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肉可以吃？
“今天怎么这么晚？”
老头窝在椅子里，似是关切、又似冷淡地问。
他是这个矿区的会计，很早就是了。办公桌就放在煤堆旁边，挨着饭棚。
孙浩汤把手里的布袋放他桌上，边走边回答：“起晚了。刚买的豆腐，给您留了一块。”
老头很是诧异。他很清楚这孩子现在的窘迫，怎么舍得吃豆腐？
老头跟他父亲是老相识了，在这煤矿里为数不多上过学的两个人，平时能聊到一块去。
那孙家壮汉曾跟他夸下海口，自己的孩子都要上学，还要供其中一个读大学，进入富人区。
他豪情满怀地定下名字给老头看。
老大叫“孙浩汤”。如大江东去，浩浩汤汤，当锐意进取、势如破竹打天下。
老二叫“孙浩淼”。如大湖万顷，烟波浩淼，当胸怀宽广、蓄纳百川安天下。
老三叫“孙浩瀚”。像大海一样浩瀚无边……更多的他想像不到了，反正一个比一个牛！
（而实际上老三生下来是个闺女，老婆死活不同意，改成了“孙海波”，小名叫“波波”，只希望她能自由快乐。）
只上过小学而已，这已经是难为他了。
老头心里赞赏，但嘴上却不饶人，嘲笑他想得太美，不自量力。
然而，当最终结局真是不自量力的时候，他心里闷得慌。
就像这一辈子一成不变的地洞、隧道、六米高的天，让高个子感到憋屈。
老人年轻时去过地面，那天空，那原野，是他今生永远不能忘怀的感受。他只希望，自己死后能投胎成一头在地面上吃草的牛。
管他娘的核辐射！
刚才是一个大洞窟，是各个矿工队交煤和买盒饭的地方。
洞窟向里连着矿洞，工人们乘着铁轨矿车通向自家的矿坑。
用镐头把煤敲下来，每装满一车，就由一个人踩着踏板骑上去结算。
这对下肢是个考验，一般大家轮着来，开煤开累了就换腿，让胳膊和腰休息一下。
目前这活儿孙浩汤干得最多，毕竟他一个15岁的少年，身板和力气还没长瓷实，凿一会儿胳膊就没劲儿了。
也因此一年下来，他的两条腿练得格外强健。
大伙儿对老队长的儿子很照顾。
队里很多人都是队长一手带起来的，怎么省力气，怎么分配时间，怎么固定矿洞，当年孙老大怎么教他们的，他们还怎么教给孙老小。
打过招呼，孙浩汤便开始工作。
洞顶的电灯有节律地颤动，头上的矿灯照亮身前一小片地方。
不一会儿煤灰就把人染得黢黑，一张嘴，牙比灯泡还亮。
然后肚子咕噜噜……
这几声实在太突兀了，时间还很早呢。附近队友们哄堂大笑。
“咋的小汤(shang)，没吃早饭啊？”
孙浩汤一阵尴尬，“吃了，是你们幻听。”
“哈哈哈！开始长个了。”
“等小汤汉条子蹿起来，不会比咱孙队差！”
只有孙浩汤自己知道原因。他感应一下胸口，已经不疼了，随他怎么抡胳膊，那戒指好像天生就长在他胸口似的。
感觉全身的力气不是涌向胳膊，而是灌进了胸腔。
咕噜噜叫个不停。
队长说：“下一车你上去吧，跟老会计要个盒饭。”
“不用，中午补上就行了。”他怕今天每一趟都逮个盒饭。
然而，
事实真是如此！
抡镐头，铲铁锹，踩踏板，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掏空了身体，胃里的饥饿有如火烧。
上午才干三个小时，他就逮了三个盒饭！老头子惊呆了。
没办法，一大盒红薯饭进去，很快就消耗完了。那些干巴巴的淀粉，就好像筛子上的细沙，簌簌簌地漏个干净。然后便是巨大的空虚感和进食欲望。
哪怕矿上的饭比外面便宜，也禁不住他这么造啊！
那块豆腐还是进了他的肚子。找老头借了三块钱才吃上中午饭。
中午队友们都上来，在石窟找了个角落，十几个人围坐在地上吃饭。
一众老哥小叔叔们，眼看小汤抱着两大盒红薯饭扒拉，感觉手里的卤肉拌饭都不香了。
红薯饭什么滋味他们知道，红薯干拌着大米一起蒸，然后盖几片炒红薯叶子……有这么好吃吗？
孙浩汤扫荡完两大盒总共三斤的饭，才发现队友们都在看他。
“……你们怎么不吃？”
“哦，吃吃吃，快吃！”队长招呼道，“赶紧吃完休息。”
众人埋头干饭，孙浩汤嘬着筷子看队友饭盒里一块块油光发亮的牛肉……感觉又有点饿了。
算一算工钱，今天能分30块钱。一盒饭2块，到现在吃饭花了18，下午可能还要再花6块……
这时，胸口戒指一阵灼热，他感觉微微眩晕，赶忙躺下来。
刚闭上眼，他的意识又来到了戒指内空间。
