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重逢

    管艳子到了奥体中心的地下车库，停好了车，打开后备箱搬出平板拉车，把两大袋子“雪山”狗粮搬到平板车上，拉到电梯厅旁边不碍事的地方，拿着手机等客户电话。电梯间出来一个身影，从侧影到背影，确定无疑，提一口气，喊了一声“蓝田”。背影回头，昏暗的光线里熟悉的脸庞回望过来，停顿了片刻，走过来“艳子”？管艳子抬起头扭过脸，扭过脸正对着电梯间的光线，无处安放的眼眶酸酸的盛不下无处安放的眼泪，用手背擦一下又刚好看见手里的手机。好几年没这么窘过了。一张纸巾递过来，管艳子机械的说：“谢谢。”“好久不见！”管艳子挤出一个笑容。“你还好吗？”管艳子点点头。“管大夫！”不远处有位女士从车里探出头来喊，管艳子挥挥手，对着蓝田说：“我去送狗粮。”“去吧”蓝田说。“很快。”蓝田笑笑。

    回来打开后备箱，蓝田过来把平板拉车搬进去。“管大夫？”“啊，后来我考了个兽医师资格证。”蓝田：“厉害厉害。”管艳子站在原地，感觉着这句“厉害厉害”，这已经不是原来的蓝田了。无数次幻想过的重逢，都不是这样的感觉。“管大夫现在在哪里高就？”管艳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蓝田接着说：“我现在有点赶时间，去接儿子。你留个电话给我。有时间我去看你。”管艳子打开车门拿了一张名片递过去。“那我先走了？”管艳子点头。蓝田就这样消失在昏暗的光里，然后是发动机的声音，汽车远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电话，他不知道我的电话了。

    午饭时间，旁边的饭馆照例送来了六菜一汤。这是中午的工作餐，为了大家都能吃得好一点，和旁边的饭馆订了长期的午饭，经济实惠。中午没啥胃口，大周末的也没个生意，上午就来了一个打疫苗的，心情不免烦躁吧。随便夹了几口菜去后面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墙上挂着定制相框，里面放着保温杯和防狼喷雾，柜子最上面放着那件警服，这些年，这些东西的温度一直都在，可今天有点远。有什么不对呢，他该有儿子的，他值得拥有幸福。是那句的“厉害厉害”？还是“高就”？还是“留个电话”？清淡、敷衍，还有什么呢？陌生人的随便的客气。

