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阴阳应象（下）

    “喝呀！逢大人嘛这不是？！”酒楼的新掌柜眉目含笑地搓着手，毕恭毕敬地给逢临行了一个大礼，“自从家父死后，小的成了掌柜的，前些时日百鬼刀聚众作恶，多亏了逢大人，小店才得以保全啊……家父私通百鬼刀以致陷害大人，尽皆是为了生计……但、但那必然也是万万该死……！”

    逢临淡漠不语，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尔后便是与那新掌柜擦肩而过。新掌柜见状，又识趣地打了一个拱，扬声道:“给逢大人预备上上品的天字号雅间！摆出上上品的茶叶！”

    闻言，逢临回首，方欲张开口言说些“不要茶，要酒”云云，却又顿觉喉咙中卡了些甚么东西似的，此时此刻，于逢临脑际闪过的，是陈语盈递给自己的那盏暖茶……

    “掌柜的，有香兰苦丁没有？”逢临问道。

    “有、有！”新掌柜口中响亮地蹦出两个大字，同时又恭敬地鞠了两躬，尔后伸长颈子，对楼下吆喝起来，“给逢大人上香兰苦丁——！速速！”

    在二楼的雅间内，逢临与李渊双双落了座，李渊忽而一笑，“早有耳闻说你嗜酒如命，没成想在建康城混迹这些年月，竟尔喝上了茶……全然变得和南蛮子一样了……”

    逢临如冰的眸光扫描过李渊，尔后又回转到了窗外，“人总是会变的……”

    “人总是会变的……说得不错，”李渊方欲掏扇子，却在腰间摸了个空，于是无所适从的双手只得老老实实地搭在桌案上，“天下何人变作何种模样，我都不在乎；唯独你，切勿忘了自己的宿命——这是你自己决定要走的道路。”

    逢临不言，只是眺望着窗外的夜色，温煦的晚风裹挟着些微薄的寒意，清爽爽地灌进雅间内。

    静默。

    “我从未忘过。”

    逢临以拇指顶住剑格，将宝剑崭露出一截寒彻的刃锋，逢临注视着寒铓中倒映的自己的眸子，而后挥一道目光于李渊身上，“朝廷意欲重组龙翊军展开抗击战，此乃天赐不二良机——天下若是棋局，第一步杀着便交由我。”

    李渊闻言，只觉一阵极寒袭面而来，遍体如同有寒流涌动，俄而舒眉展笑，高高地举起茶盏，“以茶代酒，我敬表兄一盏。”

    饮罢，李渊喉眼中苦涩难当，他剧咳一阵，站起身来，双手扶在了窗沿上，邪笑一声，“建康，要变天了。”

    夏虹将耳朵自墙板上移开，轻舒一口气，“听不太清呢。”

    “这样不太好吧？”白羽绫紧张地绞着双手，“对方可是我大陈龙翊将军……”

    “龙翊……你说龙翊？”夏虹蓦然回首，“他们方才貌似提及甚么‘龙翊军’……”

    “龙翊军！”楚岫云心中一凛，与白羽绫对上视线，他忽而回想起在苍梧客栈捡拾得的那诏书，其上便赫然书道“重组龙翊军”字样！

    “想来也是了——皇帝诰命天下英雄靖难，并赐七公主之驸马一职为赏赐，逢将军与七公主交好，全无不去涉足的道理……”楚岫云低声细语，一丝阴翳渐上眉梢，“眼下的当务之急，即是参与龙翊军选拔。届时，我们便可有机会与逢临本人正面较量！”

    白羽绫同样是兴致冲冲地望着楚岫云，楚岫云则揉了揉白羽绫的脑袋，“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就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是什么意思呀？”白羽绫问。

    “就是、就是……”楚岫云两眼放着光，好似天真孩童一般，“有好多好多钱！还有权势！没人会再敢瞧不起我们……想吃什么都可以、想穿什么都可以！”

    “我想要穿软罗裙！想要吃太湖船点！还想……”白羽绫蛾眉一皱，“还想回苍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