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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朝野

    时间刚抵八月,程柯正在院中打坐,牛仔裤在他耳边絮叨道:“多亏了这么多年得勤学苦练,虽然没啥用,但也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一日修行才能水到渠成。”程柯睁开双目,世界在他眼中成了流动的色块,他已不需要牛仔裤辅助,自行也能开启‘灵视’——程柯为这种能力取了名叫做‘灵视’。

    程柯低头看向自身,周身的元气进进出出,在体内形成了循环,丹田处的螺旋虽然还很小,但也在茁壮成长。程柯长吐出一口气,停止了运功,体内的轰鸣声渐熄,光点也逐渐暗淡,只留下一点火苗。

    牛仔裤还在絮叨:“可惜咱们能力有限,就算功法已经改进到了1.21也没有什么质的提升。”

    程柯道:“我已知足了,能够修成家传功法,足以了却爷爷多年夙愿,如果他还活着,一定很高兴。”程柯的爷爷一生都在试图重振家族声威,可惜努力无果,就把希望寄托在了程柯这代,也是他手把手教会程柯功法。正此时,小安闯了进来,高兴的喊道:“少爷,老爷回来啦!”

    程柯忙出门迎接。只见一清瘦的中年人扶着一美貌妇人进了门,林家父子拎着行李跟在身后。美貌妇人看见程柯,立马甩开丈夫,三步并俩步到程柯身边,捧起程柯的脸心疼道:“信中叫你病愈后多吃些,你听是不听?都把自己饿瘦了。”

    “娘,”程柯傻呵呵的笑着,又朝程父打招呼道:“爹。”中年人背着手走近,不言语,眉眼带笑的站在一旁。程夫人拉着程柯嘘寒问暖了好一会才停,林婶备好了饭菜,一家人正要聚餐,却被赵府送来的请柬打断,邀程父前往云居楼,赵首辅亲自为其接风洗尘。

    程父不敢怠慢,只好抛开妻儿,跟着来人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云居楼。赵首辅已经在雅间里等他,一同的还有几位朝廷大员,他们有的须发皆白,有的精神烁烁。

    程父一进门就先做了个长揖,待到起身,赵首辅引他坐到了自己的右边,向众人介绍道:“诸位同僚,他就是我常提的督察院下属巡查御史,平波候之后,程家长房程勋。”其他人纷纷举杯相敬,程父举杯回敬道:“下官程勋见过诸位大人。“

    一轮酒过后,众人频繁找程父攀谈,称赞他一表人才,不同流俗,品性高洁,能力非凡。程父娴熟的应对着,等到酒过三巡,饭过五味,老态龙钟的吏部尚书站起身来道:“诸位大人,老夫年纪老迈,不胜酒力,这就先走了,莫怪,莫怪。”“尚书大人慢走。”程勋起身相送,剩下的人也一个个告辞,程父一一送他们到门外。

    等反身进了屋关了门,程父撩开袖子,解开衣襟,瘫坐在椅子上,赵首辅新拿了瓶酒,给程父满上一杯,道:“尝尝?”

    程父举杯闻了闻,精神一振:“好香的酒,稻花酿?”首辅不答让他自己体会。程父小抿了一口,不住的赞叹道:“不愧是御酒,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说完一口闷了,伸手示意首辅再给他倒一杯。

    赵首辅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见程父来讨,故意把酒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程父按捺不住一把抢走。

    “瞧你那点出息!”首辅挪揄道。

    “嘿嘿,我可没你那么有权有势,能多喝一口就多喝一口。”

    “此去江南如何?”首辅话锋一转,问起了政事。程父也收起了笑意回答道,“江南官场徇私舞弊贪墨成风,已成国之疥疮。”

    首辅神情一肃,放下酒杯,问道:“哦!?详细说来!”

    “出发前我便留了个心眼,带上我妻一同行动,出发后,我悄悄离开巡查仗队提前前往江浙,妻子则留在行差中制造出我未离开的假象,我一路匿踪调查,只见***生凋敝,百姓冻饿死于路边甚多,而地方豪强却夜夜笙歌,我一路调查取证,在仪仗队到达目的地之前返回,江浙禹杭知府余晚成率大小官员迎接,又领我对了总账,走之前还送了许多礼物,暗中示意,只要我包庇其等,就有更多礼物相送。”

    首辅打断道:“礼物呢?”

