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三

    汪十五矮着身形躲在一处马头墙后,双目凝着精光,冷冷的盯着一处二进的宅院。影壁,天井,正厅和两侧的厢房。月光撒在天井中,说不出的阴冷。凝了凝神,十五纵身一跃跳入天井,居然没发出一点声响,东厢房内传来沉重的鼾声,轻轻的推开房门。拔步床上睡着两个身形,藏在绸缎面的被子里。十五身形暴起,猛的掀开被子,左手指如钩,一把锁住男人的喉头。旁边的惊醒的女眷还未发出惊呼便被十五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双目尽裂而亡。男人透着洒进的月光惊恐的看着蒙着口鼻的闯入者,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喉头被锁紧,一句话也说不出。

    汪十五冷眼看着这个被拿捏住的家伙,刻意改成了官话。冷喝道“方通判,好快活的日子,不知胡少保大人可曾托梦与你,说他用命换了你一个好前程?”

    那双惊恐的眼睛此时震惊的无以复加,不过多年历练,一会便冷静了下来,一手轻拍示意有话要说。十五说“我容你说话,但管喊叫,立取尔命。”

    方通判点头示意,十五稍微松了松手。“不知你是胡大人亲兵随扈还是门生,胡大人冤死,与我不相干,好汉怕是冤枉了本官,床下箱内有几十两文银,好汉只管取了去,贱内毙命,我自会做成案,管教追不到你头上,饶本官一命可否?”方通判几乎是抖着身体牙关打颤说完这些。

    汪十五听罢,笑道“好花的嘴,真不枉徐先生断你是个背主的货,我只问你一事,嘉靖四十一年,给南京给事中陆凤仪的信是何人授意你写?”方通判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夤夜而来的蒙面人,脑子飞转答到“胡大人十罪坐实,天下皆知,我一个小小的司吏哪来的胆子写信,好汉怕是寻错了人”,十五一手伸向方通判右肋,拿住肋骨,左手又加紧锁住了方的喉头,骂道“你一个小小府吏,两年不到做了一府通判,一个只会听酸曲写烂诗的破落秀才,卖主求荣,躲到徽州府来,以为灯下黑便无人寻你是吧,再问一句何人指使你?”说罢又加了气力,方通判豆大的汗珠集在脸,眼睛模糊,只觉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暗哑了嗓子“别,别,我说”。

    “最后一次,再扯东扯西,爷就直接送你归西,如实说来”十五说道,稍微松了松手劲。

    方咽了口口水终于松了口气“好汉,信的事你已然知晓,是我所写,本来胡部堂嘉靖四十二年出狱后,此事已过。可去年再次被捉拿进京,到后面自戕,与我无半分干毫。嘉靖四十一年小严阁老倒台后,七月初三的一晚,我在杭州家中来了一位秀才,三十上下年纪,说是故人所托,递我二十两黄金,再加上一套前程,只须我写封画押信,将胡部堂所涉不法事十条呈与南京给事中陆凤仪。如有不从门外埋伏便直入取我夫妻性命,门外黑衣人还进门亮了短刃。我这贱内,贪财起意,我拗她不过只能写了,到了十月便说我三年考核绩优,家中又有人出资纳捐,便保我到这徽州府做了通判。再后面我就真不知晓了,胡部堂冤死,我亦是愧疚难安,平时里只管做事修身,你看我这家中连老门户和丫鬟都未曾请一个”。

    “那书生模样如何,说的哪里口音,官话还是你们杭州本地话?”

    “面皮白静,短胡子,生了一双凤眼,头戴方巾,青玉色的镧衫,颇有神采,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绝不是凡夫俗子。说的一口杭州话,应是江浙人,只有一面,加之当时惊悚,只记得这些,好汉放我,拿了钱财自去吧?”

    听完之后,汪十五笑道“好”,话音未落只咔嚓一声捏碎了方的喉头。“你下去给胡大人赔罪吧,别急,后面还有人,你先去占个座”。说罢只把还睁着眼的方的尸体平放在床上,将直下床后翻出箱子取尽了几十两雪花银,用柜内衣服打了个包裹背在肩上。而后将油灯内油泼在床上的二人身上,拿火媒点着了,这才回到房外天井,在瓷缸内洗了一把脸,踩着院墙轻揉长臂,两脚便上了屋顶,顺着紧邻的房屋顶身行起落。又来到客栈的楼顶,将银子藏在了两处马头墙的夹壁里,学了两声猫叫,脚勾着屋檐倒吊着穿过了窗户回到客栈房间。倒在床上,想着那个背主的方通判的话,想起了胡大人生前事,桩桩件件涌上来。。

    不到半个时辰,几声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斗山街。“走水啦。。。。梆梆梆,走水了,通判大人家走水了”。不一会开门声,人们呼喊奔走的声音便杂成一块。客栈店家也开了门挑了桶去帮忙,十五换了平日打扮,跟着去看了。

    等走到通判家时,已是火光冲天,隔壁人家正拼命往外搬床运柜子。孩童哇哇的哭着,十五和店家一起去井边挑水帮忙。一个泼皮正在喝倒彩。只听到啪的一声耳光打在脸上,泼皮正要发作,抬头一看便只能默不作声,手捂着脸。

    来人道“你这痴鬼,烂肚宝,十处打锣,九处有你,还不去帮忙?”

    泼皮只得做样帮忙,十五的水刚挑到,这泼皮便抢去随意泼向院墙内。十五做状苦笑,真要再去挑水,却听的一声“十五,是你?你怎么回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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