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舒服的墙角
吃完早饭，孙浩汤(shāng)背上行头出门。
这一方世界尽是雪白色。墙是白的，地是白的，房顶是白的。任何一点污渍，都会在一小时内被抹去。
只是为了让世界更亮一些……吗？
管理者深谙破窗理论，在人口这么密集的环境里，只要墙上有一个黑脚印，用不了多久整个区就会遍布污秽。
进而是犯罪。
传染病。
反抗。
而刷白了墙面之后，环境一片圣洁，人们就会不自觉地保持文明，哪怕他们实际上活得很糟糕。
省电又省事，何乐而不为呢？代价只是一些石灰和一道法令而已。
他们恨不得逼迫所有人把身上的破衣烂衫漂成雪白色，因为那些东西在这圣洁的环境里实在是扎眼。
整个区生活着恐怖的20万人，而生活区的面积只有(1000米×800米)。
[平面图]
[3D实景]
一切都必须井然有序，经不起一丁点骚乱。
“浩汤哥！”
孙浩汤走出二楼的巷口，走下楼梯，看见‘里正’家的闺女正坐在台阶上。女孩儿名叫翠翠。
翠翠轻巧跳起，像一只小麻雀，“浩汤哥，你去上班吗？今天怎么这么晚？”
孙浩汤面露微笑，“今天起晚了。你呢？你们那儿可不敢迟到。”
“我昨晚陪妈妈上的夜班，刚下班。”翠翠动作有些扭捏，但眼睛一直盯着少年看。
下夜班的早就睡了。
傻小子可能看不出怀春少女的心思，但孙浩汤不傻。
他是装傻。借口时间晚了，傻小子匆匆道别离去，留下少女在后面恋恋不舍。
孙浩汤今年15岁，这个年纪在农场里，已经开始成双成对了。
不过他没有。一年前他下了煤矿，留下许多女孩在农场里望眼欲穿，只有邻家这个姑娘每天上班前还能见他一面。
女孩儿抱着墙角，痴痴笑着，看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浩汤哥今天有点不一样呀。自从婶婶生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
然后她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母亲揪过她的耳朵，恨恨说道：“你这傻丫头！跟你说多少遍，别再想那小子了，就是不听！”
“哎呀~~！...怎么了嘛！人家哪点不好了？”
“哪点都不好！”母亲叉腰气得直冒烟，食指点着姑娘脑门，压低声音吼道，“他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啊？
爹没了，娘重病，下面还有俩小的。你嫁给他当嫂娘啊？”
翠翠不忿道：“你以前还想让我嫁给他来着，让我找个上过学的。”
“上过学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跟他爹一个下场。回家！”
姑娘小脸皱皱巴巴，撅着嘴不吭声。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的浩汤哥不一样了，格外好看。
已经走远的格外好看的男主角自然听不到那些话。但他清楚自己的情况。
12岁那年，健壮的父亲去世了。很常见的癌症。
勉强读完小学，他便进了农场。
两年后，也就是去年，母亲生病渐渐不能劳作，他为了多挣些钱就去了煤矿。
那时候身板刚刚发育起来，勉强能做些不太重的活，于是进了父亲以前的矿工队打下手。
父亲曾经是队长，一队十几个人承包几个矿坑，生死由命。
进了煤矿他才知道，矿工面对的威胁不只是塌方，还有劳累，以及支撑体力所需要的营养。
一般人是不吃肉的。不是因为买不起，肉很便宜，跟大米一个价格，只是这些肉，，
是从上面来的。
有核辐射。
惜命的人吃素，洒脱的人吃肉。虽然辐射量不大，但搁不住日积月累啊。
地下城的人都懂。所以很多矿工撑不住了，都是瞒着家人在吃。
孙浩汤现在才想到，父亲为何能长得那么魁梧，能以一己之力供两个孩子上学。
