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各一方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你能把握机会，那你就已经嗅到了成功和财富的味道。洛斯的嗅觉告诉他这会是一趟收获颇丰的旅程，年轻人都喜欢大都市，蓬勃的楼宇间总是蕴藏着无数可能。
冷清的车厢内除了洛斯和随行的保安再无他人，景色越来越陌生，即使有阳光的照射，空气还是越来越冷。
洛斯靠在椅子上，看着角落里发呆的劳汉纳，迫切的想打消这份尴尬，他很想知道劳汉纳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我说，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洛斯紧盯着这位不老实的家伙，身上的好几个部位还在隐隐作痛。“没想过我们还能共处一室。”
劳汉纳涨红脸，他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很犹豫，“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洛斯咧开嘴，“别紧张，老兄，既然罗尔相信你，那我也会再相信你一次。”劳汉纳想着那辆卡车，四轮朝天，引擎似乎还没失去温度，噗嗤噗嗤的冒着黑烟。
“你真的放心他护送洛斯吗？”米瑞安靠在办公室椅子上，喝着牛奶，这是他给采购单上增添的小建议。“他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蠢材，胆子又小的可怜。”罗尔皱着眉头，嘴里叼着牙签，“这些材料我完全看不懂，我还是更适合在太阳底下挥锤子。”米瑞安看看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卡塔夫才能开完会，“加油吧，卡先生留下我们不是为了听抱怨的。”罗尔转头看着窗外，几只灰不溜秋的麻雀从电线杆上飞走。
火车穿行在崇山峻岭间，碰撞和摩擦声被绿色的森林包裹，隐没在一片雾色中。天色渐暗，洛斯看着窗外的风景逐渐富有生气，先是田野，然后是村庄，高耸入云的大烟囱，还有高速公路。
越来越高的大楼遮住了残存的阳光，宣告着这片土地的归属，柏油马路蔓延各方，汽车不停飞驰，穿梭其中。洛斯知道自己已经离家越来越远，远处还在扩建的社区又会生长至何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出去闯荡，然后成就一番事业，这是所有年轻人都会想的事情。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劳汉纳核对着行程表，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洛斯，“真的很抱歉，关于之前的事情。”洛斯摆出很严肃的样子，“你的革新之路才刚刚开始。”劳汉纳什么都没说，只是拼命的点头，他知道自己后半辈子都不敢再参与这些破事了。
失去了阳光恩泽的大地透露着别样的霜冷，车站冷雾弥漫，站台的探照大灯开到最亮都于事无补，洛斯觉得周围空气变得浑浊不堪，让他需要谨慎保养的嗓子无法接受，咳嗽连连。
车厢停稳后再无半点声响，这里不像是记忆中火车站该有的模样，不知何方传来人群的喧闹声，恍如另一方天地。
“欢迎您，洛斯先生。”一个人踏着雾气走上车，“由我来为您带路。”洛斯提起箱子，向劳汉纳挥了挥手，“告诉罗尔他们我很好，我很快就会给他们打电话。”劳汉纳努力站好，敬了个礼，帽子是歪的，看起来很滑稽。
车厢一条条的倚靠在夜色里，数不清有多少节，这个车站看起来大的吓人，如果没有任何指示和信号，和迷宫没什么区别。
“很抱歉，让您在卸货区下车。”接头的员工满头大汗，“我们没能安排好客厢。”几个人接连从大雾中走出，个个容光焕发，可是看上去都冻得不轻。“欢迎您前来，洛斯先生。”一位身着单衣的女士率先开口，“我是接待助理，莎儿。”洛斯和她握了握手，心中满是疑惑，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真冷，银色的首饰闪烁着别样的寒意。
“别在这傻站着了，我们还是去室内说话吧。”寒风吹过，洛斯哆嗦着颤抖起来。莎儿为他拉开拐角的小门，狭长的走道直通候车大厅。
火车站门前车水马龙，无愧于经济心脏的形容，旅客们神色匆匆，紧张的倾听时刻表的播报。前来接应的专车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车位，洛斯和莎儿上了车，倍感温暖。