    夏天的蝉起起伏伏大合唱，不知道哪只蝉在指挥，单曲循环无休无止。护士走了，前台走了，美容师在给一个老斑点吹风，估计很快就能完工回家了。天还明亮着，夜色迟迟不来。趴在前台上看着手机，红白相间胖乎乎圆墩墩的，还是那么可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纸上写下来三行字：厉害厉害、高就、留个电话。脸贴在桌子上看着这些字，很陌生，似乎不认识。“管大夫在吗？”一个女客户的声音。翻过那张纸同时抬头，却看见了蓝田的脸。“管大夫，我来接点点。”“奥，应该快好了。”说着和客户一起往后面走。和客户边闲聊一起出来，蓝田坐在了大厅里的椅子上。管艳子冲他笑笑。在门口客户说起“点点”前几天偷吃，一次偷吃了几天的饭，管艳子嘱咐遇到这样的情况要断水断食24小时，严重的话要送过来催吐。拍拍老斑点：“点点，咱们岁数大了，肠胃功能弱了，更不能偷吃了啊。”聊了大概5分钟的样子，美容师出来：“管大夫，没事我就走了！”“拜拜”，“明天见”。送走了客户，管艳子到前台看不见刚才那张纸了。桌上地上抽屉里的找，蓝田坐在椅子上没啥反应，也不好问。拿纸杯倒了一杯水放在蓝田面前，自己也坐下，隔着小玻璃桌，蓝田先开口了：“没想到我今天会来吧？”管艳子觉得很不争气，似乎又变成了7年之前的那个毫无阅历的自己，脸还是红了。想说“不是”却没说出口，只是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我教你说个谎吧。你就说我都没想这个事儿！怎么样？”管艳子红着脸抬头却不知如何辩解。“带我参观下你的店吧！”说着就自己站起来，管艳子跟着站起来。“我看到营业执照，你自己开的这个店啊！当年我还想着给你在郊区弄个品种犬基地，你这比我的想法高级多了！艳子！”管艳子缓过来了：“过奖了，蓝警官！”蓝田稍低下头侧过脸看了看管艳子。“蓝警官感觉后面的窗户有点小啊。”“嗯，还高，不通风。”蓝田转过身：“里面洗澡美容，中间寄养，前面前台，挺好的。医疗在那边？”管艳子：“对。”手上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到前台向左面走，“这是两个诊室，诊室后面这间是药房，再后面那间是检测室。”“嚯，这么多的锦旗啊！妙手回春，龟都能救！感谢管大夫救我鹦鹉！你还给乌龟、鹦鹉看病？”蓝田读的夸张，表情更是浮夸。管艳子：“蜥蜴、仓鼠、兔子，还有人送来蛇呢。”“蛇？”管艳子连忙补充“蛇我看不了，真不敢碰。也没学过。”“这边是病犬区和隔离区，和寄养分开，免得感染。这里面是手术室”管艳子推开了门。“手术室挺大的，还能拍片子啊，功能全挺啊。做手术，艳子，你真敢啊？”管艳子笑了：“开始也不敢，现在习惯了。”“我能不能参观下你做手术？”管艳子乐了“手术重地闲人免进！”手术室出来蓝田推开了对面的门，管艳子赶紧在后面说，“这间别看了！”蓝田径直往里面走，“都看见了就看看呗，别那么小气！”“太乱了，走吧。”管艳子使劲拉着蓝田的袖子。蓝田像是没听见，盯着墙上的保温杯和防狼喷雾。“哪里就乱了，多整齐干净。”盯着墙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吧，掉头出来了。到了大厅笑着说：“管老板不推销推销这些高档零食营养品？”管艳子说：“我正想问渭南呢，好吗？”“跟着我爸妈好着呢，都超重了。正减肥呢。”管艳子：“渭南，该吃老年粮了吧。”蓝田答非所问：“老板请客吃饭吧，饿了。”管艳子说你坐下等我一会儿。就往自己房间去了。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抹茶色的大衬衣，白色的牛仔裤，板鞋，小小的白色带铆钉的双肩背背在前面。蓝田：“像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树。”边锁门边问：“想吃什么？”蓝田道：“你只管请客就行了。跟着我走吧。”

    路上蓝田说：“你的房间窗户的铁栏杆是你后装上的吧？”管艳子：“对。”蓝田：“对什么对？那栏杆焊死了的，万一发生火灾怎么办？那窗户又高又小本来就不合适住人，焊死了，出了事那不得要命啊。”

    路上不算很堵，到了工体那边也8点半了。

    下车，蓝田说：“当年我就心心念念的带着你来这儿喝羊汤，没来得及。承德人都爱喝羊汤，看你爱喝这个不？”走进“李平羊汤”馆，天气这么热喝羊汤的人还这么多，好在翻台快，稍等一会儿也就有坐了。“两碗羊杂儿！”管艳子说：“一碗肉一碗杂儿吧，我不吃下货。”“一碗肉一碗杂儿！两个烧饼！”浓浓的白汤，味道入口就很猛烈。蓝田问是不是给好评，管艳子点头。蓝田又问今晚的羊汤行动是不是能得好评，管艳子点头。虽然互相加了微信，管艳子心想又多了一个永远不会联系的联系人吧，和电话通讯录里的那个“蓝田”一样，7年，埋在通讯录里，是往昔恋情的墓碑。吃完了却不让管艳子买单，理由是”你请客我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