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刑讯逼供
阴森森的杖室，残留着一股血腥味。
西晋庞大的后宫，杖室是一恐怖的存在。要说暴室还只是一种唠没惩罚，杖室则是暴力的象征，各种刑具令人毛骨耸然。只要进了杖室，不死也得脱层皮。
作为内廷审讯之所，杖室主要是对宫女和小宦官的违逆行为进行惩处，一般由内廷司专人负责审讯。但此事惊动了武帝，佘公公不敢专断。而且案犯是他的人，他得避这个嫌。他吩咐小宦官：“速请提刑司的人来一起审案！“
提刑司派了王侍郎随小宦官来了，同时董猛也派了心腹张公公来。佘公公显然不悦，没理会张公公。张公公仗着有董猛撑腰，就在案前坐下：“老奴也坐下听听，好回禀董公公。“
佘公公毫不买账：“那就听听无妨，菫公公这是信不过本公公，那就请侍郎大人主审吧。”他还是有傲气的，不能在董猛面前认怂。董猛作为御前公公在人前威风，但他作为管事公公也管着膳房、衣库、车马療及暴室等上百号人，还管着丹药房一应用度，董猛在权势上己压他一头了，如果他再不强硬一点，内廷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这一摊子事，他就不好管了。
王侍郎盯着反绑双手坐在老虎凳上的珠儿，一拍惊堂木：“你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
珠儿从冥想中惊醒，她定了定神：“我只想见见皇上，为皇上奏上一曲。”
张公公露出嗘笑表情，冷哼一声。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宫中规矩你岂能不知？还想狡辩！分明是图谋不轨！还是快快招来，免吃苦头！”作为审讯老手，在情况不明之前，他沒有直接给她安上行刺武帝的罪名，因为那样就沒有回旋余地操作空间了。
佘公公不得不声明了：“此女为乐所遴选入宫方月余，虽教授了宫中规矩，但管教不力，本公公也有责任……“他想先为此案定个调，以免被王侍郎和张公公将案子升级上纲上线。那样他想保她也难了。
张公公插话说：“怕就怕此女想对皇上不利，意欲行刺皇上啊。“他深知此案可大可小，是打压佘公公的好机会，出手便直击要害一语中的。
此言一出，佘公公和王侍郎面色一凌。珠儿不由大声声辩：“我不是行刺！我只是想为皇上奏曲！”
张公公冷笑道：“难道那把筝不能作为行刺凶器？！”他按照懂猛的授意，就是要抠握方向，坐实乐女意图行刺皇上这一罪名。董猛本想将这名乐女作为疯癫处置了事，回去一想机会难得，正好用来打佘公公一闷棍，便改变了主意。
佘公公感到了压力，他拧紧眉头，开始重新评估这个案子会造成的后果。原本可大可小的一件事，真要被董猛拿来做文章，针眼里也能吹出斗大的风！他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还是据理力争？正面交锋？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大刑侍候！”
两名宦官拿刑具上前，就要扣住珠儿的双手十指。佘公公回过神来，急忙怜惜地制止：“此乐女音律为皇后看重，可用其他刑具，勿伤此乐女手指！“情急之下，他搬出了杨皇后这尊菩萨。而且他并非夸大其词，杨皇后确实当众夸赞了珠儿。这根救命稻草他不抓住，岂不枉费了心机！
一听皇后名头，王侍郎颔首，两名小宦官便换上皮鞭，将珠儿推倒在地行鞭挞之刑。众目暌暌之下，两名小宦官也不敢手下留情。杖室对于用刑尺度有严格标准，不存在高举轻放那一套。皮鞭狠狠地抽打在珠儿背上，珠儿负痛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王侍郎望向佘公公张公公，几分为难了：“公公，该用何刑为好？“他是官场老油子了，既然此乐女为皇后看重，他就得权衡利弊相机行事了。
佘公公想了想：“冰刑吧。“
冰刑是宫中对女犯的一种严酷刑罚，在不损伤女犯肌体的情况下，摧毁其意志和心理防线。晋律处罚女犯还是讲究体面的，不搞血淋淋那一套。杖室一般只对男犯大开杀戒刀刀见血，对宫女不用酷刑。而且宫女身子纤弱经不受酷刑，一般吓唬吓唬，再施以身体侵犯，就一个个招了。
