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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壮烈的白氏一族(下)

    且说胡亥表达了想祭拜白起的想法,老族长与白仲自无不允。

    老族长引着胡亥与白仲进了自家宅院,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又与村口大槐树照了个对面,大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树冠大如伞盖,旺盛的生命力同白氏族人一心报国的热忱如出一辙。

    大槐树宛如人间的战神,屹立在白家村,风雨无惧。

    老族长的家宅和大多数秦时老百姓一样,进门正对着的是堂,堂前面是不大的庭院,看得出老族长时常打理着庭院,未生杂草。引人注意的是,庭院有一处角落插着一截断刃,历经了风吹日晒,满是斑驳锈迹。

    老族长带着胡亥与白仲来到庭院中央位置,便停住脚步,负手而立,却是未搭话胡亥,先与白仲开口道:“二郎,可知你父如何而死?”

    白仲不解,却也老实答话:“长平之战后,我父拟乘胜灭赵,应侯范雎以军卒疲惫,亟待修养为由,劝先昭襄王召返我父,实乃应侯恐我父功高,若再得灭赵之功,必居于他上,遂进谗先王退兵休战。”

    白仲讲到此处似是感同身受,不由咬牙切齿。

    “后先王重启战端欲灭赵国,却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先王命我父率军驰援,我父再三称病不起,前线不断传回我军战败的消息,先王迁怒于我父,命即刻动身不得迟滞,我父只得带病出征。”讲到此处的白仲明显顿了顿,好一会才继续说下去。

    “我父行至杜邮,接到了先王诏令,以我父迟迟不肯受命,‘其意怏怏不服,有余言’为由,赐剑命我父自刎。”白仲悲从中来,想起父亲为大秦一生征战却落得个自刎谢罪的结局,不由得万分悲痛。

    “唉~”老族长一声长叹,他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先昭襄王礼待大兄,使其名扬于世,此君之义也。大兄攻城略地,使六国胆丧,此臣之义也。先王赐死大兄,始因大兄怠慢君上,大兄虽有其故却不得其理,臣焉有怨忿君上之说?”

    白仲听老族长如此说,心下虽有不忿,却也不敢多言。老族长显然看出了白仲的不忿,也不搭理也不点破,犹自说着:“先王误解大兄,大兄却从未辩解,使君臣暗生嫌隙,此臣之过也;秦国战败,大兄讽君上不从其计以致战败,此亦臣之过也;先王数诏大兄领兵驰援,大兄称病怠慢君命,亦臣之过也。”

    老族长目视着天空,仿佛凭空与白起絮叨起来:“大兄啊,君要臣死,岂能拂逆……虽说我白氏一族世代奉秦,无愧于社稷。”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出来,此刻这老头也有些心乱。

    胡亥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不由出言打断:“老族长,白起老将军为国征战,功不可没,必将彪炳史册,得祀于后世。”

    老族长听胡亥如此说,也是一扫先前的颓势,欣喜起来,毕竟这话出自胡亥之口,胡亥小小年纪懂个吃饭要洗手就不错了,这话必是无意间听秦王或朝中大臣说的,老族长深感大兄正名有望。

    “多谢我大秦不追既往,大兄泉下有知,当无憾矣。”老族长这三十余年的心事一下子从心上卸下来,欢喜的像个孩子,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许多。

    胡亥小脸笑成了包子,这老头儿,终于是劝住了,这要是继续让老头儿说下去,我老祖宗棺材板儿可还不得被你掀起来,什么先王误解大兄,什么不从大兄之计以致战败,什么君让臣死岂能拂逆,老头,你这是变着法儿说我老祖宗的不是啊。

    胡亥这边脑补着老头欺负他年幼,以为说这番话胡亥听不懂呢。虽说这是既定事实,但,你当我的面儿说这么一大通,是认定了欺负我听不懂啊。

    就在此时,老族长突然手指角落中的那半截断刃,说到:“这便是当年先王赐下,命大兄自刎之兵刃,大兄于杜邮自刎那年,老朽将其带了回来,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过去了……”

