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张四

    许世荫脑子一转,看了汪十五和朱五妹,恭敬朝朱五妹作揖:“秀莲嫂子,你怎么到城里来了?”。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汪十五没想到来了这么出,刚进嘴的酒乐喷了出来。朱五妹羞了个满面红,连忙挥手道:“不是,不是。莫乱叫。”

    哈哈哈哈,汪十五乐完把许拉回板凳上,开始吃酒,把昨晚遇见朱五妹的大致经过说了。许世荫自己使坏做事历来有分寸,虽然自小顽劣,但没做过欺男霸女坏人性命的事,听完只说:“这两个畜生,五妹杀的好,五妹可有旁证,我去黎阳拿了那班主回来,送他到府衙,定罪送他去城门楼外杀头。戳。。。。匹。”朱五妹见他嫉恶如仇,性格直爽,没有拐弯抹角,心里当下就添了一分好感。又偷偷瞄了下,才发觉这许旗官言谈虽然粗俗,但唇红齿白,面如玉雕,比那戏台上的小生还要俊上几分,心里直扑腾腾的跳,长到十七岁,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汪十五又说了安顿朱五妹的事,一个囡,常住客栈肯定是不行的,要许世荫想个办法。许世荫正往五妹碗里添了个鸡腿,闻言挠挠头,想了一下:“我家姐刚回门几日,我那个木头桩子姐夫去南京备考了,我老子和娘虽然天天追着我打骂,对家姐却是一惯顺着的。我姐嘛,自小护我,我去从军时她在家哭了一天一夜。五妹你再安心与客栈住一夜,明天一早我姐自然会接你去我家,一路上你听她计较就是。你刺人报仇的事,我和十五会有办法,你只管安心。”

    汪十五接了话:“朱姑娘放宽心,我这兄弟答应了就有担待。”朱五妹点了点头,先吃完就回房去了,这姑娘心思灵巧,知他二人还有别的话说。刚掩门,许世荫朝她扮了鬼脸。

    汪十五待朱五妹去了院内,一筷子打在许的手背上。

    “又打我做甚?”许摸着手背问。

    “只有一条,你莫要私下里欺负人家,这囡性格刚强,跟戏班走江湖几年,看人待事都有些心思,莫让她小看了你。”十五正色说道。

    “晓得了,她一人时我绝不言语孟浪,更何况我家里人多,哪个发瘟的去我老子那说了,免不了又是一顿竹笋炒肉,你放心哩。怎么样,去那万安查家送信好嬉吧,我那表舅气的如何?那缠脚的大虫没出来泼你一盆洗脚水么?哈哈哈哈哈哈。”许世荫一脸贱笑。

    “你觉得他们能打我骂我么?帮你送信那老伯是你家何人?”十五从怀里掏出信和盖了查时华私印的便笺递回给许世荫。

    “那是我家私塾先生,被我缠了两个时辰,答应他两坛黄泥封才同意画的。以前在军中告与你我早已懂人事,你偏不信。我家这位先生屡试不中,教书也是一般,但私底下画些春宫小品,写几段风流却是一绝,我小时候就是偷翻他书箱才学得手段,如何,这画你留着看?都要取妻的人了,还是个杀贼的好汉,过几日我再偷他几幅小画与你?嘿嘿”。

    “你自己留着看吧,小心日后不举。你那表舅让我带话回来,这两日他便要带着囡上你家门讨要说法哩。”

    许世荫独自筛了碗酒,一饮而尽。沮丧道:“兄弟,我这世上只有你这一个生死兄弟,我生于许家,田产金银在这城里也是算的上的,又出了一个翰林叔叔。自小处处逼我习文舞墨,可我就喜欢听杨家将,岳家将,从小就自已做了竹刀到处砍泼皮懒汉,家里陪了不少银子。后来从军杀倭寇,你我众兄弟何等快活,胡部堂在那校演场,说徽州出了个汪直,勾结浪人倭寇做乱,我徽州子弟,杀敌博命,挽了他和徽州父老颜面,敬我们酒。当时我俩立志要杀得尸山血海,非到封官荫子不回乡,哪知后来那么多变故。我那祖父以死相逼,让我老子使银子,叔叔通关节,把我弄回来当这个刀都锈了的鸟旗官,一肚子气。如今又逼我取个缠脚的小姐。我从小看我那家姐缠脚,哭的撕心裂肺,老药婆狠心模样,没有半点怜悯。好好天生一双脚,非弄成三寸,踩双小鞋,走路扭扭捏捏。我听你说秀莲嫂子从小便不缠足,下水上山,挑担行路几多爽利。我打死都不会娶那查家的囡,非逼我,我就去那庙里出家,断了一门香火。”一气说完,又满饮了碗酒。

