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

    到镇上已经将近下午四点半,太阳西斜,而热度不减。

    江月白没回家,直接坐公交去了医院。

    都这个时间了,医院大门口行人车辆还络绎不绝。不然怎么说医院的生意最好呢?这是最冷的冷笑话。

    里面很吵,却又压抑。

    回头看一眼医院门前的街道,依旧升平盛世:谈笑风生,车水马龙。

    每天都有人出生,患病,死亡,每个活着的人都曾看到阳光与星空。世道无尽轮回,一时一处的苦难无法撼动时光流转的齿轮。

    收回目光,低头往医院里走。

    已经做好准备了。

    江月白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只是难以抑制泛起的哀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低垂的眼看不见情绪。

    梦里已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这一回也照样无能为力。无法与死神对抗,无法将人留下来,唯有最大程度给她安心,让人欢笑。

    到病房门前停下来,透过竖长的玻璃往里头看。病房门斜对着床,里面是三人的床位,中间垂着深蓝色的帘子隔开,老人在最里面靠近窗户的位置。窗户朝向南面,许是这会儿太阳已经照不进来,帘子都没拉上,正好能看到床位侧面。

    老人睡着了,花白的头发挨着瘦弱的脸,躺在蓝白相间的床单上,眼见的虚弱。

    江月白定定神,慢慢吸一口气再看。脸色还算正常,这边的眉头似乎是舒展的,没有被病痛折磨后难以掩饰的痛苦。稍稍舒口气。

    “月白?回来看你奶奶了?”身后熟悉的问候,声音不大,语调温和。

    江月白回头,是刘护士。

    把口罩拉到下巴下面,礼貌开口:“刘姐姐。”

    “哎呀!你奶奶要是知道你回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刘护士越看江月白越喜欢,话语格外温和。

    被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叫姐姐,本来还算正常,两人差距也不过十岁而已。可平时遇上的小孩儿们大都客客气气来一句“阿姨”,听的她血气高涨,肝火旺盛。客气是客气了,可我有那么老吗!等听的多了,心态略稳,有时候还能回一句两句的。

    可江月白的“刘姐姐”还是喊到她心坎儿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个壁炉旁坐着的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曾经都是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而每个花儿一样的少女都不肯接受自己会成为壁炉旁的老太太。

    可不是么,哪个女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老?这“阿姨”的称呼尤其诛心,任你是钢铁女汉子还是黑暗皇后,一句“阿姨”砸过来也满头金星。这小姑娘看着冷漠,可架不住人家眼睛雪亮!

    本着惺惺相惜,刘护士态度更亲切,招呼她去护士台先坐着。这个时间,老人还要一会儿才醒,自己刚巡完房,正好跟她说说老人的近况。

    “你奶奶最近因为每天跟你视频,可比以前笑得多了!跟我们熟悉起来,也爱说话了,吃饭睡觉很规律。现在,我们大伙儿都知道她有个冰雪可爱的孙女儿啦!”刘姐聊到老人,止不住笑意。

    大部分来医院的老年人都是落寞木然,带着对生命的敬畏与妥协,沉默寡言,生气了了。她们巡房时见了太多,很少交流,只是简单了解每日状况,就这样,还总不顺利,那些老人配合度不高,气氛压抑逼人。这种状况下,安慰苍白无力,悲凉显而易见。那几个刚来的实习护士每次都是硬着头皮,要渡劫一样去老年人的病房。

    而这位王阿姨不同。虽然话不多,可面对生死依旧笑的云淡风轻,从容淡定的不像话。除了在病痛难忍时表情难掩痛苦,就只剩下因为担心孙女而飘然入世,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老太太。

    “是啊!王奶奶提起你就眉开眼笑,仿佛年轻了十岁呢!”坐在护士台另一边的实习护士开口。

    她尖尖的下巴,嘴唇涂了一层豆沙色的口红,脸上是近来流行的妆容。她一直看着女孩,心里惊诧,原以为老人夸奖孙女是王婆卖瓜那一套,谁知道竟然是绝色!啧啧,别人的青春啊!

