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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血泪滴滴旧时伤

    李如碧在密道中给萧灭安治伤,与欧阳广缠斗之时,北六派诸位高手正筹思如何解救尚仁人。安庆绪等人擒住尚仁人,回客栈安顿片刻,便立刻又重新回转城内。尚仁人便被就地压在潼关之中的监牢里。北六派中轻功最高的秦奇曾暗中混进城去查探一番,回来后便垂头丧气,只因潼关关内安庆绪的叛军戒备森严,要想偷偷救人绝无可能。众人听了,都觉得此事甚为难办。

    梅海从朗声道:“各位,我们刚刚吃了败仗,可斗志却未衰退,此时尚老侠客已落入安庆绪等人的掌控之中,关内叛军众多,要偷偷混进城去已是颇为不易,为今之计,只有与他们决一死战,若是能侥幸将潼关重新夺回,那便死而无憾!”他这一番话豪气干云,自有威严,北六派的众人听在耳里,都觉甚为鼓舞。

    极尘师太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生死自有天数,若是能将这一众叛军杀退,自是无憾!”

    周子昂哈哈笑道:“梅大侠,你这番话正说到我心里去了,倘若我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小潼关尚且拿不下,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倒还不如即刻死了的乾净!”

    梅海从道:“若此次不能将尚老侠客救出,咱们一起死便了,那也万无退缩之理。”众人热血沸腾,连连称是。

    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不是武功最强的人,却往往是最舍得拼命的人!

    风照旧刮着,树上的黄叶正被一片一片吹落在地上。

    雨又下了起来,众人的衣襟也正被一点一点打湿。

    没有人知道风什么时候停,也没有人知道雨什么时候歇。

    只因天气往往就和人心一样不可预测!

    李如碧现在心里面却愈发的糊涂了。

    李天林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得很!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办法记恨李天林。她此刻也不知到底该帮谁。

    若是她站在李天林那一边,自己是否毫无疑问就要和萧灭安反目成仇?可若是义无反顾的支持萧灭安,又如何对得起与自己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父亲?

    她自己或许走得有些快了,又或许萧灭安有意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因此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后了些。

    她的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树林!

    林子很大,很密,但却透着一股难忍的寂静萧索。

    一个人若是有了烦心事,林子岂非是个好去处?可以向着这一排排的大树尽情倾诉自己的痛苦与烦恼。

    可突然间她就瞧见了一个人,她那瘦削,孤单的身影正被狂风一点点地拉长,让李如碧不自禁地有些同情。

    任何人看了这单薄的身影都会不由自主地同情起来!

    那是上官云瑶!

    她的身形是那么纤细,那么苗条。可当李如碧走近些,就看到了她脸上的那些刀疤,这些刀疤就像会说话的一般,每一条都在风中疯狂地抖动着,仿佛蕴藏着无限的伤感。

    若是她脸上没有那些刀疤,李如碧看到的定是个绝代佳人。

    狂风吹起了地上的片片枯叶,吹散了天边的一团浓雾,却偏偏吹不走她心底的那份落寞。

    到底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绝望,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

    不,现在就只剩下她自己!

    只因另一个知道她以前的事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却是冯双清!

    可是冯双清既然已死,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李如碧怔怔地望着她,若是换做平时,自己见到她这般模样说不定便会害怕,可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与她好像甚是投缘。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用说便也知道,她原是也有了烦心事。

    李如碧又朝着她走近了几步,轻轻地道:“上官姊姊,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上官云瑶淡淡地道:“不错!你也在!”

    李如碧道:“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上官云瑶道:“不知道,我只是刚好走到这儿!”

    李如碧笑道:“那可真巧啦,我心里有事,见这里有片树林,便想着到里边去胡乱走走!”

    上官云瑶问道:“萧灭安那小子呢?他的伤可都好了?”

    李如碧笑道:“我还正要相谢,上官姊姊,这次多亏你救了萧大哥,他也很是感激你呢!”说罢弯下身去,鞠了一躬。

    上官云瑶冷冷地道:“不必谢我,你知道的,我也是受人之托,若不是冯叔叔的临终遗言,我才不会救他!”

    李如碧笑道:“不管如何,总该是我们谢谢你!”

    上官云瑶道:“我不用你谢我,你可知这为了什么?”

    李如碧问道:“怎么?我倒是不知!”

    上官云瑶淡然道:“只因除了你之外,原没有第二个人对我说谢字!”李如碧笑着问道:“上官姊姊,这又是为什么?”

