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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地青芳繁雨

    入夜,待到钟绮在阿言的陪伴下于屋中睡下,钟将军右手按着腰间短匕、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待到蹑手蹑脚关了门,才迈开向着后院走去,却和张踏真碰个正着。

    张踏真作揖:“钟将军。”

    “你有事要同我说吧?”

    张踏真点头……

    一整天的繁杂事件让他在白天没办法好好了解为什么钟将军会直接半邀请、半强制地让自己这外来的东洲国的小乞丐住在府上,单纯以教千金的剑术为理由并非完全说得过去——毕竟天下没有没来由的好感,如此浅显的道理张踏真自然明白:“钟将军往我这里走,也是有要问我的?”

    钟将军作出“请”的手势:“我们慢慢说吧。”

    二人到了后院,钟将军指着后院内唯一的装饰,那是小小的一塘青水,说:“这小池塘原本是我的爹娘同我的兄弟自己做出来的,而五十年前他们都没了——造成一切的便是五十年前那‘所谓’的‘域外天灾’,天灾之后,住在那里的多得怪病,而攀天者也无法感应天地灵气,不多时便会同凡人无异。”

    “您的意思是天灾有隐情?”张踏真当然有从其他乞丐们那里知晓四道口巷子的情况:甚至有说,域外天灾降临之前,天上极高之处有鲲鹏,其声数里之外便可听见。

    钟将军好像沉浸在了那天的回忆里,没有直接回答:“那天,四道口巷子聚集了我白匠国剩余全部的‘奇巧机关’、精兵良将和神工巧匠,我的兄弟父母也在其中。原本将在当天开赴边陲同东洲国血战……然后刹那便都没了,等到我赶到,虽然周边的攀天者已经灭了火,但入眼也已全是焦土。有攀天者称或是域外天灾,但奇怪的是东洲国不久后就退兵了:支持三十三国百器的白匠国‘天灾’后便毫无抵抗能力,要是愿意,数日内白匠国便会不复存在,三十三国也会失去大半的器具、法宝仙坯的来源,那么为什么他们退兵?”

    张踏真明白钟将军这话的意思:“引发‘天灾’毁灭白匠国奇巧、军士、神匠的是东洲国的最终目的?甚至可能是东洲国所谓为?”

    不过钟将军依旧没回答,只是回头看向钟绮所在的方向:“数百年来,每每三十三国受重创、东洲国占尽天时地利时,其却总会因各种原因鸣金收兵,为何?数百年前,三十三国皆为凡人治国,攀天者不问世事,而后每每同东洲国大动干戈,三十三国凡人总深受其害只得依靠攀天者才度过难关,如今,就剩下我白匠国……不过,也快了。”他好像完全不在乎四周是否有攀天者一般,每一句话都分明代表着一个意思:攀天者最近百年来都同东洲国一直相互勾结!

    一直到二人进了小屋坐下,张踏真也未说一言,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钟将军回顾过往时的神色变化……这七十五岁、仍然身体强健看不出衰老迹象的人却在回忆过往的时候让沧桑随着他的话语布满整张脸,一会慷慨激昂、一会失魂落魄,好像想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几十年来积蓄的一切都倒出来一样。

    钟将军看了看屋内:略有些昏暗的房间里,除了桌上的木制茶壶、碗筷和摆在架子上的那个包裹,房间毫无变化,就像张踏真随时准备离开一样,看到这,也不知道刚刚眼中的光是惊慌还是别的意思,只是直接讲出了张踏真的名字:“张踏真。”

    “我在。”

    “若是我的日子到了、或是你要离开白匠国,你可愿意带着钟绮离开白匠国?”

    “钟将军何出此言?而又为何信任我这外人……”张踏真刚想问原因,一柄匕首毫无征兆地刺向他的脸,不过同一时间便被他用碗挡下了,“将军,您这意思是……”

    钟将军放下匕首,食指沾了壶里的茶水,在干燥的桌上写了仙、凡两个字:“绮儿虽有天赋,但年级还小,又是钟家血脉,无论是以后求道修玄、还是做个凡人,若没了我和阿言,我当真不知道她该怎么过得下去。那时候,我希望你能同阿言一同帮衬她。”

    “为什么她放弃身份反而安全?不会只是因为钟将军认为我有些使剑本事的原因吧?”

    “确实和你的本事有关——四道口巷子那儿,攀天者可无法感应和使用天地灵气——既然这事发生在白匠国,未来也有可能发生在别的地方。更何况——假如这是东洲国所为的呢?”钟将军指着张踏真,“然而还有其他原因:你的养父是谁……术道人这样的大仙人、大攀天者们早就知道了。虽然你一直说你养父只是个剑客,但毕竟‘大闹东洲国皇城’那么大的事情,哪怕是从凡人的嘴里也能得知一二。即使你的养父已死,但其养子的身份,便能得到大多知晓实情的攀天者所尊敬——而不知晓实情的攀天者……就如白天术道人告诉我的一样,对你毫无威胁。况且你是凡人,难以涉及到攀天者们的利益纠葛,他们更不会认为你是什么威胁。”

    希望张踏真能待在钟绮身边,做一个能保护钟绮的、具有象征意义的免死金牌——钟将军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张踏真接着从怀里掏出几角铜钱:“我就是一个能使剑的乞丐,您不怕我有什么心思?”

    钟将军瞪眼:“女儿都打算交于你,难道还怕你有什么心思?!”

    听到这话,张踏真忽然不知道怎么回应眼前这位老父亲的实诚:只是感觉到自己被外力推得越来越远了,不过稍加思索,便抛给钟将军一个问题:“钟将军,若是我满脸疤痕、弯腰驼背、口齿不清,年过四旬,您会作何选择呢?”说完,便不再言语,静静等着钟将军的回答。

    “那最多让你给绮儿当个剑术师傅——不过,拜师是一定要的!”

    张踏真哑然失笑,忽然明白了自己最大的价值:剑术、以及大能攀天者养子的身份。整个房间被笑声填满填满,二人都没顾得上在意最后一句玩笑话的几成真假。

    末了,钟将军收了笑声。

    “你今天跟着大匠师去了匠仙楼十层之上,是吗?”

    “对。”

    “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我今天和你说这番话的原因吧。”

    “洗耳恭听。”

    “听,倒是不必……你看我有多大岁数?”钟将军问。

    “至多四旬。”

    “是啊,最多四旬。”说着,钟将军解开外袍,露出外袍下的锁甲,“你看,这锁甲,我自绮儿出生、老妻离世、遣散钟家家仆后,十年间都不曾脱下,你——可知为什么?”

    “不知,请钟将军告知……”在张踏真说这话的同时,眼前却被淡淡的荧光照亮……

    面前钟将军的胸口袒露,胸腔大敞,居然露出了一颗散发幽荧之光的心脏,而心脏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管道、齿轮。

    ——这不是凡人的身体。

    “钟将军,你这身体……”

    “五十年前,我自四道口巷子返回后,身体便大不如前、骤然衰老,攀天者皆束手无策。一直到大匠师从极西罗刹国一工匠处得到启发,集齐嵌合术之大成,帮我苟延残喘几十年。”钟将军看着自己跳动的心脏,“而今,不光是着身躯——我的精神更是要到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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