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病

    上班有一个多月吧，运了好多天的气，管艳子终于上楼找到了院长，把自己的想法和院长说了。她想去学习宠物美容。院长看着她：“就这个事儿啊？哈哈，你这样子上来我以为啥大事呢。想学习是好事儿啊，你认真、勤奋，对生命充满爱心，对工作充满热情，而且，最难得的是一以贯之始终如一！若是再这么好学上进，了不得啊，管艳子，哪天我要给你打工喽”！管艳子不知所措，瘦瘦的院长推了推眼镜：“不过呢，艳子，宠物美容说起来不难，可是也是审美，也是属于时尚行业。你知道吧？”管艳子点点头。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管艳子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啦。遇到这么好的院长。

    学习班4月15号开始，地点在燕郊，是院里的美容师推荐的。管艳子每天公交倒地铁再倒公交。认真学习，一点不能落下，这4500的学费，800的工具费，2000的实习费可不是闹着玩的。对了还有这50天只出钱不进钱的时间。

    先讲洗澡、吹毛、掏耳朵、剪指甲、挤肛门腺都好说，到了减造型可真是难住了。管艳子看了两年多别人修剪的各种造型，什么样的狗狗修剪什么样的造型心里早就有数了。可到了自己的手里不一样的，什么地方不一样自己说不上来。就像老师说的：别人修剪完狗狗很软萌，她修剪完的很呆笨，还有雕刻，不敢下刀，越修越难看。

    一天，老师问：“管艳子，你有几条裤子？”管艳子：“三条。”“几件外套？”“好几件。”“大概几件？”“四五件。”“都是什么？”“一件棉袄，一件羽绒服，一件薄外套，还有身上这件运动服。”老师接着问：“你来BJ多久了？”管艳子：再有三个月就4年了。”老师：“多大了？”管艳子：“23。”老师：“都过去BJ的什么地方？”管艳子：“霍营、甜水园、草房、四惠、六里桥、BJ站，嗯还有去过航空医院，还有燕郊。还有，还有公交车经过的地方。”老师：“管艳子，这一期还有9天，你继续学下去效果也不会再好了，我给你个建议吧。”管艳子心里一惊。老师接着说：“你去买两身漂亮衣服，两双漂亮鞋，一个漂亮包包，护肤品、口红、眉笔。打扮漂漂亮亮的，然后，去天安门、故宫、景山公园、北海公园，傍晚的时候登上万春亭。然后再去朝阳公园三里屯南锣鼓巷逛逛，再去把西单所有的商场、地下摊位都逛一遍，再去游乐场做一次过山车。最后，找一所大学，清华也好北大也好人大也好，进去走两圈逛一逛。下一期修剪部分你再来，不收你的费用。”说着把一张纸递给艳子，是刚刚说的那些地名地址。“下一期的时间你和工作人员要。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要检查作业的哈。”管艳子：“我没有手机。”老师看着管艳子，嘴慢慢张大再慢慢收回去。“好吧，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记住了这些天就出了玩，出了开心，别的什么都别想。”管艳子看着老师给列的这张单子，心里纠结的疼的慌。老师看了看艳子的表情：“管艳子，你想在这一行业立住脚吗？”管艳子忙不停的点头，老师：“那么，刚才我说的话和这张纸比你来这里的报名费重要。你相信我。你去的地方只能比这张纸上的多不能少，最重要，别想花了多少钱，只想你将来想干什么，想挣多少钱。”

    从学习班出来，5月份的天燥热的很。天不像家里天是蓝色的，BJ的白天真的很白，白花花的不透气，感觉头发闷。下了公交车，看见马路对面“宠爱动物医院”，管艳子感觉嗓子很憋得慌很紧。一进门，楼上的助理医生苗晴在前台出来：“艳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啦？！”苗晴双手捧住管艳子的脸，大拇指摸来摸去的时候管艳子觉得好咸，苗晴招呼里面正干活儿的美容师听着点儿外边，两人挎着上了楼。

    楼上的候诊厅里这会儿没有客人，没一会儿几个医生护士就聚了过来。看着管艳子无声的眼泪都很着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了，管艳子拿出那张单子给了院长：“我怎么也修不好造型。这期老师不让我学了，让我下一期在去。”精瘦的院长看着这张纸哈哈哈的笑出声来，再给其他的医生护士们看。院里来了一个新的医生，很认真的看，认真的听，没说话，其他都七嘴八舌的说笑着。院长：“管艳子，命运给你打开了窗！”管艳子愕然。另一个护士：“夏天的飞鸟也来到了你的窗前呢！”管艳子茫然。院长继续：“你遇到了好老师！相当好的老师！这应该是最适合你的教学方法了。”看着管艳子满脸的问号，院长：“苗晴！你明天倒休一天，陪着艳子去买衣服买鞋化妆品。”苗晴：“院长，不是倒休一天，是多休一天！勤能补拙，可也有勤补不了的，哎~，就得我这种吃家里喝家里住家里还月月负翁的我能补！”大家哄笑。苗晴：“谢谢院长同意啦！得嘞，瞧好儿吧您呐！艳子，说勤能补拙，我可没说你拙啊，我说的是我自己，除了缺心眼，还缺个勤。”管艳子心里琢磨着“勤能补拙”，一直以为是个褒义词，经人家苗青这么一说才稍微明白一点，看来也不全是褒义，还有个“拙”。这个词既能是褒义也能是贬义，会有人爱听，也会有人不爱听啊。这才是我的拙吧。不对，我就是“拙”本身啊，我就是拙啊。