    上官云瑶冷冷地道:“因为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树林外缓缓走来一人,英气朗朗,正是萧灭安。

    李如碧叫道:“萧大哥,这厢来,这就是上官姊姊!”萧灭安听后微觉奇怪,但随即便即刻到了林前。只见上官云瑶就站在那里,连忙垂首抱拳道:“萧某不知救命恩人在此,请恕怠慢之罪,萧某重伤,昏迷不醒,若非女侠施以援手,恐怕萧某早已不在人世,此份恩情,萧某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

    上官云瑶苦笑道:“报答就不必了,只是我见你所受之伤着实不轻,此刻想来还未痊愈,却如此行色匆匆,莫非你有什么要紧之事?”

    萧灭安道:“上官女侠,实不相瞒,萧某一位至亲长辈不幸落入安庆绪等人之手,在下正要前往潼关设法相救!”上官云瑶问道:“你要救的人,可是江湖上人称铁臂佛祖的尚仁人?”萧灭安点头道:“正是!”上官云瑶摇头道:“那便不忙一时!”萧灭安大为奇怪,问道:“怎么?”

    上官云瑶皱眉道:“我猜尚老侠客非但不会受苦,而且在潼关内衣食无忧,只是没有人身自由而已!”萧灭安问道:“何以见得?”上官云瑶淡淡地道:“我若不是听了去,怎会和你胡说?”萧灭安喃喃道:“你......你说是.......是你......”

    上官云瑶冷冷地道:“不错,我确实是听到了的!他们擒住尚老侠客其实并非本意,他们的本意是想.......”李如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口接道:“难不成.......是为了萧大哥?”上官云瑶点头道:“正是!他们定是早料到了你便会前去相救,因此以尚老侠客作人质,将你擒住才是他们最终目的!”

    其实萧灭安也是机变百出之人,他从未想到此节,全是因为他向来天性敦厚,心性纯良,丝毫不懂江湖上的人心险恶,虽出世之后,屡次遭遇劫难,可他心中却还是存了个信任别人的念头,因此上官云瑶这一提起,他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心中大定。

    忽觉旁边李如碧用手在自己左臂上轻轻捏了几下,只听她道:“既然如此,我瞧萧大哥倒不必忙着去救尚老侠客了。上官姊姊,你有什么烦心事,便可以向我们说说!”

    上官云瑶冷冷地道:“我没有什么烦心事,也不愿对你们说!”李如碧笑道:“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人可以听你说。”上官云瑶道:“你们若是再要多说,可别怪我不客气!”

    李如碧小嘴一噘,喃喃道:“不说便不说好了,干嘛要那么凶?”忽听自己身前飕的一声,上官云瑶不知何时竟已经到了她身前,一掌拍出,击向李如碧后脑。萧灭安一惊,闪身而上,伸臂相格,“砰”的一声,将上官云瑶的手臂震开。

    上官云瑶冷冷地道:“臭小子,为何多管闲事?”李如碧笑道:“上官姊姊,萧大哥为何要多管闲事你一定要问得清楚么?”上官云瑶摇头道:“那倒不必!可是你今日必须要死!”萧灭安道:“上官女侠,您为何对碧儿如此痛恨?”

    上官云瑶脸上突然又现出了那种凄凉悲怆的神色,她的双眉紧紧地似乎都要团在一起,脸上的条条刀疤也不停地左右晃动,只听她咬牙道:“多年以前我就曾立下誓言,凡是这天下姓李之人,我倒要一一杀之,将他千刀万剐!”言语中虽然难掩狠厉毒辣之色,可不由得竟让人有些心生同情。

    话音刚落,上官云瑶身子一晃,就又来到了李如碧面前,冷冷地道:“你放心罢!我只要你一个人的命,这臭小子是我救的,我绝不会与他为难,起初我也不想杀你,只因我知你是个好人,可无奈你竟姓李,这却怪不得我了!”说罢,左掌掌心自上而下,拍向李如碧天灵盖,萧灭安再次纵身向前,但要想拦下这一掌已是不能,万般无奈,只好点向上官云瑶左肋,上官云瑶眼见这一掌将要得手,可若是继续将招数用老,自己也势必要丧生在萧灭安指下,身子腾跃而起,向后翻开。