    白仲听老族长开口竟是说出这番话,直接愣在了当场,从未想过,叔父庭院角落里的断刃,竟是阿父自刎所用的剑,想来也是,阿父自刎时,自己尚在军中效力,未曾在咸阳。谁曾想自那以后,父子便是天人永隔。

    白仲双膝轰然跪倒,激起一地尘埃,只见他以头抢地,眼泪已经簌然落下,他仿佛看到了白起自刎那天的场景。

    一位老将跪坐在杜邮亭内,花白的发丝杂乱的随风舞着。轻抚着他的王赐下的本该杀敌的战刃,这一生的征战,就要在今天结束了。

    老将军无悲无喜无仇无怨,一生拔城七十余座,战殁敌军百余万,六国闻其名无不丧胆。荣耀过也无奈过,这些在今天都无所谓了,因为所有的一切在今天都会谢幕,也算是给了天下一个交代,给了历史一个交代。

    一抹殷红染透了残阳,一代名将就此落幕,一个时代也随他落幕。

    胡亥注视着那截锈迹斑斑的断刃,心下也是没来由的伤感起来,这大秦的战神,也仿佛在注视着胡亥。胡亥理了理衣服,整肃神情,冲着断刃郑重一礼……

    其实胡亥还想让老族长带他祭拜白家宗祠,只是老族长直说不合礼制,胡亥只得作罢。

    夜沉如墨,昼间的喧嚣,仿佛一下子隐去。唯有那明月星辰,依旧散发着静谧的光辉。心情难以平复,胡亥出得门外拾阶而下,晓风微作衣袂,信步听环佩。月晕忽暗忽明,似是笑他太多情。而月晕又岂知,衔愁如是者,怎能不多情?

    胡亥晚上吃撑了,老族长餔食准备的太丰盛,差点给胡亥舌头吃掉,这不,小东西失眠了,也不知怎么瞒过门口的彪形大汉,让他偷偷遛了出来。胡亥很喜欢这个时代的夜晚,很干净,没有污染也没有噪音。

    老族长今夜也算是彻底失眠了,三十年来的安稳,今天被胡亥给彻底打破了,稀碎。

    睡不着也不能硬睡,索性起床批衣外出走走,别看老头七十多了,那年轻时也是正儿八经的习武之人,走在路上步伐稳健。借着月光,老族长审视着村口的大槐树,白氏一族在这里安居了三十年,大槐树也有了整整三十年的树龄。

    胡亥也鬼使神差的来到大槐树这儿,他对这颗大槐树有很特殊的感情,第一次来到白家村,对这个世界还陌生的时候,这颗大槐树给了他莫大的安稳。摩挲着大槐树褶皱的树皮,胡亥安静的感受着大槐树旺盛的生命力。

    全然没注意到树后的老村长……

    就当胡亥准备把脸贴在树皮上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树后传出:“公子……”在暗夜的加持下,不免有些诡异。

    这突兀的动静儿,差点给胡亥三魂吓走两魂,“嗷”的一声惨嚎,胡亥向后来了好几个大跳,那可比白仲躲老虎灵敏的多,胡亥转身就要往老族长家跑,这一切发生的电光火石的。

    但就在此刻,声音有传了来:“公子莫惊,是老朽。”老族长缓缓露面,慈祥的像个老神仙。

    我&%%¥#&&*的……老东西,我,你今晚就占了我尊老爱幼的便宜我跟你说……

    “老族长,人吓人吓死人啊我的老族长!”胡亥就差哭给老头看了。老族长莞尔一笑,略微躬身:“老朽唐突,公子受惊了。”

    ……

    一老一少坐在大槐树旁边,看着漫天星斗,一时没了话。

    过了好一会,老族长才缓缓开口,打破了寂静:“公子,我老了,我们这代秦人都老了,大秦的将来,还要靠你们去开创,去巩固。”

    胡亥歪着嘴角,这丫早睡了。

    萤火虫在月光下起舞,星星点点,明明灭灭,山风掠过旷野,仿佛一吻律动的笙歌,吹动萤火虫聚散流光,月夜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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