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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7 已知己所欲

    张踏真跟着小厮来到了匠仙楼之下。他自来到白匠国都城白匠城以来,虽然因通仙楼和匠仙楼之高,城市各处都能见着,但一直在偏僻处乞讨,近来只是前往通仙楼不远处的尚学府上工,如今站在同通仙楼齐名的匠仙楼之下,方才真正一览之壮。

    自上而下共计十一层,同通仙楼一样为塔状,一层为数十“回”字庭院并联而成,二层以上,则是一般长款的塔身,先不说工匠在设计上让百万飞梁悬柱的镶嵌耦合,就是那高大门前的雕花白玉,雕栏玉砌,也足以媲美各处的神工鬼斧,也足见当年建设时候花了多大心思。

    “我们到了。这位小兄弟……还是第一次来吧。”小厮自然是知道今天有乞丐持刀以及火铳伤人情况,所以虽然在礼节的包裹下语气友善的很,但时刻同张踏真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而到了门口更是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气,“您一个人进去就好,钟将军应该在等您。”

    张踏真抬起脚,跨过有自己三分之一高的白玉门槛——在跨过门槛时,他发现这不光光是门槛,脸四周的墙壁、悬梁、屋顶上雕刻着浅浅地文字,同时从尚学府术道人那儿得到的包裹则对自己的背部散发出了异样的灼热之感……

    “小兄弟,我忘了说——和攀天者直接关系的东西是不得直接带进去的。”小厮小跑而来,先入了大门,而后带着一卷粗布将张踏真的包裹包好——于是来自于包裹的灼热感便迅速褪去。张踏真定睛一看,这粗布上也用颜料印着些许看不懂的文字。

    “敢问……传言攀天者不得入内的规矩,是真的?”

    “这我也说不好,只是此楼之‘律法’由踏天真人所定,攀天者需同您这包裹一样,身披这粗纱方可进入,至于坊间传言十层之上攀天者断不可入的规矩,我也不知。”小厮如此解释,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见钟将军从楼内走出到了大门这,“钟将军,他已经到了,包裹也已经包好,可以随您一同进去了。”

    “好,你先退下吧,”钟将军点头,接着对张踏真说,“你随我来——因为今天这事,上府下府的众人将在六层见你,虽然你可能没见过那阵仗,但放轻松便好,知道什么说什么,若不问,则不说。”

    阵仗?

    张踏真只是点头,跟随钟将军走进建筑,眼前是三扇门。

    “走左边。”

    “嗯。”

    钟将军推开左边那扇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过道,经过过道则是一个“鸟笼”。

    张踏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鸟笼的装饰:“我们是乘作这个‘升笼’上去吗?”

    “你以前见过?”

    “东洲国多有此机关。”

    听闻张踏真如此说,钟将军点了点头,但却略微叹气:“术道人说你叫张踏真是吗?我问你,你可知道虽然三十三国以仙立国,但仙凡关系却并非那般融洽——尤其是我白匠国。”

    “我听‘乞大人’讲过,但今日我见您和术道人并非水火不容,反而认为您二人关系不坏。”

    “乞大人?传言为乞丐出头的那个攀天者吗?我倒未见过,似乎能见着他的只有乞丐们。”钟将军合上鸟笼的门,“白匠国除尚学府的总管事外,便是术道人了。然总管事或于通仙楼内、或奔波来往戎国,所以里外总让术道人打点——且术道人为人平和,主张‘人敬仙、仙近凡’,若换了别人,早就不会如此了。而我白匠国,或是唯一由众多凡人而非仙人全权管理的邦国。我那小女钟琦也是他发现了天赋亲自收的徒弟。”

    “钟将军,您所说的上府、下府便是执掌白匠国万事的机构吧?”

