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音乐会

    晚上六点,下班时间。

    刘洛逸独自一人走在回旅店的路上,酒城的冬季白天很短,太阳早已落山,路灯也一一开启。

    今天的人比以往多得多,以前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不过数十人,现在却把整个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手上拿着酒瓶欢庆鼓舞,像是在庆祝什么节日。

    刘洛逸在人流的缝隙中穿行,脑海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如果如老人所言,他真的是一个赏金客的话,应该也能开启猎杀之眼。他将成为一个真正的赏金客,去完成老人嘱咐他的事——找到‘理想国’的路。

    他回到了旅店,贺修文在壁炉旁打着盹。他便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口。

    叶子衿的房门没有锁,他往里瞟了一眼,好像没有人。

    他也没多想,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关好门窗,像和尚打坐一样盘坐在床上,回想起封伯桃所说的“要点”——要开启猎杀之眼,必须要在“极度愤怒,渴望杀戮”的条件下。所以要去想一些让自己愤怒的人或事。他闭上双眼,屏住呼吸,“愤怒的事……愤怒的事……”

    昨天夜里有一只蚊子在他的耳边飞来飞去,吵的他半夜睡不着。就想了那只该死的蚊子!

    他憋红了脸,卯足了劲,愤然开眼!然而什么也没有变化……他来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除了刚才劲使大了绷出来的血丝,没有一点红色。

    他又试了试,这次把愤怒的对象改成了偷吃他晚饭的蟑螂,但还是没有一点用。

    他也明白,好像自己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真正让他愤怒的事,“杀戮的欲望”对于他而言更是不可能产生。

    就连那个被称作世界之蛇的生物,他也恨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摸着自己的额头,满脸惆怅。“我真的是一个赏金客吗?我真的能实现老人的愿望吗?”他自己问自己。

    砰砰砰。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打声。刘洛逸抬头一看,是一只鸽子正啄着窗户。

    他没有理它,继续躺在地上质疑着自己。但鸽子并不打算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噼里啪啦不断地啄着窗户。

    刘洛逸忍无可忍,走到窗前把窗户愤怒一开,鸽子扑腾扑腾地飞走了。

    待他刚准备回去继续悲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入他的耳朵——“洛逸!”

    他往楼下一看,叶子衿正站在人群中,朝他挥着手。

    接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做了一连串手势,什么“过来”,“睡觉”,“蹑手蹑脚”之类的。

    刘洛逸看得半懂不懂,但能猜出大致意思是——“消失点下楼,不要惊动睡觉的贺修文。”

    刘洛逸朝她点点头,然后下了楼,留下贺修文还在睡大壁炉旁睡着大觉。

    叶子衿带着刘洛逸送给他的围巾,看见刘洛逸便冲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今天是酒城的音乐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的笑容再次让刘洛逸放下烦心事,笑着点点头。

    两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叶子衿说:“总算从那里逃出来了,酒城的空气虽然问起来像垃圾场,但也比屋里的空气新鲜多了。”

    “你是趁贺先生睡着的时候溜出来的吗?”

    “是啊,那家伙虽然瞌睡少,但是沾酒就倒,今天音乐节他又试着喝了几口,但还是睡着了。”

    “怪不得贺先生不喜欢酒啊……”刘洛逸笑道,“对了,我能冒昧的问您一句你和贺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吗?他这么关心你的安全甚至都不让你出门。”

    叶子衿淡淡一笑:“因为我是他手里的猎物啊,像他那种谨慎的赏金客,肯定不敢让自己的猎物被别人盯上。”

    “猎物?你是被他挟持的吗?”