普通成年人在农场干活，一天的工资只有8到12块钱，而父亲最多的时候能挣60多，少的时候也有30块。
上学很奢侈的。
绝大多数孩子，从襁褓里开始就跟在父母身边做农活。
幼时由母亲背着，看母亲在层层叠叠的水培架子边忙活。小孩子最喜欢农场，因为绿绿的很好看。
2岁开始去幼托班摘豆子，同时跟着老师学儿歌。儿歌的内容，大多是可爱版的居民守则。
6岁换个地方摘豆子，同时学习简单的算术。算术必须会一点，农作物的名字也要认得。
10岁就是个半价的熟练工了。过了15岁工资才不打折。
一切平稳有序地进行，能保证饿不死，偶尔还能吃一回豆腐。
一年能攒两件细麻布做的新衣服。
生病了药店有药，价格和药效都比较低微。
孙浩汤承认，不上学的人其实还挺快乐的。只上过小学的人也差不多。
奈何他有个土豪同桌，土豪家里有很多藏书。威逼加上利诱，孙浩汤的阅读量比同桌还要大，这给他自己带来了多余的痛苦。
“咩~”
羊虽然体格强大了，但叫声还是这么温软。
孙某人站在玻璃窗前，一只眼睛看羊吃草，一只眼睛看隔壁女孩儿切豆腐。
青丝垂下，水雾蒸腾，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
地下城照不到阳光，湿度较大，所以人们皮肤普遍很好。
只是多数人脸色是苍白的，这红润的面色，便是众星捧月的出尘。
浩汤心里有个小人儿，它正抱着墙角。
胸口的戒指跳了一下，让他想起小白猫的话，得补充营养，好让小白猫快点恢复。
犹豫片刻，他鼓起勇气走向旁边那个窗口。
“你好，我要一斤豆腐。”心脏扑通扑通。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儿说话。
女孩儿有些惊讶。他今天怎么早上买豆腐？
一般下午和晚上客人多，人也杂，所以妈妈在窗口迎客，她在后面帮忙。只有早上她会盯一会儿。
“嗯…”女孩儿小脸更红了几分，拿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比划，但还是切偏了。
补了一块，又偏出去小半斤，胡乱称了一下就递给他。
“8块钱.”声音像蚊子嗡嗡。
“好的，给。”孙浩汤挑了八张最新的纸钞递过去。
女孩儿接过，塞进裤兜里。
坐在后面嘬粥的妈妈嘴角直抽抽……你这小手一哆嗦，老羊一天的草料没了。
她这闺女可是心灵手巧的过分，要多少随手一切，上下不会超过一厘。
孙某人的手可不咋准，他也不记得一斤豆腐有多少了，拎着豆腐坐上了煤矿的末班车。
破旧但皮实的敞篷矿车，在阴冷昏暗的隧道里穿行，忽而向下倾斜，速度逐渐加快，车身发出尖酸的剐蹭声。
浩汤忍这辆车很久了，今天车上不挤，他半蹲着身子挪到车尾，在制动手刹上轻轻踢了一脚。
噪音即刻消失。车上几人无比惊奇。
这点小毛病根本不会有技术员专门过来修的，他们这些矿工又没人会，所以只好一直忍着，没想到这小伙子如此轻描淡写就解决了。一瞬间隧道里轰然“牛逼”。
孙浩汤就地坐下，背靠着车框发呆，间断的灯光从面庞闪过。
铁轨哐啷哐啷，肚子咕噜咕噜。
早饭刚吃了两斤红薯，平时干三个小时才会饿，今天还没上班胃就空了。
看着那两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咽口水……“唉，买来不就是吃的嘛！”
三两口解决了那块大的，意犹未尽。
豆腐虽好吃，但就是水太多，不实惠，他更喜欢炒黄豆。
以前买豆腐都是给弟弟妹妹吃的，家里在蛋白质上从来没亏过孩子，但是最近半年他都没怎么买了。
浩汤心里惭愧。两小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然而半年没吃过好的了，每天都是红薯。
很快视野变得开阔，车停在了矿区的大洞窟里。
那个白胡子老头向这边看来。