    上官云瑶冷冷地道:“臭小子,你这条命都是我救的,难道你忘了吗?”萧灭安道:“上官女侠的救命之恩萧某绝不敢忘,可是在下斗胆请求您不要为难李姑娘!”上官云瑶叫道:“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萧灭安正色道:“您若是执意妄为,萧某虽不能冒犯,却也要竭力阻止!”上官云瑶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阻止?”话未说完,闪电般的一招云龙吐雾,直奔萧灭安而来。萧灭安不退反进,左掌在右掌上方一搭,“轰隆”的一声,双掌齐齐发力,正是铁砂掌中的一招双龙出洞。上官云瑶身子晃了一晃,就到了萧灭安身后,左足足尖点向他风府穴,萧灭安脚下一滑,早已跳到了西方朱雀方位,,反背一掌,来拿她膝盖。上官云瑶回身撤招,使了个旱地拔葱,半空中一招风摆荷叶,身材婀娜有致,若不是看了她面相,又有谁知她是如此的令人生怖。萧灭安将头一低,右掌向前推出,与她右足相抵。

    萧灭安只觉一股极其阴柔的内力自他掌心各个穴位涌入,自己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忙将越冉所授的内力填满周身上下,缓缓催入。上官云瑶微微心惊,心道:“想不到这臭小子年纪轻轻,武功内力都如此深厚,倒也不可小觑!”又过了一盏茶时分,二人内力兀自未分出高下。上官云瑶忽地收回内力,向后一跳,问道:“臭小子,我且问你,你的内力是跟谁学的?”

    萧灭安正要回答,忽听林子里面一人冷笑道:“你既杀不了他,那我来助你!”李如碧和萧灭安同时一惊,原来此人却是李天林!只见李天林如风一般自林子里穿了出来。

    李如碧轻轻叫道:“爹!”李天林笑道:“碧儿,这小子倒也忒地命大,难道他是你救的?”李如碧点头道:“正是,若是您真的杀了他,那碧儿也活不下去了!”眉宇间神色甚是黯然。李天林怒火上升,怒道:“那若是这小子杀了你爹呢?”

    李如碧摇头道:“萧大哥已经答应碧儿,若是遇到您他只会好生相劝,绝不会跟您动手,更不会杀您!”李天林冷笑道:“这个臭小子说的话你怎地就这么相信!”

    李如碧凄然道:“只因我现在就只他一人可以相信!”说罢眼角眉梢虽还带着悲愤凄凉之意,却忽地多了几抹柔情。

    李天林明知这其中道理,但仍问道:“为什么?”

    李如碧道:“这其中的道理,难道您竟不知么?”

    李天林道:“怎么?”

    李如碧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是您杀死了妈妈,我从前虽对您所做之事虽然极不赞成,可从来心里都没对您疏远过,可没想到您竟然狠心如此!”

    李天林淡淡地道:“哦?她已死了?”语声中冷冷冰冰地,竟然毫不关心。

    李如碧心中一寒,凄然欲绝,哭道:“妈妈曾叫我不要记恨您,可是......可是......”喉口一塞,竟说不下去。

    李天林冷冰冰地问道:“可是什么?”

    李如碧哭道:“可是我却要离开您!”

    李天林冷笑道:“你想如何离开我?”

    李如碧咬咬牙,终于道:“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我对您虽不记恨,但我却要......却要离您远远的。”

    李天林脸上微微变色,随即点头,冷笑道:“好罢,那也由得你,我跟这臭小子说几句话,你在一旁看着便是,可不许上前来!”

    李如碧泫然道:“您可是又有什么恶毒的法儿?”

    李天林冷笑不答,突然蹂身而上,已转到了萧灭安右侧,十根手指就如十把钢钩一般,抓向萧灭安左颈,上官云瑶忽地伸出手去,将李天林双手压住,向外一甩,李天林借力撤招,冷笑道:“我要杀了这小子,这岂非正和你意?”说罢十指下插,竟将上官云瑶铜锢一般的手向下移动了数寸。

    上官云瑶借力上翻,一招倒提紫金冠,足跟向后点向李天林后颈。手臂却仍牢牢抓住萧灭安,以防李天林偷袭。其实萧灭安自己并非难以应对,只是上官云瑶深知李天林手上有毒,萧灭安又大伤甫愈,是以抵挡不住。而他深习百草毒功,百毒不侵,可她却偏偏不知萧灭安所修内力也丝毫不惧这南海五毒掌。

    李天林缩身闪避,身子滴溜一转,冷笑道:“我要帮你杀了这小子,你怎么反过来要对我下手!”

    李如碧心中寒意大生,这样一来,便让他更加看清了自己父亲的真面目,心如刀绞,霎时间,悲怆,茫然,落寞,凄楚诸般杂念萦满心头。心道:“上官姊姊虽然表面凶恶狠辣,可当关键之时,她却总能挺身相救,可见他本性不坏,而爹爹虽然平日表面上对我甚是温和,可想不到他竟是.......”