小白猫…不是，小女孩依旧竖直飘着，疑惑问他：“你怎么不吃肉呀？”
孙浩汤心里犹豫，但还是跟她说了详情。
“核辐射吗？怪不得……”太久远的记忆了，但回想起来，她还是一阵痛苦。
她从裙子里掏出一团东西递给浩汤，“这是我在空间里找到的，叫做消毒手套，是以前舅舅做的法宝。
它的作用是吸收毒素，但是对使用者有一些副作用，你试试还能不能用。”
孙浩汤接过来，是一副七彩斑斓的白色手套，薄薄的，很轻柔。
戴上手套，手套自动贴合皮肤，隐形不见。他感觉很神奇。
出去前，他问女孩儿：“我叫孙浩汤，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白。”
嗯……朴素的名字。“那舅舅呢？他还在吗？”
“舅舅死了……为了救下我，他自己魂飞魄散了。”气氛一时低沉。
问她以前的事，她就不说了。
出来，队友们差不多吃完了。
对于吃肉这件事，大伙早已经生死看淡，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让孩子每天都能吃上豆腐。
就像孙队长说的，补充足够的蛋白质，让孩子健康长大。
大家抱来稻草席子铺地上，聊了会儿天，便纷纷躺下呼呼大睡。
身体都不是铁打的，必须好好休息，下午才有力气干活。
孙浩汤偷偷爬起来，走向老会计旁边的饭棚。老头睡着了，打饭的李奶奶是他老伴儿。
“奶奶！”小声。
李奶奶憋笑道：“你还吃啊？”
“不吃，看看。”
孙浩汤走到肉食区，弯腰观察。此时那些牛肉在他眼中不一样了。
只见肉块上泛着淡淡的蓝光，很微弱，时不时有细微的亮点顺着肉丝流过。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大概只有肉站的机器才能检测到。
市面上其实有两种肉，一种是从地面上猎到的肉，一种是农场养殖的干净肉。前者3块一斤，而后者30块一斤，那不是给他们吃的。
李奶奶见他看肉，和蔼的笑容渐渐转阴。这么多年来，她见过太多年轻人走进这深坑。
但她无可奈何，只能把肉做得难吃些，给素菜多放点油。
老头窝在椅子里，似是关切、又似冷淡地问。
他是这个矿区的会计，很早就是了。办公桌就放在煤堆旁边，挨着饭棚。
孙浩汤把手里的布袋放他桌上，边走边回答：“起晚了。刚买的豆腐，给您留了一块。”
老头很是诧异。他很清楚这孩子现在的窘迫，怎么舍得吃豆腐？
老头跟他父亲是老相识了，在这煤矿里为数不多上过学的两个人，平时能聊到一块去。
那孙家壮汉曾跟他夸下海口，自己的孩子都要上学，还要供其中一个读大学，进入富人区。
他豪情满怀地定下名字给老头看。
老大叫“孙浩汤”。如大江东去，浩浩汤汤，当锐意进取、势如破竹打天下。
老二叫“孙浩淼”。如大湖万顷，烟波浩淼，当胸怀宽广、蓄纳百川安天下。
老三叫“孙浩瀚”。像大海一样浩瀚无边……更多的他想像不到了，反正一个比一个牛！
（而实际上老三生下来是个闺女，老婆死活不同意，改成了“孙海波”，小名叫“波波”，只希望她能自由快乐。）
只上过小学而已，这已经是难为他了。
老头心里赞赏，但嘴上却不饶人，嘲笑他想得太美，不自量力。
然而，当最终结局真是不自量力的时候，他心里闷得慌。
就像这一辈子一成不变的地洞、隧道、六米高的天，让高个子感到憋屈。
老人年轻时去过地面，那天空，那原野，是他今生永远不能忘怀的感受。他只希望，自己死后能投胎成一头在地面上吃草的牛。
管他娘的核辐射！
刚才是一个大洞窟，是各个矿工队交煤和买盒饭的地方。
洞窟向里连着矿洞，工人们乘着铁轨矿车通向自家的矿坑。
用镐头把煤敲下来，每装满一车，就由一个人踩着踏板骑上去结算。
这对下肢是个考验，一般大家轮着来，开煤开累了就换腿，让胳膊和腰休息一下。
目前这活儿孙浩汤干得最多，毕竟他一个15岁的少年，身板和力气还没长瓷实，凿一会儿胳膊就没劲儿了。
也因此一年下来，他的两条腿练得格外强健。
大伙儿对老队长的儿子很照顾。
队里很多人都是队长一手带起来的，怎么省力气，怎么分配时间，怎么固定矿洞，当年孙老大怎么教他们的，他们还怎么教给孙老小。
打过招呼，孙浩汤便开始工作。
洞顶的电灯有节律地颤动，头上的矿灯照亮身前一小片地方。
不一会儿煤灰就把人染得黢黑，一张嘴，牙比灯泡还亮。
然后肚子咕噜噜……
