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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阿……阿尼斯……”

    秋弥的身体微微颤抖,阿尼斯撑着她的肩膀,斥责陷入惊慌的自己。

    可恶,那只死蜂!

    那只蜂该不会有毒吧?秋弥像是察觉阿尼斯的想法,她伸出手,轻碰阿尼斯的手臂。

    “……我的灵力……被吸走了……”

    “秋弥,你还好吗?灵力被吸走了——那该怎么办?”

    “先别说这些了……刚才的守护灵是……”

    秋弥一脸痛苦地问道。阿尼斯回不出话来,提出问题的秋弥也早已知道答案。

    ——被摆了一道。

    那是弥赛亚的守护灵,阿尼斯完全中了对方的计。

    ☆

    阿尼斯结完帐,抱着意识朦胧的秋弥,搭上她叫来的计程车。

    灵力一旦丧失,对咒的抵抗力便会明显衰弱,虽不至于直接危害性命,但要恢复正常,通常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本家的宅邸里好像有可以恢复灵力的法器,阿尼斯知道后,决定和秋弥一起前往本家。

    台风正步步逼近,外头呈现一副暴风雨的景象。大滴雨水胡乱打在挡风玻璃上,车子不时在狂风的吹袭下摇晃,简直像是道出了阿尼斯的心境。

    ——都是我的错。我害秋弥……

    他本来以为弥赛亚临别送上一吻只是为了捉弄玛拉,惹她不快。可是,事情根本没有这么单纯,弥赛亚那时候其实是在施行咒术,布下陷阱。

    现在回想起来,弥赛亚警告他的话也很奇怪。她刻意再三强调“一定要当面告诉本人”。结果阿尼斯没经过深思熟虑,就把敌人的守护灵带到了秋弥眼前。

    秋弥还是不大有办法开口。白皙的额头上冒出透明的汗水,总是炯炯有神的双眸被睫毛遮住了一大半,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她的脸上失去血气,身体埋在座椅里,呼吸微弱。

    ——可恶。

    儿时玩伴如此令人心痛的模样,让阿尼斯咬紧了臼齿,差点被自己的愚蠢气到头晕目眩。

    “……没看出来……是我的错……”秋弥说,像是在安慰阿尼斯似地。

    秋弥一直没开口,这句话让阿尼斯连忙起身。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会——!”

    “……不,对方是‘圣十刻印’……就算被下了咒,也很难发现……”

    “可是!”

    “先不讲这个……这么一来,她就得到‘我’了。一定要阻止……她到祭坛……”

    弥赛亚说过,要秋弥配合实验。从她夺取灵力这点看来,她需要的很有可能不是秋弥本人,而是灵力。灵力既已到手,弥赛亚也许会立刻启程赶往祭坛,举行仪式。

    “得赶快回去……准备迎战……”

    “笨、笨蛋,你现在这种状况哪能战斗啊?”

    “…………”

    秋弥没有回答,刚才那段简短的对话像是已经耗尽她的体力,她精疲力尽地阖上双眼。

    她苍白的脸庞不知何时恢复了平常倔强的神情。就算知道是场赢不了的战争,还是要奋战一到底。不需要言语表达,她的神色坚定,已经传达出这股顽强意志。

    ——怎么办?

    阿尼斯正在烦恼时,手机响了。

    ‘阿尼斯,你那边还好吗?顺利应付过你那位童年玩伴了吗?’

    电话是杰克打来的。电话里,可以听见凄厉风声在他背后呼啸,他人应该在外头。

    阿尼斯看了一眼秋弥。她阖着眼,头靠在座椅上。

    她看起来像是在沉睡,呼吸虽然依旧困难,总之是稳定了下来。阿尼斯尽量小声并且快速说明来龙去脉,以免吵醒秋弥。

    精明的杰克很快就掌握了状况。

    ‘原来如此。’

    他低声应了一句,语气里听得出一丝雀跃。也许是坏习惯又跑出来了,他明显表现出乐在其中的模样。

    ‘难怪那个小鬼会轻易放过你。应该要说她实在非常谨慎,还是你实在太糊涂——’

    “两者都有吧。别说这个了,我有事情要拜托你。可以麻烦你打电话给魔法部或是其他相关单位,告诉昨天那些咒搜官这件事情吗?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可是只要搬出凯尔这个名字,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新闻表示,魔法部将从伦敦增派援手过来,而此时此刻,在这里的就只有昨天那一队人马。只有他们或许不足以应付弥赛亚,不过还是比在这种状态下的秋弥和自己有用多了。