面前这名乐女却几分倔犟，似乎吓唬不起作用，不动重刑不行了。
不时，两名宦官各提一桶冰水进来，先将珠儿双脚放入一冰桶之中，珠儿顿时头皮发凉浑身一抖，寒彻入骨之感蔓延到全身上下。
王侍郞再问珠儿：“你招是不招？”
张公公在旁使劲:“别以为皇后看重你，你就敢对皇上不利！皇后可不会护短哟！“
珠儿嘴唇发颤，却是倔犟：“我没有歹意，……从何招来……“
脸色发青的佘公公向宦官一喝：“灌！”
那宦官拿起一冰桶里的勺子，将一勺水从珠儿头顶倾下，然后又舀一勺倾下，冰水从珠儿头发上流下，流入胸口，全身湿透。珠儿面色渐渐发白，仍咬紧牙关，随着冰水不断倾下，她意识开始模糊，嘴唇又翕动反复念叨着那句话：“我要……见皇上…见石崇…”
闻言，张公公和王侍郎脸色一变，眼晴一亮。乖乖！又冒出个石崇来了！看来挺有戏！佘公公暗暗叫苦，他为保珠儿，并没说明还有石崇。现在想替她瞒，也瞒不住了！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你要见石崇干什么？你是石崇什么人？快说！”
张公公不说话了，眯着眼思忖什么。他没想到又会牵出个石崇来！董猛和东宫交厚，而石崇是东宫那边的人，她也是知道的。这案子审下来，万一牵扯上东宫，那就麻烦了！
珠儿仍神智模糊地念着那句话：“我要见皇上……见石崇……”她中邪一般，念了一遍又一遍。
王侍郎更为兴奋地站起：“快！火刑！”
几个火盆不时围在珠儿四周，浑身湿透的珠儿又被熊熊炭火烤着，刺骨寒意变成炙炙热浪，衣服全烤干了，皮肤灼痛不已，她神智从模糊中清醒过来，挣扎着想站起，却被固定在凳上动弹不得。
王侍郎站在火盆外，逼视珠儿：“你是石崇什么人？快说！“
就像豹子发现猎物的血迹，王侍郎亢奋起来，此案如果牵出当朝首富、鹰扬将军石崇，无疑将是震动朝野的大功！那个富得狂得在朝中没朋友的石崇，除了跟太子和贾谧、王敦走得近，便是和一帮文人雅士斗酒吟诗放浪形骸，委实很不讨大臣们喜欢！更重要的是，朝中杨太傅和几位王爷都和石崇没交情，据说和太子党在暗暗角力，那么，他若能坐实此案为石崇指使，则利大于弊，好处多多！一则他本来没正式进入哪一派系，只是倾向于杨党和东海王爷党，办成这件大䅁，他就要看哪一派给他的回报更高了！再不济，也可以接受太子党的，再说石崇出手大方，金银美人肯定少不了！这世道没娘的孩子没人疼，进入派系总比没入派系强啊！
珠儿翕动焦干的嘴唇：“石崇……石崇他……”话未说完，灼灼热浪冲击了她的神智，她不由昏迷过去。
佘公公面色大变，急忙起身：“快！快撤去火盆！“
王侍郎很有经验地制止：“再用冰刑！灌！”
两勺冰水从珠儿头顶倒下，珠儿苏醒了一些，仍做梦一般昏昏沉沉。
王侍郎紧盯珠儿：“石崇他怎么了？“
佘公公张公公眼晴齐刷刷盯在珠儿那焦干的嘴唇上，等待她吐出什么惊天秘密！他们也感到珠儿不大对劲，就像中了邪似的神志不清。但他们顾不上这些，他们要口供交差！
珠儿神志不清地艰难地翕动嘴唇：“石崇……他滥杀奴仆人神共愤……”
王侍郎顿时失望，仍不甘地逼问道：“石崇向你说过什么？你们何时见的面？“
“我还没见过……石崇…我要当面……质问他……“
珠儿昏昏沉沉吐出这句话，又昏迷过去了。
王侍郎失望之极，搞刑讯逼供办假错冤案他都很拿手，可在内廷司的地盘上，他也不能妄为。况且将这案往石崇头上扣屎盆子，得有更强大的后援和更充分的证据才行。他和佘公公张公公变换了一下眼色，命人撤去火盆。
王侍郎叹口气：“看来此女若不是刺客，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贱人！要见皇上为奏上一曲？要见石崇为责其虐待奴仆？荒唐！真是荒唐！不足为信！先这么着吧，改日再审如何？”
张公公点点头：“老奴也认为此女不会这么简单，和皇后和石崇到底有无关连，眼下还真不好说。不过石崇这人这么惹人恨，倒是挺有意思的。老奴会如实禀告董公公的。“
他这话显然有所指。王侍郎装作沒有听见，翻看着小宦官记下的口供，低声说了什么。
佘公公则阴着脸拧紧眉头，盯着昏迷的珠儿，一声不吭。