“先去酒店吗？”司机戴着厚毡帽，擦拭着模糊的挡风玻璃。“按原来的安排就好。”莎儿看着手表，确认时间还充足。“您觉得呢，洛斯先生？”洛斯赞同万分，目前为止他的胃已经空空如也，中午吃的那些面包干完全不顶饿。
他们停在一栋高档酒店门前，大概有七八层楼，第三层就是餐厅。尽管行李并不重，洛斯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莎儿的手看起来冻得僵硬，她抓着自己的行李箱，微微发抖。“我们有预定的位置，跟我来就好了。”
在为洛斯倒完一杯热茶后，莎儿匆匆离开，准备接下来的正餐。洛斯捧着茶杯，觉得惬意不少，他透过落地大窗扫视着灯红酒绿的大街，发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夜生活。
隔壁的桌位飘来肉香，引的洛斯频频回头张望，“希望没让你久等。”穿着礼服的男人推着餐车走来，洛斯看着这身衣服，认出这是汉爵德集团的员工制服改式，卡塔夫慰问自己的那天穿的就是这件。
“哈百列，很高兴认识你。”他摘下一只手套，“我是人事部组长，很荣幸能接待你。”莎儿安静的站在哈百列的身后，擦拭着餐具。“你好，我是洛斯，很高兴认识你。”洛斯很想讲一点漂亮话，但是他的肚子已经替他做完介绍了。
“不用太拘谨，敞开吃。”哈百列挥挥手，“你一定饿坏了。”洛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快朵颐起来。两人边吃边攀谈起来，莎儿为他们端走空盘子，不时端上几道点心。
“总部很高兴你能放下偏见，愿意继续信任我们。”哈百列双手交叉，洛斯觉得哈百列的眼神别有用意。
“我代表公司向你再次致歉，之前的意外真是一场灾难。”洛斯慢慢咀嚼着，他很不习惯有人盯着自己吃饭，“我相信这些都会过去的，我们会度过一个很愉快的实习期。”哈百列敲着桌子，示意莎儿为他倒满咖啡。“成为我们这个季度唯一的实习生有什么感想？”
洛斯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位置，他有点太忘乎所以了，这不仅仅是一趟旅行，洛斯知道自己得在总部找到更多工作机会，在他获得更多的认可前，他依旧只是一个受到优待的实习生罢了。
“呃，我也感到很荣幸。”洛斯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哈百列开始吞云吐雾，他看着洛斯贴着膏药的伤口，“我想那些小伙子们都吓坏了，不然也不至于全部跑光。”他苦笑起来，“你很勇敢，洛斯先生，面对这样的困难你还是没选择放弃。”洛斯附和着点头，他其实很庆幸暂时没有人会和自己继续竞争了，这样留在总部的几率会大大提升。
“你们觉得还有必要保留洛斯先生的晋升机会吗？”会议紧张的讨论中，“他确实有工作能力，实习期结束后，还有可能留下来。”有人提出质疑，“其他员工会怎么想？很多人都在好奇洛斯的真正遭遇。他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对我们维护公司内部团结稳定没有好处。”马金摇摇头，“再怎么说他也是赔保对象，我们得暂时答应他的合理要求。至于去留，主要还是看他自己的能力。”众人商讨一番，觉得马金之言不无道理，虽然洛斯很容易给他们造成更大的困扰，但只要能安抚好他的情绪，让他不会到处乱说一些不合适的话，这些安排就是值得的。
“考察他的能力，如果他不是什么聪明的人，那就找个理由把他从总部支走。”众人看向人事部部长，等待着他的决策。“这些我会安排的，实习期会照常进行，但是考核会更加严格，将来我们辞退他的时候底气会很足。”马金看着身边空置的座椅，这原本应该是卡塔夫的位子。“让他稍微吃点苦头就好了，相信他会更愿意待在第四产业园，而不是这里......”会议愉快的结束了，洛斯的去留其实不值一提，不过是讨论卡塔夫职位的候选人时顺带提出的小麻烦。
“这就是你今晚的容身之处，希望你睡的习惯，这家酒店的床有点硬。”哈百列为洛斯拉开房门，“明天早上我也计划好了，现在你好好休息就行。”莎儿替洛斯把行李拎进去，铺好床，放上一层厚毛毯。“还有什么问题就找莎儿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先告辞了。”莎儿微微鞠躬。
