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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冷战

    “妾乃右大臣之女。药子专宠,仲成骄咨,卿为其兄妹之鹰犬,凌辱王公,鱼肉百姓,京中无人不惧“鬼”之名。今日将军纵马惊我府上车驾仆从,妾蒲柳之质,自知无力讨要公道。然暴虐嗜杀,自古以来未有不亡者,望卿好自为之。”

    …………

    “承蒙相救,妾方能苟全性命。将军左臂为利器所伤,不可置之不理。”

    …………

    “父兄命妾入宫为女御,诞育皇子助家族在朝廷稳固权势。可天子已有皇后与二妃,朝局不稳,此时进宫又能有何作为?不过是枉费年华。”

    …………

    “卿虽言行无状,然见识抱负不似山野之辈,可否请教尊名?”

    …………

    “妾所带仆从皆已命丧贼人之手,与其回京入宫争宠,身陷时势朝局,不如随卿远走,以报救命之恩。”

    …………

    “天子乃神明血脉,万世一系。卿如何能夸下如此海口,许我皇后之位?”

    …………

    “妾身清白已许将军,无法再如父兄所愿入宫侍奉,亦不愿再为他人之妻。卿若有心,回京后可派信使来府上议亲。”

    …………

    …………

    …………

    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再也不愿说哪怕一句话。阿罗醐猛然惊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梦了。自从死后成为妖邪,他在失去肉身的同时也失去了做梦的能力,方才的景象竟是这一千多年来的首次梦境。

    登上帝位,再许你入主中宫,当年的豪言壮语我已为你实现,可你又在哪里?阿罗醐的意识还处于现实与虚幻之间,身体斜斜地倚靠在王座上,显得有些恍惚:是你的父兄先向我下杀手,我才血洗了北家……是你背弃了我,以死来报复我,还带走孩子,断绝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事到如今,你忽然闯进我的梦里,是知道我快要死了吗?你是来看我的下地狱的是吗?!

    殿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声响。阿罗醐伸出手,似乎想在空气中抓出故人的影子,却注定只是徒劳。

    少倾,有近卫入殿通报,“陛下,竹取殿下已回京,正在殿外求见。”

    “让她进来。”深陷往事的阿罗醐终于在这一刻被拉回了现实,他精神一振,重新以威严的王者姿态端坐于御座之上。

    “父皇安好。”辉夜并不知道他刚经历了什么,带着笑意地走了进来。

    “多日未见,你看上去气色不错。”阿罗醐随口寒暄道。

    “啊……我今天化妆了……”辉夜一怔,没想到他的眼力这么好。过圣诞节征士送了她一支口红,她就顺势化了点淡妆出门,“您觉得不习惯吗?”

    “唔……”阿罗醐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人类往脸上涂脂抹粉的这种行为。

    “要不,还是先说正事吧。”辉夜轻车熟路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您能不能把西鸿胪馆也给我呢?现在经营稳定了,正是扩大规模的好机会。”

    “你还嫌不足吗?”对于她的得寸进尺,阿罗醐本能地生出几分不满。

    “国库里只是稍稍充盈了一些,您就满足了吗?”辉夜睁大眼睛反问道。

    “……”阿罗醐颇为无语,国库里的钱当然是多多益善,可重点难道不是她都已经富可敌国了,还贪得无厌地想着要从妖邪界拿走更多的钱吗?

    “听说妖邪众们效率不错,新的城池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在迁移民众之前,不抓紧时间充盈国库可不行呀,父皇。”辉夜继续阐述着她的宏图大略,“只有京城以外的地方也都繁荣起来,普通人也能过上好日子,才能长久安定不是吗?”