    也到了中午饭点儿了，院长请大家吃了火锅。

    第二天上午10点和苗晴在见面约在了苗青家附近的一个美廉美超市广场，并没有去买东西，而是进了一家理发店。苗青：“虽然现在是短头发，但是也要有个像样的发型啊。你整天在你们小区的广场边上理发，那都是给老头儿们理发的地方，直接上推子就得。今天咱们就从头开始！“是的，小区广场3块钱几分钟搞定，回家洗完也觉得挺立整的。咬咬牙，只好听苗晴的。苗晴还说这家不贵的，还要50块钱，就是躺着洗头发很舒服。我怎么能和人家苗晴比呢。我妈知道50块钱剪头，又是一顿打一场哭。她家乱花钱的只有管东子，现在加一。管艳子的心里有点乱。苗青说：“今天先不染颜色了，没时间啦。”中间苗晴请客吃午饭，请客喝饮料，管艳子的心里很不落忍。经过一天的奋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是变了人一样。眼前这个很时尚的姑娘真的是自己吗？自己能长得这么好看吗？眼框有点发红低下头：“苗晴，这样也补不了我的拙的。”苗晴端起她的下巴转向镜子：“看，你比我高多少？艳子，你漂亮极而不自知。”店老板适时的过来：“穿上这件，啧啧啧，美女你可以去做模特啊。”“可不滴，都给您做广告了，您可得给便宜点。”苗晴开始讨价还价。管艳子看着镜子里的这个人，有点恍惚。彩色条纹的针织上衣，黑色的短裙，近膝的半袜，系带的短靴。这是自己吗，不是杂志上的画吗，这能穿着出门吗？啊，还有，眉毛修理过了，嘴唇是粉亮的。正恍惚着，苗晴也进了镜子，“艳子，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拙“，”拙“不是你的问题，你的问题是认为自己”拙“。付账，走吧。”出来的时候苗晴又说：有个朋友曾经和我说，每天早上，他都觉得太阳就是为他升起来的。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拿走不谢！

    管艳子知道BJ很大，从霍营到甜水园坐公交车要两个多小时。到了天安门广场，晕，真的晕，太大了。BJ这么大，我能留在这里照顾宠物吗？电视里雄伟的天安门原来也是刷的涂料啊。接下来几天，管艳子都是处于晕晕的状态。觉得自己像个演员，在演别人的生活。双脚像走在雾里走在云上，不用费力气就能飞一样。

    一天夜里忽然惊醒，浑身大汗，蜷缩在床脚好久瑟瑟发抖。想想是梦见什么了吗？不记得了，好像没有做梦。就是好怕，怕什么呢？不清楚。熬到天亮，想着要出门，老师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今天要去游乐场呢。起来刷牙洗脸吧，下来惊醒了下铺的胖姑娘。她每天早晚都见面，并不算了解，知道到对方的职业、姓名，其他一无所知。

    也许是病了，刷牙，拿牙刷的胳膊好酸好累，嘴也张不开，牙巴骨好酸啊。坚持着洗漱完，只好上床休息。晕乎乎的睡着了。

    醒来不知什么时间了，看看闹钟，呀，10点10分了！有记忆以来睡的最晚的一天了。我这是怎么了呢？这几天都飘忽忽的，为什么呢？是去了BJ人的地方。为什么去BJ人的地方呢？是老师留的作业。老师为什么留这样的作业？因为我造型剪不好。为什么我的造型剪不好？为什么？翻个身抱着被子自言自语“为什么”。把被子当作狗狗，回忆着上课时候的感觉。电剪刀，剪刀，梳子，那是个博美，睁大眼睛看着她，歪一下头，软萌可爱。为什么下不去剪刀呢？我好怕剪坏了，剪难看了。这么好看的狗狗剪难看了狗狗也会尴尬的吧，会不会不敢出门啊？想到狗狗不开心的样子，自己心里就无比内疚。我能剪成什么样子呢？难看呗！最难看的样子是什么样？对呀，最难看能多难看呢？管艳子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差点撞到头。再难看能有多难看呢？不能看？也不是。首先是我不敢下剪刀！越是怕就越是犹豫不敢下剪刀，就越难看。狗狗有那么小气吗？不，狗狗最包容了！现在是练习阶段，至少不会有狗狗的主人不开心吧！为什么给狗狗洗澡我不怕呢，为什么收拾东西我不怕呢，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搞砸，所以我能做好。假如我不怕剪坏了，是不是也就剪好了呢？呀，这是我的病根吧？

    收拾好被子，穿好衣服下床。心想马上12点了，赶紧吃口饭，坐地铁倒公交，还能赶上下午课！

    上了地铁人不多，有座位，坐在座位上真舒坦啊，比站着好多了。啊~我怎么好了？不晕了！跺跺脚，很踏实！身上也不软了。天啊，我病好了呀！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