这几声实在太突兀了，时间还很早呢。附近队友们哄堂大笑。
“咋的小汤(shang)，没吃早饭啊？”
孙浩汤一阵尴尬，“吃了，是你们幻听。”
“哈哈哈！开始长个了。”
“等小汤汉条子蹿起来，不会比咱孙队差！”
只有孙浩汤自己知道原因。他感应一下胸口，已经不疼了，随他怎么抡胳膊，那戒指好像天生就长在他胸口似的。
感觉全身的力气不是涌向胳膊，而是灌进了胸腔。
咕噜噜叫个不停。
队长说：“下一车你上去吧，跟老会计要个盒饭。”
“不用，中午补上就行了。”他怕今天每一趟都逮个盒饭。
然而，
事实真是如此！
抡镐头，铲铁锹，踩踏板，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掏空了身体，胃里的饥饿有如火烧。
上午才干三个小时，他就逮了三个盒饭！老头子惊呆了。
没办法，一大盒红薯饭进去，很快就消耗完了。那些干巴巴的淀粉，就好像筛子上的细沙，簌簌簌地漏个干净。然后便是巨大的空虚感和进食欲望。
哪怕矿上的饭比外面便宜，也禁不住他这么造啊！
那块豆腐还是进了他的肚子。找老头借了三块钱才吃上中午饭。
中午队友们都上来，在石窟找了个角落，十几个人围坐在地上吃饭。
一众老哥小叔叔们，眼看小汤抱着两大盒红薯饭扒拉，感觉手里的卤肉拌饭都不香了。
红薯饭什么滋味他们知道，红薯干拌着大米一起蒸，然后盖几片炒红薯叶子……有这么好吃吗？
孙浩汤扫荡完两大盒总共三斤的饭，才发现队友们都在看他。
“……你们怎么不吃？”
“哦，吃吃吃，快吃！”队长招呼道，“赶紧吃完休息。”
众人埋头干饭，孙浩汤嘬着筷子看队友饭盒里一块块油光发亮的牛肉……感觉又有点饿了。
算一算工钱，今天能分30块钱。一盒饭2块，到现在吃饭花了18，下午可能还要再花6块……
这时，胸口戒指一阵灼热，他感觉微微眩晕，赶忙躺下来。
刚闭上眼，他的意识又来到了戒指内空间。
小白猫…不是，小女孩依旧竖直飘着，疑惑问他：“你怎么不吃肉呀？”
孙浩汤心里犹豫，但还是跟她说了详情。
“核辐射吗？怪不得……”太久远的记忆了，但回想起来，她还是一阵痛苦。
她从裙子里掏出一团东西递给浩汤，“这是我在空间里找到的，叫做消毒手套，是以前舅舅做的法宝。
它的作用是吸收毒素，但是对使用者有一些副作用，你试试还能不能用。”
孙浩汤接过来，是一副七彩斑斓的白色手套，薄薄的，很轻柔。
戴上手套，手套自动贴合皮肤，隐形不见。他感觉很神奇。
出去前，他问女孩儿：“我叫孙浩汤，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白。”
嗯……朴素的名字。“那舅舅呢？他还在吗？”
“舅舅死了……为了救下我，他自己魂飞魄散了。”气氛一时低沉。
问她以前的事，她就不说了。
出来，队友们差不多吃完了。
对于吃肉这件事，大伙早已经生死看淡，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让孩子每天都能吃上豆腐。
就像孙队长说的，补充足够的蛋白质，让孩子健康长大。
大家抱来稻草席子铺地上，聊了会儿天，便纷纷躺下呼呼大睡。
身体都不是铁打的，必须好好休息，下午才有力气干活。
孙浩汤偷偷爬起来，走向老会计旁边的饭棚。老头睡着了，打饭的李奶奶是他老伴儿。
“奶奶！”小声。
李奶奶憋笑道：“你还吃啊？”
“不吃，看看。”
孙浩汤走到肉食区，弯腰观察。此时那些牛肉在他眼中不一样了。
只见肉块上泛着淡淡的蓝光，很微弱，时不时有细微的亮点顺着肉丝流过。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大概只有肉站的机器才能检测到。
市面上其实有两种肉，一种是从地面上猎到的肉，一种是农场养殖的干净肉。前者3块一斤，而后者30块一斤，那不是给他们吃的。
李奶奶见他看肉，和蔼的笑容渐渐转阴。这么多年来，她见过太多年轻人走进这深坑。
但她无可奈何，只能把肉做得难吃些，给素菜多放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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