洛斯看着哈百列略显臃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松了一口气。这股无形的压力到底来自哪里，洛斯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他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和工厂宿舍比起来，这已经是按摩级别的享受了。他看着床头闲置的电话，按照号码册提示接通了前台，“房间内的电话是免费使用的吗？”洛斯谨慎的问了一句，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洛斯放心的拨打起家里的号码。他知道自己很久没和家里传递过消息了，希望哈特那个大嘴巴不会把这些事情讲出去。八成是没有，不然家里打过来的电话早就能把他从昏迷中吵醒了。洛斯很幸运的在父母休息前打了过去，“哦！你工作可真忙。”母亲满是责怪，“这么久了连个消息也没有。”洛斯略带歉意的微笑，侧耳细听着，这种感觉真好。
闲聊持续了没多久，就被占线中止了，是一个略带温暖的女声，“如果您今晚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拨打前台热线。”洛斯听出这是莎儿，他很想说一句他其实不太需要任何帮助，他只想莎儿不用再记挂自己的事，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好的。”他甩下这么一句，心虚的挂上电话。
看看你，是不是离那些美好的生活越来越近了？洛斯做了个好梦，那些幻想和困扰已经不再纠缠他，洛斯从未发现原来睡觉是如此轻松的一件事，除了夜里还是有些冷，一切都很好。厚厚的窗帘紧闭，阳光没能把洛斯叫醒，他好好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深度睡眠。
等洛斯穿好衣服，匆匆打开房门时，他才发现莎儿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她向洛斯问了个好，“我敲了很久的门，但您睡的很熟。”洛斯表示了歉意，“我想我睡过头了。”洛斯注意到莎儿的脸色很差，妆底也遮不住的惨白。“哈百列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以为你的工作效率会让我刮目相看。”哈百列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很抱歉，先生。”莎儿鞠了一躬，她的高跟鞋已经很旧了，上面的花色难以辨认。“你总是找借口，这很不好。”哈百列挑了挑眉，“你不用再跟着了，先回去吧。”
哈百列起身，把手搭在洛斯肩上，“来吧，洛斯，今天是个好日子。”哈百列推着他走出大门，“让我来给你讲讲今天的安排。”他们坐上一辆出租车，洛斯看着莎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双目无神。
“你觉得她怎么样？”哈百列吐着雾，熏的车内一塌糊涂，洛斯抑制住想要咳嗽的冲动，拼命摇下车窗。“谁？”
哈百列皱皱眉头，“莎儿，我的秘书。”洛斯想起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我觉得莎儿挺不错的，工作有热情，也很努力。”
“是吗？”哈百列心不在焉的掏出备忘录，“她能给你留下这种印象吗？”洛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他把头贴近车窗，想呼吸一口纯净的空气。“谁都想在汉爵德找个好工作，你知道吗？这些人总是拼命的推销自己，夸耀他们不存在的能力。”哈百列眯起眼睛，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确实是个好姑娘，但还不够好。”哈百列的神情让洛斯很不舒服，“她在某些方面固执的要命。”哈百列笑起来，洛斯看见他的满口黄牙，“你懂吗？对她的工作来说，没什么好处。”洛斯意识到了些什么，他只能尽力希望自己多虑了。“她和别的姑娘比几乎没什么优势，说说看洛斯，帮我考核一下她的表现。”
车子停在市中心，红灯高悬，这是城市生活为数不多能按下暂停键的一刻。“我想莎儿的表现无可挑剔。”哈百列笑着打断洛斯，“你在这方面还是很年轻，不过我感觉你很有潜力。”他换了只手，指向远处的一栋大厦，“每个月我们都会去人才市场招一批新人，慢慢培养他们，相信我，你没见过更好的。”洛斯不知道哈百列到底是在谈工作，生活还是指别的什么。