    阿罗醐静静地听她说着,没有出言打断。

    “就是到时候……可能有一些手续需要用到国玺……”辉夜小心翼翼地觑着阿罗醐的脸色,尽管他的外观只是一副铠甲,也看不出什么脸色。

    “要就随时拿过来吧。”阿罗醐答道。

    “真的吗?!”辉夜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真的。”阿罗醐却显得已经深思熟虑过一般。

    “父皇最好了~”这一刻,辉夜笑得像是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阿罗醐不知道她这句话有多少是真心的,但不知不觉就被触动了。只要她肯念他的好,也算是没有白白器重她。

    “殿下回来了。”这时,从谒见厅西侧清凉殿的方向走出几道优雅的倩影,俨然是内侍司的两位尚侍和迦游罗。三人先是向御座上的阿罗醐行过礼,又一同向辉夜行礼问候。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难得见几位聚在一起呢。”眼看来的都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人,辉夜的心情更是舒畅了不少,笑容也显得格外轻松。

    “殿下有所不知。”藤原尚侍在迦游罗为她安放好的茵垫坐下,浅笑吟吟道,“过几日便是陛下的寿辰“天长节”,妾身等正在筹备典礼之事。”

    “什么?”辉夜大吃一惊,下意识就看向了阿罗醐,“如此重要的事,父皇为何不命人提前告知女儿?”

    “回禀殿下,是陛下体恤您学业辛苦,宣下口谕命妾身等勿要让您分心。”橘尚侍立刻开口解释道。

    “可是……”辉夜心下感动,却也因此愈加愧疚,“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典礼自然有宫内省与十二司去操办,何须你去准备。”阿罗醐安抚道。

    “典礼定于六日后举办。”藤原尚侍询问,“殿下届时是否能够出席呢?”

    辉夜身为储君,如果缺席这样重要的典礼,必然有损于她的威望。但阿罗醐无法预测她的意愿,便不想自己开口问,藤原尚侍此举无疑是合他心意的。

    “当然!学校已经放假了,我理应出席。”辉夜不假思索地回答,想以此来弥补心中对义父的愧疚。可当她细细算了一下日期后,不免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不过……那日正好赶上人间的新年,我原本是计划在家守岁的。还请父皇允许女儿先回去和同伴们说一声,再回来协助典礼筹备的事吧。”

    “去吧。”目的已经达到,阿罗醐很爽快便答应了。

    回人间之前,辉夜先赶着回了一趟月宫。几个月前她亲手种的绿南瓜,恰好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前几天她趁征士外出,求伸教给她炖煮南瓜的做法,如今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她先去田里挑了几个品相最好的南瓜,又立刻用瞬间移动赶往膳部的厨房。

    虽说伸当时几乎是手把手教的,但她毕竟毫无烹饪天赋,平时又欠缺训练,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连续失败了三四次,才终于做出一份基本像样的料理。

    这样就可以了,征士吃到这份料理,应该会欣然同意她过来为那位庆生了吧。辉夜如此想着,将南瓜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便当盒中,准备返回人间。

    结果她才进家门,珂姬和秀就眉飞色舞地告诉她,征士的祖父发出了邀请,让大家这次一同去仙台过新年。

    “好开心啊!可以去征士哥哥家里玩了!”珂姬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真可惜……新年是神社里最忙的时候。”枫非常抱歉地说着,“人手不足,我实在走不开,不能和大家一块儿去了……”

    “阿枫,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辽忙说道。

    “辽,我到时候忙得只能住在神社,你还是和大家一起去玩吧。”枫温婉地劝说道,“破魔箭我会准备好的,等你们回来。”

    “放心吧,小枫子不忙的时候,可以来我家吃饭。”朝香这时也主动说道,“过新年家里事情多,要大扫除什么的,我这次也不去了。”

    “知道了。”当麻倒是很干脆的答应了。

    “那个……我……”计划赶不上变化,辉夜没有想到伊达家会忽然发出邀请,她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便当盒,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可能也……”

    “怎么了,辉夜?”听她吞吞吐吐,征士感到有些不妙,连忙问她缘由。

    “那天……正好是那位的……寿宴……我……不能不参加……”每说一个字,辉夜都觉得非常艰难。她知道自己不去仙台的话征士会有多难过,祖父他们应该也会感到失望,但时机的确是太不巧了。她已经答应了义父,实在不能再失信了。

    “……”那一刻,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都沉默了,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阿罗醐……又是阿罗醐……”终于,征士开口了,语气虽然很淡,却足以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心中压抑已久的不满,“祖父……母亲……家中的每个人都很想念你,来电话时叮嘱我一定要带你回家……你真的要为了一个……邪恶、残忍、曾经与我们为敌之人,不顾长辈们的恩情,坚持要去妖邪界吗?”