    可是——

    ‘老实说,我就是为了咒搜官这件事打电话给你。他们好像找到那个小鬼,刚才已经展开行动了。’

    “什么?真的吗?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唉,该怎么说呢,毕竟我有个卷入麻烦的糊涂朋友嘛,我只好透过各种管道,看能不能帮他一把。’

    损友在手机另一头冷淡应道。

    阿尼斯不禁苦笑。他口头上说是为了阿尼斯,心底一定在理怨自己怎么没被卷进来,不过他的行动力实在惊人,居然能掌握到咒搜官的动向。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咦,可是,等一下哦,魔法部的支援到了吗?”

    ‘还没,因为台风的影响,可能会延迟。’

    “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再吃败仗的吧?”

    ‘他们会这么笨吗?那些人是专家,不打没有胜算的仗。我猜他们在发现那个小鬼后,应该会发动突袭吧。’

    杰克再厉害,也不晓得咒搜官打算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不过,弥赛亚接下来照理会前往祭坛,试图追捕她的咒搜官应该也会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阿尼斯说出自己的意见后,杰克也在手机的另一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就看咒搜官如何大显身手了。你呢,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正搭着计程车到秋弥——到本家,那里好像有可以恢复灵力的法器。”

    ‘我知道了,可是那家伙在找的祭坛不就在本家后面吗?搞不好你又会撞上咒术战哦。’

    “别开玩笑了,我再倒霉也——”

    话还没说完,计程车突然紧急煞车。

    司机发出惨叫,刹车声刺裂耳膜,车子在潮湿的路面上打滑。

    阿尼斯反射性地护住秋弥的身子。

    他全身起鸡皮疙瘩,心脏遭恐惧一把抓住,幸好一旁没车,没有酿成大祸。计程车转了九十度角,总算是平安无事地停下来。

    “怎么了?”

    “有、有怪物!”

    司机大叫回应阿尼斯的问题,接着,阿尼斯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在因内外温差起雾的窗户另一头,有一群溢出路面,像是以折纸做成的野兽。

    那些是弥赛亚的守护灵。阿尼斯不禁怀疑自己的双展。

    ——不会吧!

    他瞄了一眼身体底下的秋弥。秋弥没有因为这阵混乱醒来,她像是正在做恶梦,美丽的容颜微微扭曲,猛喘着气。

    “可恶……!”

    ‘阿尼斯,怎么了!’

    手机另一头,察觉到异状的杰克大吼。一大群守护灵在马路上奔驰,眼看就要大举肆虐——

    然而,它们却毫无预警地突然变回纸张。

    “……咦?”

    阿尼斯还没来得及感到惊讶,变回纸张的守护灵旋即被大雨打落地面,简直像昨天的场景重现。不一会儿,所有的守护灵消失,成了柏油路上一地纷乱的纸屑。

    “……这是怎么回事?”

    阿尼斯苦恼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留下失去意识的秋弥,独自走出计程车后座。

    他一走出车外,大雨便迫不及待地打在他身上。这里是有大片水田的郊外,离市中心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漆黑乌云盘踞在他头上,四面八方降起沉重雨帘。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四周昏暗。黑暗与雨水的另一头,有条长长的县道,昏黄街灯并列在县道两旁。右手边是雨声沥沥的水田,左手边隔着生锈铁栏杆的后方,有一座工厂的施工现场。守护灵就是出现在工厂的方向。

    雨声中,可以听见从工厂后面传来咆哮声和物品遭到破坏的声响。

    阿尼斯记起昨晚的咒术战。工厂后面有人正在进行一场咒术战,而对战的人肯定就是弥赛亚和咒搜官。

    杰克的担心成真。

    “……我的运气到底有多差啊?”

    他站在倾盆大雨中愣愣嘟囔。

    总之,得快点离开这里……阿尼斯思及于此——

    ——不,等一下!

    逃也无济于事。今天的状况和昨天不同,依阿尼斯现在的立场,他必须竭力阻止弥赛亚的行动,尤其秋弥势必会一意孤行,绝不会理会阿尼斯的苦苦劝说。

    既然如此。

    “…………”

    阿尼斯板起了脸。

    “……杰克。”

    ‘阿尼斯?发生什么事了?’