    上官云瑶也是冷冰冰地,斜眼道:“我上官云瑶救下的人,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杀得了他!”

    萧灭安朗声道:“上官女侠,你三番五次舍身相救,萧某着实感激不尽,可此事您不便插手!”

    上官云瑶厉声喝道:“你住口!”

    李天林脸上肌肉抽动几下,随即问道:“那若是我非杀他不可,你待要如何?”

    上官云瑶哼了一声,道:“那就讲说不起了,这臭小子的武功你是见识过的,你女儿虽不会向你出手,可若是合我们二人之力,你便瞧瞧,你是斗得过还是斗不过?”

    李天林双目转动几下,冷笑道:“好罢,臭小子,我给你看一样物事,看完之后我即刻便走,绝不迟疑!”说罢走上前去,将左手摊开,原来他手中攥了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萧灭安心中“砰砰”直跳,接过包裹,层层剥开,待看到里面的物事后,顿时“哎呦”了一声,头脑中一阵眩晕。颤声道:“这......这......”

    李天林怪笑道:“你便猜猜这是什么?”

    萧灭安心中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如同一个魔鬼一般逐渐填满了他的心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这油布包裹中的东西,竟是血淋淋的一根手指。萧灭安关心则乱,一见里面鲜血淋漓的一物,他本能的认为这便是尚仁人的手指。一惊之下,竟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

    李天林哈哈冷笑,阴恻恻地道:“臭小子,要想知道细情,你便跟我来,否则的话,你想救的人便救不出了!”萧灭安叫道:“李天林,还请你从长计议,一切都依你,萧某任你处置便是!”

    李如碧过来一拉他衣袖,低声道:“萧大哥,你怎么啦?那包裹里包的到底是什么?现下生死攸关,如何能任他处置?”忽听李天林破钹似的一声长笑,道:“臭小子,若你想解开你心中的疑团,就别跟任何人提起。”萧灭安无奈,轻声道:“碧儿,此事紧急,我却也不便对你明言,数次救命之恩只得日后再报,请受萧某大礼参拜!”说罢缓缓低下头去,深深一揖。李如碧泪流满面,双眼紧闭。

    她心中大感奇怪,听他话中语气甚是怪异,睁眼看时,就见萧灭安向自己一使眼色,示意自己向下看,李如碧转眼看去,只见他借着低下头去的当儿,用手在地上极快的写了几个字,李如碧凝神观看,只见他写的却是:我叔叔有难,见机行事几个字。李如碧顿时心下雪亮,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天林大笑道:“臭小子,要是你想知道细情,就让我将你捆上!”李如碧叫道:“萧大哥跟你走就是了,干嘛要捆上他?”李天林怪笑连连,并不答话,身子左右一闪,已拿住了萧灭安手腕,将萧灭安反背擒住,飞身就要出林而去。

    忽听身旁左侧风声飒然,李天林一惊,但随即已料到是上官云瑶,当下左足一点,右足向左侧踢出,上官云瑶身形向内便翻,这一下轻功高明之极,一下子就到了李天林头顶上空,单掌立起,猛然下压,这一下直奔李天林的天灵盖,李天林向前一跃,上官云瑶一掌走空,身子已落在地上,再看她蹂身向前一扑,双手十指来抓向李天林下颚,李天林大惊,万料不到上官云瑶招式竟如此连贯,只得使了个金刚铁板桥,脊背已然贴上地面,上官云瑶心中也是暗暗称赞李天林机变百出,突然左足尖点向李天林前心,李天林脊背兀自牢牢贴住地面,万无闪避之理,只有向自己右侧一滚,他这几下毫无防备,竟被上官云瑶攻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临危不乱,百忙当中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掌如迅风,直打上官云瑶面门,上官云瑶一矮身,自他双掌之间穿了过去,端的快如猿猴,这一下一攻一躲,二人不经意间都使出了上乘武功。

    李天林看准上官云瑶躲避,先行伸臂拦住,截住上官云瑶,右臂向前倏然伸了数尺,上官云瑶身子让李天林先行拦住,无法躲避,眼见这一掌就要将她击中。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若是你想杀了她,就得先杀了我!”说罢白光一闪,李如碧已挡在上官云瑶身前。

    上官云瑶喝道:“滚开,我不要你管!”

    李天林皱眉道:“碧儿,不要胡闹!”

