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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至亲相认悲如狂

    还没等尚仁人反应过来,李天林已经到了潼关城下。只听他微微一声冷笑,双足点地,“唰”的一声响,已跃起了十余丈高,他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左掌已在城墙上用力一按,身子又是“飕”的一声,已站上了城头。

    尚仁人心道:“李天林怎地回来得如此之快,他不是在范阳么?”正思索间,李天林身形一晃,就如同一只在空中飞翔的大鸟般向他扑来,半空中左掌一立,一招白云出岫,直奔尚仁人面门。

    尚仁人向旁一闪,岂知李天林这一下乃是虚招,其实际意义便是要他向旁闪避。待他动身躲闪之时,李天林忽地翻了个筋斗,身子急转,一拳发出,竟不是冲着尚仁人的。

    尚仁人闪目一看,就见到李天林正向西方城头上一个人冲了过去!

    这人头上顶着金盔,身上穿着金甲。正注视着城下双方大战,却不知危险已然来临。尚仁人头脑中一阵眩晕,原来此人正是潼关守将哥舒翰!李天林身法好似比闪电还快,转瞬之间,就到了哥舒翰脑后。

    尚仁人行走江湖数十年,经验极其丰富,他片刻之间,已明其理。他猜出李天林的目标不是自己,却是哥舒翰,自己的武功虽比李天林为低,可李天林与他动手,至少也要三百招才能分出高下。李天林恐怕再生变故,只有先对哥舒翰下手,倘若一击即中,城下军士便会大乱。

    尚仁人哪能让他诡计得逞,他虽已年迈,但反应并未衰退,当即使一招丹凤朝阳,将许长河封住,一跃而起,双掌前伸,并在一处画了个圆圈。正是铁砂掌第二式排山倒海,霎时间挡在了哥舒翰身前。李天林见突遭变故,当下变拳为掌,气沉丹田,来迎尚仁人的铁砂掌。

    二人耳中都听见“啪”的一声,尚仁人向后退了五六步,但李天林却退了七八步。这倒并不是二人的武功见了高下,而是这铁砂掌实在太过沉猛,若是被打中了,便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招架不住。

    李天林本打算一击命中,这样城下城上的众多兵将,便成了群龙无首之势,这样一来,那便军心大乱。可不曾料到尚仁人抢先一步,这样一来,若要战败尚仁人却要大费周折。当下怒目圆睁,冷笑道:“老匹夫,你腿脚倒快,竟然先我一步!”尚仁人凛然道:“李天林,你难道从未回过范阳?”李天林道:“此言差矣,以在下的脚力,一天之间,几个来回倒还勉强能够应付!”

    尚仁人救下哥舒翰,立即回头,朗声说道:“将军辛苦了!老朽铁掌帮前任帮主尚仁人,自幼学过几招粗拳笨腿,若不能保您和潼关的百姓平安,我等愿与众百姓共存亡!”

    这几句话气势逼人,李天林听了,虽感愤怒,心头却也不自禁暗暗纳罕。哥舒翰向城下瞭望,见己方士兵越来越少,远处又有大批叛军不断掩来,心头一沉。转头问道:“多谢尚老侠客,只是敌众我寡,在下一人协同手下将士守城便了,怎能将老侠客和诸位英雄牵扯其中,实在心中难安。”

    尚仁人凛然道:“将军不必担心,我铁掌帮向来忠于大唐,如今国家有难,我等断然不会坐视不管。”哥舒翰大声道:“有老侠客这样忠肝义胆的侠义之士相助,何愁叛军不退!”说罢振臂高呼:“众位兄弟,大家都提起精神,将这帮狗叛军杀退!”他朗声而呼,自有一番威严。安庆绪见他鼓舞士兵,心道:“难怪李隆基派他守潼关城,此人绝非庸才!”

    众将士精神大振,有道是一人抵命,万将难敌,众人听了哥舒翰在城头大呼,更加奋力抵抗。张巡手下的叛军久攻不下,此消彼长,都被哥舒翰的军队拦回,双方死伤均甚惨重。

    黑云又至,暴雨如初,城下十余种声音混作一团,有喊杀,有惨叫,也有巨石弓箭破空之声。

    李天林和尚仁人已经拆到一百余招,尚仁人渐渐支持不住,城下的局势也变得越来越糟。北六派的高手尽皆在此全神迎敌,可安禄山的叛军却越来越多。哥舒翰双手按着城墙,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自知是叛军源源不断的向此处支援,今日一劫,实不知能否逃过。李天林冷笑道:“老匹夫,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定能支撑多久?”尚仁人道:“纵然最后全军覆没,也不能教你诡计得逞!”李天林“呼”的一声,举掌便砸。

    尚仁人向城外扫视,心中思潮起伏:“不知安儿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潼关战况如此之凶险,他怎能不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这孩子武功虽高,但秉性纯良,若有李姑娘在他身边,那便会好得许多。”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烦乱起来。但需知临敌之时心有别虑乃是练武大忌,他武功又较李天林低了一截。因此还没等到他闪避,李天林迅雷般的一招大擒拿手已堪堪拿到他大臂。

    但尚仁人的武功端的十分高明,万分危急中一缩手臂,李天林的一抓之力竟足足卸去了七分有余。哪料到李天林突然反背一掌,拍向尚仁人后心,尚仁人低头相避之时,右腕已让李天林死死拿住。霎时间只觉得膀臂发麻,再想移动已是不能。

    李天林拿住尚仁人,立刻连点了他身上一十七处大穴,他深知尚仁人武功深不可测,若不加上层层保险,恐怕他会运气冲穴。尚仁人待要向城下喊话,却发觉自己此刻竟发不出生来,这才醒悟自己已被李天林点了哑穴。

    哥舒翰大吃一惊,可李天林行事心狠手辣,刚刚拿住尚仁人,身子借力向前平平飞出十余丈远,刹那间就到了哥舒翰面前,劈面一掌,这招是南海五毒掌中的狠辣招数,哥舒翰虽然骁勇善战,可毕竟是骑马拉弓,不通武艺,哪里能够避开?可叹这位一生为国,侠肝义胆的潼关守将,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便毙命于南海五毒掌下。

    城下众将士霎时间军心大乱,张巡手下的叛军则越战越勇,片刻间已经有十几名叛军攻上城来。一名士兵抽出单刀,直奔潼关守军的旗子而去。一旁的范云升大惊,他知若是军旗被砍,那己方仅有的一丝士气便会荡然无存。眼见那士兵离军旗越来越近,范云升忽地飞身而出,要将那士兵摔下城去,可李天林鹰一般的眼睛早就盯到了他身上,就见他身子一晃,不知怎地就到了他面前,将左臂伸出,向外一带,范云升乃铁掌帮除尚仁人之外第一大高手,可万万没想到跟李天林交手一招就已经落败,范云升的身子直堕下去,终究是他轻功不俗,头部将要落地之时,腰间发力,将自己向上一顶,只听“咔”的一声,范云升腿骨断折,斗大的汗珠自他额头滚落下来,已是疼痛难当。

    与此同时,只听李天林一声暴喝,随后哥舒翰的军旗落在城下,想是他挥刀斩断了军旗。这样一来,潼关城便彻底告破。

    李天林将右手食指对准尚仁人的咽喉,朗声说道:“台下的所有北六派中的人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是谁,尚仁人老匹夫已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们若是不想让他死,就快快罢手!”

