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后来

    管艳子在公路边儿大败家开的饭馆当服务员。大败家是本村仝家的老大，小时候他爸给他们哥仨起的外号分别是大败家、二缺德、三神仙。这外号传开了，十里八村的人都这么叫。大败家开饭馆，二缺德养牛，三神仙种蘑菇。

    下午和老板娘也就是大败家媳妇儿在门口摘韭菜，“管艳子！”在这声惊喜的呼唤中，管艳子抬起头，这是那厚城和那羲和。那羲和：”管艳子你在这啊，这几年都没看见你啦，那年你不念了，我去你家找过你好几次，老师也去过，都没看见你。后来我家搬到县城，就不方便来找你了。艳子，你学习那么好，太可惜了。哥，你去那边等我一会儿”。

    那羲和也蹲下来凑到管艳子身边冲大败家媳妇儿叫了声”大奶奶“，“咱们郑老师不是撵你走，那天你来例假了，他没好意思说，让你回家找你妈处理一下。后来郑老师去你家几次都没看见你，你妈说你不念了”。“那羲和，你还考大学吗”管艳子抬头盯着那羲和问。那羲和：“考”！管艳子：“你好好学”！那羲和笑着点头：“我太爷太奶今年一定要回老家住，我和我哥来看怹们，司机在上一站没停，不然真看不见你了。”那羲和依依不舍的走了，临走前告诉她家县城里的住址。

    大败家媳妇：“这是老那家谁家的孩子，性格真响快，说话和炒豆儿是的。”管艳子：她爸是那中辞。老板娘：“县高中教书的那个吧？还得是这书香门第，他们家孩子学习都不赖。我在娘家就听说过他家。听说那中仪……”正说着那羲和在不远处喊她，管艳子站起来扑打扑打手上的泥土跑过去。那羲和：“呀，管艳子，刚才蹲着没出来，你长得好高啊，都快赶上我哥喽！”管艳子抿嘴一乐低下头去。“噢，对了，你在这里干每个月多少钱？“她的声音压低了，管艳子听不见了：”我耳朵不好，你大点声”。那羲和：“耳朵不好？怎么回事”？管艳子低下头“好几年了。”那羲和还想问点什么似的，被他哥拉了一下，停一会说“你每个月多钱”？“一百二包吃住”，那羲和：“我表姐在县里每个月有二百八呢，少的也有二百四”。管艳子：“我哥也是这么说的，我还没有身份证，等有了身份证在出去吧”。那厚城：“在这儿挺好的，离家近，知根知底的，安全”。那羲和：“县里还不安全了？做大慢火车20分钟就回来了”。那厚城一笑。”哥，我们什么时候有身份证？那厚城：“16吧”。那羲和：“那快了，管艳子，虽然不上学了，只要你好好干将来也能干成点事儿！我哥说的，是吧？哥”？那厚城一笑。小时候大家就都说，那羲和能把全家人的话都说完，还真是呢。

    他们走了，管艳子想，那羲和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他哥告诉他的，我能干点什么呢？包饺子卖饺子？他哥是怎么和她说的呢？他哥现在大学毕业了吧？正发着呆老板大败家拉着板车回来了，米面油啤酒白酒鲜橙汁儿。一边儿搬着面一边说：“半路碰见你妈了，把你工资支走了”。管艳子：“都支走了？“昂，一百二，我寻思给你留二十，你妈说不用了”。大败家媳妇拿了10块钱塞给她：“拿着，别跟你妈说！下次她妈来支工资不能都给她，支给她一百，说艳子已经支了二十啦，不就得了！就你这人死性！月月都领走，艳子就一分钱不花啦？下次你让她找我来”！大败家嘿嘿的乐了。

    这天管艳子和大败家媳妇在后院一边看电视一边洗床单。电视里在演《2000年我们结婚吧》。今年后院盖了几间房子，开了旅馆，管艳子只管饭店里的事儿，到了晚上大败家两口子不让她进后院儿，白天她经常在后院帮着大败家媳妇儿干点零活。这双缸洗衣机的声音有点大，加上耳朵里的嗡嗡声，她听不见电视里的声音，大败家媳妇说：“这林家修多好啊，怎么小美就是不喜欢呢？你说他们那家那个去台湾的幸亏是没结婚就走了，不然也会有这些个事儿吧？你见过那家台湾的亲戚吗？”管艳子刚想说话就看见她妈走进来了，她把开关关掉，在洗衣机大缸里用手搓不好洗的地方。大败家媳妇：“老婶儿来了，快进屋”！她妈：“不用啦，她嫂子，姆家她姨姥姥家制蘑菇，想让艳子去帮几天忙，我也不好意思不行。你说这艳子在你家干的好好的就走了。可是姆们家这亲戚里道的也没法说”。大败家媳妇：“老婶，没事儿，哪天走啊”？她妈：“就今儿吧。她嫂子，让你费心了。艳子你去把你的行李拾掇拾掇吧。”

    回家的路上，她妈：”刚才发身份证了，你明天就去县里找工作吧“。管艳子：”咋儿找啊“？她妈：”就沿着路按家问呗，要是有招人的你就说先回家拿东西，再多问几家，哪家钱多去哪家！找个两三天在定去哪家“！管艳子：”我都找不着哪是哪“。“县里就那几条路，坐你二大爷拖拉机去，他在战备道把你放下，告诉你往哪儿走饭店多。”天很热，太阳很晒，明晃晃白花花的，耳朵里嗡嗡的声音更大了。

    拾掇东西的时候大败家嫂子嘱咐她：不管去哪儿就干活儿，挣干活儿的钱，歪的斜的你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你。老板和老板娘要是不安好心就不干了，去别的家干，少挣点没啥，别吃亏就行。她看一眼她妈，她妈心里想着的应该是很快就能拿到2百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