    女孩听着她们的讲述,偶尔问一句。

    “你要想知道细节,还是去问问主任,他最了解阿姨的情况,这会儿还没下班。不过你也别着急,啊!”刘护士安慰她,回头看墙上的时间,提醒着。

    江月白点点头,谢过两人,去找那位给奶奶做手术的主任医生。

    等再次回到病房门口,已经是五点过十分了。她没进去,靠在门口的墙上想着医生的话:“现在老人家情况很稳定,虽说是癌症晚期,可照目前这种状况来看,暂时没什么大事。”听听,这话让人满是希冀。

    她也必须希冀。

    手撑着身后墙壁站好,先往病房看了一眼,奶奶醒了。正坐着跟旁边两位病友闲聊,面容祥和。

    江月白看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老人一眼瞧见,眼睛瞬间亮起来:“月白呀!怎么这会儿回来了?真是傻孩子,大热天的,你也不怕中暑!”

    嘴里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十分欢喜。

    女孩弯唇笑着,一任她拉着手训。

    这样可爱的孙女儿,老人严厉话没两句就转了弯儿,一边打量着,一边问最近在江家怎样,她答了“好”。老人又忙着向病友介绍,听着病友的夸赞笑意更深,气氛明显比刚才高涨。

    江月白又同另外两位老人问好,看着奶奶吃完饭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最后被催着回家。天色还早,医院离家也近,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可奶奶总怕她不安全,赶着人回,还要她到家了打电话。

    奶奶最近嗜睡,江月白不想她操心自己,就回去了。到家报了平安,洗过澡去找秋荻。

    秋家大门掩着,轻轻一推就开,门吱呀一声响。秋爷爷秋奶奶正在院子里打着蒲扇说话,听见响动眯眼看过来,认出女孩后立马招呼:“月白回来了?”

    上前止住要起身的老人,问了好,细细关心几句。两人乐呵呵的,又指了指屋子,示意人在屋里。

    江月白进了秋荻房间。屋里开着空调,秋荻背对着门坐在书桌旁看书,带了耳塞,没听见自己进来。摇了摇头,从口袋掏出项链,到她面前抖开。

    秋荻只觉得面前银光一闪,仿佛流星划过。抬头一看,一只素白的手捏着几条细链子停在眼前。她眼睛亮起,看都不看就往身旁抱过去。话语被衣服挡着,模糊却溢满开心:“月白……”

    江月白无奈,拍拍她的头,“坐好。”

    秋荻松开手,拉着女孩一起坐在自己床边,接过项链看一眼就随手放床头柜上,扭头愉快地说着话。

    江月白晚上没再回去。虽然是对门邻居,来回很方便,可俩人从小就喜欢腻在一起,有个玩伴是好事,老人宠着还来不及,早习以为常。

    江月白在家里呆了两天,最多的时间就是去医院陪着奶奶说话。秋荻只要没事也跟着一起去,她行动活泼,说话有趣,只要有她在,病房里总是欢声笑语,就连过来巡房的护士也爱跟她逗趣。

    王书华不让俩人老往医院跑,虽然喜欢孩子们,可天气炎热,因着自己睡觉的时间多,一天两趟的过来,只怕她俩吃不消。江月白总是安静听着,答应的倒好,该来还来。弄得老人家没了脾气,也就由着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还能有多少时间呢?只来回叮嘱“路上慢点,走阴凉地方,多看路”,俩姑娘满口应承。

    第三天早上,两人一起去看了老人,江月白就去车站坐车。秋荻执意送她过去,一路上话不停。

    到车站外面的时候还早,路两边有不少卖小吃的摊位,还有年迈潦倒的卖艺人。知道她不爱往人群里凑,秋荻让人等在树下,自己去买吃的。

    旁边有个老人一手拿二胡,一手切换着老式收音机里的曲子。他似乎在慢慢品味,每一首都听几句。

    秋荻的爷爷奶奶喜欢戏曲,两家老人一起闲坐时她听了不少,大概能听出几句戏词。

    听着老人按下按键,又一首咿呀唱起。她看向挑好饮料,等在煎饼摊,浑身阳光朝气的秋荻,心情舒缓。

    因为天热怕晒,带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可气场无法掩盖,依旧吸引目光,车站外人来人往,经过的人总会多看几眼。