    “我遇上了。”

    手机另一头,杰克倒抽了一口气。那也是当然的,他作梦也没想到阿尼斯真的会再次遇上咒术战。

    ‘……要命,你真的没被诅咒吗?’

    “也许吧。不过幸好秋弥没事,我打算让秋弥先搭计程车回家,我去观察结果。”

    ‘什么?喂喂,你别说傻话了,哪有人会自找麻烦啊。’

    “你没资格这么说吧。”

    阿尼斯在吐槽的同时,也已迅速整理好思绪。

    杰克说得没错,咒搜官不可能没事先想好对策就与弥赛亚再战。那么,与其逃走,更应该确认结果究竟如何。他当然希望咒搜官能赢,要是他们输了,也得尽早知道结果,才好拟定下一步计划。

    即便他其实已经束手无策也是一样。

    ‘别去,阿尼斯。对方是魔法师,你能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我只是去看看他们谁赢

    了。而且,就算弥赛亚赢了,要是她耗尽体力或是一时疏忽,说不定会有机会。”

    ‘什么机会?’

    “……偷偷靠近她,揍她一拳的机会。”

    ‘好,阿尼斯,我很清楚你是个白痴了,你就乖乖离开那里吧。’

    “吵死了,我是在开玩笑的啦。”

    杰克一心想阻止阿尼斯,可是阿尼斯只简短告诉他目前的所在地,就擅自挂断电话。

    他回到计程车上,拜托司机载秋弥回家。这位司机似乎是本家专用的计程车司机,和本家也多有来往。尽管脸色苍白,他还是答应了阿尼斯的要求。

    “……秋弥。”

    秋弥的意识尚未恢复,阿尼斯轻轻叫唤她的名字。

    看到秋弥现在这个样子,他其实也不想就此离开,不过考虑到自己陪在秋弥身边也派不上用场,不如去确认谁输谁赢,就结果来说,应该对她更有帮助。

    他从腰间的符箓盒里取出治愈符。

    治愈符是以灵力治疗受伤部位的符箓,无法恢复灵力,而且秋弥现在的灵力衰弱,符咒也发挥不了什么效果。

    “……要是我会用这个东西就好了……”

    现在再说这些都太迟了。不过,就算秋弥的灵力微弱,自己的灵力也许能帮上一点忙。阿尼斯喃喃祈祷,用力握紧符箓。

    秋弥仍在沉睡,阿尼斯在她的胸口贴上治愈符后,向司机说了一声“拜托你了”,目送计程车离去。

    阿尼斯跨过被守护灵压倒的铁栏杆,进入工厂。

    他绕向眼前的建筑物,四周愈来愈吵闹。他粗鲁地踹过水洼,全身湿透,一路狂奔。

    他跑向工厂后方。

    工厂后面有个停车场,停在那里的有一辆大货柜车,以及两辆打开车头灯的箱型车。

    此外还有在雨中战斗的——有大有小的人影。

    那些人正是弥赛亚,以及昨天出现的咒搜官。

    战况和昨天大不相同,弥赛亚遭到团团包围,现场的守护灵也只有两具——由咒搜官操纵,身长将近三公尺的巨型守护灵,昨天弥赛亚那些展现出压倒性威力的守护灵则不见踪影。

    不对,仔细一瞧,在没有铺上柏油的停车场上,随地散落沾满泥泞的纸屑。这里应该也出现了刚才在计程车上看到的情景,甚至可以望见圣经的残骸掉在弥赛亚脚边,遭雨水无情敲打。

    ——不过,为什么?

    阿尼斯有些困惑,不过这个疑问马上就找到了答案。

    包囝弥赛亚的咒搜官总共约有十人,其中只有两人直接与弥赛亚对战,其余八人围绕在弥赛亚四周,不断念着咒文。

    一道类似极光的光带由地面浮起,围绕念着咒文的咒搜官。暴风雨中,咒文的唱和形成独特旋律,光线随之起伏。

    “……那是结界吗?他们用那个封住了守护灵吗?”

    阿尼斯当然不知道那称为“八阵结界”,是遁甲术的绝技,主要由祓魔官使用,用途为封住危险等级三以上的灵灾,基本上不会用以对付人类。魔法部这次为了处理国家一级魔法师的造反,特别允许负责人员采取与灵灾同等级的因应措施。

    使出如此绝招,正可证明咒搜官的突袭成功。弥赛亚利用阿尼斯,取得秋弥的灵力,也由于她的全副心力都摆在夺取灵力这件事上,导致咒搜官有机可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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