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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觐龙使

    杨故里坐在床边发着愣,就在刚才,他从梦中惊醒,额头上的冷汗说明着那梦的可怕,

    他现在正徐徐缓着气,并一边思索着梦的具体内容,

    可大概他是从非REM(快速动眼)睡眠阶段醒来的,所以他醒来时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碎片,可现在连那些碎片都记不清了,

    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和发麻的感觉相似,他互换着双手交替舒缓,轻按着的双臂逐渐好转,额头上的涔涔密汗也消退不少,

    窗外吹来一阵清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微微摆动,风顺着汗流动着,使全身都有了些凉意,

    长叹一声,杨故里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维在慢慢的发散,也顺便着再回想了一下那个梦,杨故里有种莫名的直觉,那个梦像是在昭示着什么,

    呆发久了便来了困意,恍惚间,杨故里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像是清醒梦,这让他十分兴奋,他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这种说法,但还没发生过,不曾想偶然的发呆便带他进入了这种状态,

    他尝试着操控,好吧,没有半点儿动静,果然是他异想天开了,于是便想着让自己醒来,

    但下一刻,眼前先是传来一阵刺目的白光,之后才又恢复成原本的黑暗,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一睁眼,想说的话却变成了一阵阵的啼哭,

    他努力瞪大着眼睛,试图看清周围的景象,思索着,但是没有任何头绪,连带着啼哭也停止了,

    林文抱着怀中的婴儿不断前行,呆滞的眼神似乎因婴儿不再啼哭而平添了一分疑惑,

    但这并不能阻挡他的步伐,快了,就快到了,出口就在眼前,

    杨故里看着周围的一切,那是陌生的,白茫茫的一片看不真切,这无疑让他有点儿恐惧,

    在不远处有一方亮光从上方斜照下来,衬得雾气亮堂堂的,

    林文走过去站在光亮的下方,下一刻,杨故里感到一阵晕眩,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好似拥有了上帝视角般看遍了一处空间,

    空间中别的没有,就只有一堆堆的白骨簇拥在一起,像是一座座小山,整个空间都挤占的满满当当,余下的还有一条孤零零的大道,好不热闹,

    杨故里悠悠醒来,在林文怀中侧身调了一下身体才谨慎的打量着周遭的事物,

    然而他却只能顺着被林文怀抱的方向看着前方的一座白骨山,

    这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进了白骨精的洞穴,虽说目前还没有看到白骨精摇曳着身姿走来,

    山体的高度超过了杨故里的可视范围,说到这儿,杨故里的视力并没有随他变成婴儿而有所下降,反而比原来略微近视的视力要好得多,

    组成白骨山的是各种类型的白骨,都是杨故里认不出的,

    林文转过身走下台阶,远远便看见一群人走过来,他们穿的多是自织的衣物,倒是看不出有奢靡的风气,

    为首拄着拐杖的正是方中瑾,他带领着村民们前来,但此时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因为他们都认出了林文,认出了这个由他们一手抚养大的孩子,

    方中瑾很快恢复了神色,毕竟这种场景他和许多年老的村民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他当即把拐杖放在地上,跪伏在地,拱手喝道:“四方村村正方中瑾携村民拜见觐龙使,”

    这时许多年老的村民也都变得面色如常跟随着方中瑾一起跪下,不过他们大多都是呈的跽状,并没有真正的跪下,

    其余的村民都原模原样的站着,因为他们无法忍受跪拜这个由他们抚养长大的孩子,并且也没有人会因此去说他们的不是,

    林文把怀中的杨故里微微抬高示意,微张嘴唇道:“此乃吾本次选定之人,交由尔等照料,切莫怠慢,”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能听清,且其中自带有令人敬畏的威压,这使得站着的多数村民和呈跽状的村民都跪伏在地,而现在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了四个老头和林文,

    方中瑾从地上缓缓站起,顺带着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接着走上前从林文怀中接过杨故里,

    林文微微颔首表示接受,不等多说他便回到祭坛的空间里,

    随着林文的离去,刚才还陷入死寂的村民们纷纷都炸开了锅,他们大多都是自言自语着,只有那四个老头聚在一起相互讨论,

    “老向头,你说这为啥祭坛每次派出使者都要化作咱们村最近才试炼失败的娃子啊!这不是在剐咱们的心吗?”孙献茂颤巍的说道。

    “唉,这我又咋个知道嘛,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咱们还是看看族长怎么说吧,”向昌贤回道。

    “只是,只是这些娃子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啊!”孙献茂又喃喃道。

    “我说孙老头啊,您就甭操那心了,咱们当年不还是这么过来的吗?