    “是,上府为我钟家以及众军士、大官差等,下府主要为工匠和少许商贾——我为上府魁首,下府魁首则一直为工匠中资历最老、最有威望的人来当‘大匠师’。”

    “这我可不曾在九洲的任一一国见过。”

    “哈哈哈哈,这是自然——啊,我们到了。”

    随着升笼停止,钟将军同张踏真走进一个长长的通廊,尽头,则是左、右、前三道门。钟将军推开了中间的门,张踏真随之进入,只见:

    九丈高穹覆盖其顶、九阶梯层层而上。

    穹顶为宏伟彩绘:一半是仙人手持明珠,灼烧百万外敌;另一半是工匠构建奇巧、驰援九洲四方。

    而阶梯层层有桌椅百张:一半是工匠或商贾,皆为粗衣灰布;另一半是军士官员,皆穿黑衣短袍。

    除此之外,大厅中间为环形桌椅三副。每桌放置木牌,上书:

    “执政”

    “大匠师”

    以及……“乞人:张踏真”

    ……

    张踏真随钟将军坐在大厅中央,四周层层阶梯带来的压迫感尤其严重。

    “大匠师,我们开始吧。”钟将军对坐在身边的一个老人说道,这个时候,张踏真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骨瘦嶙峋、消瘦之极的老人。

    老人点头,站起:“诸位!都到了!有什么话便问吧。”说完就坐下,也同张踏真点头,“放松就好,有什么说什么。”

    大匠师话语刚落,便有个商人首先站起:“大匠师,通仙楼说是您托人告知官衙‘小乞丐偷了尚学府的包裹’吗?有攀天者来我处称您在知道包裹为攀天者所赠却依旧试图制造‘仙凡’矛盾。而且本次术道人遇刺,若不是留有后手定然会仙陨,若不是衙门抓了小乞丐,术道人也不会暴露在刺客的面前——虽然通仙楼没有追求,但您可不好说与您无关。坊间甚至是攀天者有说您和今天那些乞丐伤人、钟大小姐被掳的事不无关联。”

    大匠师站起,摇头,道:“非也,我是为众人着想——尚学府副管事术道人一直试图缓和‘仙凡’矛盾,然其收小乞丐张踏真为尚学府学生,却隐瞒了张踏真没有灵根的实情,若为尚学府总管事知道,术道人必会受到刁难,未来若无术道人,则两方矛盾必将提升。而至于其他的,皆为臆测,更不用说策划事情让钟大小姐身陷险境。”

    “有没有灵根是攀天者才能知道,您从何而知的?莫不是才知道没多久才想的说辞!我白匠国仙凡矛盾剧烈,尤其当前您进行的法宝仙坯的‘革新’,更是触动了诸国的利益,让诸国各地制器工匠难以为生,让各方矛盾更甚!尤其三十三国的魁首戎国反应极大!如此一来,三十三国如何同仇敌忾?”

    见商人咄咄逼人,钟将军反驳道:“诸位!我白匠国擅长制器,三十三国百器仙坯大半为我们制作,如今东洲国形式变动,或不再平稳,白匠国为应对不测,需要‘革新’,使每年制器飞涨,才可备不时之需!若不革新,未来恐无法应对。”

    “钟将军、钟执政,您可是说要应对东洲国如五十年前一般的大举进犯?我们知道,钟家数百人、乃至您之长子皆在五十年前所逝,但五十年来,三十三国攀天者英杰辈出,且其他三十二国制器有长足发展,尤以戎国最盛,法宝仙坯、万物百器三十三国皆积累过剩,那我白匠国缘何相煎?且近年‘革新’期间事故频发,为何不寻求稳固之法?诸国已答应,若能稳固制器,便加大我国通仙楼、尚学府的法宝等诸多投入!钟将军,您二十五岁失的长子,如今您已经七十五岁……五十年!该不会那梦魇困了您五十年吧!”

    张踏真一旁听着,明明据其所知“钟将军”和“大匠师”为上府、下府魁首,但不知为何,此番讨论好像都是对二人的“声讨”。

    “再者,您可知东洲国数月前,一攀天者大能将东洲皇室几乎屠戮一空,现东洲国皇权未稳,东洲国国内有怀念攀天者之将反抗东洲,以至于今日已有东洲国皇室特使来我国以求安稳——甚至其余三十二诸国皆有特使,此为数百年来未有之事!东洲国岌岌可危,又怎么会威胁我合纵的三十三国?”

    “将军,三十三诸国以仙立国,我白匠国五十年来在术道人打理下攀天者大有赶超戎国、成诸国魁首之势,为何不借此机会在制器上求稳,在修玄上赶超呢!”

    ……

    ……

    声讨,还是声讨!无论谁的话语,哪怕那话语里带着敬畏,但每一个发言的字句里,都是对钟将军和大匠师的反对。

    张踏真看着周围皆为白发的老军士、老匠人、老商贾,又看了看同样显出老态的钟将军和那位大匠师。

    “应该求稳!”