    “这种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己会解决,”叶子衿停下脚步,抬手帮刘洛逸梳理了一下衣领,“我们到‘葡萄广场’了,这里是酒城的中心。”

    刘洛逸抬头一看,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一个豪华的巨型拱门面前,拱门敞开着,上面用鎏金雕刻着复杂华丽的图案,拱门的边缘用金丝盘绕着,像是盘在木桩上的葡萄枝。整个拱门的奢华程度给刘洛逸造成了不小的视觉冲击。

    叶子衿牵着刘洛逸的手走进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偌大一个广场,花园,喷泉,亭台,烟花,美酒,穿着庄重的人们,这里不能说是一个广场,而是一个大型的贵族后院。

    “这个葡萄广场是酒城一个富豪的私人庭院,据说是这里的一位王储,掌管葡萄酒的生产命脉,坐拥成山的资产。为了感谢赏金客们对这座城市的光顾,所以在今天,他要开放这里举行盛大的音乐会。”叶子衿介绍道,“其实还挺讽刺的。”

    “是啊,给这个城市带来灾难般破坏的人们居然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就因为他们给自己带来了财富。”

    “但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这里的过客而已,不是吗?”叶子衿冲着刘洛逸笑笑,想要甩开这个严肃的话题。

    刘洛逸笑了笑,和叶子衿一起加入了这场盛大的音乐会中。

    两人一同在音乐会上吃了不少水果甜点,还有精酿的葡萄酒。刘洛逸虽然每天做着倒酒的活,却不喜欢酒,只觉得这些东西辣喉咙。叶子衿明显也是个外行,却嘲笑他是喝不来酒的小屁孩儿,看着她只喝了两三杯就微醺的模样,刘洛逸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就这样边走在嬉笑打闹的人群中吃吃喝喝,一桌吃罢换下一桌,像是第一次参加宴会的小孩,自顾自的玩耍,不在乎大人们在什么。

    两人穿过大半个广场,来到一个大舞台的下方。舞台上的人们正手忙脚乱的布置着乐器和幕布,为即将开始的音乐会做准备。

    舞台的下面有一个大型喷泉,它位于整个葡萄广场的中心,是所有喷泉中最靓丽的一个。喷泉的中央立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大理石神像,他面态丰腴,体态优雅,衣服上的褶皱生动逼真,他正微屈着身子,捧着一个华丽的酒壶,壶口涌出潺潺水流,如同流动的丝绸一样流入泉底。

    二人趴在这座喷泉的边缘,叶子衿的脸颊粉扑扑的像两个桃子,她慢吞吞地介绍道:“酒神狄奥尼索斯,旧神之一。曾经的酒城本地人敬仰的对象,可是自从赏金客涌入之后就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刘洛逸看着她醉醺醺的脸问道。

    “没有,只是脑袋有点晕,可是意识……意识还清楚。”

    “到底谁是不会酒的小屁孩?”

    “跟你说了我没醉……看!乌龟!”她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池底一个绿色东西说道,“好像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几乎所有梦境里人都认为乌龟是能带来好运的。”

    刘洛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不过是池底的一块青苔:“雪国乌龟很少,不过好像也有乌龟是吉运这种说法。”

    叶子衿突然干呕了一下,她赶紧捂住嘴,试着用傻笑掩饰过去。

    “要不你去歇会儿吧?”

    “不,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她站起身,一跌一撞地走了,边走边说:“我去方便一下,你不要……跟过来,在那里等我。”

    刘洛逸有点不放心,但也不好意思跟过去,她可能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的囧样。

    叶子衿前脚刚走,舞台上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刘洛逸不懂这是哪种音乐,不过酒城人好像很喜欢这种风格,路过一些娱乐场所的时候经常听到。

    这种音乐旋律感十足,时而柔和时而奔放,听感像绫罗绸缎一样丝滑。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欣赏起了台上演奏的音乐,对于酒城这个喧闹的地方而言,这个和谐的场面实在难得。

    此时的葡萄广场外。

    封伯桃正揣着兜,站在一个比他足足大一号的皇室卫兵面前交涉。

    “先生,人已经满了,为了防止过度拥挤我们不会再放人进去,您也一样。”卫兵用手掌抵住他,说。

    “没事,你就当我也是安保人员了,毕竟在这方面我可是行家。”

    “我们有自己的卫兵,不需要多加一个外人。”

    “你们真当你们能管的下来吗?我跟你说,那帮赏金客虽然各个穿的体面,但全是一帮土匪。你真当他们是贵族?知礼仪懂荣辱?”