    李如碧冷冷地道:“若是你不想看到我死在你面前,你就放了她!”李天林无奈,只得作罢,回过身去抓住萧灭安右臂,一转身,这才出了树林。

    厉风如刀,天边片片黑云重重地压在潼关城城头之上。

    喊杀之声冲天而起,城下双方正一场酣战。

    北六派的高手已有些许疲惫,梅海从使出霹雳狂风掌,在他四周卷起阵阵旋风。极尘师太平日里慈眉善目,可此刻却叫鲜血染红了前襟。铁洛川双掌上下翻飞,中者惨叫连连。周子昂窜条闪避,如同一条游鱼一般穿梭在众人的拳掌之中。

    安庆绪手下的众高手中以天灵法师最高,可北六派高手却各个都是江湖上顶尖儿的人物。现下纵然已是强弩之末,勉力支撑,却也可靠着一时刚勇之气。片刻间绝难分出高下。

    天边远方如飞似箭来了个人影。

    若不是众人眼力高明,简直便要以为这是一团旋风。

    那人手中还抓着一个人,那人好似已经被点了穴道。可别看他手中那人好似甚为沉重,于他看来就好像手中托了个棉花团相似。世间竟会有如此深湛,如此了得的轻功。

    梅海从马上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的人竟然又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李天林。

    随后众人就都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李天林的手中抓着的人竟然是萧灭安!

    这几日内,他已经来来往往了数次,可每次都是快如疾风,用不了片刻之功便能赶到。梅海从身子就好像骤然堕进了万丈深渊。饶是他沉稳老练,此刻却也没了主意,心道:“安儿武功如此高强,也数次与李天林交手,料来也不致被他擒住,莫非......莫非这老魔头以尚老侠客要挟于他?若真是如此,想来安儿这孩子心中早有计较!”心中不禁一宽,缓缓吐了口气。

    周子昂喝道:“李天林,你快些放了我们盟主!一切都还可从长计议!”李天林怪笑连连,冷冷地道:“你们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却还要口出狂言!”周子昂大怒,足尖点地,飞身而上,双掌连环进击,要从李天林手中将萧灭安夺回。

    李天林一声怒吼,双臂长出,轮番进攻,霎时间,周子昂只觉自己左肋,前心,右乳上方风声劲急,这一下竟将他推开了三丈余远,劲力已失,只得重新跃回城下。

    若以周子昂的武功而论,只怕已算得上是当世一流高手,可李天林一招之间就将这一大派的掌门人推回城下,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惊诧万分,周志昂更是大怒,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忽然之间,李天林只觉背后风声瑟瑟,有人在自己身后忽施偷袭,可听这掌风的劲道却比周子昂要强劲得多,当下不敢怠慢,回掌反击,双掌相对,发出“嗤”的一声。那人向后微微退了几步,随即冷冷地道:“李天林,放了我萧贤弟。”

    原来此人正是越冉。

    李天林回过身来,冷笑道:“那么你说,我不放他又如何?”

    越冉冷然道:“那今日我便取你性命,谁杀了萧灭安,我便要杀了谁!”

    李天林笑道:“我早知你武功高强,可若想在我李老魔眼皮底下救人,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越冉道:“何以见得?”

    李天林双目转动几下,笑道:“这样的人只怕还没出生!”

    他的话音刚落,越冉已一招向他前心攻来,李天林向后跃开,可越冉不待招数用老,“飕飕飕”三掌分别拍向李天林前心和左右两肋,这三招灵动至极,攻得甚是巧妙。李天林侧身向上一翻,半空中连人带掌,向越冉直拍过去。越冉恐他掌招太毒,身形向左一侧,右足贴地扫出,使了一招秋风扫落叶,李天林合身扑上,双掌左拒右击,潜运体内毒质,正是那让无数武林高手闻之丧胆的南海五毒掌!越冉双臂不跟他掌心相击,双臂向前一伸,向内一夹,便挟住了李天林手腕,李天丽运力外翻,挣脱了越冉这一招大擒拿手。左掌随即斜斜劈,这一招声东击西却是指向越冉小腹。越冉向后趋避,可李天林轻功实在太高,见越冉向后闪开,正中下怀,趁着一跃之势,平平又向前窜了数尺,越冉经验何等丰富,一怔之下,已知李天林此举乃是故意引诱自己上钩,越冉向上急跃而起,右掌向下,掌利如刀,向李天林右颈劈落。李天林堪堪料到此招,手掌向上一提,抓向越冉手腕。

    越冉一惊,施展出绝顶轻功,不知怎地就已到了李天林身后,身法有如鬼魅。李天林刚刚反应过来,越冉五指微微屈起,已抓向李天林后心,李天林大惊,向前窜了一步,可越冉十根手指的指尖却已扫上了他后心,在他后心衣服上抓了一个大洞。

    李天林惊魂甫定,随即心生一计,冷笑道:“且慢动手!”