    想要追求力量,又哪里有不付出代价的道理,连这点挫折都无法面对,

    他们到时候还不得刚出了村子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回来,我想想就觉得丢人现眼!”李松良不屑的说道。

    孙献茂被他说得郁闷,不再说话,而一旁的夏安松则在旁边看着他们拌嘴,

    这时方中瑾抱着杨故里徐步走来,他扫视了众人一圈,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大家都是个什么看法,有哪家愿意抚养这个孩子的吗?或者再出个什么别的主意?”

    话毕,众人一时之间又安静了,等待了一会儿,仍没有村民开口,向昌贤才从人群中走出,道:

    “村长,我想乡亲们包括我在内,都早已尝尽这丧亲之痛了,

    觐龙使每次所送孩童都十之有十的要进行试炼,再加上我们村的孩童,大家都知道这试炼的成功率仅有十之二三,

    那也就是说每有孩童进行试炼时,都意味着有的乡亲可能要失去他们自己的孩子,有的孩童要失去他们的朋友,

    这已经搞得乡亲们人人自危,都不愿意再接触生人,

    他们甚至都约束着自己的孩子不去结交新的朋友,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也尝到这份痛楚,

    人心都是肉做的啊!我们村子里的乡亲们也不是什么异兽,所以我提议把这个孩子带到外面去,交由外面的人来抚养!”

    向昌贤的话重重的击在村民们的心上,这让他们变得群情激奋,

    “对啊,村长,我们已经受够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有村民附和的说道。

    “但是,外面是什么样你们都不清楚吗?那可是要‘吃人’的啊!你们怎么就忍心把这孩子放到外面去!”有村民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此话一出,一些村民冷静下来思考,都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扔出去?那你们谁来动手,这可是觐龙使选定的人,要是随便扔出去,那谁知道会不会触怒觐龙使,是你来还是你来啊?”

    李松良一边说着一边在村民中随意的指着两人,那两人也恰好是同意把杨故里送到外面去的村民,而他的话说完,大部分村民都变得犹豫,

    “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去打倒觐龙使吧!我们可是有这么多人呢!他才一个,再说我可是很厉害的,刚到了子乾一境呢!”略显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这让众人闻之一楞,他们朝声音传来处看去,原来是偷跑出来的白家孩子,

    看着白生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因为他们不想沾染上这可能的情感,于是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人群中另一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正是白家的顶梁柱——白兆信,此时他突兀的被这么多人看着,不免得脸上挂不住,对此他当即从人群中冲出,想要逮住自家的小兔崽子,

    可白生钟一看阿爹向他直奔而来,就立马跑到方中瑾的身后,然后连忙拉起方中瑾衣服的一部分扯着,生怕躲不住,

    看阿爹因自己躲在方中瑾的身后而不敢上前,他于是小心翼翼的从后面伸出个脑袋,吐出舌头“略略略”的嘲笑了阿爹几声然后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这个举动把白兆信气的不轻,他想要逮住白生钟,可方中瑾又在前面拦着,还摆出了一副你敢上前试试看的表情,于是也只好作罢,

    最后他只能撂下一句“等你这小兔崽子回来我再收拾你”的狠话,便草草离去,

    看着白兆信灰头土脸的逃离,众人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同时他们也在感叹白生钟的天真,

    果然还是小孩子好啊,天真无邪,这觐龙使是自己这些人能够对付的了的吗?

    由此,似乎这场闹剧已经给杨故里的归属定下了基调,

    方中瑾看大家讨论的都差不多了,并且白生钟的在场也让他们坐立不安,于是他宣布举手投票,而结果是毫无疑问的,杨故里可以留在村里,

    再讨论了一些细节,最终得出结论,杨故里由四位族老和方中瑾这位村正共同抚养,

    旁人不要进行接触,以免杨故里试炼不通过而又过多的造成伤痛,

    接着众人便都散了,留到最后的是四位族老,方中瑾,白生钟和杨故里,

    方中瑾弯着腰达到白生钟能够够到的高度,让他逗弄着怀里的杨故里,

    四位族老则是朝方中瑾靠拢过来,李松良抢先一步说道:“唉,这咋就同意了呢?我还没表演的尽兴呢!”

    孙献茂怼道:“等你尽兴,怕都是天明的时候了,要不是有小生钟在一旁帮衬着,你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成呢!”

    白生钟对这话颇为受用,不住的点着头,显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而李松良听在耳朵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向昌贤扯开快要扭打到一起的孙献茂和李松良,上前说道:“族长,您这招黑白脸还真有效,

    以我做白脸顺着乡亲们的心,又以老李头做黑脸破开乡亲们的防,再让小生钟来个最后一击,果真让这娃子留了下来,”

    方中瑾一手抱着杨故里一手扶着腰缓缓站立,然后用手轻抚着白生钟的头说道:“唉,这法子也只能用这一次,

    说到底,乡亲们还是太过敏感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既是村长又当着族长的老头子啊,是我没有本事!”