经济还是在走下坡路，不争的事实，每个人都想在城市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入，寻求着一点点立足之地。洛斯知道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不过算是比较幸运的一员，险些烧死在郊外工厂里也算幸运吗？洛斯看着高楼缝隙间小巷里那些绻缩的乞丐，或许是的，至少他还坐着车，不必向温饱低头。
“行行好！”那些人趁着红灯的功夫从阴影跑出，“只要一块钱，我就能吃上一顿饭了，求求您！”他们拿着烂抹布，露出讨好的笑容，认真擦拭着沾满灰尘的车身。“哦！警察！你给我走远点！”哈百列被吓了一跳，他叫起来，刺痛着洛斯的耳膜。“开车！快开车！”司机紧张的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队走快点。洛斯不得不升起车窗来阻隔一下这群人身上的臭气，交警吹着哨子跑过来，人群一哄而散，整个市中心乱的不行。
“这帮人就是寄生虫。”哈百列把烟头扔出窗外，他拍拍洛斯，“让你见笑了，这帮乞丐越来越嚣张了，我感觉他们这种败类越来越多。”洛斯没见过这般阵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群乞丐消失在街道。
“前面又堵了，走不了。”司机也满头大汗，整条路水泄不通，可能是因为看不见的地方又发生了车祸。“绕路吧。”哈百列叹了口气，“希望我们还来得及。”小车兜兜转转，迷失在车流中，洛斯觉得头很晕，喇叭吵的他头疼，他让司机把广播声音调大一些，“欢迎收听今日好时光！”一个男人尖叫着扯着嗓子，“如此美妙的早晨，来看看我们又收到了哪些留言。”
昏昏欲睡中，洛斯感觉车停了，“醒醒，我们到了。”哈百列摇着洛斯，“我想你得认一认总部的大楼。”洛斯仰头向外望去，气派的蓝色外层镀着金色边框，大大的集团标识在阳光底下闪耀，大概有一百层楼？或许更高！
洛斯打起精神。他们站在大门口，保安向哈百列问候，“早上好，先生，祝您在汉爵德度过愉快的一天。”哈百列看起来很享受，他和洛斯并排走入公司的大门。
“欢迎来到汉爵德！”洛斯看着热闹的前台，各项业务欣欣向荣。还有精致的展厅和雕像，洛斯终于知道工厂门口摆放的那些展品是在模仿哪里的陈设了，公司文化，这个词很恰当。人群之中，他看见莎儿抱着纸箱，对着办事窗口说话，满脸妆容已经一塌糊涂。
“准备好开始为你定制的参观之旅了吗？”哈百列碰了碰愣神的洛斯，不知为何，洛斯觉得这一切好像不那么有趣了。“走吧。”他看着哈百列，露出一个干瘪的微笑。
冷清的车厢内除了洛斯和随行的保安再无他人，景色越来越陌生，即使有阳光的照射，空气还是越来越冷。
洛斯靠在椅子上，看着角落里发呆的劳汉纳，迫切的想打消这份尴尬，他很想知道劳汉纳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我说，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洛斯紧盯着这位不老实的家伙，身上的好几个部位还在隐隐作痛。“没想过我们还能共处一室。”
劳汉纳涨红脸，他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很犹豫，“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洛斯咧开嘴，“别紧张，老兄，既然罗尔相信你，那我也会再相信你一次。”劳汉纳想着那辆卡车，四轮朝天，引擎似乎还没失去温度，噗嗤噗嗤的冒着黑烟。
“你真的放心他护送洛斯吗？”米瑞安靠在办公室椅子上，喝着牛奶，这是他给采购单上增添的小建议。“他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蠢材，胆子又小的可怜。”罗尔皱着眉头，嘴里叼着牙签，“这些材料我完全看不懂，我还是更适合在太阳底下挥锤子。”米瑞安看看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卡塔夫才能开完会，“加油吧，卡先生留下我们不是为了听抱怨的。”罗尔转头看着窗外，几只灰不溜秋的麻雀从电线杆上飞走。
火车穿行在崇山峻岭间，碰撞和摩擦声被绿色的森林包裹，隐没在一片雾色中。天色渐暗，洛斯看着窗外的风景逐渐富有生气，先是田野，然后是村庄，高耸入云的大烟囱，还有高速公路。
