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妈

    天气变凉的时候，夜里管艳子把警服盖在被子上面，温暖无比。哪里分得清是衣服的温暖还是警服的温暖。刚躺下，那羲和来电话“管艳子，对不起，不知道你妈怎么知道的你开店了，去找我爸妈打听，给我打电话，没办法，我只好把你的电话给她了。估计她一会儿就会给你打电话啦！”“嗡……“

    11月底雾霾很大很大的一天下午，背着行李的爸妈来到了店里。

    招呼了爸妈，她妈气哼哼坐在前台的椅子上，管艳子让她爸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爸妈，我手里的活儿完了再跟你们说话。”正给个乖巧的京巴吹风呢，突然这京巴跳起来狂叫，回头看，她妈正在准备用一根狗狗的牵引绳抽她，被这个狗狗唬住了。管艳子没说话，安抚好狗狗继续吹风。收拾好狗狗，给主人打电话：“姐，米奇洗好了。”“我马上下来接她。”看着黑瘦的爸和黑黄的妈，“爸、妈，你们搬着凳子去里面坐着吧，外边冷。”牵好米奇的牵引绳，管艳子在门口溜溜米奇，一般狗狗洗完澡都会想尿泡，顺便等一下主人。

    管艳子再回来的时候，回身拉下卷闸关上玻璃门，打开灯。牵引绳也就呜呜的抽在后背上。寄养的狗狗疯狂的在笼子里的叫，混合着她妈的骂声，管艳子抱着头，耳朵里的嗡鸣声又开始强烈了起来。等她妈撒完了气，坐下来哭。哭天哭地，哭命运，哭他爸，哭儿子，哭儿媳妇，哭管艳子，尤其是管艳子，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大了，能挣钱了，自己开店了，翅膀硬了，不要爹妈了。等她哭完，可能是累了，“你这连口水也没有啊？”管艳子这才想起来，拿了两个纸杯接了热水递给她们。“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我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你死在外边怎么办？”“寄钱了就说明我没死。”她妈上来就想打她的头，管艳子躲了一下，一下激怒了她妈。“有本事了，能躲了啦？！”他爸上来拉着她妈，“差不多得了！”她妈很恼怒：“你看看她！”气哼哼的坐下：“你死人呐？啥也不说？”管艳子：“妈，哥哥嫂子好吗？”她妈好像忘了刚才的一切：“你哥，哎，你哥，自从结婚以后，变了个人呐，好好过日子了，能干！现在在工地领班啦！”“啥工地？”“建筑工地呗，人家盖楼房，他给安装水电啥的。挺挣钱的呐，一个月四五千呐！不过他挣多少我也看不见。你嫂子倒是能过日子，就是容不下我。现在我们俩都不过话。”管艳子心里想，看来嫂子是个有主意的。“不说这个了，你住哪儿啊，咱们回去吧。”“妈，我就这在这里。”她妈跳起来，“这里怎么住？跟狗住？”“妈，我有个行军床。你住床上，我爸我俩打地铺。我看你们带着行李呢。正好有几个纸箱子，拆开铺上就行。”她妈一脸的不相信：“你开了店了都没租房住？”“房租太贵了。”那你原来没开店住在哪？”“住在很远的地下室。”她妈正了正腿：“没事儿，明天你去租个房子，我和你爸不走了，就在这儿找个活儿干。”见管艳子没说话，她妈：“咋？不行啊？”“妈，我负担不起房租，我还欠着钱呢？”“你欠钱？你借钱？谁会借钱给你啊？谁呀？”她妈满脸的不信，也不屑。见管艳子没说话，她妈问：“谁呀？借多少？你说的出来吗？”管艳子头一梗，“借了5万，找那厚城借的。”她妈跳起来，“你骗鬼呐？这么一个小店儿，没有屁股大呢，用得了5万？还那厚城，人家认识你？”“妈，这个店的房租是每个月六千，一次交三个月的，还有一个月的押金。我装修花了一万九，进货花了两万多，再加上零大碎小的钱，没开业的时候就花了8万多。前几个月也不挣钱，这店也没开几个月。这里是BJ，什么都贵。”可能她妈听到“这里是BJ”，觉得也有点道理。