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飞鸿踏雪（上）

    话说楚岫云初出茅庐，经由与潘皋之、蓝无羁、刘百星、胡雪飞四轮恶战，早已是遍体鳞伤。

    而今楚岫云只是搀着长棍作杖，一瘸一拐地随在逢临踵后，“喂！”

    逢临并未回应楚岫云的呼声，只是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楚岫云沉淀一阵，又憋出来一声:“喂！”

    默然。

    “喂喂喂——！”

    “吵死了，”逢临蹙眉回首，眉眼间流转着灼灼杀机，“说！”

    “我、我想如厕！”楚岫云见了逢临神色不禁心中一怵，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逢临心知楚岫云有伤在身，如若便是此般内急之求也不答应，那便愈是雪上加霜，可是连半里路也走不了了。

    是以逢临只得点头应许。

    待楚岫云蹩进偏僻巷道中，逢临独个儿仰天怅望，忽听得南首震响，不由得便于心头浮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实则，此次选拔赛中沦为众矢之的的处境，逢临并非不知；然而此刻，逢临隐隐感到不安——这座城中，还有“不知道”的余党！

    逢临愈是盼着楚岫云早些返回，楚岫云那边愈是没了动静。

    无可奈何，为了确保万全，逢临只得向着楚岫云所在巷道走近两步，低呼一声，却未有所回响。

    不妙！

    逢临猛然跃上前去探查，但见得楚岫云正面朝深壁，他闻声侧首，当真受惊不小:“逢……逢将军，你、你怎么！”

    逢临一心惟愿楚岫云万勿遭逢不测而已，却失算一着，当下便赧赧地扭过头去:“兵贵神速！你这速度，磨蹭也磨蹭死了！”

    楚岫云了事，掸掸衣衫，难为情地说道:“您说得是。”

    “看你拄杖的姿势，”逢临冷不丁地道出一句，“是左撇子？”

    “是啊！”楚岫云一笑，拍拍悬于左手边的佩剑，“逢将军明察秋毫，当真了不得。”

    “那也没什么了不得，”逢临冷眼盯着楚岫云双瞳，逼近一步，右手悄然搭上剑格，“我倒觉得你的易容术稍胜一筹。”

    “逢将军你……”楚岫云不知所云地没趣一笑。

    楚岫云话未落地，逢临已然挥舞一剑，然而原本惯用左手的楚岫云，竟尔下意识探出右手摸取兵刃，却在右边摸了个空。

    “你……”楚岫云诡谲一笑，缓缓从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将刃锋直指逢临，“你怎么看出来的？”

    “楚岫云”这句话已然颤得厉害，声口也不似方才。

    “他在哪里？”逢临横剑，做出意欲进攻的架势。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啦哈哈哈哈！”伪冒作楚岫云之人狂笑不止，挺起匕首飞奔上前，“你死不足——！！噗啊——！”

    逢临一剑便取了那人性命，心觉不甚解气，又反手补了两剑，这才挨家挨户地踢门来找寻楚岫云，直步入方才巷道最末的木屋。

    果不其然，真正的楚岫云已被扒得赤条条的，双手反绑在合抱的屋栋上。

    楚岫云见得逢临入来，顿觉无限光明，大呼其救，然而口中塞着麻布，始终只是呜呜咽咽的。

    逢临单手扶额，作无语状，心中哭笑不得，只是先行回返，取来楚岫云上下衣物连同佩剑，交由其本人穿戴。

    “这遭当真是死里逃生！”楚岫云穿戴完毕，长舒一口气，“还以为必死无疑了，万幸逢将军搭救。”

    “那人易容术高明得很，”逢临心中不安并未抹消，反倒心觉那不祥离自己愈来愈近，“面容、习性，甚至嗓音尽皆仿效得与你别无二致。”

    楚岫云闻言，也不禁慨然道:“那你是如何发觉那人不是我的？”

    “他有意仿效你惯用左手的习性，”逢临耸肩，尔后做了个左手拔剑的动作，“然则聪明反被聪明误——左撇子才不会将佩剑悬于左侧，否则拔剑时会极为不便——更何况，他的口音与你不尽相同。”

    楚岫云心生无限钦佩，不由得赞叹:“他当真连我的苍梧口音也可以模仿出来的？啊……”

    说到口音，楚岫云忽而意识到某些此前不为己知的事情——他昂首直视着逢临的剪剪双眸，直视着逢临的腾腾杀气，“你的口音，虽然与建康人几乎如出一辙，但也绝非建康口音……”

    楚岫云身受逢临之恩不小，本已将其视为好友，然而此时此刻，不复彼时彼刻，他终于还是对着逢临拔出了剑，“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