西晋庞大的后宫，杖室是一恐怖的存在。要说暴室还只是一种唠没惩罚，杖室则是暴力的象征，各种刑具令人毛骨耸然。只要进了杖室，不死也得脱层皮。
作为内廷审讯之所，杖室主要是对宫女和小宦官的违逆行为进行惩处，一般由内廷司专人负责审讯。但此事惊动了武帝，佘公公不敢专断。而且案犯是他的人，他得避这个嫌。他吩咐小宦官：“速请提刑司的人来一起审案！“
提刑司派了王侍郎随小宦官来了，同时董猛也派了心腹张公公来。佘公公显然不悦，没理会张公公。张公公仗着有董猛撑腰，就在案前坐下：“老奴也坐下听听，好回禀董公公。“
佘公公毫不买账：“那就听听无妨，菫公公这是信不过本公公，那就请侍郎大人主审吧。”他还是有傲气的，不能在董猛面前认怂。董猛作为御前公公在人前威风，但他作为管事公公也管着膳房、衣库、车马療及暴室等上百号人，还管着丹药房一应用度，董猛在权势上己压他一头了，如果他再不强硬一点，内廷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这一摊子事，他就不好管了。
王侍郎盯着反绑双手坐在老虎凳上的珠儿，一拍惊堂木：“你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
珠儿从冥想中惊醒，她定了定神：“我只想见见皇上，为皇上奏上一曲。”
张公公露出嗘笑表情，冷哼一声。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宫中规矩你岂能不知？还想狡辩！分明是图谋不轨！还是快快招来，免吃苦头！”作为审讯老手，在情况不明之前，他沒有直接给她安上行刺武帝的罪名，因为那样就沒有回旋余地操作空间了。
佘公公不得不声明了：“此女为乐所遴选入宫方月余，虽教授了宫中规矩，但管教不力，本公公也有责任……“他想先为此案定个调，以免被王侍郎和张公公将案子升级上纲上线。那样他想保她也难了。
张公公插话说：“怕就怕此女想对皇上不利，意欲行刺皇上啊。“他深知此案可大可小，是打压佘公公的好机会，出手便直击要害一语中的。
此言一出，佘公公和王侍郎面色一凌。珠儿不由大声声辩：“我不是行刺！我只是想为皇上奏曲！”
张公公冷笑道：“难道那把筝不能作为行刺凶器？！”他按照懂猛的授意，就是要抠握方向，坐实乐女意图行刺皇上这一罪名。董猛本想将这名乐女作为疯癫处置了事，回去一想机会难得，正好用来打佘公公一闷棍，便改变了主意。
佘公公感到了压力，他拧紧眉头，开始重新评估这个案子会造成的后果。原本可大可小的一件事，真要被董猛拿来做文章，针眼里也能吹出斗大的风！他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还是据理力争？正面交锋？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大刑侍候！”
两名宦官拿刑具上前，就要扣住珠儿的双手十指。佘公公回过神来，急忙怜惜地制止：“此乐女音律为皇后看重，可用其他刑具，勿伤此乐女手指！“情急之下，他搬出了杨皇后这尊菩萨。而且他并非夸大其词，杨皇后确实当众夸赞了珠儿。这根救命稻草他不抓住，岂不枉费了心机！
一听皇后名头，王侍郎颔首，两名小宦官便换上皮鞭，将珠儿推倒在地行鞭挞之刑。众目暌暌之下，两名小宦官也不敢手下留情。杖室对于用刑尺度有严格标准，不存在高举轻放那一套。皮鞭狠狠地抽打在珠儿背上，珠儿负痛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王侍郎望向佘公公张公公，几分为难了：“公公，该用何刑为好？“他是官场老油子了，既然此乐女为皇后看重，他就得权衡利弊相机行事了。
佘公公想了想：“冰刑吧。“
冰刑是宫中对女犯的一种严酷刑罚，在不损伤女犯肌体的情况下，摧毁其意志和心理防线。晋律处罚女犯还是讲究体面的，不搞血淋淋那一套。杖室一般只对男犯大开杀戒刀刀见血，对宫女不用酷刑。而且宫女身子纤弱经不受酷刑，一般吓唬吓唬，再施以身体侵犯，就一个个招了。
面前这名乐女却几分倔犟，似乎吓唬不起作用，不动重刑不行了。
