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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她的回忆

    刘洛逸被夹杂在人群中,人群像波浪一样把他推来推去,根本没有丝毫招架之力。他被迫贴在那些酒鬼身上,他们的味道让人作呕,后面的那个高个子还差点吐在他脑袋上。

    不过好在人浪没有把他带到更加拥挤的地方,他被推到酒神雕像西侧的大型豪宅跟前,豪宅的墙上攀附了一群赏金客,他们边嘴里唱着欢歌边把酒倒在人浪的脑袋上,并且他们十分沉浸这种恶作剧,像一群猴子一样。

    刘洛逸被浇了满脑袋红酒,但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一刻他对这帮家伙充满了厌恶,完全就是一帮地痞流氓,还给自己强加了“狩猎梦魇保护梦境”这样的英雄头衔,一群虚伪的混蛋!

    “疯狗浪来咯!嚯嚯嚯!”一个酒疯子冲着后面大喊。

    刘洛逸回头一看,一大堆人正朝这里涌来,伴着舞台上那群魔乱舞的音乐,这人浪如同魔鬼的爪牙,要把所有的“渔船”拍死在海底。

    刘洛逸发疯了一样硬着头皮往外挤,要是被这场人浪卷进去,他这小身板恐怕凶多吉少了!

    “快来这里!”叶子衿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噪音来到他的耳边,她正站在豪宅二楼的阳台上,手里拿着刚刚扒下来的窗帘。

    刘洛逸瞬间安心了不少,用力往她的方向挤,叶子衿将窗帘抛下,待到刘洛逸抓牢,她双腿用力抵住栅栏,把刘洛逸一点一点的往上拉。

    挂在墙上的“猴子”看见这一幕,纷纷朝刘洛逸丢空酒瓶,砸的刘洛逸嗷嗷直叫。

    “小妞儿小妞儿,力大如牛!”他们吹着口哨起着哄。

    叶子衿的脸憋的发紫,窗帘从她的手中险些滑脱,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你可以把窗帘固定在栅栏上,我自己能爬上来。”刘洛逸冲着她说道。

    “你怎么不少说啊!”叶子衿懊恼的骂道,随后双眼瞬间转为血红色,身子轻轻往后一挪,刘洛逸如同窗帘上粘附的一片羽毛一样,被叶子衿轻松提了上来,由于劲太大,刘洛逸一头撞在栅栏上,呆呆地坐在阳台上发愣。

    “猴子”们为二人的成功拍掌喝彩,而人浪这时也冲到了他们脚下,阳台上的二人静静地看着这个带着欢声笑语的人浪掠过,他们能感觉到整个豪宅都在随之颤抖。

    “差点就没命了!”刘洛逸双手合十。

    “这可是我用淑女的形象换来的。”叶子衿说。

    “当然得感谢感谢叶小姐了!”

    “这外边已经全乱了,跟我来一个地方,我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叶子衿有些晃晃悠悠的往豪宅里面走去,刘洛逸这才意识到她还在醉酒状态。

    这个豪宅的奢华简直让刘洛逸瞠目结舌,富丽堂皇的如同宫殿一样。这里的一切俗物——吊灯,地板,桌椅,墙壁都是如此华丽,对于刘洛逸这个乡下人而言,只能想到一个字——美。

    “这个豪宅是谁的啊?太厉害了。”刘洛逸跟在叶子衿后面,边走边感叹。

    “这个广场是谁的这个豪宅就是谁的呗。”

    “是王储吗?他连自己家也开放了?”

    “没……我刚才偷偷溜进来的。不过好像这里没人。”叶子衿的声音有一点憨。

    “这样真的好吗……王储好像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没事,我们又不是来搞破坏的。”叶子衿在一个大门前停了下来,“咱们到咯!”

    她推开大门,这里是一个音乐室,里面收藏了各种各样的乐器,而且这些乐器十分豪奢,比如那架钢琴,古典的装饰下镶着各种各样的宝石,与其说是乐器,更不如说是一件华丽的装饰品。

    刘洛逸的目光正被这目不暇接的乐器们吸引时,两声拨弦的声音抓住他的注意力。

    叶子衿翘着二郎腿坐在乐器堆里,尝试性地拨动着怀里一把像吉他的乐器,银发披肩,面色微醺,脸颊潮红,双眼似水一般温柔,这里所有被奢华和光鲜点缀的乐器在这一刻黯然失色,沦为那仙子一般的人的陪衬品。