    “自然是收下了。”程父理直气壮道。

    “我也收过这个人的礼。”

    “你是在乎区区阿堵物的人?”

    “呵,”首辅低笑了一声,道:“有关江南内情,先别急着上奏,余晚成此辈惯会钻营使钱,朝中官员多有收他贿赂者,要办他需从长计议。”

    “那就先放他一马?“

    赵首辅摇头道:“明日朝会,皇帝若问,你便如实禀告,只需隐去证据。”

    “你想请君入瓮?”

    首辅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前,凝望京城的夜色。

    “老程,你观李尚书如何?”

    “垂垂老矣,难掩暮色。”

    首辅沉吟了一下道:“李尚书年近古稀,不日将告老还乡,空出来的尚书之位,我想扶你上去。”

    “那敢情好啊,”程父剥了颗花生扔到自己嘴里:“升了官也能多领点薪水,正好给我的妻子儿子多添几件衣裳。”

    首辅背对着程父远眺湖中那艘灯火通明的大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老程,当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北有番邦异族岁岁犯边,南有倭寇海盗,骚扰百姓,而今天子,刻薄寡恩,好大喜功,非仁君之相。”

    程父急道:“谨言慎行!泽林!你忘了杨阁老是怎么死的么!?“

    “我岂能忘!”首辅坐回桌边,端起酒瓶痛饮,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程父连忙规劝道:“行了行了,少喝点,早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上朝呢。“

    “上朝?上个屁!我观朝堂诸公皆尸位素餐之辈,社稷江山恐毁于他们之手!老程,我欲推行新政,扶大厦之将倾!却苦于无帮手,你我知交甚久,我深知你人品能力不亚于我,老程,朝堂之上,我急需你与我同在!”

    “泽林,你我之间二十年莫逆之交,何须多言,只管去干大事,我必紧随身后。”程父拍着首辅的背,提醒道:“可今天夜已经深了,早些回去,不要让嫂夫人苦等呀。”

    赵首辅朝程父大吐了一番苦水,这才于他告别,等到了家,已是二更天往后,首辅想起还有几篇公文要处理,就去书房点灯,坐下没多久,二姨娘端着碗茶走了进来。

    “下人说你喝得很醉我还不信,瞧瞧你,当朝首辅,一品大员,喝到半夜三更才回家,成何体统?”说着把碗递了过去,“这碗醒酒茶,你趁热喝了吧。”

    首辅接过夫人的茶一饮而尽,二姨娘又给首辅披了件大衣,说道:“刚喝完酒又是大半夜的,还要工作,小心着凉。”

    首辅紧了紧大衣说道:“我晓得了,你快去睡吧,我忙完这几下就回房。”

    等二姨娘走后,首辅笑了笑,忽然想到亡妻的灵位,脸色一暗,不再乱想,埋案工作去了。

    第二日大早,奉天殿朝会,皇帝坐在高堂之上,底下文武百官排成几排,行过日常礼节之后,开始处理政事,期间问起江南巡查一事,队伍末端的程父出列上前奏对,答道:“回圣上,江南织造局,军器局,工器良好,账目无有错漏,然民间地方多有饿死冻死之百姓,江浙禹杭知府恐有失职失察之责。”

    话才刚说完,就礼部侍郎就跳出来反驳道:“江浙之地向来丰富,亦有鱼米之乡的美称,怎可能饿殍遍地,想必是程大人见了点乞丐,不假思索的以偏概全尔!望圣上明察!”

    程父眉头一挑,一甩袖子,说道:“周大人如此言之凿凿,想必您也在巡查的队伍里?”

    周大人无言以对,只得悻悻然回队。

    皇帝环顾了大殿一周,突然开口问道:“赵首辅如何看?”

    赵首辅跨出一步回答道:“回圣上,江南人口百万,官吏不过数千,难免有疏忽之处,依臣看不如罚奉一月,让他自省就是了。”

    皇帝又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臣赞同首辅之言。”“臣附议。”“附议。”

    皇帝点点头,让内阁草拟诏书。程父则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队伍当中。

    朝会有条不紊的继续,当皇帝听到要削减宫中开支,心下不悦,微皱眉头,礼部尚书立刻跳出来道:“当今圣上勤俭圣明之君,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早食晚食不过五味,今后宫迎新,实乃大喜之事,特盖一偏殿尔,就这,你们也要反对,置天子威仪于不顾!实在是于法不适,于礼不合!”