    梅海从,周子昂,铁洛川等人见状,都是大吃一惊。尚仁人以铁砂掌闻名于江湖,数十年没在任何人手下败过一次,今日实是栽了跟头。心中愤怒已极,但被点了多处穴道,苦于无法说话,只得暗自心急。

    李天林这一招颇为有效,城下众人见尚仁人被擒,已有一大半的人罢手停住。梅海从高声说道:“李天林,你不要胡作非为,我们收手便是!”

    李天林嘿嘿冷笑:“算你识相,你带着所有人退出潼关,否则我一掌下去就将他劈为两半!”梅海从无奈,只得将手一摆,北六派众人便一齐退了回去。梅海从道:“李天林,我们已经如你所愿,你为何还不放人?”李天林哈哈笑道;“我只说过留他性命,可并不曾说过要放他,废话少说!”

    梅海从心中有气,但随即想到尚仁人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又想到尚仁人一时之间不致便有性命之忧,当下稍稍宽心。李天林见北六派中所有高手全部退了回去,将尚仁人押到潼关的监牢之中。这才举手示意安庆绪等人回转歇息。

    那女子将萧灭安身子扶将起来,转过头来对李如碧说道:“他的伤能治,只是只怕需要你牺牲一些!”李如碧道:“姊姊快说!”那女子叹道:“他体内淤血交缠固结,本不能救,可若是有人愿用她自身内力将他体内毒质吸出,他的伤便无大碍。”

    李如碧问道:“不知这伤该怎么治?”那女子道:“我方才的话并未说完,若要以一人之力吸取他体内淤毒,则需先学本门的百草毒功!”

    李如碧奇道:“百草毒功?”

    那女子点头道:“没错,这百草毒功最伤内力,倘若稍有不慎,便对自己身子大有损害!”

    李如碧望着萧灭安,低低地道:“别说是损害自身,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我也绝不迟疑!”

    那女子不自禁地问道:“这是为何?”李如碧脸上露出甜笑,轻轻地道:“因为.......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不该......不该死的!”

    那女子又问道:“你当真要学?”李如碧点头道:“一定要学的,请姊姊救活他罢!”那女子点头道:“好罢!你现下用双掌抵住他后心。”

    李如碧依言将萧灭安扶住,照着那女子所说做了。那女子道:“现下便传你口诀,你只需依照此法运气便是。”李如碧点头道:“好!”

    那女子道:“你需牢记不管稍后你有如何反应,你或许会觉得些许难忍,但你决不能移动半步,否则立时生出危险,走火入魔。”李如碧点头道:“姊姊放心,我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啦!”

    那女子道:“用双掌抵住他脊背,切记这四句口诀:意守丹田,五心朝天。万皆虑抛,紧封七窍。”

    李如碧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那女子道:“依照此法运功,朝他后心注入内力,当你感觉到双臂微微发紧,那便是这百草毒功初见成效。”

    李如碧便不再说话,只是将内力缓缓送到萧灭安体内,初时只觉萧灭安体内诸多关卡如山如墙,难以冲破,便不敢说话,生怕耽误了最要紧的关头,后来只觉得自己内力冲穴而入,她心中一喜,额头上也渐渐滴下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自己双臂微微发麻,随后似乎有粘稠之物自他穴位流出,涌入李如碧体内。霎时间只觉得烦恶欲呕,心头一阵火热。但竟是毫不移动,心中只想:“我只需救活萧大哥便了。”那女子见她身子乱颤,显是极力忍受痛苦,心中稍有不忍,不自禁轻叹了一声。

    李如碧心中明白,萧灭安体内毒质堆积甚多,自己此时正在将淤毒吸入自己体内,突然间明白了那女子所说,若要治好萧灭安所受的伤,自己身子便会大大损害,这其实原是他受伤吐血之后一再牵引内力,将要吐血之时却一压再压,以致于牢牢凝固在他周身各处经脉之上。

    实则她只想明了其中一层。原来萧灭安所受之伤固然甚重,因练武之人的伤患千奇百怪,萧灭安所受之伤寻常名医绝难见到,若是遇到,真便无药可医。实则修习这百草毒功也是下策。这套功夫创制出来的初衷是吸取毒虫,毒蝎,毒蛇中的剧毒于自己身上,当练到一定火候时便周身上下沾满剧毒,敌人不易近身,而绝非是治病救人之法。

    这门百草毒功和李天林的南海五毒掌也颇有相通之处。那女子受冯双清所托,也是苦无良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这百草毒功传于李如碧,这其中原委却也简单,李如碧用自身内力将他体内毒质吸出,萧灭安体内的毒质便荡然无存。

    但他体内淤毒却都涌入了李如碧体内,她的身子自然大受损害。但李如碧一心救萧灭安脱险,竟是毫无迟疑。那女子见她对萧灭安如此情坚,也不禁暗自神伤。

    李如碧只觉越来越难以忍受,似乎有千把万把钢刀在她体内或劈或砍,或削或挠。胸口好似被千斤巨石牢牢压住。但只觉自萧灭安体内吸取的毒质越来越少,自己的痛感便也缓缓减轻。到得后来,只觉萧灭安体内热流缓缓涌出,显是去尽了体内毒质。那女子道:“好了,应该没有大碍了!”

    李如碧撤回双掌,慢慢调匀气息,一睁眼,只感觉天旋地转,似乎便要晕倒。那女子伸手在她脑后一托,李如碧稍稍缓过心神,喜道:“多谢姊姊,萧大哥总没事了罢?”

    那女子点头道:“嗯,只不过他伤势太重,若要苏醒还要多费一番光景!”李如碧抱拳道:“多谢姊姊相救,敢问芳名!”

    那女子淡淡地道:“上官云瑶!”过了片刻,问道:“你呢?”

    李如碧笑道:“小妹李如碧!”话音刚落,一片青气涌上上官云瑶满是刀疤的脸颊,黑暗中显得分外狰狞恐怖。她冷冷地道:“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李如碧不解,仍答道:“李如碧!”上官云瑶忽地一声狂笑,笑声中夹杂着几分凄惨和阴恻。

    李如碧有些害怕,问道:“姊姊,你怎么啦?”

    上官云瑶大声道:“哪个是你姊姊!你当真姓李?”李如碧点头道:“确然如此!”上官云瑶狂笑道:“好!好!你姓李,好得很啊!”

    李如碧茫然不解,她全然不知上官云瑶是对自己的性名感到不妥,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致如此。轻轻问道:“姊姊,你怎么啦?我姓李,有什么不对?”