    “马萨琴,来自梦境之一的马萨。我在最迷茫的时候有人教给了我这个琴的弹法,你想要听听吗?”叶子衿似水的目光定在刘洛逸身上。

    刘洛逸点点头。

    叶子衿双目低垂,纤手温柔地拨弄着琴弦,悠扬的琴声慢慢响起,那种音色浑厚悠长,本该像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一般豪放的激情被叶子衿有意识的压住,奏出了一种压抑却优美的含苞欲放的劲拔。

    刘洛逸静静地看着她,自身仿佛被带入了一个空旷的大草原之中。

    那是一片绿色的美丽世界,在夜里,萤火虫围着过膝的草丛自在飞舞,不远处的湖泊映着月色,波光粼粼。一切都像是梦幻般场景。

    刘洛逸试着在这片大草原上走了几步,他用手轻抚周围的花草,细腻的触感就好像真实的一样。

    突然,不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在一个篝火旁,几个年轻人肆意的谈着琴唱着歌,和周围美好的一切如此相称。

    刘洛逸悄悄走近,这些人穿着简陋的单衣,表情确是如此的愉悦。在这些人之中,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叶子衿笑盈盈地坐在人群之中,她看起来很稚嫩,无忧无虑地跟着音乐摇摆。

    他走到众人跟前,但众人却看不见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一会儿,弹琴的那个男孩儿把马赛琴递给叶子衿,叶子衿有些疑惑,但众人却纷纷围到她跟前,教她一个音一个音的弹奏。

    这个温馨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悠扬的马萨琴那股被抑制的激情被释放出来,慷慨激昂的琴声就像是对勇士们的赞歌,这时的草原也如同被泼了水的水墨画一般,逐渐失色消逝。

    “我去杀了他,为我正名一事就交给你们了,”画面还未重组,先听见一个青年坚毅的声音,“我希望在我死之后,在那个更加光明的时代,我能成为一个英雄。”

    话音刚落,刘洛逸被带到一个狭小的房间内,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男青年的背影,他估计就是说话的那个人,他站在门口,阳光照射在他的正面,那一刻的他确实像一个英雄。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冲上去阻止他,叶子衿却待在角落,脱口而出一句话:“去吧,我会为你正名的。”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她,那个男青年怔了一下,接着放松一笑,“谢谢你。”他噙着泪说。

    画面又一转,刘洛逸被带到一个战火纷飞的城市。哥特式教堂在火焰的燃烧下摇摇欲坠。教堂下那些身穿布衣,手持砍刀草叉的人们像蜂群一样冲向全副武装的教堂卫士,神父在教堂卫士的保护中唱诵着经歌。

    那些穿着布衣的勇士前仆后继,但还是不敌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他们一个个倒下,血水如河流一般顺着山坡滚下。

    而叶子衿却呆呆地站在这些人后方,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他们前仆后继的死去。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穿了一件大衣。

    她的手中一直握着一把狩猎用的长刀,可是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拔刀出鞘。

    又突然,慷慨激昂的琴声僵住,徐徐而来的是悲凉的琴声,就好像琴弦突然松弛弹不出声音,只能用手指在琴弦上切割一般。

    画面再一转,城堡的大门上高高地悬着人们的尸体,他们面目全非,被剥去了保留尊严的衣物。苍蝇和蛆虫在他们身上肆无忌惮的取食,贵族们路过时会往地上吐一口口水,穷人路过时会指着他们的鼻子谩骂。

    他们没有成为英雄,相反,他们被所有人唾弃。

    叶子衿把一枝野花放在这些尸体下方,闭着眼睛祷告着。她依旧穿着大衣。

    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红色大衣的中年男人,他的长着张长脸,五官深邃。这张脸他到死都记得,是和刘老爷子合照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位老人年轻的时候。

    “你与他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帮不了他们。”男人开口。

    叶子衿站起身来:“不,我能用我的方式,用赏金客的方式,让他们安息。”

    “千万不用做傻事,要隐忍。”

    “知道‘毒蝎’(八恶人之首)吗?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家伙。”

    男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要?!”

    叶子衿会心一笑:“属于我们时代要来了,白先生。”

    这时,所有画面开始分崩离析,刘洛逸再度回到现实。

    叶子衿抱着马萨琴,她像一个木雕一样僵硬的发着呆,双目湿润,嘴唇微屈,这细微的表情写满了多少沮丧与苦涩,突然,她的双眼中流出两行热泪,划过动人的脸颊,滴落在马萨琴上。

    “他们走了,一个也不剩。”她的声音有些微颤,“刘洛逸,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们这种人不存在,这个世界会不会更加美好呢?”

    刘洛逸愣在原地,很明显,他回到了现实之中。

    刚刚,他好像看见了叶子衿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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