    十五看着他兄弟。问道:“真不娶?”。

    “打死不娶。”许坚决道。

    汪十五知道许的性子,叹了口气。“你只管回去同你家姐商议好朱姑娘的事,莫误了。你表舅上门的事,我来应付。只不过你家以后怕断了这路亲戚。”

    许世荫吓了一跳,问道:“兄弟,人家走水路官道来,你如何劫杀,如何埋葬,这手段太黑了吧。”

    “劫你个头,埋你差不多,胡乱猜什么,我说的是彻底翻脸,不是要人性命。”十五骂道。

    “嘿嘿嘿,不是怕你为我用了绝路么?”许放下了心。

    喝完了酒,许世荫极为自觉的又把身上所有碎银递了十五。说明日他家姐来接朱五妹,又趁着酒劲想突袭十五,结果又被十五掼了一跤。不恼不怒。哼着粉词一副浪荡子模样出巷回家,沿路的几家妇人听了羞的直接关了门板。

    二日清晨,朱五妹早起帮店家潘老儿打扫了店内,又煮上了茶水。乐的潘老儿直夸这汪家妹妹比大哥还要勤上十分,以后谁家娶了谁有福气。十五今日为了帮许世荫拒婚有些事办,就未出摊,乐得睡了个懒觉,下楼吃了碗素面,坐那喝茶。巷子里刚热闹起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走到店里,直接问:“五妹在么,我家小姐在巷口轿子里等你,教我来接你哩。“

    “是许家大小姐么”十五问了。

    “正是”丫鬟答话。十五点了点头,对朱五妹说道:“你安心去,做事手脚勤快些,有事就到店里寻我。”又给了五妹几粒碎银。五妹接了银子,碍于他人,只得说:“哥哥,你照顾好自己,莫要贪杯误事。”说完随了丫鬟出门而去。

    潘老儿问道:“这是去帮哪家做佣啊。”

    “许家,许旗官家姐身边缺人。”

    “哦哦,哦,那个惹祸精不省事,不过他家姐到通情达理,是个有名的贤良女子哩。”

    十五只笑笑不语,打了招呼也出门办事去了。

    许家,许世荫的姐姐许招娣正在房内上下打量着朱五妹。这囡长的果然眉目清秀,杏眼柳眉。只是生在苦寒之家,有些瘦弱,在自家多吃些时候自然会胖些。心想着自己这个现世宝弟弟果然有眼光,比那表舅家的厉害囡多了不只三分色采。等许世荫结婚过后两年,再让他把这眼前的姑娘收了房去。由他这个做大姐的出面,老子娘也不会说什么,到时候就算大房的翘嘴,还不是水到渠成。这个弟弟,只要不杀人放火,做什么她都要护着。不只从小疼爱,还有一桩,她自己嫁人后,丈夫是个读书人,也是绩溪富家子弟,有些男尊女卑,两次乡式不中,对许招娣就有些冷落,茶冷饭凉的就对妻子用言语出气,有一次还朝她扔了饭碗,把膝盖砸得青淤不散。许招娣气的跑回娘家,老子娘也气的掉泪。只有许世荫见了二话不说,骑马就往绩溪姐夫家赶,当着姐夫家人面打的自家姐夫到处躲避,人家下人要帮忙,许世荫蹭的拔出长刀,说来一个死一个,他只给家姐出气,家事旁人莫要插手。见他凶恶,无人敢上前。姐夫又被打的三荤六素,许世荫直接把他夹在马上赶回自家中,逼他姐夫向丈人下跪认错,还写了封永不休妻的保证。

    朱五妹被招娣看的有些发麻,也不知道昨天那个好玩的家伙使了什么手段真就让他姐姐亲自坐轿去接了她来。她哪里知道那个现世宝昨日回家后,拉着许招娣求了半天,说他看中一个婺源女子,父母哥哥都遭了虎患,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亲戚店内打杂,他常去吃酒。一来二去,二人就订了终身,自己要取媒妁之妻,又放不下她,只能求姐姐先放在身边。许招娣觉得这弟弟虽然是有些放浪形骸,但不过一个女子,只让许世荫要打听清楚底细,以后收为偏房也不是大事,就应了下来。今日一看,果然丽质,暗夸弟弟有眼光。两人交谈了几句,许招娣便让人把朱五妹安顿了下来,换了身衣装,只说让五妹伺候她一人,平日就睡她身边。

    许世荫此时在卫所内,翘着双腿,嘴里叼着根草棍,正得意胡乱唱着。兄弟去给他挡婚了,姐姐去接五妹了。再也不用为那缠脚母老虎发愁了。开心。想到五妹的样子,许世荫心跳突然也快了起来。

    “再也不去船上喽。”许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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