“纳洛尔具有非常强大的魔毒，他一发怒，晚宴上的所有人，包括他的母亲米伦特都被魔毒所伤。”
说到这里，他喘了几口粗气，像是突然感觉到疼痛一般弯下腰。
回想当时，魔族的嫡出王子只是稍微发力，就能隔空让一众人身心受到剧烈打击，受伤之人的承受力已经到达极限，然而更让人恐惧的是纳洛尔的眼神中充满着疲惫和杀气。
在所有人都中毒倒地后，魔族嫡王子径直从盒子里拿出了那条人鱼尾，紧紧抱在怀中亲吻。在阴郁的水晶灯下，他把人鱼尾放进他饰有珍珠、散发出香味的披风里，然后离开了盛大的宫廷宴会…
首富不禁庆幸，幸亏纳洛尔没有杀他们，否则他和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活不长久。但他感受到了，纳洛尔接下来肯定会杀人，他想让整个魔族为他心爱的人鱼陪葬。
这种威胁是巨大的，所以首富才急匆匆跑到这里来找艾尼诺。他知道艾尼诺是个心肠柔软的人，如果有他在，纳洛尔就不会动手了。
“艾尼诺，这些年你救治过无数魔族，难道你忍心看到更多魔族遭遇厄运？”
艾尼诺深吸一口气：“您是在威胁我吗？”
首富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只是想要我唯一的女儿嫁给她喜欢的男孩。”
艾尼诺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答应下来：“……我同意。”
首富松了一口气，欣慰地拍拍艾尼诺的肩膀，“但我还有第二个要求。”
“说吧。”
“将那个异族女人送离你的悬崖小屋。这也是为她好，你和夏比订婚后必须把她送走。第三者可是高危处境呀，可虐可杀，还得被人唾骂。我甚至可以给她很大一笔钱，让她在任何地方都衣食无忧。”
艾尼诺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他说：“我答应您的要求。”
“很好，”首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样的话，我的宝贝女儿就不用因为这件事情烦恼了。”
艾尼诺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祝你们早日完婚，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首富站起身，“你准备一下，后天就是你和夏比的订婚典礼了。”
艾尼诺目光落到首富背影上，许久，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转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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