    工部立刻哭穷道:“陛下,非臣不愿尽臣子本分,实是户部刁难,工部督造军械已十分困难,无有余银兼顾修殿一事,实在难以为继啊,陛下!”

    户部尚书也有话说:“岁初西北大旱,朝廷发银千万赈济灾民,岁中边疆战事吃紧,武威王急需粮饷,国库紧急拨款二千万以供军需,而今国帑耗尽,陛下欲修宫殿,非臣刁难,实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望圣上明察。”

    朝臣们吵成一团各说各理,唯有赵首辅置身事外,旁若无人的闭眼小憩。礼部尚书见状立马把战火烧到了赵首辅这边:

    “赵首辅如何看此事?”

    首辅微微睁开了眼睛,先悄悄朝上瞅了眼皇帝,见皇帝面色不渝只好出来做这个恶人:“可先从百官的月俸中挪用填补空缺,本月盐税将至,到时再补齐就是。”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朝会又回到了先前的节奏中去。

    等朝会结束,大臣们有序离开,程父追上首辅说道:“泽林,你怕是要被士人们骂惨咯。”

    赵首辅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程父继续说道:“那些官员倒不打紧,可怜不少国子监士子,多以朝廷补贴过活,迟发一天俸禄,就要多挨一天饿哦。”

    赵首辅只能长叹。

    当日正午,程柯到了顺天府衙门门口,昨天有公人给他派来了官服和文书,令他今日午时前来应聘。守门的差役检查了文书真伪,就放了程柯进去,衙门内人来人往,程柯想拦一个下来问问情况,却怎么也没人搭理他,只好自己先逛逛。拐了几个弯看见衙门中间立有一块玉璧,足有一人高,程柯心下好奇,走到玉璧前触摸,壁面竟然荡起了水一样的波纹,牛仔裤见类猎心喜,正要好好研究一下,程柯却被人叫住了。

    那人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鸣御是能随便动的吗?”

    程柯赶紧做了个长揖道:“我是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还请兄台多多担待。”

    那人打量了下程柯,说道:“新来的?文书在哪?给我看看。”

    程柯递了文书过去,那人摊开看了,说道:“你是案牍司的,应该往那边走。”说着给程柯指了个方向,程柯千恩万谢,回头要离开,却看见牛仔裤,伸着手指在鸣御玉璧上滑动,随着他的动作,整个玉璧荡漾起来,开始微微发光。

    “你快看!这玩意对我有反应哎!”牛仔裤兴奋大叫。给程柯指路那人却面色大变,顾不上什么文书了,一把冲到玉璧前检查情况。

    牛仔裤立马住手,玉璧停止了波动,那人把脸贴到玉璧上检查了半天,没有一点动静,挠着头正要离开,牛仔裤则调皮的拨动起了水花,那人转头去看,一切又风平浪静。

    程柯阻止了牛仔裤玩闹,顺着好心人的指引走到了一间小屋前,门上挂着案牍司三个字,推开门,里面正有三四个同事在办公,看见有新面孔到也没人在意,程柯本想打个招呼,却发现又没人搭理,只好尴尬的放下手,找了个空位坐下,大家都挺忙,就程柯一个人无所事事,这让程柯很不自在,抬头一看,眼前一亮,书架上放着不少书,程柯抽了一本放在面前,装模做样的办起公来。

    面前这本书记录了京城的一些历史,程柯看得津津有味,正要翻页,却被敲门的衙役打断。

    “诸位同僚,今日主簿大人休假,大堂有人击鼓鸣冤,府尹要开堂审理,需要人记录案情,哪位愿意代下班?”

    其他人都有些不情愿,只有程柯积极异常。衙役也不挑,领着程柯就去了。大堂边挂着俩行对联,上联道,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下联道,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中间的牌匾则写的是明镜高悬四个鎏金大字。程柯挨着上联坐下,衙役们站成俩排,齐喊威武,府尹身着官服从东阁进来,坐到大堂之上。

    程柯觉得府尹有点眼熟,仔细看了看,惊觉是中元祭那天上台祭圣的老者。

    “啪!”惊堂木一拍,衙役噤声,府尹开口道:“带原告。”

    衙役领了命去,不一会带上来一对夫妻,看上去都有四五十岁,此刻女的正哭哭啼啼悲伤异常。

    “堂下何人?”府尹问道。

    男人跪倒在地,大声道:“草民蒋季,求府尹老爷,为小女伸冤呐!”