这一方世界尽是雪白色。墙是白的，地是白的，房顶是白的。任何一点污渍，都会在一小时内被抹去。
只是为了让世界更亮一些……吗？
管理者深谙破窗理论，在人口这么密集的环境里，只要墙上有一个黑脚印，用不了多久整个区就会遍布污秽。
进而是犯罪。
传染病。
反抗。
而刷白了墙面之后，环境一片圣洁，人们就会不自觉地保持文明，哪怕他们实际上活得很糟糕。
省电又省事，何乐而不为呢？代价只是一些石灰和一道法令而已。
他们恨不得逼迫所有人把身上的破衣烂衫漂成雪白色，因为那些东西在这圣洁的环境里实在是扎眼。
整个区生活着恐怖的20万人，而生活区的面积只有(1000米×800米)。
[平面图]
[3D实景]
一切都必须井然有序，经不起一丁点骚乱。
“浩汤哥！”
孙浩汤走出二楼的巷口，走下楼梯，看见‘里正’家的闺女正坐在台阶上。女孩儿名叫翠翠。
翠翠轻巧跳起，像一只小麻雀，“浩汤哥，你去上班吗？今天怎么这么晚？”
孙浩汤面露微笑，“今天起晚了。你呢？你们那儿可不敢迟到。”
“我昨晚陪妈妈上的夜班，刚下班。”翠翠动作有些扭捏，但眼睛一直盯着少年看。
下夜班的早就睡了。
傻小子可能看不出怀春少女的心思，但孙浩汤不傻。
他是装傻。借口时间晚了，傻小子匆匆道别离去，留下少女在后面恋恋不舍。
孙浩汤今年15岁，这个年纪在农场里，已经开始成双成对了。
不过他没有。一年前他下了煤矿，留下许多女孩在农场里望眼欲穿，只有邻家这个姑娘每天上班前还能见他一面。
女孩儿抱着墙角，痴痴笑着，看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浩汤哥今天有点不一样呀。自从婶婶生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
然后她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母亲揪过她的耳朵，恨恨说道：“你这傻丫头！跟你说多少遍，别再想那小子了，就是不听！”
“哎呀~~！...怎么了嘛！人家哪点不好了？”
“哪点都不好！”母亲叉腰气得直冒烟，食指点着姑娘脑门，压低声音吼道，“他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啊？
爹没了，娘重病，下面还有俩小的。你嫁给他当嫂娘啊？”
翠翠不忿道：“你以前还想让我嫁给他来着，让我找个上过学的。”
“上过学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跟他爹一个下场。回家！”
姑娘小脸皱皱巴巴，撅着嘴不吭声。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的浩汤哥不一样了，格外好看。
已经走远的格外好看的男主角自然听不到那些话。但他清楚自己的情况。
12岁那年，健壮的父亲去世了。很常见的癌症。
勉强读完小学，他便进了农场。
两年后，也就是去年，母亲生病渐渐不能劳作，他为了多挣些钱就去了煤矿。
那时候身板刚刚发育起来，勉强能做些不太重的活，于是进了父亲以前的矿工队打下手。
父亲曾经是队长，一队十几个人承包几个矿坑，生死由命。
进了煤矿他才知道，矿工面对的威胁不只是塌方，还有劳累，以及支撑体力所需要的营养。
一般人是不吃肉的。不是因为买不起，肉很便宜，跟大米一个价格，只是这些肉，，
是从上面来的。
有核辐射。
惜命的人吃素，洒脱的人吃肉。虽然辐射量不大，但搁不住日积月累啊。
地下城的人都懂。所以很多矿工撑不住了，都是瞒着家人在吃。
孙浩汤现在才想到，父亲为何能长得那么魁梧，能以一己之力供两个孩子上学。
普通成年人在农场干活，一天的工资只有8到12块钱，而父亲最多的时候能挣60多，少的时候也有30块。
上学很奢侈的。
绝大多数孩子，从襁褓里开始就跟在父母身边做农活。
