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虎山行四

    三位女子跪在地上谢他们救命之恩。只是这受辱的身躯，如何再能回城里，众口铄金，就算清白不曾被玷污，回去也说不清。这三人就要去那后山跳崖自尽，汪十五和许世荫连忙劝住，答应想办法安顿她们，只是先不能随他们回城。

    将洞内零碎收拾了，十五又去割了不少枯草碎枝，在洞顶燃了火堆发信号。半个时辰过后，一排间距的火光从那清凉峰底绵延而来，正是那潘发良带着本村青壮打着桐油火把上来接应他们。许世荫在洞里又仔细搜寻了一番，除了些兵器没有什么发现。潘发良众人上山后，看见洞内一地尸体，哪见过这般惨烈，都怕这两个一脸碳墨的年青人。许世荫亮了身份，让众人抬了尸首，抬猪一般将倭寇绑在一根竹杠上下山而去。许世荫和十五背了洞内金银绸缎和那个木头牌位，让三个女子走在他们前面。

    下山过后，众匪尸体就用草帘盖了摆在路边，把那三个女子先安顿在潘老儿旧屋内。在池塘边，许世荫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乡里今日辛苦，明日抬了尸首与我去府衙领赏。”

    众人大声叫好，十五接着说道：“不过有两件事还请众位帮忙，去了官府只说了这位许旗官领着你们上山剿匪，莫提有我。还有那三个可怜女子现在回不了城，还请各位乡亲照看，但莫要做调戏爬门的破事。谁要是坏了这两件事，莫怪我俩狠辣，教你们看看我的手段。”十五说完，把手里刀掂了掂，喝道“中！”。一道寒光直插十五步外的柳树，众人看去，只有刀柄露出了树干，把他们唬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潘发良赶紧道：“二位放心，我潘家人都厚道哩，不会做那猪狗之事，三个姑娘我们只让家中妻女帮忙照顾，哪个不晓事的骚公猪去招惹，我们定把他吊在祠堂里用竹鞭抽。还有去了府衙，我们也只说是许旗官带我们取的功劳。”众人都答应下来，一个是官军惹不起，一个是说话斩钉截铁的还露了骇人手段，谁敢去招惹。

    众人散去，十五交待了潘发良一番，潘发良又去村中找人了。十五和许世荫把那倭寇绑在柳树上，十五坐在地上休息，许世荫举着火把对着倭寇的脸照来照去，又用手重重拍拍倭寇的脸，笑的古怪。一会潘发良带着一位六十开外的老汉走到跟前。

    十五说：“老伯，手艺如何。”

    这老头也是个胆大的，指了指倭寇说道：“还真是个猴子样哩，杀人越货，欺我徽州府贤良女子，一会让你看我手段。呸”再回十五道：“后生放心，经我手的猪牛没有死了的。”说罢从随身带了的竹盒里取了一把形制奇怪的小刀，刀头7字型，又取了快磨刀石在池塘里浇了水把刀来回磨了几下，还用大拇指轻抚试了锋利。来到倭寇面前，倭寇用半声不熟的官话骂到：“杀我就用大刀，一刀痛快，何必用小刀凌我”。听到这口奇怪官话，老头更坚定了决心，又从竹盒里取了一方药膏放在地上，用火把烤了7型刀，点头示意。十五和许还有潘发良都背了身去，老头一把褪下倭寇裤子。又问了句：“全割还是怎样。”许世荫回道：“先割那两个毬”。倭寇哪知道这老汉是个劁猪的，专业精湛，四里八乡只认他的手艺。劁猪老头晃了晃手中刀就要下手。

    “我说，别割，我说”倭寇只觉得一股暖意流到裤腿。

    “呸，吓尿了。”老汉嘲笑道。

    十五几人回头过来。许世荫恶劣，还找了根棍子扒拉了两下，才把倭寇的裤子用棍拨了上去。十五和潘发良都被这货恶心。十五骂了句“莫闹。”然后对着倭寇说：“姓名，受何人指使，劫掠州县是何目的，还有徽州城内应是何人。”

    倭寇平息了一会，说道：“我是王直手下浪人，叫木山介，徽王被浙江那个叫王本固的设计抓了，又被处死。消息传来后，我们都骂胡宗宪背弃约定，背后暗算我们。徽王生前说了，他若死，两浙的百姓就又要受苦。嘉靖四十一年，胡宗宪死了，因我会说汉话，山口国主源义长派我偷偷从宁波上岸，到杭州府的西湖边清波门客栈找一个秀才，那秀才住在客栈等我，我去了问店内慈山先生可在就行。我去那客栈果然找到，那慈山先生让我带着徽王原先几个跟随到这清凉峰来为匪，待信举事。”

    “那叫慈山先生的秀才什么模样，年岁多少？”

    “三十左右，脸皮很白，眼睛与他人不同，两个眼角上翘。”

    汪十五血液上涌，又是这个书生，逼方知远写诬告信的也是他，看样子这杭州府书生比想象的更重要。

    “徽州府内应是谁。”

    “歙县主簿吴有德。”

    许世荫笑道：“果然无有德，做出这等事来，你再说，你们如何接应的。”

    “每月十五，他去那太白楼吃酒，交大户人家图影与我，抢的金银我在严州府换成银票，再让人送进城给他。”

    许又问道：“如何给？”

    木山介答道：“我手下扮做卖馄饨的，把担挑他家门口，叫卖三遍，他家人便来取。”

    十五说道：“想一下还有什么遗漏。”