    征士从未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辉夜,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忍无可忍。阿罗醐是他这一生最痛恨与厌恶的对象,而自己最爱的女孩不仅与他越走越近,如今还变本加厉,为了那个人拒绝去仙台看望他的家人,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一瞬间,客厅里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般,令人愈加不安。

    “对不起,征士,我真的没有那样的意思……”辉夜心中既惭愧又左右为难,下意识将手里的便当盒放了下来,走上前想拉住对方的手,试图解释自己的苦衷。

    “抱歉,我心里有点乱,想静一静……”征士却轻轻地推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独自走上了楼梯。

    “……”辉夜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相识十余年,几乎没有吵过架,征士更是从未像今天这般绝情地对待过她。

    不……你不要放开我的手……求求你不要……她在心中绝望地呼喊着,可自始至终,那抹熟悉的背影都没有再回头,直至消失在楼梯的尽头。那一刻,她心中的那道光熄灭了,孤独与寒冷重新攫取了她的灵魂,令她跌入无助的深渊。

    “小夜子……你还好吗……”看到她眼中的幻灭,连随性惯了的阿月都开始有些担心她会想不开了。

    “没有变通的办法吗?”朝香觉得自己不介入不行了,她搭住辉夜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询问,“征士的祖父亲自邀请,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一趟的。”

    “他……刚刚推开了我……”辉夜却麻木地摇着头,情感上的打击让她暂时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征士一直都很理解、包容她的选择,今天却一反常态,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她知道自己理亏在先,却并非是要故意辜负伊达家的长辈,只是为了不失信于人,为了继续维护两个世界的和平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阿罗醐如今都是她名义上的父亲,缺席寿辰是很严重的事。何况,她深知对不起征士,还那么用心地准备了南瓜便当,就是怕他心里不舒服,想竭尽全力来讨他的欢心、补偿他的。可他怎么能……这样狠心地推开她……

    见她和征士闹了矛盾,珂姬心里也不好受,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口,劝道,“姐姐你别难过了……征士哥哥他肯定一会儿就不生气了……”

    “他不生气了……”辉夜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难道是我错了吗?”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伸心说不妙,赶紧过来打圆场。

    “不了伸哥,谢谢你……”看到伸,辉夜又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那份炖煮南瓜,于是拿起便当盒,交到了伸的手中,说道,“妖邪界那边还有很多事……我……得走了……这个……你们吃掉吧……”

    说完,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戚,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门口。

    而此时,征士正在自己卧室的阳台上吹着冬日的寒风。他已经许久没有回过仙台了,本以为这次祖父相邀,一定能带辉夜回去和亲人团聚的,谁知她竟为了阿罗醐的生日而决定缺席。难得的新年,又事关自己家族的长辈,他无论如何努力,也很难让自己一笑置之。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其实也很迷茫。他已经当着大家的面和辉夜开启了冷战,必须有人先站出来道歉,两人才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是让步的那一个,已经付出得够多了,难道要他单方面永无止境地包容对方吗?就算他内心再强大,也是会感到孤独、会渴望得到关爱的普通人。辉夜与妖邪界走得越近,他越觉得失落,这种负面情绪在他心里已经压抑了太久,以至于今天完全绷不住释放了出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隆隆的声响。他大惊失色抬头一看,竟是朱红色的妖邪门拔地而起,而站在门前的那个人正是辉夜。

    辉夜……征士这才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大喊出她的名字,“辉夜!”