    上官云瑶声嘶力竭地道:“别叫我姊姊!你不能姓李,凡是这天下姓李的,全都该杀!全部都该千刀万剐!”说罢又是一声狂笑,这笑声凄厉,狰狞,震得棚顶虬结的蛛网掉落下来。语气中好似她对天下李姓之人深恶痛绝一般。

    实则这天下姓李之人何止千千万万,就连当今皇帝李隆基也为李姓,李如碧听了上官云瑶这番话,更加愕然。上官云瑶笑罢多时,冷冷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割下李隆基那昏君的头颅!”李如碧打了个寒噤,实不知她对姓李之人为何如此痛恨。

    上官云瑶冷笑道:“今日我救了他,确是不该再下杀手,既然你姓李,那就该死!但我见你是个重义之人,绝非李隆基之辈,但我早已立誓,要杀光这天下所有姓李之人。因此这十余年间,但凡是姓李的,我见一个,便杀一个。我可以绕你性命,但是等这小子醒后你便告诉他,李隆基心狠手辣,绝非重义之辈,我定会将他杀了!”

    李如碧刚待说话,上官云瑶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李如碧眼前。

    李如碧心头砰砰乱跳,实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她,难道自己的姓氏,这便错了?更是茫然不解。但随即想到上官云瑶年轻之时,或许有一位姓李之人对她不起,以致她对姓李之人无不切齿痛恨,这便也是有情可原的了。

    李如碧将左耳贴在墙上听了听,屋外已无说话之声,她心头悚然而惊,心道:“好险,好险!幸好屋外已没了人,否则上官云瑶这般狂笑,岂非都给屋外这些魔头听了去?”

    低头间见萧灭安双眼仍然紧闭,又不由得担心起来,将萧灭安靠在自己身前,觉察出心跳不弱,这才放宽了心。但心中仍然思绪万千。首先想到了萧灭安和李天林:爹爹和萧大哥向来水火不容,可明明萧大哥是正义之师,原是爹爹不对,可我到底该怎么选。我从小就没了娘,是爹爹将我养大,我怎能对他不起?那萧大哥呢?我若帮了爹爹,难道......难道......我便能舍他而去?不会!绝不会的!若是萧大哥不在了,难道我便能独个儿活着么?可爹爹怎么办?若是他二人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到底该怎么抉择?我该怎么办啊?一个场景轰的一声在她心中显现,李天林一掌将萧灭安击倒在地。李如碧双手抓头,不敢再想。

    接着她又想到了潼关:潼关被破,尚老侠客已被他们擒住,倘若爹爹还在左近,萧大哥便更难应付,若是他醒后听说此事,可不知要有多心急,多担忧,那该如何是好?他伤势刚愈,决不能再劳心伤神。若要助他重新夺回潼关,须得另想办法。

    突然,屋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李如碧的心顿时紧张起来,侧耳倾听,只觉脚步声细碎,但显是一人所发,她稍稍松了口气。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向自己这边赶来。

    忽然间,只听萧灭安大声而呼:“潼关如何?可还安全?”李如碧大惊,连忙用手捂住他嘴,可屋外那人耳音极其灵敏,已然听见,辨明方位,向密道走来。原来萧灭安昏睡之中,加之伤势刚愈,神志不清,他连日来心系潼关安危,方才却是梦中呓语。他却哪里知道自己所发的声音已让屋外那人察觉。

    李如碧见此事再无可避,便暗自做好了应敌准备,耳听那脚步声离自己又近了几分。李如碧调匀气息,这一运力,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难当,勉力将精神一振,等待来人。

    片刻之间,只觉室门“吱”的一声开了,屋外微光照射进来,露出李如碧和萧灭安在内,随即一人走了进来,身着白衣,腰间挎着长剑,赫然便是崆峒派掌门人欧阳广。

    原来上官云瑶负气而去,当时悲怒焦急,并未关上室门,实则这密道乃是一处极隐秘的所在,旁人若是不知细情,绝难察觉,但欧阳广武功不弱,耳力又好,室门既然未关,那便不难寻到。

    欧阳广起初见萧灭安也在旁边,脸上立时露出惊惧之色。可随即见他双眼紧闭,面色铁青,便放下了心来,料想他是受了极重的伤,李如碧想必在为他疗伤。当下冷笑道:“李姑娘,你为何在这里?”他满脸堆笑,陡然间左掌拍出,取向萧灭安面门。李如碧大惊,伸臂相格,他这一掌便没击上。欧阳广怕得罪了李天林,不敢对李如碧动手,见她回护萧灭安,只得左掌下翻,将她手臂卷在一旁,右臂抡起,砸向萧灭安太阳穴。

    李如碧擎住欧阳广手臂,身子借力上提,已翻到萧灭安左侧,伸臂挡住他太阳穴的要害部位,“啪”的一声,将欧阳广的手臂弹开。

    欧阳广右掌下行,自李如碧双掌之间穿插而过,点向萧灭安胸口膻中穴。李如碧双掌一并,将欧阳广右掌夹在当中。欧阳广单掌一撮,挣开李如碧双掌,后退几步。

    李如碧知他不敢对自己出手,因此只得一招一式不离萧灭安人身要害。突然间,欧阳广迎面一掌,正是崆峒派的一招黑龙探海,向李如碧顶门推来。这一下李如碧所料未及,将头向右侧一偏,可哪知欧阳广这一下存心虚晃,并未用足真力,待到李如碧偏头相避之时,突然“呼”的一声,撤回右掌,左掌向萧灭安小腹便拍。

    这一下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决心一掌就将萧灭安置于死地。李如碧的心脏“轰”的一声。危急关头,不及细想。合身扑上,脊背向天,将自己弱小的身躯全都盖在萧灭安之上。

    只觉脊背宛似给铁锥牢牢钉了一下,钻心剧痛,喉口发腥,咳出一口黑血,说也奇怪,这一下虽疼痛难忍,可并不觉得如何难受,先前为萧灭安吸出体内淤毒,只觉得胸口窒息,便似透不过气来,这一下胸中气血竟突然畅通无阻。好似被人打通了奇经八脉,甚是舒畅,她虽心中大感奇怪,却也不明其中原委。

    其实这淤毒并未化去,只是自萧灭安体内转移到李如碧体内,但这中间大费周章,经过运功之后,这淤毒便不及先前那般粘稠。

    否则以李如碧此时内力,立刻便得昏晕,此刻自己脊背被欧阳广猛力一击,竟是歪打正着,正打在自己气血交汇之处。这一击之下,淤血登时化去,体内毒质四散而开。

    忽觉一只手从自己身下探出,扳住她左肩,向外一推。随即翻身坐起,李如碧叫了声:“萧大哥”。原来此人正是萧灭安。

    他被李如碧一压之下,从昏迷中醒转。萧灭安道:“李姑娘后退!”随即将李如碧推到自己身后。

    欧阳广心道:“这臭小子还能醒来,想必他受伤极重,此刻却是勉强应付,应该不足为虑!”冷笑道:“萧灭安,你与我崆峒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爹杀了我师弟西门进,虽然他已死了,但却仍难消我心头之恨,天道轮回,终于教你落在我的手中,今日我便取你性命!”