    木山介想了想说：“没有了，你们会放我么。我保证出了这村便一路东去，回我家乡，再不踏大明半步。”

    十五说道：“我从军时，少有浪人贪生怕死，今日不装作劁你，估计用别的手段你也不会说，能派你来，定是你有些本事。不过你等在乡里抢掠杀人，侮人妻女，我岂会放你。”说罢回头和老头嘀咕了两句。

    木山介说到：“请将刀还与我，我在此面东切腹自尽，还请成全大义。”

    许世荫不屑道：“戳。。。。。匹，禽兽东西，哪来的脸说大义。”

    老头不说话，再次脱了这倭寇裤子，让火把近些。对准了，用刀一剜，一块肉坨掉在地上，潘发良一脚踢到池塘里，巧的是一只老鳖正出水换气，一口咬住慢慢沉到水底。许世荫拍手笑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剧烈的疼痛感从下面传来，木山介疼的睚眦俱裂。满嘴家乡话咿呀乱骂。潘发良夺了十五从柳树干中拔下的刀，一咬牙，喊一声：“我戳你这倭寇祖宗”，愤慨之下一刀剁了木山介脑袋下来，这倭寇大小头一齐分了家。

    场面的确血腥，许世荫提议把这倭寇身体埋在村口，头颅带回州府。在这倭寇埋身之处镇一块碑，请知府大人写让镇倭碑三个大字，再写一记，警示后人。劁猪老头和潘发良都说好，十五想给老头银子喝酒，这老头手一挥：“就当是白劁只猪。”许世荫拍马道：“老伯豪气”。

    四人连夜挖坑埋了无头倭寇。次日一早，十五交代了留在潘老儿旧屋中的三个女子，留了些碎银。让他们安心住下，安顿办法周全后，会有人来接她们，三人答应下来。

    这潘发良领着村里青壮用独轮车绑了众匪尸体，随着汪许二人往县城而去。一人在前，举了跟竹竿，上挑一旗，村中会笔墨的写了四个大字：“旗开得胜”。沿途的乡民见了一队人，又见独轮车上尸体，先都吓得不轻，后来知道是那清凉峰的匪徒，都大声叫好。许世荫抖足了威风，假模假式还接了几碗酒。汪十五只是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回城后诸事宜，昨晚二人已经说定，功劳全是许世荫的，许世荫在堂上再把这功劳分给顶头上司，说他暗中安排许世荫率乡民偷袭清凉峰，做得顺水人情。汪十五本来就是奔着倭寇去的，又得了线索，不想在府衙抛头露面。

    行了一日半，众人来到城外，汪十五故意放慢了脚步，只在二里外停足，让他们先进去。宋祖望看着这一行人和尸首，反应极快。就在那城门扯着嗓子喊：“许旗官真是我徽州府勇将，杀的这么多贼寇，你许家有文有武啊”。屁颠颠迎了众人进城，许世荫搂住宋马弁的肩，丢了一粒银子给他，笑道：“本来是要打你一顿胡言诬我，但今日本旗官杀敌而回，赏你喝酒。”

    得了消息的州府大员，还有大街百姓都聚在徽州府大衙外。敲锣打鼓，放鞭道贺。许世荫带着潘姓众人，把匪首尸体整齐放在衙前，又将搜来的赃款赃物倒在地上，把那倭寇头颅一并抛下，单膝跪地：“知府大人，我卫所张总旗官受指挥使大人同知府大人钧旨，周详部署，命我去那清凉峰刺探匪情，便宜行事。我去之后，得山下潘姓子弟相助，合力攻下匪寨，诛杀全部贼寇，将匪首头颅枭下。只可惜那被掳去的三位女子，贞烈刚强，全部投涯自尽。另倭寇无头尸当地乡民要求就地掩埋，要请知府大人题字镇压，并命人撰写题记。现物证具在此，请诸位大人明察。望知府大人奖励乡民。”一番话把功劳让出大半，又面面俱到。说的知府几人和卫所高级军官又喜又愧，喜的是终于解决匪患，弹劾纸片不用飞到京城了。愧的是他们屁的安排周详，一个个只盼雷劈死清凉峰上的祸害。终归是意外之喜，知府是大场面人，当即叫人验了物证，有几个被抢人家过来指认了几个匪徒面目，又认了自家被抢的珠宝，核验果与报官的样式斤两一致。知府命人把这些尸体都枭了首级挂在城楼上，以示震慑。又赏了乡民银两，再挥毫写了“镇倭碑”三个大字让他们带回拓碑，题记几日后送到。

    等人全部散去，又狠狠嘉奖了许世荫，说许翰林有侄如此，果然许家有德。约定明日带匾额上门与世荫祖父和父亲叙谈。许世荫谢过，又与知府和指挥使二人私下里说歙县主簿吴有德通匪，知府老成，只说：“暂且养他几日，待他自跳，或许还有别的事未发现。”许世荫乐的拍了一通马屁，出府衙后和白捡了功劳的总旗搂着肩膀去喝酒了。总旗乐的开了花：“世荫，你果然有本事哩，我没看错了你。等我调职，定力保你坐我位置。今日酒我请，不醉不归，太白楼去。”

    许世荫脸上陪笑，心里自说：“你这个窝囊废。没我十五兄弟，你还不是革职的命。”

    汪十五过了好一会才进城，和宋祖望打了招呼就往客栈走，路上遇见了去看叔叔的潘发良，两人结伴进了客栈。

    “十五哥，我老子被汪有顺那个老柴皮冤枉下狱了。你快想办法救他”秀莲哭着从客栈里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