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思成空（二）

    楚雯看上去总是那么美丽，她有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五官长得十分精致，披着发梢微卷的长发，穿一身浅藕荷色连衣裙，腰间有一根细细的若有若无的带子，给人一种简洁明快的印象。这一向是楚雯的风格，无论是工作、穿衣打扮还是待人接物。平时只要淡淡的化妆就能为她增色很多，身材也很窕窈，爱穿深色的衣服，尤其是改良的旗袍、高领T恤和直身裙，与身俱来的那种高贵气质使她走在人群中总是显得很惹眼，一副卓尔不群的样子。这个女孩平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秘书应该做的和考虑的她从不会疏漏，是整个集团上下交口称赞的好秘书，至今也没有人说过她工作上的不是。

    楚雯来公司已经快四年了，人缘不错，但感情上她却过于冷静和理智。追她的人不少，集团内部就有好几个，但她至今都没有男朋友。由于她一直对自己的私生活讳莫如深，连江天有时想开一开玩笑都不敢。

    楚雯还没进来，江天却接到市场部助理方文艳的电话，说明天上午有个重要客户请江天务必见一面。

    方文艳要比楚雯实际多了。她一直担任鸿远工贸总公司的市场部秘书，现在已经是孟雄的助理了。这个岗位需要对集团内部各方面的复杂关系都非常了解，同时要经常起到沟通协调的作用。她的人生态度和楚雯不太相似，她远远在比楚雯现实。

    方文艳当然知道乔云帆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求楚雯，也曾劝过她，让她早点下决心，但楚雯始终就没有答应。方文艳曾追问她究竟是为什么，因为乔云帆很有才气，长得也高大斯文，应该算是一个出色的成功男人，待人接物透出一种北方人的豪爽，公司上下都很喜欢他，而且由于能力强，工作出色，事业发展上也很被看好。换了方文艳，她认为自己一定早被感动了。但是对爱情一向持实际态度的楚雯就是迟迟不表态，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方文艳在一旁看了干着急，她想这个乔云帆倒真能沉得住气，一直在远处悄悄地关心她，方文艳有时也会羡慕地想，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样好而且不求回报呢？孟雄表面上对她好，可还是怕他的妻子郭丽丽。那个丽丽成天什么事都不做，高兴了就来深圳一趟，不高兴就在老家待上半年，真不知道成天是怎么打发日子的，真是无聊。

    江天也曾想试图了解楚雯，因为尽管她是他的秘书，他却一直不能非常清楚地把握她。两年前他刚被提升为商贸公司总经理的时候，集团就给他派来了她。而且潜意识中，江天发现自己自从有了这样一个秘书后，工作上越来越顺手，在集团的地位也越来越牢固，如今他已经成了工贸总公司的总经理，同时还是集团主管市场的副总裁。所以他始终没有换秘书。一开始集团还有人猜测他是不是与楚雯有染，可时间长了大家才渐渐地看出他和漂亮年轻温柔的女秘书之间确实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他的威信和口碑也越来越好。所以到后来江天也不再对楚雯的私生活有任何兴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只是来为你工作，并不一定要把所有的隐私都告诉自己的上司，正如他自己，也决不会将自己和妻子白鸥以及其他女人的事告诉别人一样。

    江天无缘无故地涌起一种对现有生活的怀疑和若有若无的厌倦。而每当这种时候，白鸥仍然

    一如既往地对待他，甚至比平常更加温柔，仿佛很怕得罪他似的，但他其实又很清楚白鸥的本性并非如此。她出身于名门，学历、相貌无可挑剔，然而一切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当初她从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并不能在每一个方面都超过她很多的江天，还是承担了很多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的。江天个头高，长相也算有派，但父母只是高知，她的父母则是高干，他在高校教书，她则在研究院里担任一份轻松的但待遇又很丰厚的工作。江天也曾纳闷过，但她的坚决和义无反顾让他不得不重视起这份看起来似乎没有第二次可能的婚事。于是他娶了她，在一个被很多中国老百姓选择为结婚的日子的日子——八十年代的某一个国庆节。

    蜜月旅行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和他太不一样，她的温顺和体贴总不像是自然而然的，说是

    源于她对他的爱吧，可是他总觉得她连她到底爱他什么都说不上来，也许她不好意思表白？江天想了几天后决定不再为此操心，男人嘛，毕竟事业为重，总不能一直在高校里受穷吧。蜜月后他便开始着手调换工作。江天本来就非等闲之辈，当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以教书为终身职业后，他的潜能便渐渐显露出来了。他先设法调到了和外界接触较多的经济系，又开始猛攻电脑，慢慢便可以教电脑课了，后来又因为学校缺乏电脑人才被抽调管理系的电脑教研组，最后学校成立了一家电脑公司，江天终于脱颖而出，成了主管经营的副总经理，挂名的是一名资深老教授，主要是利用他的社会关系和在学术界的地位，真正起作用的其实是江天。

    江天那时候就发现白鸥似乎对他的一切举措都心知肚明似的，每次他告诉她一个新的变化或发展机会时，她总是淡淡一笑，然后说我相信你行的，你一定能成功的，不是吗？其实每次江天都希望她能像很多女人一样，哪怕是故作天真，哪怕是虚荣浅薄，至少别人都可以自然地表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让作为男人的他可以暗自得意一番。可是白鸥从来都不，她太高傲了，对江天通过努力换来的成就都显得漫不经心和不以为然，他的自尊心得不到一点满足，只能怪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岂不是太累？

    时间一长，江天对这段婚姻开始重新审视了，但他毕竟已被推到了一种只能进不能退的地步了，不管是为了这个家，还是为了自己，他都只能往前走了。幸好忙也有忙的好处，那就是他不用也不可能再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试图了解和满足白鸥了，也没有更多地去考虑婚姻啊爱情啊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了。

    白鸥依然上她的班，在他出差为她买的一大堆衣服中挑她喜欢的穿，不喜欢的一律拿给当时正上大学的妹妹白鹭。江天对服装的品味就是从白鸥的挑挑拣拣中逐渐被提高的，后来连白鸥都不得不佩服他对服装款式和质地的鉴别能力，毕竟她不是经常出门，而太原也只是一个内陆省份的省会，对沿海那些城市的服装潮流和风格她也不可能特别清楚，所以到后来，凡是江天为她买的衣服都成了她比较喜欢的了。

    江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就是喜欢为女人买衣服，出差时只要能抽出时间，他一定会精心挑选给白鸥的衣服，仿佛是一种精神寄托，有时候他明明觉得白鸥穿某一套衣服并不一定效果最好，可能哪个再年轻活泼一点的女孩子穿更好，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想买下来，似乎更多的是因为衣服的好看而不是要穿这件衣服的那个人。当然白鸥是美丽的年轻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显得无忧无虑的，所以什么衣服给她一穿都能增色。但现在认识了林弦，江天才不得不承认，白鸥毕竟还是开始显老了，她已经三十岁了，再怎么活泼，再怎么保养，年龄总是摆在那儿，岁月也不可能特别地优待她，她的撒娇，她的发嗲，就都有点不那么自然了。

    江天心里很清楚，这是在林弦的对比下，才让一切更明显。林弦太年轻了，面试时她稍稍施了一点脂粉，仍掩盖不了她的青春。林弦有时候根本就不着一点脂粉，只涂口红，一样地明丽逼人。因为毕业没多久，积蓄也不会太多，所以林弦的衣服并不多，名牌的套装就那么两三套，大部分衣服都是在Theme、Fornari和Bossini之类以经营休闲服装为主的专卖店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