越来越高的大楼遮住了残存的阳光，宣告着这片土地的归属，柏油马路蔓延各方，汽车不停飞驰，穿梭其中。洛斯知道自己已经离家越来越远，远处还在扩建的社区又会生长至何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出去闯荡，然后成就一番事业，这是所有年轻人都会想的事情。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劳汉纳核对着行程表，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洛斯，“真的很抱歉，关于之前的事情。”洛斯摆出很严肃的样子，“你的革新之路才刚刚开始。”劳汉纳什么都没说，只是拼命的点头，他知道自己后半辈子都不敢再参与这些破事了。
失去了阳光恩泽的大地透露着别样的霜冷，车站冷雾弥漫，站台的探照大灯开到最亮都于事无补，洛斯觉得周围空气变得浑浊不堪，让他需要谨慎保养的嗓子无法接受，咳嗽连连。
车厢停稳后再无半点声响，这里不像是记忆中火车站该有的模样，不知何方传来人群的喧闹声，恍如另一方天地。
“欢迎您，洛斯先生。”一个人踏着雾气走上车，“由我来为您带路。”洛斯提起箱子，向劳汉纳挥了挥手，“告诉罗尔他们我很好，我很快就会给他们打电话。”劳汉纳努力站好，敬了个礼，帽子是歪的，看起来很滑稽。
车厢一条条的倚靠在夜色里，数不清有多少节，这个车站看起来大的吓人，如果没有任何指示和信号，和迷宫没什么区别。
“很抱歉，让您在卸货区下车。”接头的员工满头大汗，“我们没能安排好客厢。”几个人接连从大雾中走出，个个容光焕发，可是看上去都冻得不轻。“欢迎您前来，洛斯先生。”一位身着单衣的女士率先开口，“我是接待助理，莎儿。”洛斯和她握了握手，心中满是疑惑，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真冷，银色的首饰闪烁着别样的寒意。
“别在这傻站着了，我们还是去室内说话吧。”寒风吹过，洛斯哆嗦着颤抖起来。莎儿为他拉开拐角的小门，狭长的走道直通候车大厅。
火车站门前车水马龙，无愧于经济心脏的形容，旅客们神色匆匆，紧张的倾听时刻表的播报。前来接应的专车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车位，洛斯和莎儿上了车，倍感温暖。
“先去酒店吗？”司机戴着厚毡帽，擦拭着模糊的挡风玻璃。“按原来的安排就好。”莎儿看着手表，确认时间还充足。“您觉得呢，洛斯先生？”洛斯赞同万分，目前为止他的胃已经空空如也，中午吃的那些面包干完全不顶饿。
他们停在一栋高档酒店门前，大概有七八层楼，第三层就是餐厅。尽管行李并不重，洛斯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莎儿的手看起来冻得僵硬，她抓着自己的行李箱，微微发抖。“我们有预定的位置，跟我来就好了。”
在为洛斯倒完一杯热茶后，莎儿匆匆离开，准备接下来的正餐。洛斯捧着茶杯，觉得惬意不少，他透过落地大窗扫视着灯红酒绿的大街，发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夜生活。
隔壁的桌位飘来肉香，引的洛斯频频回头张望，“希望没让你久等。”穿着礼服的男人推着餐车走来，洛斯看着这身衣服，认出这是汉爵德集团的员工制服改式，卡塔夫慰问自己的那天穿的就是这件。
“哈百列，很高兴认识你。”他摘下一只手套，“我是人事部组长，很荣幸能接待你。”莎儿安静的站在哈百列的身后，擦拭着餐具。“你好，我是洛斯，很高兴认识你。”洛斯很想讲一点漂亮话，但是他的肚子已经替他做完介绍了。
“不用太拘谨，敞开吃。”哈百列挥挥手，“你一定饿坏了。”洛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快朵颐起来。两人边吃边攀谈起来，莎儿为他们端走空盘子，不时端上几道点心。
“总部很高兴你能放下偏见，愿意继续信任我们。”哈百列双手交叉，洛斯觉得哈百列的眼神别有用意。
“我代表公司向你再次致歉，之前的意外真是一场灾难。”洛斯慢慢咀嚼着，他很不习惯有人盯着自己吃饭，“我相信这些都会过去的，我们会度过一个很愉快的实习期。”哈百列敲着桌子，示意莎儿为他倒满咖啡。“成为我们这个季度唯一的实习生有什么感想？”
洛斯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位置，他有点太忘乎所以了，这不仅仅是一趟旅行，洛斯知道自己得在总部找到更多工作机会，在他获得更多的认可前，他依旧只是一个受到优待的实习生罢了。
“呃，我也感到很荣幸。”洛斯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哈百列开始吞云吐雾，他看着洛斯贴着膏药的伤口，“我想那些小伙子们都吓坏了，不然也不至于全部跑光。”他苦笑起来，“你很勇敢，洛斯先生，面对这样的困难你还是没选择放弃。”洛斯附和着点头，他其实很庆幸暂时没有人会和自己继续竞争了，这样留在总部的几率会大大提升。