忽然她嚯的站起来，“那厚城为什么借给你钱？你俩啥关系？”管艳子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脑子都懵了，不能懵，不能牵连那厚城，不能牵连那家。世界上最难吃的真的是后悔药啊！肠子青了，脸青了。“说！你俩啥关系？！他能借你那么多钱？啥关系？”深呼吸，管艳子说：“我的同学那羲和的哥哥，就是这个关系。”啪，一个耳光甩在脸上，嘴里一股子腥气。“你胡说，5万！没点特殊关系能借给你5万？你去把他找来，我问问他，到底啥关系！要是他不想娶你，我就找他家去。怹们那家不是好脸儿吗？”管艳子普通跪在地上：“真的没有啥关系。”她不敢多说一个字，怕被她妈拿去说关系。“你妈我活了多少年啦？你活多少年？你骗我？”“妈，人家大学教授，能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大学教授不是人？电视里大学教授和小保姆好的多了去了！”管艳子双腿跪着蹭到她妈跟前：“妈，我求你了，我们真的没有关系。我骗你的，我没借钱！”“你胡说，就凭你能在BJ开店？你不用说了，我找他家去，他肯定不会娶你的，但是，怹们家总得出点血！不光是这5万的事啊！”管艳子爬过去拿起美容桌上的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妈，你想要我死，行，我现在就死。你回去偷着找人家家里，也可以，我知道了，也是个死。你把我养大，我现在就把命还给你。”他爸紧张的想抢她的剪刀，但是，管艳子靠着浴池的手拿着剪刀抵在脖子上，他摸不着。“艳子，有话好好说啊。”他爸急得声音颤抖着。她妈似乎也被镇住了，估计没想到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管艳子能这样。“你放下，你放下”“你答应我，我才放下。你答应我！”管艳子吼到。“答应。”她妈不说话了。管艳子站起来，手里拿着剪刀。他爸想拿过剪刀，管艳子用力的挣脱。“剪刀在我手里，我随时准备着死！”“你坐下。”她妈气焰小了很多“那他为啥借给你钱？”管艳子忽然想起一句话，一句全村人都能脱口而出的话：“那家人都怪。”果然，管艳子的起誓发愿加寻死，赶不上这句话。就像灵丹妙药，立竿见影。她妈不说话了。“真的？”“真的！”“这事情还有谁知道？”“就那羲和。”“这事儿不能对外人透一丝风，好说不好听。”管艳子刚有点想松口气，“哎，不对。说出去也没事儿，要解释的是那家。”“妈，你不怕那家报复吗？我哥刚好点！”管艳子看着她妈的气焰下去了，虽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感觉自己恶毒无比，她妈大概没想过那家的人怪，可什么时候做过恶？

    她爸妈带着的大饼馒头煮鸡蛋，管艳子在旁边买了个炒和菜，打发他们吃了饭。管艳子带着寄养的泰迪出去遛弯，回来的时候，泰迪对着她妈叫，她妈上来一脚。管艳子：“妈，这是我的客户！”赶紧弯腰抱起来。她妈：“一个牲口还客户？！”

    “我跟你说，我不找怹们家，不代表你不找他，你俩要是真有事儿，你不能放过他！”“真没事儿！”“真没事儿？那家的人真这么怪？”

    一个晚上她妈都在抱怨这破地方怎么住人，关键是和牲口住一起。

    本来，他们是打算住下不走了的，看这里实在不像样，第二天就要走了，管艳子松了口气。管艳子给她妈拿路费，她妈说：“不用你的钱了，姆们自己有。人家养儿育女都是享福的，就我，都是来要债的！你自己多吃点吧，瘦的跟个鬼似的！”

    “爸妈，在等两年，我挣了钱，就能租房子了。”

    爸妈一走，管艳子的心就提在嗓子眼。不知道哪天，也许是缺钱了，也许是和嫂子吵架了，也许是想炫耀了，哪条劲搭错了，会不会的就去了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