    萧灭安一见欧阳广,眼中冒火,吼道:“欧阳广,果真是你,你终于出现了!”话音激动,牵引得五脏六腑甚是难耐,俯下身去大咳起来。李如碧甚为担心,心道:“萧大哥还未痊愈,内力不济,一会儿还需想得其他办法脱身。”

    欧阳广狂笑道:“你如今都已经变成了这般样子,还在吹牛!你的死期到了!”一招银龙搅江,打向萧灭安头部百汇。

    萧灭安咳嗽几声,将身子向下一俯,欧阳广右掌自他头顶扫过。萧灭安此刻浑身无力,就如不会武功一般。李如碧窜上前去,一招风扫落叶,卷向欧阳广头颈。欧阳广向上纵起,左足足尖仍是点向萧灭安右胯,萧灭安微微向后一窜,可他此刻内力全无,刚一使出真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欧阳广蹂身直上,俯身前倾,双掌翻掌而出,使了一招双龙取水,沉猛狠辣,直奔萧灭安前胸,李如碧见他难以闪避,右足向旁一伸,将欧阳广双臂踢开。李如碧心道:“凭我一人之力,若要战胜欧阳广,可是千难万难,萧大哥内力未复,我需得助他回复内力。”

    当下将萧灭安手掌拉过,自己右掌于他掌心相抵。将内力源源不断送到萧灭安体内。欧阳广右足贴地扫向李如碧左足足踝,李如碧此刻若要向旁闪避,自是毫不费力,实则欧阳广此举无意伤她,意在让她闪避开来,自己就好趁机对萧灭安下手。

    因此李如碧若要躲过自是轻松。可此刻他和萧灭安双掌相对,若要分离,便会功亏一篑,百忙中双足点地,掌心下压,身子平平向内一翻,还未落地,便已一招推出,来拿欧阳广后心。

    欧阳广使了个金刚铁板桥,左足向后蹬出,片刻间萧灭安已有了喘息之机,只觉自己体内真气越来越足,愈来愈盛。李如碧觉察出他掌心冒汗,微微颤抖,知离他回复内力已然不远。

    却见欧阳广回身出拳,右掌托在全下,向李如碧左肋下方日月穴点来,李如碧催动体内真气,身子借着萧灭安一托之力飞起丈余。自己右掌却仍与萧灭安掌心牢牢抵住,萧灭安此时内力将满,可方才李如碧使出轻身功夫,内力送得有些急了。

    萧灭安忽感胸口一堵,连忙撤掌,恰好此时欧阳广举掌来攻。萧灭安却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自他口中狂喷而出,一股脑儿的竟都吐在欧阳广脸上身上。

    欧阳广愕然,随即闻到一阵腥臭之气,令人咂舌。中人欲呕。伸手欲擦,可此时萧灭安内力溢出,如决堤江河一般万难制止,加之心中仇恨渐起,怒吼一声,向欧阳广天灵盖拍来。

    欧阳广刚被吐了一脸鲜血,脑中全忘了眼前之事,眼见萧灭安一招铁砂掌中的单掌开碑向自己顶心拍来,这一下却无论如何也闪避不来,“啪”的一声闷响。欧阳广头骨碎为数块,身子“扑通”栽倒在地,缓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萧灭安见自己终于得报杀父大仇,心中甚是舒畅,转头来见李如碧脸露出微笑,但却难掩面色苍白,显是方才助自己回复内力所致。心中感激。问道:“李姑娘,我的伤.......我的伤是怎生好的?”李如碧笑道:“不必.....不必多问.......你没事了就好!”萧灭安心中清楚,自己的伤绝难自愈,若不是李如碧相助,那便难逃一死。

    他刚一思索,脑海中不知怎地就立刻浮现出了百草帮的那个女子,便问道:“李姑娘,任何事情,你尽可对我明言,我的伤你到底是怎么治好的?”

    李如碧见萧灭安始终追问不舍,便把他如何晕倒,上官云瑶如何受冯双清所托,如何教会自己百草毒功,如何用内力吸取他体内毒质,上官云瑶又不知如何负气而走。欧阳广又是怎生进入密室等等情由简略说了。于自己给他治伤一节却有意说得轻描淡写。萧灭安虽起疑心,但见她将此事完全不萦于怀,他天性敦厚,也只得罢了。

    李如碧方才遭欧阳广重重一击,没想到便歪打正着,化去了淤毒,不知不觉间还让她内力大进。萧灭安听到上官云瑶一节时双眉微皱,脸上稍稍现出难色,但想到上官云瑶想是受到过不平之事,自己以后自当慢慢与她解释,也就不以为怀。

    萧灭安此时内力早已复原如初,他调息片刻,笑道:“李姑娘,我再输些真气给你。”说罢连点了李如碧脊背上神堂,魂门,意舍,志室四处大穴。将真气慢慢送入李如碧周身上下。

    李如碧感受着萧灭安坚实的手掌抵在她后心之上,暖烘烘的甚是舒服,不由得有些微醺之感。二人良久不语。

    几分钟后,萧灭安将双掌撤回,助李如碧打坐运气。此后二人便不再说话,密道中很静,静得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李如碧的心中也很静。她就这么怔怔地盯着萧灭安。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如碧豁然惊觉,一拉萧灭安的衣袖,示意他禁声,萧灭安点点头,将气息逐渐调平。

    只听屋外一人说道:“方才明明听见此处有打斗之声,怎地此时却没了声息?”李如碧心中一惊:“怎么爹爹也来啦?可莫要叫他发现此处!”

    萧灭安心中却想:“李天林几日前说他要回转范阳,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大帅,此处只是荒村一野店,没有旁人也实属正常。”

    萧李二人同时一惊,原来此人正是花外天。只听李天林道:“碧儿呢?一直跟萧灭安在一起?”花外天道:“多半是的。”

    李天林道:“小花,我瞧你近来有些反常,不知为何?”花外天沉吟片刻道:“怎么?我怎瞧不出来?”李天林忽然阴恻恻地道:“我瞧你几日来心神不宁,可是有了什么为难之事?”花外天道:“没事,想是近几日担心碧儿的安全!”

    李天林道:“又或者,你心中有了别的计较,是也不是?”萧灭安微微一惊,心道:“李天林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是走漏了什么风声?”李如碧不知萧灭安与花外天关系,却也暗暗为她担心。萧灭安将嘴凑近李如碧耳边,低声道:“花外天是我师姊。她师父是云南绣球山庄的秋瓷引前辈!”