    江月白这两天睡得不太好,神思疏懒。周围说话声不断,她一句没注意,只收音机夹着杂声的曲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突然一声悲戚,腔调渐转,只听见一句:“都不似你惊魂破梦,助恨添愁,彻夜连宵……”

    江月白楞楞地,脑子混沌,她想起这两天不间断的梦境,心里难受的很。

    “月白,月白!怎么了?”

    耳边响起秋荻焦急的声音,胳膊被她抓着轻轻摇晃。江月白抬头,看着她焦急的脸,开口安慰:“没什么。天热,打个盹儿。”

    秋荻这才放心,两人边往站里走叮嘱她:“那你到了好好休息,这两天看你都没精神。”

    月白晚上在自己家住,夜里睡得迷糊,感觉到她轻轻地翻身,早上眉眼间就笼着愁绪。想着她担心奶奶,秋荻凡事都很贴心,一句不问,却总能看她一个眼神就明白要干什么,提前给她做好。

    江月白答应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她像鸡妈妈似的一样样交代,碎碎念起来比奶奶还要厉害。

    梦里的自己,似乎有电视上说的天煞孤星的潜质,身边的温暖总是不能长久,还会累及他人。最后空对着冷月孤坟,独尝酒涩茶温。

    奶奶的病是无常,她只能力求最好的结果。可其余人,是她拼尽全力,或许就能改变的空间错换。

    听着身边轻轻缓缓的声音,江月白勾上她肩膀,两人一起往售票口去。

    车票上发车时间很近,秋荻匆匆道别催她赶紧上车。江月白挥挥手让她回去,看着人出了售票厅大门,才转身往里走。

    上车没多久就接到了秋荻到家的消息,还强调着让她定好闹铃,路上先睡一觉。回了句“好”,就闭眼靠上座椅,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全是那句“惊魂破梦,彻夜连宵”。

    他去后,自己确实再也无法安眠。从前有多漠然无所谓,后来就有多后悔愤恨。为什么不能顾好自己不让他人忧心?为什么就连生死都要牵扯到别人?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汽车一路疾驰到奉城,江月白直接打车去江家,跟江老爷子知会一声“回来了”,又给秋荻发过消息,就进了浴室。出过汗又吹空调,她最无法忍受这又湿又冷的感觉。

    洗完澡出来看看时间,下去吃了午饭,听几句老爷子和钱婉礼节性的关心,漫不经心回复。

    临上楼时,钱婉心叫住她,“明天家里准备去菩提寺拜佛,你也跟着去吧?寺里香火旺盛,发愿很灵验,可以给你奶奶祈福。”

    旁边江玉卿也斜瞄着她,有些期待。这表妹不主动说话,她也从不挑话题,虽然她喜欢好看有趣的,也没有显得太平易近人。哥哥不是说了么,待人要真诚,却不能太老好人,要有礼有“距”。哼,自己可没对谁低过头!

    眼下妈妈邀请江璃去菩提寺,她会去的吧?又咬唇纠结,她会去吗?

    上楼的脚步顿住。江月白略想了想,回头应了,转身上楼。

    回房间后打开电脑,一堆消息涌过来。因为嫌对方烦,把手机上软件卸了,清净了两天。这会儿看见电脑震动声不停,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一目十行浏览过,回一句过去。不过十秒钟就有消息弹出来。

    “您终于出现了!啊啊啊!”

    “还以为您飘然出尘,不理会我等俗人了!”

    “您没事吧?吃饭了吗?”

    “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一堆废话!

