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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一鱼二吃(四)

    “我府上曾逃荒来了一个朱姓佃户,名叫朱老六,据他所说,他有一个兄弟,曾在凤阳於皇寺出家,做了一个小小的行童。

    这家伙丈着有点小聪明,十分懒惰,我有些巡庄,朱老六居然拦着我,拿出了一本族谱,说是我六安朱家的亲戚,前来投亲,想让我给他在庄子里找一份差事。”

    “我看过那本族谱,天下朱氏是一家,正是元统年间粗修的朱氏族谱,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亲戚,句荣朱氏,我听都没有听过。”

    徐寿辉看向倪文俊,二人面面相觑,后边的事儿,无非便是朱思武看不上那位朱老六,没想到这朱老六还有这样一个兄弟,居然发达了。

    照这样来看,朱耀祖不过是大胆冒充神仙下凡,也非什么世家子弟,不过一农家子罢了,他靠这两个身份,可是骗到了先锋军中不少人。

    即便朱耀祖查清楚了彭祖之死,与他无关,徐寿辉也可以借此向白莲教中施压,让朱耀祖向他低头,他便可一统整个南方白莲教。

    如果不听话,手里握着切实的证据,转手就能让朱耀祖名声扫地。

    想到这里,徐寿辉激动的心,都快按捺不住要跳出胸膛了,一脸急切的问道:“那位朱老六,可还在你府上。”

    朱思武年老成精,自然看出了徐寿辉的野心,无耐的叹气道:“很是不巧,前两日,我已经遣他离开了。”

    徐寿辉看着老神在在的朱思武,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了一些,虽然不知道朱思武为何,会如此损人不利己,但他愿意用如此机密的消息,分享给自己,所求定然不简单。

    沉声说道:“不知朱老员外,可有什么想法?”

    朱思武苦叹道:“没什么想法,我的乖孙,还躺在病榻之上,另两个孙子也被捉了去,我想你让朱耀祖名声扫地,若能送回我的两个孙子,我更是感激。”

    徐寿辉仔细看着朱思武,这不像是一个老狐狸能说出来的话,成年人做事只看利益,不看心情,他能平静的与自己说这么多,就说明这老狐狸不是一个幼稚之人。

    这其中定然有诈,徐寿辉想到一种可能,这老狐狸可能是下定了决心要投元,无非便是想让自己与先锋军火拼,他好从中渔利。

    想清楚了其中关节,徐寿辉也不再纠结,至少目前来看,对双方都有利。

    徐寿辉虽然没有得到彭祖之死的真正答案,可是他还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已经决定了,不管如何,彭祖之死,一定要坐实在朱耀祖的头上。

    ……

    庐州城外,元军大营,一片愁云惨淡。

    六安的消息传过来,众人才知,红巾先锋军的主帅都已经跑到六安去了,围了庐州许久,围了一个寂寞。

    正在元军大营中,与一众世绅商议夏税的余阙,气地当场就吐出一口老血,起身还未走出两步,便晕倒在了帅帐外,这可吓坏了帐中的一众元将,连忙以主帅要休养为名,将世绅赶走。

    泗州义军团练使邓顺兴搞不懂,为何一个小小的六安城,会让余阙气血攻心,激动成这样,待离得远了,才问起了一旁的马怀义。

    宿州团练使马怀义掐指一算,过了许久,才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庐州许久未破,炮灰营也因疫病损失过半,余司事又是一个好名声的,不愿在增加炮灰营。若是消息传到城中,城内抵抗的决心恐怕更加强烈,即便拿下庐州,一时半会儿也剿灭不了白莲教了。”

    说完,马怀义也瞧清楚了眼前的局势,只是他想得更多,庐州、六安,直指大别山,白莲教已经连成一片了,初具规模,看似有了与元庭长期抗衡的资本了。

    他也在考虑,是不是选个时机,向其他人透露一些,关于白莲教的事儿。

    白莲教中虽有摧富益贫的口号,可是只要加入其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谁还不许当哥哥的比当弟弟的富裕一些。

    “邓兄,对庐州的局势,怎么看?”

    邓顺兴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本有机会一鼓而下的,可似乎镇南王有意拖延,不像是要尽快拿下庐州的样子。”

    马怀义点头,他亦是瞧出来了。

    “如果这样拖下去,你觉得,对谁更有利?”

    邓顺兴叹了一口气,他虽不愿见到生灵涂炭,可他更不想泗州的父老乡亲成为攻城的炮灰,今日马怀义问题似乎多了一点。

    “怀义大哥,有事不妨直说。”

    马怀义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闻了一个消息,庐州左家之所以攻城不用心,是因为左家老二左君弼是白莲教教首彭和尚的秘密弟子……”

    邓顺兴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所说的,是否属实,不是说白莲教的口号是,催富益贫吗?左家怎么可能加入白莲教。”

    马怀义一脸悲愤之色:“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早日如此,我才不想当这狗屁的义军团练使,不过是从牛羊,提了一个档次,成了蒙古人的走狗罢了。”

    瞧着一脸义愤的马怀义,邓顺兴心中微颤,猜想这家伙十有八九也与白莲教有关,也不拆穿,而是反问道:“你觉得白莲教这次起义,看似勇猛,实则没掀起多大的水花,会成功吗?”

    这一下就问到了马怀义的痛处了,看似烈火烹油,实则隔靴搔痒,元庭实在太强大了,皇室太过富有,继承了两宋强干弱枝的做法,供养了太多军队,随时可聚百万大军南下平乱。

    马怀义语气不无悲壮的说道:“一锅汤要煮沸,总是需要不断添柴的。”

    邓顺兴摇了摇头,他儿子还小,他觉得自己看不到元朝灭亡的一天,他更想做的,就是培养好自己的几个儿子。

    可他亦不想得罪马怀义,说道:“怀义大哥,若事有可为,我亦不想给蒙古人当狗,为了天下苍生,我等还需耐心才是。”

    马怀义没有等来他的耐心,而是等来了一场大暴雨。

    梁天监五年,豫州刺史韦叡北伐合肥,围堰肥水灌合肥城,还建造与城墙一样高的战船,四面围攻,最终成功占领合肥城。

    只要这雨再连下两日,无需关闸放水,淝河便会暴涨。镇南王府下的舰队,便可直接与庐州城墙一般高,到时庐州就是不设防的果子,任元军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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