    “所告何事?”府尹又问道。

    蒋季哭诉道:“草民前日中元祭携妻女上街过节,谁知中途却与孤女失散,我等苦寻无果,本以为小女已遭不幸,可昨日小女突然回来,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只把自己关在屋内,草民担心小女安全,于是砸开大门,却发现小女已然上吊自尽,”说到这,原本还算冷静的蒋季已然按捺不住悲痛,女子更是瘫坐在地,哭得喉咙里只发得出嗬嗬的声响来。

    “小女自尽前留下一封遗书,称其这几日是被人掳了去,囚禁在府内做了禽兽不如之事,如今身心俱伤,无脸在世上苟活。”蒋季哽咽说道,衙役则把遗书呈给府尹细读,白纸黑字,字迹纤秀,笔画处却透着决绝,还有些地方残留着水渍,墨水被晕开成了斑点。

    蒋季悲愤交加,狠狠的在地上砸了几下头,悲呛道:“草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向来老实本分,小女更是贤良淑得,温柔敦厚,草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下此毒手,多方打听之下,获悉小女出事前曾被人看到,从天街东巷的秦府失魂落魄的出来,于是便上门讨要说法,却被秦家人持棍打了出来,草民走投无路,这才擂鼓喊冤,求府尹大人为民做主,替小女伸张正啊!”说罢又是狠狠磕了几下头,伏在地上没了动静,衙役赶紧察看,竟是他用力过猛把自己磕晕了过去。

    程柯握笔的手攥的发白,用力的在纸上一字一字的写着。衙役掐醒了蒋季,又用布擦去了他头上的血。府尹看完了证据,问道:

    “遗体何在?”

    “回大人,已交由仵作检验。”

    正此时,去召秦家子的衙役归来,跟着来的还有一座四人抬的轿子,轿夫轻轻放下轿子,掀开轿帘,一个黑衣年轻人钻了出来,这人眼睛细长,嘴唇凉薄正是本案被告,秦家次子,秦流。

    秦流拎着折扇,慢慢悠悠的上了大堂,冲府尹微微拱手道:“秦家次子秦流,见过府尹大人!”

    府尹一拍惊堂木,道:“即见本官,为何不跪?!”

    秦流一甩扇子,道:“功名在身,所以见官不跪。”

    府尹问道:“我且问你,原告二人,你可识否?”

    “回大人,并不认识。”

    “他们夫妻二人告你奸淫其女,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秦流矢口否认,府尹招来人证与其对质,又叫仵作上堂。

    那仵作系着白围裙,头套头巾,手戴手套的上了堂,朝府尹一拜,叫了声“大人。”

    府尹问道:“遗体死因为何?”

    仵作答道:“女尸无明显外伤,脖颈处有勒痕,死因应是窒息。”

    府尹继续问道:“死者身上有无伤痕,死前有无行房?”

    仵作答道:“背部腹部有瘀痕,下阴有伤,腔内有男子**残留,从痕迹判断,死者几日前恐遭强暴。”

    府尹点头:“你下去吧。”仵作领命而去。

    府尹再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秦流,犯下滔天大罪,如今人证物证据在,你如何抵赖?!”

    秦流不紧不慢的回道“不错,我确与蒋家女有过鱼水之欢,但我俩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我还许诺要取其为妾,厮守终身,是他们这对恶人,”秦流一手指向蒋季夫妻道:“贪心不足,非要我取为正妻,还索要彩礼千两,丝绸百匹,不然就要拆散我俩,我没有办法只得送她回去,谁知道她这么想不开,竟然就这么自尽了。大人你可以怪我没有能力娶她,但逼死她的不是我,而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你....”蒋季目眦尽裂,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我本想装作不识,为尔等遮掩,没想到你如此丧心病狂,逼死亲女不算,还要告官,凭空污我清白,毁我清誉,大人,如此恶民....”

    “住口!”程柯怒火中烧再也忍受不住,猛得站起身,将手中毛笔掷向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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