    李松良在一旁打斗中扒开被捂住的嘴,说出不同的意见:

    “族长,您就别妄自菲薄了,要不是您的带领,我们的村子还会像今天这般一样吗?怕不是得步了其它村子的后尘,

    再说老向头这次出尽风头,可是羡煞我们了,唉,我也就只能当个反派角色了,”

    说完话锋一转:“不过总比全程站着打酱油的人要好,”

    夏安松听得李松良说着话又去怼孙献茂,且把自己也给波及了进去,于是在一旁连忙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的说道:

    “够了,这里还有小辈在场,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儿身为长辈的形象,”

    说完,两人才总算停手,他们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环抱双手对立的站着,鼻子里还哼着气,

    白生钟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这俩人,他是从小看他们吵到现在的,

    白生钟打着哈欠,用手摇着方中瑾的胳膊,道:

    “方爷爷,方爷爷,您可别忘了答应我的,我试炼成功了的话,您一定要让我出去历练,不然阿爹阿娘绝对不会同意让我出去的,”

    方中瑾慈祥的连声道着:“好,好,小生钟困了吧,快回家去好好休息,爷爷这儿没什么事了,”

    白生钟朦胧着点了点头,迈步就要朝家走去,

    这时夏安松柔声问道:“对了小生钟,你刚才不是把你的阿爹给气到了吗?要不就先在夏爷爷这儿睡,等你阿爹消了气你再回去,”

    白生钟揉了揉眼睛,说道:“谢谢夏爷爷了,不过我还是回家去睡吧,我有点儿认床,”拒绝了夏安松的好意,白生钟晃悠悠的朝着家门走去,

    看着白生钟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让他们回忆起圆月时各家门前的景象,

    敲响家门,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问询:“谁啊?”

    白生钟低声的回答着:“我,”

    说完是门闩打开的声音,然后只听“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看着门外昏昏欲睡的白生钟,白兆信先是带着严肃的神情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然后连忙把他抱了起来,接着是急促的关门声,

    看见白生钟安全到家,躲藏在角落里的夏安松才转身离去,只是白兆信那严肃的神情,让他的心里不由暗暗想到,“小生钟怕是有点儿苦头要吃了,”

    关上门,白兆信的脸色迅速由原来的严肃变为柔和,一边用手轻拍着白生钟的背,一边问询着:“小生钟,阿爹之前有没有把你骂重了呀,都是阿爹不好,

    都是阿爹为了维护自己在乡亲们面前的脸面才在外面对你这么凶的,你不要怪阿爹好不好!”

    白生钟在迷迷糊糊中做出了回应:“阿爹,你好吵啊!我要睡觉了!”

    把白生钟抱到床上,白兆信柔声的说道:“好好好,那阿爹就不打扰你了,”

    轻关上门,他放松的呼了口气,因为他知道他的小生钟并没有怪他,这时,他的媳妇儿孙文琴正迎面走来,用手指着白兆信,说道:

    “好你个白兆信,你是不是又骂我的小生钟了,一天只知道维护自己的脸面,你的面子才值几个钱,还有,是不是你偷偷留了门,好让小生钟偷跑出去的……”

    听着自家媳妇儿接连不断的问责之声,白兆信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没敢搭话,

    等到孙文琴说的差不多,白兆信才反击道:“哼,是我留的门不错,但如果你不放他出去,他可能逃的出去吗?

    只知道说我宠溺小生钟,你不也一样,而且我在外面对小生钟那么凶还不是为了他,

    我这个当阿爹的不止一次在小生钟的梦话中听他说他很孤独,他想要去结交更多的朋友,而不是整天待在院子里和那棵快要死了的树‘交谈’,

    所以我有时候会偷偷给他留门,并且在外面对他很凶,

    因为这样,乡亲们可能会觉得我对小生钟不好,由此也应该有一些乡亲对小生钟关心一些,而不是畏惧摊上情感,

    我也不想把这些告诉小生钟,所以就告诉他我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才对他凶的,”

    孙文琴陷入沉默,然后带着些许哭腔道:“他阿爹,你说,咱们家的小生钟他能……”

    白兆信及时打断:“呸呸呸,这种念头是不能有的,再说,你也不看看小生钟是谁的种,我白兆信的儿子还能差?”

    孙文琴破涕而笑,然后把头靠在白兆信的肩上说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听此,白兆信不服的道:“哼,咱们走着瞧,”

    说罢,白兆信与孙文琴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都纷纷转过身注视着身前的房间,

    房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事物,但他们知道,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值得他们一生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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