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仲梁挟威伐新郑 卫开方见势投小白

    墨穗和齐东母子二人在孤竹散心，一来行事低调，二来本就对孤竹熟悉，几个月来孤竹国君也并未发觉。两人也无意与其见面，自此虽同在一片蓝天下，却互不影响。

    小白的霸业越来越巩固，管仲挥舞着“尊王”这面大旗在诸侯间越来越有市场。人得意了未免会想到以后，小白作为一国之君自然是清楚选择一个接班者的重要性，不禁细细思量一遍自己的儿子们。不是这个缺乏胆量，就是那个还需历练，终究难以挑出满意的人选来。这一日，却是念叨起了墨穗和齐东，想起这对母子在自己流亡时跟了自己，是最真挚的感情：墨穗不争宠，人也温柔、聪慧；齐东在江湖和诸侯间历练多年，将来如能掌控一国，必将兴盛繁荣。想到这里，即可命人传她母子二人相见，忽又想起，墨穗二人早已去了孤竹数月未回。

    亲情相处觉似无，待到别时方觉稠。多年的陪伴，小白对墨穗已然从爱情转成了亲情。墨穗此去一二月，更是加深了对她的思念，又想补偿多年来对墨穗的亏欠，他决心对齐东要好，在适当的时候恢复齐东的公子身份。正想着，宫外传报：“天子书信，请齐侯跪领。”此时天子诸侯，跪领天子书信的已经不多，小白继位后也少有天子书信来报，本欲直接接信，又想到现在是“尊王”策略在前，不可无礼在后，于是跪拜接信。

    安排信使在馆驿休息，又命人好生招待。小白展开书帛，信曰：“予一人常思德不足而致乱臣贼子簒入成周，予一人在外漂泊三年。然细思乱臣贼子势大，必是多年沉积所致，非一日之功。贼所赖着，内为九州会，外是卫国。今九州会尽归予一人所直辖，异心者或杀或亡。予一人所虑者，唯卫国！卫国国君虽与周室同姓，毕竟是前朝遗民之国，其心必异。周齐世代姻亲，开国之初有尚父辅周，当今有齐侯为予一人之肱骨，甚是欣慰！特令齐侯伐卫，以张天子威严，以振周室礼仪！”

    小白阅毕，心内想着：“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卫国助子颓一次，天子便记恨在心长达六年之久。纵是卫惠公已逝，比恨不消。也罢，我不如趁此机会教训一下卫国，上奉天子之命，下为齐东报抢亲之仇。”想到这里，小白一面令人回复信使，“齐小白必将奉王命伐卫”；一面又使人给墨穗、齐东写信，请齐东亲为伐卫主帅，报复卫侯。

    不几日，小白就收到齐东回信，信曰：“齐东叩谢齐侯美意！然卫国并无罪过，讨伐无据；即使罪愆深重，讨伐亦不能夺回所爱，不如放弃。齐东多年飘荡江湖，在外之日多，奉母之日少，难得母亲回孤竹，齐东自当尽儿之孝心，以报养育之恩。”

    小白览毕，感叹一番，“齐东果然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好，既然他无此心，寡人又何必强迫他呢。想到这里，命王子成父为伐卫主帅，联合周围几个诸侯，即日起兵伐卫。

    王子成父跟随小白多年，戎马二十多载，又联合多国之师，且奉天子之命，一到朝歌，就把卫师击溃。卫侯见自己不占理，又难以取胜，遂命太子开方携大量财物送到齐营，当然这些财物大部分是当时许新臣所下聘礼，可谓是一报还一报，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太子开方送礼毕，见小白高高在上，又有诸侯簇拥，好不威风；旌旗飘飘，联军军容整齐，车马相接数里，可谓壮哉！一时之间，太子开方竟有投诚之意，遂忘了卫国、舍了卫侯，跪倒在小白面前，情愿伺候小白终身。小白喜之不尽，欣然接受。开方遣回众人，自己跟着小白回了齐国。卫侯闻此大惊，然而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更加沉迷于养鹤的爱好中。