    越冉冷冰冰地道:“若你不放了他,我定会取你性命!”

    李天林道:“若是你还顾及尚仁人那老匹夫的安危,你就先别动手!”

    这一次越冉果然愣住了。

    若说这世上对萧灭安真心的人着实不少,李如碧,尚仁人,梅海从,秋瓷引,霍庄琴等人都对萧灭安照顾颇多,可越冉性情孤僻至极,与其他几人却是颇有不同。她幼年之时父母早丧,对世间之情所知甚少,在华山深洞之中为萧灭安义气所感,实则二人即如姊弟,又如母子,从那以后,在越冉的心中,实在不忍让萧灭安受到任何伤害。因此只要是跟萧灭安有关的人和事,她都会格外留心。此刻李天林拿尚仁人性命相挟,她确是万分为难。

    越冉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尚老侠客?”

    李天林笑道:“这个嘛......也是容易得很!”

    越冉皱眉道:“你说便是!”

    李天林打个哈哈,道:“便是用这小子换那老匹夫的命!”

    越冉半晌不言,眼光却投向萧灭安,只见他向自己微微使了个眼色,似乎他对此事成竹在胸,甚有把握。当下虽微感奇怪,但她向来对萧灭安之言却是深信不疑,淡然道:“李天林,你说过的话可算数吗?”

    李天林笑道:“这你放心,这老匹夫对我没用!”

    越冉点头道:“嗯,那么你现在便放了尚老侠客罢!”

    李天林道:“好罢,就都依你!”说罢将双手一拍,两个士兵押着尚仁人来到城头之上。李天林在尚仁人后心上轻轻一拍,解开了他的穴道,尚仁人向他瞪了一眼,飞身跳下。

    李天林长笑一声,抓着萧灭安消失在城头之上。

    尚仁人叹道:“安儿此番让那魔头擒住,恐怕凶多吉少!”

    越冉道:“安儿方才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瞧他其中含义是教我们不必担心,他自有破解之法。”

    极尘师太闭目道:“阿弥陀佛,但愿萧少侠逢凶化吉!”

    铁洛川昂然道:“梅大侠,尚老侠客,我想就凭咱们盟主的武功,绝不至于就教李天林擒住,我在想这其中必有隐情,倘若盟主有什么危险,我等理应再次向安庆绪宣战。”

    玄寂道长沉吟道:“铁大侠说得对,这其中定有隐情,我想盟主沉稳干练,绝不会行这无有把握之事。”

    北六派众位高手百思不得其解,但所有人都是一致认为萧灭安一时之间不致便有危险,这也只得从长计议。

    上官云瑶当然知道她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愿跟李如碧说也全是因为性格使然。可李如碧此刻也无心再跟上官云瑶纠缠,急道:“上官姊姊,你说萧大哥他......”上官云瑶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自有办法!”李如碧面现喜色,笑道:“姊姊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上官云瑶皱眉道:“萧灭安虽然被李天林擒住,可我猜测他一时之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俯在李如碧耳边,向她嘀咕了一阵,李如碧喜道:“好办法,我这就去!谢谢上官姊姊!”上官云瑶道:“不用谢我,这小子的性命是我救的,我当然不能让他死了,而你既然是这小子的相好,我倒也不必定要取你性命!”

    李如碧脸上一红,来不及细说,转身向潼关城跑去。

    上官云瑶长叹一声,坐在青石上若有所思。

    风还是不愿停,雨还是不愿歇。

    雨点就像石子般一颗颗打在上官云瑶的身上,上官云瑶感到有些冷了,她的牙齿轻击几下。

    她让自己的腿向前伸直,望着远方怔怔出神,她平常若是有了心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常一个人坐在林子里青石上沉思。

    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她想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其实本不姓上官。

    她本姓李,她的名字叫李云瑶!

    她的生身父亲不是旁人,正是唐高宗李治的武则天的第七子,大唐的第四位皇帝李显!她的母亲复姓上官,双名婉儿!