幼时由母亲背着，看母亲在层层叠叠的水培架子边忙活。小孩子最喜欢农场，因为绿绿的很好看。
2岁开始去幼托班摘豆子，同时跟着老师学儿歌。儿歌的内容，大多是可爱版的居民守则。
6岁换个地方摘豆子，同时学习简单的算术。算术必须会一点，农作物的名字也要认得。
10岁就是个半价的熟练工了。过了15岁工资才不打折。
一切平稳有序地进行，能保证饿不死，偶尔还能吃一回豆腐。
一年能攒两件细麻布做的新衣服。
生病了药店有药，价格和药效都比较低微。
孙浩汤承认，不上学的人其实还挺快乐的。只上过小学的人也差不多。
奈何他有个土豪同桌，土豪家里有很多藏书。威逼加上利诱，孙浩汤的阅读量比同桌还要大，这给他自己带来了多余的痛苦。
“咩~”
羊虽然体格强大了，但叫声还是这么温软。
孙某人站在玻璃窗前，一只眼睛看羊吃草，一只眼睛看隔壁女孩儿切豆腐。
青丝垂下，水雾蒸腾，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
地下城照不到阳光，湿度较大，所以人们皮肤普遍很好。
只是多数人脸色是苍白的，这红润的面色，便是众星捧月的出尘。
浩汤心里有个小人儿，它正抱着墙角。
胸口的戒指跳了一下，让他想起小白猫的话，得补充营养，好让小白猫快点恢复。
犹豫片刻，他鼓起勇气走向旁边那个窗口。
“你好，我要一斤豆腐。”心脏扑通扑通。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儿说话。
女孩儿有些惊讶。他今天怎么早上买豆腐？
一般下午和晚上客人多，人也杂，所以妈妈在窗口迎客，她在后面帮忙。只有早上她会盯一会儿。
“嗯…”女孩儿小脸更红了几分，拿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比划，但还是切偏了。
补了一块，又偏出去小半斤，胡乱称了一下就递给他。
“8块钱.”声音像蚊子嗡嗡。
“好的，给。”孙浩汤挑了八张最新的纸钞递过去。
女孩儿接过，塞进裤兜里。
坐在后面嘬粥的妈妈嘴角直抽抽……你这小手一哆嗦，老羊一天的草料没了。
她这闺女可是心灵手巧的过分，要多少随手一切，上下不会超过一厘。
孙某人的手可不咋准，他也不记得一斤豆腐有多少了，拎着豆腐坐上了煤矿的末班车。
破旧但皮实的敞篷矿车，在阴冷昏暗的隧道里穿行，忽而向下倾斜，速度逐渐加快，车身发出尖酸的剐蹭声。
浩汤忍这辆车很久了，今天车上不挤，他半蹲着身子挪到车尾，在制动手刹上轻轻踢了一脚。
噪音即刻消失。车上几人无比惊奇。
这点小毛病根本不会有技术员专门过来修的，他们这些矿工又没人会，所以只好一直忍着，没想到这小伙子如此轻描淡写就解决了。一瞬间隧道里轰然“牛逼”。
孙浩汤就地坐下，背靠着车框发呆，间断的灯光从面庞闪过。
铁轨哐啷哐啷，肚子咕噜咕噜。
早饭刚吃了两斤红薯，平时干三个小时才会饿，今天还没上班胃就空了。
看着那两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咽口水……“唉，买来不就是吃的嘛！”
三两口解决了那块大的，意犹未尽。
豆腐虽好吃，但就是水太多，不实惠，他更喜欢炒黄豆。
以前买豆腐都是给弟弟妹妹吃的，家里在蛋白质上从来没亏过孩子，但是最近半年他都没怎么买了。
浩汤心里惭愧。两小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然而半年没吃过好的了，每天都是红薯。
很快视野变得开阔，车停在了矿区的大洞窟里。
那个白胡子老头向这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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