“你们觉得还有必要保留洛斯先生的晋升机会吗？”会议紧张的讨论中，“他确实有工作能力，实习期结束后，还有可能留下来。”有人提出质疑，“其他员工会怎么想？很多人都在好奇洛斯的真正遭遇。他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对我们维护公司内部团结稳定没有好处。”马金摇摇头，“再怎么说他也是赔保对象，我们得暂时答应他的合理要求。至于去留，主要还是看他自己的能力。”众人商讨一番，觉得马金之言不无道理，虽然洛斯很容易给他们造成更大的困扰，但只要能安抚好他的情绪，让他不会到处乱说一些不合适的话，这些安排就是值得的。
“考察他的能力，如果他不是什么聪明的人，那就找个理由把他从总部支走。”众人看向人事部部长，等待着他的决策。“这些我会安排的，实习期会照常进行，但是考核会更加严格，将来我们辞退他的时候底气会很足。”马金看着身边空置的座椅，这原本应该是卡塔夫的位子。“让他稍微吃点苦头就好了，相信他会更愿意待在第四产业园，而不是这里......”会议愉快的结束了，洛斯的去留其实不值一提，不过是讨论卡塔夫职位的候选人时顺带提出的小麻烦。
“这就是你今晚的容身之处，希望你睡的习惯，这家酒店的床有点硬。”哈百列为洛斯拉开房门，“明天早上我也计划好了，现在你好好休息就行。”莎儿替洛斯把行李拎进去，铺好床，放上一层厚毛毯。“还有什么问题就找莎儿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先告辞了。”莎儿微微鞠躬。
洛斯看着哈百列略显臃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松了一口气。这股无形的压力到底来自哪里，洛斯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他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和工厂宿舍比起来，这已经是按摩级别的享受了。他看着床头闲置的电话，按照号码册提示接通了前台，“房间内的电话是免费使用的吗？”洛斯谨慎的问了一句，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洛斯放心的拨打起家里的号码。他知道自己很久没和家里传递过消息了，希望哈特那个大嘴巴不会把这些事情讲出去。八成是没有，不然家里打过来的电话早就能把他从昏迷中吵醒了。洛斯很幸运的在父母休息前打了过去，“哦！你工作可真忙。”母亲满是责怪，“这么久了连个消息也没有。”洛斯略带歉意的微笑，侧耳细听着，这种感觉真好。
闲聊持续了没多久，就被占线中止了，是一个略带温暖的女声，“如果您今晚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拨打前台热线。”洛斯听出这是莎儿，他很想说一句他其实不太需要任何帮助，他只想莎儿不用再记挂自己的事，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好的。”他甩下这么一句，心虚的挂上电话。
看看你，是不是离那些美好的生活越来越近了？洛斯做了个好梦，那些幻想和困扰已经不再纠缠他，洛斯从未发现原来睡觉是如此轻松的一件事，除了夜里还是有些冷，一切都很好。厚厚的窗帘紧闭，阳光没能把洛斯叫醒，他好好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深度睡眠。
等洛斯穿好衣服，匆匆打开房门时，他才发现莎儿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她向洛斯问了个好，“我敲了很久的门，但您睡的很熟。”洛斯表示了歉意，“我想我睡过头了。”洛斯注意到莎儿的脸色很差，妆底也遮不住的惨白。“哈百列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以为你的工作效率会让我刮目相看。”哈百列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很抱歉，先生。”莎儿鞠了一躬，她的高跟鞋已经很旧了，上面的花色难以辨认。“你总是找借口，这很不好。”哈百列挑了挑眉，“你不用再跟着了，先回去吧。”