    她母亲上官婉儿的祖上上官仪也曾在朝廷中身居险官,她幼时祖父获罪,锒铛入狱,上官婉儿也被充入宫中为奴,可她文采极好,于琴棋书画之道也是样样精通,人又聪明,得到武则天青眼,便召她到身边为自己拟写旨意。上官婉儿颇有才情,后奉旨掌管宫中召命,手握重权。后来武则天退位,上官婉儿又嫁与唐中宗李显,后来被唐中宗封为昭容。育有一女,取名为李云瑶。

    大周皇帝武则天在位之时,开创了大唐女子当政的新局面,空前绝后。武则天为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废儿自立,改国号为周。而上官婉儿无依无靠,又是个女子,便为武则天的权谋所深深折服。婉儿出生后几年,朝廷中明争暗斗,许多重臣对武则天独揽朝纲之举甚是不满,以她祖父上官仪为首均对武则天当政颇有微词,他在李治在位之时便曾带头提议废除武后,后不甚被武则天察觉,惨遭灭门之灾。上官婉儿那时还只是五六岁的一个幼女,和她母亲郑氏夫人无依无靠。武则天竟网开一面,没有要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命,便把她们送入宫中为奴为仆。上官婉儿虽对眼前发生之事未能全懂,可她小小的心灵里从此便埋下了以后权倾朝野的抱负。

    郑氏夫人对文学音律甚是精通,虽膝下只有一女,对她的教育却毫不松懈,每日里严格监督上官婉儿研读诗词,修习文史,上官婉儿天生就聪颖过人,读书又甚是刻苦勤勉,因此不到十五岁,不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出落得越来越标致水灵,才貌双全,当时后宫之中人人都知有个才女名叫上官婉儿。

    武则天虽心狠手辣,可也颇为爱才,她见上官婉儿聪慧无比,便把她召到身边拟写旨意,掌管大理宫中诏命,很快就成了武则天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可谓是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公元705年,武则天一病不起,上官婉儿因势利导,转而投靠唐中宗李显,并与李显联合,以推翻暴政为名,逼迫武则天退位,并杀害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二人。太子李显在洛阳紫薇城推动兵变。这便是历史上人人皆知的神龙政变。

    公元706年,上官婉儿被李显纳入后宫,封为昭容。上官婉儿进宫后,便有意拉拢皇后韦香儿,上官婉儿不但学识渊博,于官场之道更是精通,而韦香儿空有权势,胸中毫无谋略,因此极需上官婉儿扶持,这样一来,两个人渐成唇亡齿寒之势。

    公元710年,唐中宗李显驾崩,皇后韦香儿尽揽朝中大权,上官婉儿一早便看出韦香儿虽有野心,但远远不及武则天的狠辣,于是她便想到了自己的旧识太平公主。

    上官婉儿即刻前往太平公主府邸,连夜伪造了一份天子的遗诏。大意是立温王李重茂为太子,相王李旦辅佐参谋政事,并令皇后临朝听政。二人朝里朝外势力愈来愈大。

    同年七月二十一日,相王李旦第三子临淄王李隆基于京都长安联合太平公主突然发动政变,并着令禁军进入后宫杀死韦香儿和安乐公主,至此彻底剿灭了后宫中的韦氏集团,李重茂即为不足一个月便即退位,相王李旦复辟,即为唐睿宗,并立李隆基为皇太子。但也因此,太平公主的权势更加强大。

    三年后,先天二年,唐玄宗李隆基即位,以清除反贼为名发兵将太平公主擒获并赐死。上官婉儿也难逃厄运,在狱中死去。那年的李云瑶刚好六岁。李隆基手下权臣李林甫奉命将其女李云瑶擒获。

    李林甫本想将李云瑶一刀杀之,但见这小女孩楚楚可怜的神态,想到她并非男子,手无缚鸡之力,决不能掀起风浪,但要存心羞辱她一番,命令身旁侍卫抽出匕首,在她的脸颊上划了几下,顿时鲜血迸流。又手下将她左足打断,使她终生残疾,并将她逐出宫廷,永不再用,太平公主覆灭后,大唐女子当政的局面彻底结束。

    上官婉儿贴身侍卫冯双清心地善良,又望报答上官婉儿知遇之恩,便一路保着李云瑶出了长安城。当时李云瑶已有记忆,虽对眼前之事未能全懂,但她小小的心灵里却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从此后性情大变,动不动便大发脾气。因经此一事后,她对大唐李姓之人已是切齿痛恨,便随了上官婉儿的姓,改名为上官云瑶。