    李如碧奇道:“什么?你说小花阿姨......是......是你师姊?”萧灭安点头道:“正是!此节我从未向你提及。”只听花外天道:“大帅,未有此事,自打我跟随大帅以来,就从未有过二心!”李天林冷冷地道:“但愿你口心如一,碧儿呢?你可知她在何处?”花外天微微一怔,随即道:“我这几日也未曾见到碧儿,因此代她担心。”李天林叹道:“萧灭安这小子我原是有意教他永远变成自己人,可这小子也端的是个正人君子,他虽不能对碧儿有加害之心,但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花外天道:“其实我曾想过,我们为何一定要反?”李天林冷冷地道:“你知道我的目的从不是跟朝廷较劲!”花外天道:“可是我们若继续如此,你可想过碧儿没有?碧儿对那小子已然情根深种,想必你也不是不知。”李天林半晌不语,叹道:“其实我最是放心不下碧儿......”忽然厉声道:“你跟碧儿说了些什么?若是说了些不该说的,你可知道后果!”

    李如碧心头微微一震,心道:“不该说的?小花阿姨对我有什么事情不该说,难道爹爹一直有事情瞒着我?”只听花外天淡淡地道:“我倒没说什么,只是把她放走了!”李天林哑着嗓子道:“原来你早就已经见过碧儿了。”花外天这次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应道:“嗯。”李天林道:“我早就说过,关于你和碧儿的事,你不可向她透露半分。”李如碧越来越惊,一颗心不住地砰砰直跳。忽听花外天一声惨笑,这笑声凄惨而充满了绝望,随即道:“李天林,这十九年来,可教我忍得好苦......”

    只听屋外“啪”的一声,花外天一声闷哼,想来是中了李天林一掌。花外天喃喃道:“李天林,事到如今,我要说便说,碧儿打小便跟我要好,你何以竟如此狠心?”李天林冷冷地道:“狠心?你是碧儿什么人?别忘了,你这条命都是我给你捡的,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

    花外天惨然一笑,大声道:“这十几年来我一忍再忍,对你始终念及旧情,这才从未跟碧儿提起此事,可你却着实越走越偏,累得我愧对师门,愧对大唐,更愧对碧儿!”李天林吼道:“你.......你胡说!再若多说一句,我立时要你死在这里!”语声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花外天颤声笑道:“李天林,你终于.......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哈哈,哈哈!”李天林怒吼道:“你笑什么?”花外天忽然张口大呼:“碧儿,我是你娘!你亲娘......”李天林立刻捂住她嘴,恶狠狠地道:“你真便以为我杀不了你!再要说出半个字来,我马上送你上黄泉路!”花外天不答他话,猛地挣脱开李天林手掌,大声呼道:“碧儿,碧儿!你在哪,我是你亲娘!”话到最后,声音发颤,也不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

    李天林心头猛然一惊,颤声喝道:“你这个疯婆子胡说些什么,碧儿怎会在此处?”花外天忽地张开嘴,顺着李天林手指一口咬了下去。只听李天林一声惨叫,右掌食指鲜血淋漓,竟被花外天咬掉了一小截手指,花外天哈哈冷笑,仍张口叫道:“碧儿!我是你亲娘,这十几年教我忍得好苦!”

    李天林暴喝一声,一掌正拍在花外天前心之上,这一掌虽非甚重,可这南海五毒掌阴狠无比,中者立毙。幸好花外天有内功在身,否则早已一命呜呼。

    花外天吐出一口鲜血,柔声呼道:“碧儿,碧儿,为娘想你想得好苦.......”

    李天林刚想冲上前去再次制止,可他一抬头间,就看到了一个白衣女郎俏生生地站在前面不远处。

    那是李如碧。

    太阳将要落山了,微弱的余晖透着半开的窗子照射进来,照在李如碧身上,白得发亮,白得都让人以为这是月亮发出的光。她的脸上没有红晕,神色凄苦,木然,一言不发。

    就好像所有事物都与她没了干系,跟她还有一丝丝关联的,或许只有风。

    狂风。

    冷风。

    它照旧是划过荒山,吹过树林,刮进客栈,呼啸着割在李如碧的脸上身上,就如一头野兽一般凄厉的怪叫着,可李如碧却偏偏感受不到丝毫寒意。她就怔怔地立在那里。

    李天林脸上立时现出惊诧神色,随即镇定下来,笑道:“碧儿,你怎么在这里啊!”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已全然褪去了乖戾凶狠的模样,俨然成了个许久未见爱女的慈父。可他越是这样,李如碧心中的悚然之感就越重了几分。

    直到见他快步走上前来,李如碧忙后退几步,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我不相信你!”李天林见女儿如此反应,自知再难隐瞒,只得道:“碧儿,你小花阿姨神智不清,你......你可莫要听他胡说!”

    身后密道中走出一人,剑眉虎目,清啜俊朗,正是萧灭安。

    李如碧颤声问道:“小花阿姨,您方才说的话可都是真的吗?”花外天踌躇未答,却见李天林霍然转过头来,双目如电一般注视着他,那像鹰一般的眼神仿佛都要盯到她的肉里。李如碧道:“小花阿姨,您只管说,不必管他。萧大哥在此,他不敢把您如何!”李天林厉声道:“碧儿,你到底闹够了没有,你自打遇见了这小子,连爹的话你都不听了!”

    李如碧眼中泪水涔涔而落,哭道:“爹,您若是还把我当您女儿,那便照实说罢,小花阿姨她到底是不是我娘?”花外天此时已然提不上气来,想提高声音说话已是万难。

    李天林咬牙道:“碧儿,她糊涂了,胡说一气,你娘早就已经死了。”花外天的嘴唇突然动了一下,打个手势,示意李如碧走近些。萧灭安和李如碧对视一眼,向她微微一笑,以作安慰。李如碧好像瞬间就不怕了,他的笑好像有一种天然的魔力吸引着她。于是她走上前去,将到李天林身前时,淡淡地道:“爹,请您让开!”李天林不禁向旁微微一侧,李如碧便走了过去。

    花外天面露微笑,伸手抚摸李如碧脸颊,李如碧颤声问道:“小花阿姨,您没骗我,对不对?您真的是我妈妈?”花外天点点头,柔声道:“我怎会骗你!”

    李如碧先是一怔,后来放声大哭起来,回过头来看着李天林,脸上神色又是凄苦,又是绝望,还带着几分怅然。李天林长叹一声:“造孽,造孽!”一语不发,疾步而出。竟没回过头来看上一眼。只留下门口被他衣襟带起的风声。

    李如碧的心冷了。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小时候,李天林不止一次带她去母亲坟前祭拜,她只道自己母亲早丧,可谁知,这位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小花阿姨竟真的是自己的母亲,霎时间,惊疑,凄楚,怨尤等情绪填满了她的心。可这怎能是假的?她忽然扑在花外天怀里,叫道:“妈妈!妈妈!”花外天轻轻抚着她的头,脸上爱怜横溢。

    萧灭安站在一旁看得分明,见到她二人母女相认,心中也默默代她二人高兴,可顿时他心里对眼前这位白衣女郎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他的心好像变得更加坚定了,似乎在说:“从今往后,不管怎样,我都是不推开她的了!”