    再说楚国尝有侵吞中原之意，许国临近楚国，楚王派使者前去借路伐郑国。许新臣自知没有实力抵抗楚国，郑国又是许国的敌国，欣然同意。墨契劝许新臣道：“郑国虽然是我们的敌国，然而许、郑同属中原，今日借道给楚国伐郑，恐怕日后为中原诸国所不齿，召来祸患。不如派人联络齐国，以挡住楚国。”许新臣笑道：“夫人所言极是，然而楚国与许国相接，齐国与许国相隔千里，远水救不了近渴。夫人宜多操持后宫，国家大事寡人定夺即可。”言罢，打发楚使回复楚王许国愿意借道之事，墨契心想当着楚使的面，也不能违背了许新臣的意愿，况且许新臣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劝谏。

    楚国来犯，将领正是妘仲梁。郑国国君大骇，一面固守新郑，一面向齐国求援。此时的郑国国君是姬子突的儿子姬踕，深知郑国实力下降，不能单独对抗楚国，目今之下，唯有齐国可以带领诸侯挡住楚国。

    小白接了郑国的求救书信，心思道：“郑国多年前与周室互质，风光一时无二，如今还是得向寡人求助。”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管仲见此说道：“君上接到郑国求救书信，不愁反喜，何故？”小白遂将自己所想告诉了管仲，管仲听罢也笑道：“风水轮流转，人生都有起起落落，何况是诸侯。郑国地小民寡，纵然是一时强大，也不会持久。楚国地大物博，派兵来攻郑国，郑国自然是来求助我们。君上，当今之计，该派何人为将，还宜早做定夺。”

    小白说道：“寡人欲以公子齐东为将。他曾经助郑伯复位，又多年在外，是不二人选。”管仲思忖片刻，道：“不可！昔日齐东助郑伯复位之事乃是九州会所为，目今天子深惮九州会，不可使旧人担任主帅；二则齐东远在孤竹，即使应召，恐怕到达郑国时郑伯已为楚国所擒。君上之意，我明白，意欲补偿齐东。既然如此，不如还以王子成父为将，齐东为副将，历山派堂主亦为副将。兵马先行，齐东若应召随后再去郑国不迟。”开方在旁，尚不知齐东为小白之子，欲劝谏不可让齐东为将，后思刚来齐国，不宜贸行，遂止。小白于是依照管仲之言行事。

    书信飞至孤竹，齐东阅毕信件依然不想赴郑。墨穗拿过信件看了一遍，略作思忖道：“你父亲两次征召你从军，无非是想让你立军功，以才能折服众人，然后再恢复你的公子身份。这是一个机会，东儿不应该错过。”

    齐东听了说道：“母亲，孩儿我多次立过军功，都受过天子封赏。周室之赏我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是一个齐国的封赏！再说，远离庙堂与江湖，在母亲身边尽孝，不正是母亲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吗？何必又居庙堂、处江湖，徒增烦恼！”

    墨穗知道齐东嘴上如此说，只不过是逃避被墨契打击的事实，好男儿谁人不愿望建功立业，正君子何人不期望美人在怀？只是这些年齐东事业上被天子压制，感情上又被此人回绝，不免心灰意冷。人在富贵时不会想起父母、亲人，人在苦难时一定先想到父母。眼下，陪墨穗来孤竹，一是尽孝心，二是寻找心灵慰藉。

    想到比，墨穗也不强求，遂替齐东修书一封，大致意思感谢小白提携之意，年内并无回中原之意，日后再有将兵之事，愿意前往。随后，墨穗又以自己名义写了一封信，对于小白数次心念齐东很是欣慰，这一生跟随小白是她最无悔的决定。

    齐、鲁、宋三国联军到达新郑，妘仲梁自觉无胜算，竟然悄悄撤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