不时，两名宦官各提一桶冰水进来，先将珠儿双脚放入一冰桶之中，珠儿顿时头皮发凉浑身一抖，寒彻入骨之感蔓延到全身上下。
王侍郞再问珠儿：“你招是不招？”
张公公在旁使劲:“别以为皇后看重你，你就敢对皇上不利！皇后可不会护短哟！“
珠儿嘴唇发颤，却是倔犟：“我没有歹意，……从何招来……“
脸色发青的佘公公向宦官一喝：“灌！”
那宦官拿起一冰桶里的勺子，将一勺水从珠儿头顶倾下，然后又舀一勺倾下，冰水从珠儿头发上流下，流入胸口，全身湿透。珠儿面色渐渐发白，仍咬紧牙关，随着冰水不断倾下，她意识开始模糊，嘴唇又翕动反复念叨着那句话：“我要……见皇上…见石崇…”
闻言，张公公和王侍郎脸色一变，眼晴一亮。乖乖！又冒出个石崇来了！看来挺有戏！佘公公暗暗叫苦，他为保珠儿，并没说明还有石崇。现在想替她瞒，也瞒不住了！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你要见石崇干什么？你是石崇什么人？快说！”
张公公不说话了，眯着眼思忖什么。他没想到又会牵出个石崇来！董猛和东宫交厚，而石崇是东宫那边的人，她也是知道的。这案子审下来，万一牵扯上东宫，那就麻烦了！
珠儿仍神智模糊地念着那句话：“我要见皇上……见石崇……”她中邪一般，念了一遍又一遍。
王侍郎更为兴奋地站起：“快！火刑！”
几个火盆不时围在珠儿四周，浑身湿透的珠儿又被熊熊炭火烤着，刺骨寒意变成炙炙热浪，衣服全烤干了，皮肤灼痛不已，她神智从模糊中清醒过来，挣扎着想站起，却被固定在凳上动弹不得。
王侍郎站在火盆外，逼视珠儿：“你是石崇什么人？快说！“
就像豹子发现猎物的血迹，王侍郎亢奋起来，此案如果牵出当朝首富、鹰扬将军石崇，无疑将是震动朝野的大功！那个富得狂得在朝中没朋友的石崇，除了跟太子和贾谧、王敦走得近，便是和一帮文人雅士斗酒吟诗放浪形骸，委实很不讨大臣们喜欢！更重要的是，朝中杨太傅和几位王爷都和石崇没交情，据说和太子党在暗暗角力，那么，他若能坐实此案为石崇指使，则利大于弊，好处多多！一则他本来没正式进入哪一派系，只是倾向于杨党和东海王爷党，办成这件大䅁，他就要看哪一派给他的回报更高了！再不济，也可以接受太子党的，再说石崇出手大方，金银美人肯定少不了！这世道没娘的孩子没人疼，进入派系总比没入派系强啊！
珠儿翕动焦干的嘴唇：“石崇……石崇他……”话未说完，灼灼热浪冲击了她的神智，她不由昏迷过去。
佘公公面色大变，急忙起身：“快！快撤去火盆！“
王侍郎很有经验地制止：“再用冰刑！灌！”
两勺冰水从珠儿头顶倒下，珠儿苏醒了一些，仍做梦一般昏昏沉沉。
王侍郎紧盯珠儿：“石崇他怎么了？“
佘公公张公公眼晴齐刷刷盯在珠儿那焦干的嘴唇上，等待她吐出什么惊天秘密！他们也感到珠儿不大对劲，就像中了邪似的神志不清。但他们顾不上这些，他们要口供交差！
珠儿神志不清地艰难地翕动嘴唇：“石崇……他滥杀奴仆人神共愤……”
王侍郎顿时失望，仍不甘地逼问道：“石崇向你说过什么？你们何时见的面？“
“我还没见过……石崇…我要当面……质问他……“
珠儿昏昏沉沉吐出这句话，又昏迷过去了。
王侍郎失望之极，搞刑讯逼供办假错冤案他都很拿手，可在内廷司的地盘上，他也不能妄为。况且将这案往石崇头上扣屎盆子，得有更强大的后援和更充分的证据才行。他和佘公公张公公变换了一下眼色，命人撤去火盆。
王侍郎叹口气：“看来此女若不是刺客，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贱人！要见皇上为奏上一曲？要见石崇为责其虐待奴仆？荒唐！真是荒唐！不足为信！先这么着吧，改日再审如何？”
张公公点点头：“老奴也认为此女不会这么简单，和皇后和石崇到底有无关连，眼下还真不好说。不过石崇这人这么惹人恨，倒是挺有意思的。老奴会如实禀告董公公的。“
他这话显然有所指。王侍郎装作沒有听见，翻看着小宦官记下的口供，低声说了什么。
佘公公则阴着脸拧紧眉头，盯着昏迷的珠儿，一声不吭。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