    江月白准备合上电脑,那边又来了一句:“那个,那个单子,对方出价十倍!一百万啊!真的不接吗?我们小老百姓的……”几个点似乎带出了无数忧愁惋惜。

    眯了眯眼,冷然回复:“这种没有人道的单子,以后不用问我。”

    “……”

    “好的。您说得对。”

    “您先休息吧!有需要随时吩咐!我最喜欢助人为乐!”

    江月白“啪”一声拍上电脑,不再看下去,蒙上被子睡觉。

    “唉!我就知道,我是个没人疼爱的小可怜。”另一边,电脑面前坐着的人一脸忧愁,看着对话框里全是自己发的消息,对方一句没回。

    这是个俊秀的少年,头发有些长,脸色是少见阳光的白,又瘦,带着夸张炫酷的耳机,身下的座椅与耳机几乎绝配,给人一种网瘾少年的既视感。

    联系人没有名字,名称仅仅是一个“.”,头像是系统默认的人形图案。

    一堆好话简直字字真情句句掏心,都没能换来一句回应,他扯扯头发,不由得怀疑自己拍马屁功夫是不是倒退了?

    老爸不感冒那是职业敏感,严肃惯了。老妈么,在公司里指挥一堆下属,最见不得不干实事只动嘴的,一听自己油嘴滑舌就皱眉撸袖子。对面这人呢?哦!说不定是个古里古怪,深居简出,不懂人情味儿的大叔!

    嗯,一定是这样!

    可是想归想,他不敢放肆。对方技术一流,话少本事大。本来自己也算是“扬名一方”,颇有些傲气,可碰上这个“大叔”才知道山有多高海有多大。亲眼见证过这位不见经传的黑客嚣张跋扈地带着几个小人物在“黑蟒”的地盘上大摇大摆又全身而退,他本来还狂跳的小不忿“噗”一声就灭了。

    “黑蟒”是谁?国内地下最闻名的黑客军团!他们不分正邪,只看佣金,以前做过不少不正当的交易,视法律如无物,终于遭到了血洗。可因为技术实在过硬,幕后的人似乎是大洋彼端的,经历一场浩劫,依旧顽强地存活下来,近年来很少出现在国内。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归属那里。就像是黑夜里的暗影,随时存在,随时消失,可他们无处不在!凡是道上的人一听“黑蟒”的名字无不噤若寒蝉,谁敢去惹?

    嘿!还真有人!

    就在十天前,那个无名的点——对,他的备注就是个“.”——像个傻逼一样去攻击人家的时候,他正好碰上,可惜了两秒就找个舒坦的姿势看热闹。毕竟,黑蟒神秘,极少招人入会,可看看他们教训人也算是偷师不是?只希望那个点不要死的太快,最好耐打一点。

    不想,他竟然享受了一场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黑蟒”被无情吊打,“.”一战成名,而后销声匿迹。

    幸好他是从一开始看热闹就加了人家,本来么,是为了事后奚落。不然哪有抱大腿的机会?哎呀!真是天生我才,敏锐的少年啊!

    也不再计较“大叔”不回复的怪脾气,开始感叹自己人品绝佳。

    清晨,被闹铃声吵醒。

    江月白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起身拿过手机看时间,才六点。想起昨天答应过要一起去菩提寺。洗漱完下楼,与江家人一起吃了早饭。

    江老爷子因为道士的话,暂时不方便信和尚,何况他本来就不礼佛,自然不跟着去。江望之最近更忙了,早出晚归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就嘱咐钱婉心带着孩子们多注意些,匆忙去了公司。

    还是小张开车。江月白坐在钱婉心和江玉卿后面,一路上听她们母女闲话。

    “妈妈,你这次去是要还愿吗?”江玉卿显然轻车熟路。

    “是啊!家里算是事事顺遂。你哥哥事业有成,你的钢琴也有不小进步。我心里高兴,去佛祖面前道声谢。”钱婉心慈爱地看着女儿。

    “哥哥和我是自己努力的,跟佛祖有什么关系?”娇俏的小脸鼓鼓的,很不服气。

    “是是是,你们努力的很!我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钱婉心喜欢女儿在她面前撒娇任性,转而又拍拍她的手,“可是这世上的事啊,人的意志占一部分,天命也占一部分,就算稳妥了,去佛祖那儿烧几炷香,也图个安心。”

    “哦。妈妈,你隔几个月就来一回,佛祖不会怪罪吗?”小脸上白净光洁,大眼睛无辜地眨着。

    “我每次虔诚至极,添香加油的,佛祖怎么会怪罪?”