哈百列起身，把手搭在洛斯肩上，“来吧，洛斯，今天是个好日子。”哈百列推着他走出大门，“让我来给你讲讲今天的安排。”他们坐上一辆出租车，洛斯看着莎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双目无神。
“你觉得她怎么样？”哈百列吐着雾，熏的车内一塌糊涂，洛斯抑制住想要咳嗽的冲动，拼命摇下车窗。“谁？”
哈百列皱皱眉头，“莎儿，我的秘书。”洛斯想起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我觉得莎儿挺不错的，工作有热情，也很努力。”
“是吗？”哈百列心不在焉的掏出备忘录，“她能给你留下这种印象吗？”洛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他把头贴近车窗，想呼吸一口纯净的空气。“谁都想在汉爵德找个好工作，你知道吗？这些人总是拼命的推销自己，夸耀他们不存在的能力。”哈百列眯起眼睛，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确实是个好姑娘，但还不够好。”哈百列的神情让洛斯很不舒服，“她在某些方面固执的要命。”哈百列笑起来，洛斯看见他的满口黄牙，“你懂吗？对她的工作来说，没什么好处。”洛斯意识到了些什么，他只能尽力希望自己多虑了。“她和别的姑娘比几乎没什么优势，说说看洛斯，帮我考核一下她的表现。”
车子停在市中心，红灯高悬，这是城市生活为数不多能按下暂停键的一刻。“我想莎儿的表现无可挑剔。”哈百列笑着打断洛斯，“你在这方面还是很年轻，不过我感觉你很有潜力。”他换了只手，指向远处的一栋大厦，“每个月我们都会去人才市场招一批新人，慢慢培养他们，相信我，你没见过更好的。”洛斯不知道哈百列到底是在谈工作，生活还是指别的什么。
经济还是在走下坡路，不争的事实，每个人都想在城市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入，寻求着一点点立足之地。洛斯知道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不过算是比较幸运的一员，险些烧死在郊外工厂里也算幸运吗？洛斯看着高楼缝隙间小巷里那些绻缩的乞丐，或许是的，至少他还坐着车，不必向温饱低头。
“行行好！”那些人趁着红灯的功夫从阴影跑出，“只要一块钱，我就能吃上一顿饭了，求求您！”他们拿着烂抹布，露出讨好的笑容，认真擦拭着沾满灰尘的车身。“哦！警察！你给我走远点！”哈百列被吓了一跳，他叫起来，刺痛着洛斯的耳膜。“开车！快开车！”司机紧张的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队走快点。洛斯不得不升起车窗来阻隔一下这群人身上的臭气，交警吹着哨子跑过来，人群一哄而散，整个市中心乱的不行。
“这帮人就是寄生虫。”哈百列把烟头扔出窗外，他拍拍洛斯，“让你见笑了，这帮乞丐越来越嚣张了，我感觉他们这种败类越来越多。”洛斯没见过这般阵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群乞丐消失在街道。
“前面又堵了，走不了。”司机也满头大汗，整条路水泄不通，可能是因为看不见的地方又发生了车祸。“绕路吧。”哈百列叹了口气，“希望我们还来得及。”小车兜兜转转，迷失在车流中，洛斯觉得头很晕，喇叭吵的他头疼，他让司机把广播声音调大一些，“欢迎收听今日好时光！”一个男人尖叫着扯着嗓子，“如此美妙的早晨，来看看我们又收到了哪些留言。”
昏昏欲睡中，洛斯感觉车停了，“醒醒，我们到了。”哈百列摇着洛斯，“我想你得认一认总部的大楼。”洛斯仰头向外望去，气派的蓝色外层镀着金色边框，大大的集团标识在阳光底下闪耀，大概有一百层楼？或许更高！
洛斯打起精神。他们站在大门口，保安向哈百列问候，“早上好，先生，祝您在汉爵德度过愉快的一天。”哈百列看起来很享受，他和洛斯并排走入公司的大门。
“欢迎来到汉爵德！”洛斯看着热闹的前台，各项业务欣欣向荣。还有精致的展厅和雕像，洛斯终于知道工厂门口摆放的那些展品是在模仿哪里的陈设了，公司文化，这个词很恰当。人群之中，他看见莎儿抱着纸箱，对着办事窗口说话，满脸妆容已经一塌糊涂。
“准备好开始为你定制的参观之旅了吗？”哈百列碰了碰愣神的洛斯，不知为何，洛斯觉得这一切好像不那么有趣了。“走吧。”他看着哈百列，露出一个干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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