    后来得遇世外高人苗疆蛊王,此人极擅用毒。见上官云瑶资质不错,便收她为徒,师徒二人自创百草帮,闻名于天下。但苗疆蛊王虽非奸恶之人,但心狠手辣,因此这百草帮在江湖上也得了个狠辣乖戾的名头,上官云瑶对此却毫不在意,她心中所想便是终有一日,要进宫杀了李隆基。她心中对大唐恨极,竟对天下所有姓李之人也痛恨不已。这跟她幼时遭遇关系莫大。

    花开花谢,时光飞逝,上官云瑶也长到了十八岁,身形婀娜,体态匀称之致。可是左足却跛了,走起路来一瘸一点,脸上那几条刀疤经过多年已逐渐愈合,可刀锋划过的痕迹也深深嵌入肌肤,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上官云瑶每每想到此处,都是心痛欲绝。

    冯双清曾数次对她好言相劝,叫她忘了旧时仇恨,可这件事就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扎在了上官云瑶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多年来一直想找机会潜入宫中,可无奈开元盛世,大唐江山固若金汤,宫中侍卫众多,戒备森严。苦于并无机会近身,因此一直耽搁到今。

    上官云瑶心灰意冷,四处云游,这日来到长安附近的潼关城郊,眼前现出一座山峰,她向途中行人那里得知此处名叫圣神山,见这里深山幽幽,却是个练武的绝佳所在,从此便在此地隐居,专心致志习练武艺。

    冯双清无所事事,便在圣神山向东二十里处开了一家客栈,实则暗地里给圣神山作为眼线,因此百草帮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可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他们的门人弟子,苗疆蛊王死后,百草帮就只剩下上官云瑶一人。苗疆蛊王生前也将自创的百草毒功传于上官云瑶。

    那日恰逢萧灭安和李如碧住进冯双清的客栈,冯双清不明细底,有意试探,过不多时,安庆绪,天灵法师等人竟也阴差阳错住了进来。上官云瑶性情本甚乖戾,听闻安庆绪等人此番前来竟是要找百草帮治疗安禄山的眼疾,勃然大怒,前往客栈,双方打了起来。

    正巧萧灭安携着李如碧将要夺门而出,而萧灭安为将李如碧带出险境,不惜将体内淤血深深压下,冯双清便看出此人有情有义,再加一打听,便知此人正是如今闻名天下的北六派盟主萧灭安。他早有耳闻。多年以来,他深知百草帮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差,决心要让上官云瑶救下萧灭安的性命。可他毕竟年老体衰,武功虽强,却也大不如前,中了一招天灵法师的大手印后,已是气若游丝。

    他于弥留之际嘱托上官云瑶用百草毒功救萧灭安脱险,上官云瑶对他极是尊敬,多年以来跟他朝夕相处,早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因此心中虽不愿意,却也只得答应下来。

    上官云瑶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每次在青石上沉思时都迟迟不愿起来,可这次却不同了。

    只因她答应了李如碧要将萧灭安救出监牢。

    这些日来有时她也暗暗奇怪,她本性虽非奸恶,但平生却杀人无数,为何现在却反过来要几次三番地搭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她总是想不明白。

    是因为冯双清的临终遗言么?

    她知道绝不是!

    这几天她心中反复地思量:我到底该不该报仇?

    会的,这十几年来她日思夜想的便是报了杀母之仇!

    可是她却觉得她错了!真的错了!

    但她的仇人就只有李隆基和李林甫,可那些无辜的人呢?只因他们姓李,自己就要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这岂非是自己错了?

    她虽疑惑,但心中却更加坚定了,也很愧疚。

    萧灭安的仇人也很多,很多人千方百计地想要置他于死地,可他却是以德报怨,相比之下,自己和他相差得太远。

    她决心从此后不再滥杀无辜。

    可李隆基和他的大仇却是永不能忘,还有那个命令侍卫打断她左足的李林甫。她始终记得那个凶狠地侍卫拿着匕首在她的小脸上乱划。每每想到此处,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一刀.......

    两刀.......

    三刀.......

    每一刀都好像要划进她的心里,在她心上割下一道道口子。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梦魇一般,每到晚上就会出现在她眼前,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她。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娇美的容貌,还有尊严。

    女儿家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容貌,简直比生命还重要。

    她抚着自己的脸颊,怔怔出神。

    忽地一阵风吹了过来,上官云瑶竟轻轻哆嗦了一下。

    练武之人本不该怕冷的,可这风却好像能吹进人的骨头里。

    天边渐渐暗了下来。

    上官云瑶就这样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落了下去,终于在远处的连绵群山之中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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