    忽见花外天朝自己摆了摆手,轻轻地道:“安儿,你便过来!”萧灭安依言走近,蹲下身去。花外天道:“安儿,我年岁大你许多,你我虽是同门,但我便以长辈自居,盼你不要见怪。”萧灭安轻声道:“我怎么会?您有什么吩咐,请您说罢!”

    花外天惨然一笑,轻轻地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可我以前的事,从未对其他人说起,你们两个就全当故事听罢!”李如碧道:“妈,您别胡说!”花外天把手一摆,叫她别打断自己的话头。她眼光望向了远方,怔怔地出神片刻。微笑道:“我原来本是个农家女子,十四岁的时候,正值荒年,我的亲生父母,都死于饥荒,我从那时起便没人照看,便一路随人讨饭。这一日来到云南,那里可真是个好地方,我便想在那多耽几日。”

    “那一日,我在道边遇到了师父,她出门办事,遇到了我,见我可怜,便给了我三枚铜钱,我见这位婆婆满脸是笑,慈眉善目,甚是和蔼,便冲口而出,婆婆,您可缺个扫地洗衣的么?那婆婆笑着道,小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说道,若是您缺个为您干些杂活儿的人,就把我收下吧,我打小跟着爹娘种地,什么都会干。那婆婆摸了摸我的头,笑道,姑娘,你的父母都亡故了?我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那婆婆道,别哭,别哭!我带你走便是,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我听完大喜过望,连忙道,婆婆,只要您把我收下,您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说来也是奇怪,我对她说的话竟然毫不怀疑,也许是我年纪尚小,总觉得她一定会对我极好。她对我说,姑娘,看你甚是聪明伶俐,你就跟着婆婆走罢,可有一点,我不能让你为我扫地洗衣,若是那样,我对不起你已经亡故的父母。这样罢,你随我回去,我便教你些真本事!”

    “我听了很是高兴,商量过后,我便跟着师父回到了南海老龙山,我发现那里其实是个极美的地方,翠谷悠悠,鸟鸣虫啼,师父让我将身上的污秽全部冲净,又给我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让手下安排饭菜。我吃得甚是香甜。

    从第五天起,师父便开始传授我武功,师父说,我们这一派叫做南海派,南海派又分成了东南海派和西南海派,我们在东,所以自然是东南海派了。若是你不想拜在我门下,便不用行拜师之礼,但我却仍然传你武功,只是我却不是你的师父。若是你想拜在我南海派门下,就须行拜师之礼,此后需得严守门规,你便成了我派门人。

    我听后毫不迟疑地道,婆婆,我自是拜你为师。其实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她若要收我为徒于我来讲自是毫不迟疑。师父道,你既诚心,我便收你为徒,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南海派的门人弟子。我连忙跪了下来,给师父叩头。从那以后,师父便毫不保留地将武功倾囊想授,说也奇怪,我对武功竟然颇感兴趣。学过几招之后,便缠着师父再教,师父也时常夸赞我天资极高,乃是学武的奇才。师父为了好好教我,便没有再收别的弟子。因此,西南海派门下弟子众多,而东南海派的弟子就只我一人。”

    说到此处,牵引体内气息,剧烈地咳嗽起来,李如碧急道:“妈,您别说了!休息一忽儿罢!”花外天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继续说着自己曾经的往事,她的眼光已逐渐变得迷离了起来,似乎突然间自己的嘴就像变成了一只画笔,这远处的高山好似变成了一片白纸,可以随意勾画涂抹。

    “师父对我极好,日日夜夜都传授我武功兵刃,咱们门中有一门奇妙的步法叫做四象步法,一日我见师父偶然间使将出来,便缠着要学,师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将这四象步法传授于我。实则这门功夫哪里是用于逃跑这般简单,而确然是运行阴阳之变,五行之学,将易经之理掺杂到所学武功当中,好令敌人更难躲避,若是能举一反三,那便威力猛增,师父见我学得极好,也就甚为高兴。

    一日,南海老龙山来了一位贵客,师父早早便告知我这位贵客乃是西南海派的派主王铎,要说起西南海派与我们乃是同门近枝,互相向来都是互相扶住,师父叫我管他叫声师叔。

    王铎身后还带来一个弟子,年纪约莫在二十四五岁左右,我见他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身子挺拔,另有一种逼人的气势。

    那王铎向我介绍道,这是你李天林李师兄,我叫了声,师兄一向可好,小妹这厢有礼!李师兄微微一笑道,师妹客气了,不必多礼。”

    “我见这位李师哥说话彬彬有礼,便对他有了些印象,师父问起王铎所来目的,王铎说他们此次来到绣球山庄便是专程前来跟我师父交流武艺,所以要在山上多住几天。

    师父命我好生招待,不得怠慢了他二人,那位李师哥虽然有些冷口冷面,可是却对我极好,在我练武之时若是有了些什么不当之处,往往他都会出言给我指点,时候久了,我的武功也进境甚速。”

    “一日我下山采药,偶然间回过头来,就看到李师哥跟在我身后,我便问他,李师哥,你怎么啦?他道,我跟着你一搭去。我突然发觉他眼光之中有了些异样之感,顿时低下头去,面颊通红,好在他那时并未注意,我又马上岔开了话题。向他看去时,他是个高大汉子,面目却非寻常富家公子那般清秀,双目如电,略微有几分鹰钩鼻,我不禁看得出神,恰好他此时也将目光投来,我赶忙又低下头去。后来我每次采药,李师哥都会在旁相随。

    那日晚上,我练功连到起兴之时,只听后面有人衣襟带风之声,我回过头来,就看到李师哥站在那里,他还是那么高大挺拔,双眼还是那么有神,他就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我。

    我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李师哥,有什么事吗?他愣了半晌,这才道,也没什么,师妹,我喜欢看你练武。

    我很是高兴,问道,为什么?李师哥喃喃道,因为你练武时的样子很美,很好看。”

    “从那以后,每当我晚上练武之时,李师哥总会在旁观看,不知怎地,我见他喜欢看,自己也就练得更加卖力些。

    那日晚上,我见他始终闷闷不乐,微微奇怪,便问他情由。突然之间,我见到了他眼中的火热之感,他问道,小师妹,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去?我当时竟然并未反对,然后我就听到了他那火热的言语:小师妹,你随我回去罢,我喜欢每天看你练武!”

    “我当时怔住了,要说道真情表露,除了父母和师父之外,再无任何一人曾对我说过这些好听言语,我微微笑了笑,就用眼睛盯着他,当时我心里似乎在说:他定是真心的,绝不是故意说些好听言语来哄我开心。

    我看到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变得热情奔放,我笑着问他:李师哥,若是我随你回去,你便要我不要?李师哥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说也惭愧,那时我的心中全然是他,竟没半点记着师父对我的好。”

    “我毫不迟疑便跟他回了西南海派,竟毫没想着师父见我走了之后可不知得有多伤心。但李师哥对我千依百顺,我想要什么新鲜物事他都会想办法给我弄来。我心里虽然时常觉得愧对于师父,可却也没法割舍我心之所爱,便总想着终有一日一定要亲自去绣球山庄,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老人家原谅。一日,李师哥对我说,小师妹,我听闻你门中有一门神妙无方的步法,名曰四象步法,你能否给我说说这其中的关窍?