    “应了戎国等三十二国的要求吧!”

    “东洲国特使都来向我们示弱了!”

    “我们甚至可以进一步联合起来,反攻回去!”

    ……

    众人的语气越来越强烈,一直到钟将军站了起来为止。他环视周围,并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面对着周围上府下府的众人,一边绕着大厅一圈一圈地走,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们。

    大家的声讨的声音逐渐降低——因为他们不知道钟将军为什么不说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家冷静下来了?”钟将军站定,“诸位,五十年了……我明白,在座的——都老了!四道口巷子大家应该还记得,我们这白匠国最繁荣的地儿为什么变得一片荒凉吗?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天的天灾几乎毁了我们白匠国,让那时的白匠国没了抵抗东洲国的能力!我也知道多亏三十二国鼎力相助我们才有今日。但是,我今天确实明白了,我们——老了!大家都是不想死。‘一丝攀天者的仙气便可让凡人延寿十年’,那些攀天者是否有和你们说过?不,一定和你们说过了!我知道凭借我一人没办法改变大家的想法、没办法让大家视死如归,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好自为之——我们这上府、下府大部分都出自工匠之家!你们还记吗?白匠国,曾因众工匠的奇巧,等到了踏天真人回归救了九洲!我们——不能忘本!”

    ……

    ……

    从大厅出来回到匠仙楼一层,钟将军和大匠师停了下来,而张踏真则跟在他们身后。

    钟将军问:“大匠师,您为什么不发一言呢?”

    大匠师说:“我问你,我们当了上下府的魁首多少年了?从前确实能够叫得动他们,但如今已经不同了。很多东西可以对抗凡人,更何况没有人能够对抗时间,哪怕是攀天者,也大多是为了长生而悟道修玄的。我们现在给不了他们要的东西,而‘强盛’、‘富足’我们早就已经带领他们得到了,所以他们会追求更迫切需要的东西。”

    说罢大匠师又扭头:“张踏真吧?”

    “嗯。”

    “说来,我希望你别生气——在得知术道人要让你进入尚学府学习的时候,我便叫府衙抓了你,韦德就是你距离攀天者远一些。”

    “我没有天赋,当不得攀天者。”

    “我知道。乞大人和我说了。”

    “但我听说除了乞丐,乞大人不见其他人,为什么您……”

    “我们认识,或者说是我们和很多人都认识……啊,钟将军,您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和张踏真谈谈。”

    “好。”钟将军同意了,但临走前盯着张踏真的眼睛,说,“张兄弟,等你来府上,我也有事。”

    那“兄弟”二字让张踏真不知怎得脊背发凉,只得答应:“嗯。”

    “那么张踏真,跟我来。”大匠师打开了一层中间的那扇门,“和我去十一楼。”

    升笼中,张踏真问大匠师:“您让官衙抓了我,难道是想借此同我‘攀上’关系吗?”

    大匠师一听,忽然扶额大笑:“哈哈哈哈,这个‘攀’字用得好!用得好啊!”

    “但您不怕我因为这件事对您有敌意吗?”

    大匠师摇头:“一切负面的关系和印象,只要条件适当,就会变成好的印象——而且负面的印象越深,变为好印象便会越好。”

    此刻,升笼停了下来,看来已经到了第十一层。

    大匠师打开门,继续说:“而且,乞大人是这样告诉我的——他说你‘年少乞丐没个欲望,寻仙孩子毫无机缘’。你这无欲无求的性格,定然不会那么小气吧?”

    “他们攀天者真的能凭借神识看透一个人?”

    “虽然可以那样说,但并没有传言中那样强——如今的求道修玄的人,只能称作‘攀天者’,再也不能算是‘修仙者’了。”说到这,大匠师领着张踏真走进十一层的大厅,里面除了一个石台便空无一物,而石台上,是一个藤制的箱子,“这里的东西,或许只有你这样‘无欲无求’的人才能用好它的吧?而且你的父亲——那位杀穿了整个东洲国皇城的攀天者大能,并不是什么都没交给你吧?”

    张踏真听到这,吐了个舌头,没有回答,只是指着眼前的箱子:“老人家,这里箱子里是什么?”

    “是我们白匠国匠人千百年来所有的智慧——我们称它为:嵌合术。”大匠师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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