    “他们不敢造次,这可是王子的地盘。”

    封伯桃绷着嘴点点头:“或许你说的对……但能不能现在放我进去,我要找一个人,怕待会闹起来找不到了。”

    “我不能放你进去,更不可能放一个喝牛奶的人进去。”

    “牛奶可比酒贵多了。”

    “但对于王子大人而言,牛奶是给狗喝的。”

    “看来狗的身份要比王子高贵啊。”

    “你!”卫兵亮出腰间的宝剑,高举空中,怒目圆瞪,气得脸上似乎有团业火上窜下跳。

    “原来你就是王子的狗啊,要不要喝点牛奶!”

    卫兵的剑刚要朝着封伯桃的肩劈去,却被后方的声音叫住:“队长,刚才王子大人下令,叫您放他们二人过去。”

    “二人?”卫兵高高举起的剑停在头顶,这时,屈雨伯从不远的人群中走了过来。

    她朝着封伯桃使了个“往里走”的眼色,嘴里说着:“刚才叫方先生通知王储了,看来对方收到了,我们快进去吧。”

    卫兵把剑收回剑鞘,脸上写满了愤怒,后悔刚才剑慢了一步。

    封伯桃拍了拍卫兵的肩,若无其事的吹着口哨和屈雨伯一同进去了。

    “你差点惹事,刚才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你已经掏枪了。”屈雨伯在走在前面,说。

    “就是想把他的剑打掉,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长点教训而已。赏金客自身的生命大于一切,当生命收到侵犯时,拥有绝对的正当防卫权。敢在赏金客的头上挥舞刀剑,不过是送死罢了。他不知道这一条铁律,迟早丢了小命还无处申诉。”

    “你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枪,即使不犯法,也会坏了我们治安官的形象。”

    封伯桃看向别处,小声嘀咕:“咱们还有形象吗?”

    两人在葡萄广场的外围兜了几转,人群过于拥挤,根本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于是二人来到了一处花园旁的别墅内,爬上顶楼,虽说谈不上一览无疑,但好歹大半个广场内部。

    “看来挺热闹啊,不过这帮家伙居然没怎么闹事,实在是稀罕。”屈雨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单筒望远镜,慢慢观察舞台下的人们。

    “放心吧,这些家伙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我猜过不了半小时就闹起来了。”封伯桃背靠在栅栏上,仰望着星空,“这种东西只有上流人才欣赏的来,我们这些俗人都只是图个新鲜。”

    “我们也该在这里放肆的喝两杯,而不是大晚上来执行任务。”

    “可以啊,但喝两杯还是算了,但我前几天酒喝得有点多,今天早上还头痛呢。”

    屈雨伯笑了笑,继续在人群中慢慢寻找着目标。

    不一会儿,她突然皱了下眉,然后有些急促的说:“我好像找到他了……和画像很像。在舞台下的喷泉旁。”

    “给我看看,”封伯桃接过望远镜,看见刘洛逸在舞台的喷泉旁静静地看着表演,“对的,就是那小子,快把他弄过来。”

    二人刚准备离开别墅,舞台周围突然传来猛烈的骚动。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赏金客冲上了舞台,把正在弹钢琴的音乐家一脚踢翻在地,然后自己捋了捋领带,有模有样的胡乱弹奏起来,优美的音乐瞬间变成一锅烂粥,台上的人不知所措,台下的人哈哈大笑,跟着起哄。

    赏金客们野蛮好耍的本性暴露出来,一堆人挤在舞台下,争先恐后的往台上挤,争夺演奏者手里的乐器,演奏者和场下的贵族们落荒而逃,整个葡萄广场一片混乱。

    “终于还是来咯。”封伯桃说了句风凉话。

    屈雨伯再次用望远镜尝试在人群中寻找刘洛逸的身影,可是人群挤在一团像马蜂窝一样,根本找不到他人在哪里,“这下麻烦了,我们快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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