    我当时好生为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因师父曾经对我说过,若是入了南海派,就务虚严守本门门规,我们东南海派的四象步法只传同门,便算是关系最为要好的西南海派也不能传授。我当时牢牢记下了,毕竟师父在我心里的分量还是极重的。李师哥百般求我,我总是不允,但转过头去看着他脸上现出失望已极的神色,却也不禁为之心疼,我对他说道,师哥,你当真要看?

    他求道,小师妹,我只是对尊师的武功好生佩服相敬,便想着拿来观看一会儿,你放心我绝不偷学就是。我心道,李师哥只说拿来看看,却不是真的要学,应该不打紧。便道,好罢,只是此事须瞒着我师父,说实话,自打跟你走后,我只觉自己好生对不起师父。他道,你放心,我绝不让尊师知道此事便是,我只需观看一会儿,看完之后便即原物归还。我受不住他软磨硬泡,也就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日晚上,我便自己一个人偷偷进了老龙山,直接进了师父的房间,那本四象步法就放在师父的桌案之上,我一见正是那本四象步法,便立刻拿起揣在怀里,低头间见师父虽仍是红光满面,但两鬓却越来越白,容貌也又多添了几分憔悴。

    我当时一阵心酸,师父肯定在日夜为我担心,每每想到此处,我的心便好似碎了。我当时便想大喊一声:师父,小花对不起你,然后扑在师父怀里大哭一场。可思来想去,总是舍不掉这眼前之情,斩不断情丝。好生痛苦,我便双膝跪地,给师父叩头谢罪,可师父若是知道我给外人偷去了四象步法,怎还能原谅我?”

    “我当时端的是左右为难,若是回去,怎能报答师父对我的授业之恩,有心留下,未免太也对李师哥不起。越想越难,便在一张纸上写下,不孝徒儿花外天,盗得师父四象步法送与李师哥,无颜面对师父,日后再难相见!

    写下这几句话,我的眼泪好像流干了,桌案上湿了一片,全是我的眼泪。我拿着四象步法回去将它交给了李师哥。李师哥哈哈大笑,我见他高兴,自己也就渐渐开心起来。

    不久之后王铎去世,李师哥也就自然而然的接掌了西南海派的派主之位,这几年间,师父曾经派人来捎过书信,书信上说不肖弟子花外天盗我门中武功秘籍四象步法赠与外人,现已被逐出师门,但因此事全仗西南海派妖人李天林攒撮怂恿,以致如此,从此以后,西南海派和东南海派势不两立,鱼死网破。我读到此处,怎不心如刀绞?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师父”

    “可我时常安慰自己,若是李师哥能光大南海派,我所做之事倒也万分值得,可李师哥脸上的神情却有了变化,他的双眼一日狠厉过一日,脸上的寒霜也一日厚过一日。对我的热情也一日少过一日。唉,他心中所想的是什么,我也确然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所想的尽是些什么统一武林各个门派,让天下练武之人都已南海派为尊,可我万万想不到他对我的感情竟会改变。难道他对我说过的话,代我做过的事情,全非出于本心么?”

    听到此处,李如碧方始恍然,心道:“原来爹爹方才对妈妈说:你知道我的目的从来不是跟朝廷较劲。那爹爹既说目的不是与朝廷抗衡,想来目的便是要统领天下各个门派了。”想到这,不由得脊背上冷汗直流,她只道父亲有意与朝廷发难,想是因为一件极其糟糕之事刺激了他,可万没想到他此举全是为了假借安禄山之手来统领武林,这份野心,怎不令她心头大惊?

    李如碧惊魂甫定,这才问道:“妈,那您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敢自认身份?”花外天叹道:“不久后,我竟而怀有身孕,可李师哥竟对我不闻不问,殊无半点关怀之意,一日午后,我便按捺不住,问他道,李师哥,若是我做出了什么对你不起之事,你尽可对我明言,如你这般对我不闻不问,又是为何?李师哥的眼光还是那么锐利,但却没有了往日那股热情,他道,若是我南海派能够独窥群雄,便是即刻身首异处又有何惧,做大事者,岂能婆婆妈妈,在这儿女私情上耽了光景!

    他这几句话冷冰冰的不显半点喜怒之气,我又问道,我如今有孕在身,这孩子生下来你怎生待他?提到孩子时,他的眼光中的冰雪似乎有些融化,只听他缓缓道,你便放心,我会好好待他,不让他受任何委屈。

    我心中稍宽,不料李师哥随即冷然道,只是孩子生下来之后,你不可对他说你是他的生身母亲。我自是不应,免不了与他一番争执。但他武功毕竟高出我甚多,最后他在我右肩肩头猛力一拍,我只觉一阵刺痛,情知已中了他的阴毒暗器。

    他冷笑道,这暗器虽不致死,但中者痛苦万分,每月发作一次,你从今以后只需听我差遣,别的事情一概不需多言,我便给你解药。说罢他拂袖而去。我就怔怔在那里呆立了一夜,连眼泪也流不出,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

    花外天哈哈惨笑,续道:“十月之后,你便出世,你爹爹表面虽凶狠乖戾,可他终究是对你极好,自打你记事起,他便告诉你你亲生母亲早已死了,我数次想要与你相认,但终于被他威势所逼,不敢行此险招。我自从中了那暗器之后,每月十五便痛苦难当,往往神智不清,杀念大起。

    因此你我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迟迟未能相认。因此我这十几年来虽一直为安禄山做事,可那并非我本心。我留在安禄山身边,便是我想日日都看着你长大,可你长大之后,我见你不满你爹的种种行径,也是甚为欣慰。一日,我领安禄山之命到绣球山庄围攻安儿。我心里很是不愿,只因我已经深知师父她老人家于多年以前就已经离开了南海,那绣球山庄乃是师父隐居之地,但万般无奈,只得前往,心中只想着莫要惊动她老人家。

    可谁知在绣球山庄又让我重遇师父,才知师父又收了安儿,原来我二人乃是同门。师父让我将那本四象步法重新盗了来,可此事原是你爹爹对不起师父,须怪不得她。”

    花外天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本小册,萧灭安一见,正是师父秋瓷引传授自己的四象步法一书。花外天叹道:“安儿,请你将这本书转交给师父,就.......就对她说.......弟子花外天愧对恩师,罪该万死,现将本门秘籍还与师父。”

    萧灭安点头道:“师姊,我想师父她老人家已原谅你了,你放心罢,我定会好好保存。”说着接过册子,重又放入怀中。心道,李天林欺骗师姊,定是想让西南海派也掌握这奇妙的步法,此人智计百出,果真厉害,即便在年轻之时,寻常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如碧心头黯然,眼中泪水又一滴滴滚落下来。

    花外天柔声道:“碧儿,你也不要记恨你爹爹,他虽然对不起妈,可......可是妈倒也没后悔......他毕竟......毕竟是对你好的,也给了你这条命!”