    “那你跑得太勤,佛祖不会累吗?”

    “佛祖舍身为世人解惑避难,不许乱说!”

    捏捏女儿的脸蛋,嗔她。小姑娘咯咯笑着靠在她身边。

    钱婉心转而又对江月白说起菩提寺里的事,哪里能烧香叩拜,哪里能听经,那里又不能随意走动。寺里的和尚虽然都是方外之人,不讲究虚礼,可佛祖面前也要恭敬着。

    江月白认真听着。

    车在山下就停了。钱婉心带着两人下车,往台阶处走。

    山前宽阔的石阶上尽是善男信女。不惧天气炎热,带着心愿前来,虔诚恭敬缓缓往上。好似这是一段修行,每一步都有因果。

    从这里看过去,人群融入山路,汇成一副流动的画卷。

    再往上,庙宇被山林遮挡,只露出顶部的屋檐和璃璃瓦,以及耸入云端的高塔。湛蓝的天空作底色,缭绕的烟雾徐徐腾起,环绕四散在庙宇周围,让这肃穆庄严超脱于世外。

    三人跟着上山的人群,也不急不缓的走着。山路修的平整,台阶宽阔,走起来不算吃力,路程却不短。等到山顶,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菩提寺雄伟的山门前摆着各式的摊位,香、鲜花、水果、点心等应有尽有,供来拜佛的人采买。钱婉心去买了鲜花和水果,江玉卿乖巧的接到手里。江月白想了想,也去买了一束花,三人一起从侧门跨进,跟着人群到了大殿前,净手请香,顶礼膜拜。

    江月白不懂这些,只是看别人怎么做她就跟着。等到了殿内,跪在蒲团上,抬头望着正中那座巨大佛像,殿内檀香浓重,空旷庄严,似乎能听到梵音绕梁,激起回响。

    她闭上眼睛,附身拜倒,心里念着奶奶。

    佛祖,如果你真的有灵,可以让奶奶少些痛苦吗?其余的,我会努力。

    片刻后睁开眼,缓缓起身出去。

    钱婉心还要带着女儿去后殿诵经祈福,江月白跟她们说到门外等就先出去了。

    她没有信过佛,不懂里面的规矩,怕自己多待一会儿心思散乱,刚刚的祈祷就白费了。

    山门外依旧热闹着,一个卖菩提子的摊位上人满为患。摊主讲故事很有一套,引经据典又诙谐有趣,听的人总能根据他的讲述找到心仪的那一串。诚然这是一种做生意的手段,可买得安心,钱自然就给的心甘情愿。

    江月白就当是听故事。

    听那人说到“破诸黑暗驱邪消灾”的时候,她走过去,拿起那串红褐色上面有白点的菩提子,摊主人看她拿起,忙不迭介绍起来。销售的最高境界是用客人吸引客人,这位顾客明显引力更大。

    太阳菩提子啊。跟秋荻好像,一样的热情温暖。

    扫码付了钱,退出人群,到旁边人少的树荫下,等两人出来。

    山路上依旧有人上下,看过去宛如蚂蚁爬行。佛祖看待众生,就像看蚂蚁吗?看他们负重前进,劳碌奔忙,一生就是一个梦境。

    风吹过来,树叶哗哗响。江月白回过神。

    蚂蚁又如何?梦境又如何?我不就是来圆梦的吗?

    那个人,就是她背负的梦。不需祈祷,不用诵经,血肉可抛,性命可抵,哪怕坠入地狱,永无安眠,只要换他安稳。

    女孩临风而立,眉眼张扬,瘦削的身姿如同风霜里不折的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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