    辉夜本要踏进去,一听到他的声音,本能地停下了脚步,扶住门缓缓回过头。她空洞的眼神与对方眼中的焦灼形成极大的反差,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回想起他方才的冷淡,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就从她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了泥土中。

    “辉夜……不要去……你不要去——!”征士试图阻止,可她最终还是决然地转过身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妖邪门里,她都没有再对他说一句话。

    “好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谒见厅里,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阿罗醐起身走到格子窗前。但密集的雨点遮蔽了视线,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是啊,京城里不常下雨呢。”迦游罗附和着。

    “嗯?”阿罗醐忽然感到似乎有人开启了妖邪门。

    “怎么了,陛下?”迦游罗诧异地问道。

    “是谁……”阿罗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仔细地感知了一会儿,结果却令他很意外,“竹取……不对,她不是刚刚才回人间的吗……”

    “殿下她这么快又回来了吗?”迦游罗也感到有些不太寻常。

    “奇怪……她的气息忽然又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她布下了结界,连大镜都搜索不到踪迹。阿罗醐直觉有问题,当机立断派出了大批近卫军前去寻找。

    当大雨渐渐停歇,阿罗醐终于在天守阁的屋檐上见到了他的女儿。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在巨大的瓦片上,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

    “竹取,你这是在做什么?!”阿罗醐不明白,才一个时辰不到,他的爱女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像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猫。

    “……”听到他的声音,辉夜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殿下!”迦游罗也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看到阿罗醐亲自来找她,辉夜的泪水再一次涌出了眼眶,带着哭腔委屈地说着,“我不想回只有我自己的那个家。”

    “光轮殿他们——”见她如此说,迦游罗情急之下失言,连忙以袖掩口。

    “……”听到这个称呼,辉夜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因为衣服被雨淋透,她的身体冷得颤抖不止。

    “回来就好。”见她不肯说,阿罗醐立刻安抚了一句,“回月宫更衣去吧。”

    阿罗醐嘱咐迦游罗送义女回月宫,并让她留在那边直到对方情绪稳定为止。等她们走后,他立刻命人将恶奴弥守召去了御前。

    “陛下。”恶奴弥守很快赶到,“臣听说殿下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要和你说的正是此事。”阿罗醐的语气显得非常不快,“竹取去而复返,又不肯说缘由,你立刻派人去人间打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陛下,让邪狼丸直接去询问是否会快些?”恶奴弥守提议道。

    “不,派砂龙人去悄悄地打探,不要惊动任何人。”阿罗醐否决了他的想法,“不知道竹取在人间受了什么委屈,居然是哭着跑回来的……我现在根本信不过那些人类小鬼的话,你务必替我打探到实情,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招惹我妖邪界的储君!”

    “是!”恶奴弥守不敢再怠慢分毫,立刻就退下去安排了。

    因为是暗中打探,难度极高,砂龙人先后花了几天的时间,从东京开始蹲守,一路尾随众人到了仙台,从他们日常的谈话中寻找零星的线索。而在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阿罗醐不断命内侍司送了许多古玩珍宝去月宫,可竹取仍是郁郁寡欢,只是埋头工作,对其他事只字不提。

    终于,砂龙人理清了事情的经过,将结果呈到了御前。而阿罗醐在听完详细的汇报后,立刻勃然大怒。他万万没想到,让他女儿受委屈的人竟然会是光轮!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肯说出真相,被他伤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想着要去维护他。区区一个人类,何德何能,竟然让他的爱女这样委曲求全,简直是罪不可恕!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正好,如果那群毛孩子想要打,那就让他再领教领教那件白色铠甲的威力好了!

    于是,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身一人离开了天守阁。而当他走后,一直呆在侧殿的迦游罗悄悄走了出来。她方才听到了砂龙人与主上的对话,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出大问题。想到这里,她下定了决心,身影如邪魅一般忽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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