    她用右手抓住李如碧,左手缓缓伸出去拿住了萧灭安,将他二人的手合在一处,笑道:“安儿,碧......碧儿从此就交给你了,盼你好生照看她,碧儿,你......你也好好照看安儿!”

    萧灭安心下伤感,轻声道:“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让碧儿受到任何伤害!”花外天微笑道:“我信你,这......这便好了!”

    李如碧泪水兀自止不住地流出,只道:“妈,我不要你死,我要妈妈!”花外天颤声道:“碧儿,不......不要胡闹,你可千万......千万别学妈。妈这辈子对不起我师父,你.....你可要对得起这些对你......待你好的人.......”李如碧只得点点头,连话也说不出,只抱着花外天不住流泪。

    花外天笑道:“安儿.......安儿绝对是个值得......值得托付的人.....”萧灭安闭眼而叹。葛地里花外天身子一颤,便此气绝而死。李如碧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萧灭安轻声道:“师姊,我定会照顾好碧儿,完成你方才交代的事。”心中思绪万千:李天林虽万分的对师姊不起,可师姊仍叫碧儿不要记恨他,可见她已然情根深种,碧儿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又何尝对得起碧儿?

    她数次舍身相救,若是没有她,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我却屡次对她恶言相向,怎不教她伤心欲决?我若是再将她推开,心中实在难安。

    李如碧又哭罢多时,抱起花外天的尸身,向外便走,萧灭安帮着她就在这客栈外刨坑掩埋,因无墓碑,萧灭安劈开一块木板,用掌力将木板四周削断。用腰间匕首刻下花外天之墓几个字。

    李如碧眼中含泪,向花外天拜了几拜,站起身来,回过头看向萧灭安时脸上已强撑笑颜,萧灭安鼻尖不由得一酸,心下感动不已。

    萧灭安道:“碧儿,你方才用功太过,体内气息不稳,我瞧你不便太过劳累,还是在此多住一晚,我们明日再议。”

    李如碧心中喜极,耳听得萧灭安如是说,显是心中已将她当作了自己人。可她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纵然心中欢喜,可片刻间神色复又重新黯然起来。萧灭安笑道:“若是你还想在此处多耽一会,我便陪你在这。”

    李如碧苦笑道:“那怎么行?潼关已被安庆绪夺走,难道你便不急么?”萧灭安道:“我自然急,可现下不一样了!”李如碧问道:“怎么不一样?”

    萧灭安微笑道:“我答应了师姊,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李如碧小嘴一噘,嗔道:“原来你只是为了对得起我妈,这才答应好好待我,实则并非出于本心,对不对?”

    萧灭安眼望远方,怔怔出神,柔声道:“碧儿,我非木石,萧某生于天地之间便有恩报恩,你待我这般的好我岂有不知之理,但我曾经所想尽是你我二人相差甚远,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常常心惊,若是有一天你爹爹将我杀了,自然万事皆休,可若是我杀了你爹爹,那你岂不是要为你爹爹报仇雪恨?因此我心中虽万分舍不得你,也只能对你冷言冷语,但盼你终于能将我忘掉。”

    李如碧凄然道:“这些话你其实都不用对我说的,我心下全都明白,但终究是我爹爹对你不起,他几次三番想要置你于死地,你若恨他也在情理之中。我只是常常害怕,若是你.......若是你身有不测,那.......”

    萧灭安握住她手,正色道:“碧儿,你无须担心,若是将来在战场上真的遇到你爹爹,我定会好生相劝,决计不会与他兵戎相向。纵然他再想害我,我也绝无别念。”

    李如碧清澈的眼睛里现出一丝喜悦的光芒,问道:“此话当真?”萧灭安点头道:“确然无疑!”李如碧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感动,心道:“他肯为了我,连自己的事也不顾了。”

    李如碧将头斜靠在萧灭安左肩肩头,鼻中闻到他身上的阳刚之气,一时间宛如身在云端,不知是真是幻。这一日她又悲又累,经风一吹,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不一会儿便已沉沉入睡。

    风还是很大,很冷,但李如碧却感觉不到了。

    清晨,太阳又从东方升起,鸟儿也开始了欢叫。他二人昨晚互言心事,从此以后便再无隔阂。

    李如碧见萧灭安双眉微皱,知他此刻心事重重,问道:“你在想些什么?”萧灭安皱眉道:“这百草帮虽对我有救命之恩,可说话行事处处透着古怪,那上官云瑶更是怪异至极,我担心这其中另有隐情。另外潼关已让安庆绪等人夺去,不知此刻又生出些什么变故来。”

    李如碧问道:“你在担心百草帮另有预谋?”

    萧灭安点头道:“正是如此,倘若她真的便是有心救我,何以中途便负气而走,我瞧这其中恐怕还有文章。”

    李如碧道:“你说这上官云瑶,为什么如此痛恨姓李之人?就连当今圣人,她也是深恶痛绝?”

    萧灭安摇头道:“我现下还想不出,或许是有些什么事情让她大受刺激,从此便令她性情大变,滥杀无辜。”

    李如碧沉吟道:“起初我也这样想,可看她眼光中的神色,我就知她绝非大奸大恶之人,但不知为何性情竟然如此偏激?”

    萧灭安道:“碧儿,这几日来,潼关之事,你也跟我好好说说罢!”

    李如碧踌躇片刻,笑道:“萧大哥。我与你说一件事,但你也别着急!”萧灭安心中一凛,忙问道:“怎么了?快讲!”李如碧道:“你答应我不着急,我这才跟你说!”萧灭安无可奈何,只得点头道:“好,我不着急便是,你快说罢!”

    李如碧叹道:“日前你昏迷不醒,我在密道之中曾听得安庆绪和天灵法师等人议论此事,他们曾说潼关已让他们夺了去,尚老侠客,也......也不慎叫他们擒住。”萧灭安纵然说自己不急,可那全是为了宽慰李如碧之言,尚仁人与他情同父子,听闻他身负绝世武功,竟不知如何叫人擒了去,如何不令他忧心如焚。李如碧早在意料之中,看他心急,柔声道:“他们定是想拿尚老侠客跟我们谈些条件,老侠客肯定不至便有危险。”

    萧灭安心中一宽,点头道:“言之有理,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想今日就去潼关,我想不如你.......不如你.......”

    李如碧笑道:“你是想说,我内力未复,便让我留在此地,免遭凶险,是不是?”萧灭安喃喃道:“这......这.......”李如碧笑道:“其实你不必说,也该知道我定会随你一起。”

    萧灭安愕然道:“怎么?”

    李如碧怔怔地道:“我说过的,因为我总是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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