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平凡又不平凡的世界十三

    80年代，只要考上了中专，那就脱离农门成为工人了，考上大学那更是光宗耀祖了！

    曹国民老师曾经教了一个学生，就是8队我同学曹道琼的哥哥，我并不知道他大名。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乡邻就常常称道他，我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读书得行得很，吃上了公家饭，大学毕业就分到HAN省去工作去了，可能是什么大官呢！那时我们只知道，HAN省远得很，我们都不晓得怎么才能走到那里，听说是个漂亮的地方。他能去那么远的地方，看来是非常有能耐的了。于是每家每户都教育自家的孩子，要能像他那样就好了。我也是相当景仰他，虽然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个传奇人物，但并不影响他成为我心中的楷模。

    可在我心里非常崇拜的他，在柯玉山哥哥嘴里好像显得不怎么重要，甚至有些轻蔑。每当我有时向柯玉山哥哥问起我的偶像的事情时，柯玉山哥哥经常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哦，你说的曹白种娃儿啊！”曹白种，这么一个称呼，实在是很能表达当事人极不喜欢的心情的。后来听说我的偶像人长得白净，有一些并不喜欢他甚至莫名其妙地恨他的人们，给他取了个不大尊重的别称曹白种背地里叫着，略显侮辱轻视以快心情。人性就是这样，你如果因为优势高兴得太早，他人并不一定心头舒服。甚至好多人对你当面堆笑的恭维时，说不定心里在骂你万遍！尚在懵懂少年的我，还不能理解人性的复杂，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样对人不大好。

    我读书也很得行，而且又是在教育出了大人物的曹国民老师手下读书，将来肯定也是未来可期会飞黄腾达的。这样的传闻让我的父母也在很长时间里，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吹捧，事实他们也并不清楚，不是所有人心里都高兴。四妈在我少年甚至快成年回到家时，常常有意无意的说：“你娃儿心好狠哟，有一回把我们屋头的一个小狗儿差点掐死！“说了一次又一次，我听到这话常常感到非常自责而惶恐，我怎么会有这么黑的心肠？但我如何努力的回忆，记忆里却从来没有这么一回事。但我知道，我从小都喜欢小动物这个事实。

    我拜的保保（干爹，川渝农村自古传统，为了让孩子无灾无病需要拜一个保保，可保孩子平安健康）是曹家院子的曹福孝，他也是曹毛儿的亲二爸。在我才上小学没多久才识字，有一次在我家隔壁他女婿罗大黑娃家，七八个人帮罗大黑娃家做了什么事聚在一桌吃饭喝酒，在酒席上他趁着酒劲鼓励我，写十个字奖励我一角钱。我轻轻松松沾水在桌子上写了十个字，大家都称赞我，大字不识的曹福孝保保也高兴地拿出一角钱奖给了我，让爸爸无比高兴。

    同院子的跛子幺幺（幺爸）比我父亲大十多岁，以前是对面柯家老院子的，少年时也是英俊而识书达理。有一年他因为风湿痛就喝了大量自家泡的虎骨酒，没想到药性过大过猛却造成他小腿萎缩成了跛子！人生之大不幸啊！后来就与失去丈夫的自家嫂嫂组成家庭搬到我们院子居住，长年以编草鞋为生。他有时边编草鞋边给我讲故事，讲三国讲水浒，讲西游记讲封神演义，我则在旁边帮他整理谷草边仔细地听着。我家与生产队牛圈晒坝之间有条竹林路，宽阔而阴凉，很多人会在这儿做各种手工活。曹家院子有一个青年比我父亲略小三五岁叫曹大明，他喜欢在竹林路边坐着编背篼，编竹席或是簸箕簸干（簸干是一种圆形带浅边，小则一平方大则四五平方的竹编品，可用来晒粮食晒辣椒等等。）他一边做着这些活路，一边给我滔滔不绝地讲故事，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除了课本，我并没有多少知识的来源，所以当时不管什么书，能拿到手里我就会如饥似渴地看起来。小学四年级时，我们才识字并没有多少，可能才开始学习造句什么的，有一天我不知从哪里借到了一本残破的《封神演义》，前面丢失了10来页，书前后的页面都边沿破损，还好中间绝大部分是完好的，后面也不知丢失了多少页。我就这样捧着这本破书，有滋有味地看着，被里面奇妙的神魔故事深深吸引，哪吒闹海的自信与无畏让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姜子牙的满腹韬略更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在当时是禁书！

    爸爸在他人面前是这样说的：“龟儿柯文，勒门小（这么小）居然看禁书了，《封神榜》他都能看完了！”看似责怪实则自豪不已。

    农村人多不识字的年代，我却常常在田间放鹅放羊的时候，手捧着一本好不容易借来的《少年文艺》坐在田坎边，或靠在谷草垛边，孜孜不倦地吸收着文学的营养，经常忘记时间看得眼睛生痛才发现天都快黑了。整个少年时期，因为书的来源很少，我是很贪婪地涉猎各种书籍。很多人都经常看到我少年时代在田野间忘我看书的身影。在小河里吆鸭子时如果我看得兴起会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卷着裤腿手里拿着一本书浑然不觉身边的人和事；其他孩子在干田里玩游戏，绕着谷草垛躲猫或是打啵，跑得汗流浃背喧嚣无比时，我则安静的坐在谷草堆上看着《辛亥革命》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要限期归还借来的书，为了及时看完一本《故事会》，我把牛扎在一片草多的地方就赶紧看起来，牛吃完了草有时却扯脱了扎下的桩子，把人家的庄稼吃掉一大片我都没发现······喜欢我的人会常常说起这些事，让柯家娃儿读书得行的消息也是传得远近闻名，我渐渐成为别人家父母教育孩子的榜样！

    不过我也有过读书人窃书不算偷的经历，但很尴尬，让我羞愧而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