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神医葛休手把手地教漪兰各种药理学知识。他说:“药草的生长与人体是有密切关系的。人体是由大量植物组成的,而它们又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所以你要多加注意这些植物和动物的习性。”

    漪兰听得很认真。

    这个新收的徒弟虽然是个毫无破绽的超级天才,但也有意想不到的弱点——漪兰在接触魔毒时,时常忘记做好防护。

    如果不小心沾染上,后果不堪设想。但这并不能怪她,毕竟她年纪还轻。可葛休却非常严厉,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失误发生在她身上。

    那些细小的魔毒会悄悄地钻进她的血液里。葛休每次看到她的指尖出现黑色时就赶紧帮她驱逐,免得她中毒太深而导致身死。因此每次漪兰碰触魔毒,葛休必定会亲自帮她检查,直到确认她完全排出体外。

    但葛休却忽略了这一点,只顾着给她讲解药草和药理,而且还是在她完全熟悉之前。

    他不知道漪兰其实拥有强大的感官和精准的判断力。漪兰根本不需要听懂,更不用去尝试,就可以凭借直觉将魔毒从一大堆药材和烧瓶中挑出。

    她用不戴手套的手去接触,然后凑到跟前嗅。

    葛休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看到漪兰身上的魔毒消失,他都会松口气。但是随后,他又忍不住提醒她小心。这么反复几次后,葛休终于忍不住了。

    “年纪轻轻,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小命?”他问。

    漪兰眨巴眨巴眼睛,说:“师父,我没事呀。我从来不怕魔毒!”

    “你……唉……”葛休重重叹气,“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难道不知道吗?魔毒最擅长潜伏在人体内部,等待合适的机会发作起来,让人痛苦万分。”

    “哦,我知道啊。”漪兰满脸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就是一点点痛嘛,又死不掉。”

    葛休气结,“你……”

    “师父别生气,”漪兰说,“我以后肯定小心一点儿。但请理解,我这么做是原因的。”

    “什么?”

    漪兰说:“我喜欢被魔毒刺痛的感觉。”

    这奇异气息的说服力是她无法抗拒的,它像呼吸的空气一直进到她的肺里,往她体内倾注,她装得满满的,没有办法抵御。

    她渴望它,渴望至极。

    葛休怔愣片刻,随即摇头失笑,“算了,你这孩子……”

    他只当她是在说笑,或者她是被艾尼诺伤得太深,所以才会这么胡闹吧。

    对于葛休而言,这新收的徒弟虽然时常任性,但学习能力没的说,异常注重细节的她总能很快学会葛休教的所有知识。

    不出这几天,漪兰已经可以像霍白一样独立调配各种药液,葛休会亲子带着蘸水笔和纸坐在她身旁记笔记,反复提醒他放慢速度,弄清这东西多少克、那东西多少刻度、第三种配料多少滴,再放进配制瓶里。

    偶或在剂量配得很好的间歇中,漪兰也出错,以致葛休不得不指出:她忘记了过滤,天平未校准……指明错误是为了以后有的放矢地改正。

    漪兰的确是要向神医学习。不是学配制药液,不是学一种药的正确组分,当然不是在这一方面,世上没有哪个人可以对她独有的天赋进行什么教导。

    葛休继续讲课,但是漪兰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神秘的魔毒。

    她要弄清楚那个东西。她迫切地需要。她想得快要发疯。

    ……

    两个月后,葛休的地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黑底红纹的紧身宽袖外套,以一条纯黑腰带宽松地收束腰身。内部白色镂花的方巾与衬衣在黑色背心的衬托下格外显眼。绯色十字纹式的骑士长筒黑靴沿膝覆裹而上,显得贵气十足。

    男子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宛如青松,只一眼便被他的气势所吸引。他长的也是极好的,俊朗帅气,眼眸深邃,剑眉斜飞入鬓,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有种难以言喻的刚毅魅力。

    看见男子的样貌,霍白调侃地说,“不愧是首富女婿,穿着打扮自然不一般。”

    “我和夏比并没有正式成婚。”艾尼诺冷静回答,目光却落在霍白脸上,语调平稳:“我可不是什么首富女婿!”

    “师弟,你惨了,师父脸色很难看,你自己皮绷紧一点。”霍白小声提醒。

    话音刚落,声如洪钟的怒吼由室内传来,“艾尼诺,你给我进来!“

    闻言,艾尼诺立刻变了脸色,抬头看向窗户,脸露忧心的神情。

    霍白同样担忧地皱起眉,用手肘撞碰他,低声问道:“怎么办?师父生气了。”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艾尼诺耸耸肩膀。

    “什么意思?”

    “走吧,别再多事了。”艾尼诺拍拍他的肩膀,率先迈步朝屋内走去。

    霍白无奈叹息,跟上去。

    屋内,白胡子葛休坐在椅子上,表情阴沉,双手抱胸盯着门口的艾尼诺。

    艾尼诺走过去,垂首站定。

    霍白也随即跟了进来,乖巧地站到艾尼诺身旁。

    “师父。”

    葛休眯缝起眼睛,瞪着艾尼诺的脸,厉声吼道,“你给我跪下!”气势慑人。

    艾尼诺将配剑和外套交给霍白,顺从地走上前弯膝跪落地面。

    葛休不由分说,举起藤条就往他背上挥落。

    霍白不觉惊呼出声。

    看得出来葛休下手不轻,每一下都劲道十足,但艾尼诺挺直了腰杆,硬是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

    “我从小教你什么?为人医者先做人,做人要诚实、负责、有担当!你记到哪里去了!”

    “我记在心里,没有忘。”艾尼诺沉定回应。

    葛休一听更火大,

    “有胆子始乱终弃,没胆子承认吗?你为了和首富女儿结婚,抛弃了一个无辜的姑娘还把她囚禁在地下室,艾尼诺,你好样的!“

    艾尼诺抿唇,默默承受。

    “我叫你立刻解开束缚她的毒手链!放她自由!听明白没有?”

    艾尼诺抬起头,目光坚决,缓缓摇头,“对不起,师父。我做不到。”

    “做不到?”葛休大掌猛地击在桌案上,发出砰的巨响,震得桌角碎屑纷飞,吓得霍白连忙躲远了几步。

    霍白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师父这是吃枪药啦?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呢!

    葛休又接连抽打他数十下,怒吼道:“我真想打死你这混账东西!“

    藤条狠狠砸在艾尼诺的背上,留下血痕斑驳,他仍旧咬牙坚持。最后葛休停下手来,喘着粗气,愤恨地瞪着艾尼诺,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霍白暗自替艾尼诺捏一把汗。

    艾尼诺跪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恭敬地鞠躬,一句话也没说。对自己的罪行,他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葛休气不过,又重新拿起藤条准备继续殴打他时,霍白赶紧拦下,劝道,“师父,师弟也许是有苦衷的……”

    “滚!”葛休喝斥一声。

    霍白悻悻地闭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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