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要做命运的提线木偶
太阳之焰还在燃烧，小巷中，战场周遭，一切都被燃烧殆尽，围着小巷的楼宇靠近地面的几层都被烧空了，地基仅剩一半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倒塌。
高温的蹂躏下，有一个苍白的巨坑暴露在空气中，空气中弥散着毁灭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来气。
秦哲圣带着防毒面具，即使是第一时间避开，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
苍白的焰痕中心，乱法者高大的尸体上，已经没有了狰狞的残面，仅剩零星的血肉，在缓缓蠕动。
钢铁骨矛在太阳焰的高温下融化，只有一具胸口滴落液态金属的焦黑躯壳倒在地上。
乱法者低声嘶吼着，零星的黑暗在身后汇聚，它挣扎着，似乎还想要站起。
作为现世暗面，原暗中诞生的生灵有着令人心颤的生存能力。
秦哲圣走过去，面无表情，抬起左手，手中玉佩瞬间破碎。有浩荡的刀光在他手中汇聚，散发着似能斩进一切的无批之力。
抬手，斩！
在乱法者的嘶吼中，血肉躯壳在匹练般的刀光中消散，最后，仅有一缕比黑暗更深邃的黑暗在原地颤动。
秦哲圣皱眉，旋即，灵魂毋的一颤。
无限遥远，又似乎近在举头三尺间。
似是察觉到了原暗的存在，现世本能地启动了自身的杀毒措施。
至上之威权降临，忽视了黄泉之国的空间壁障，现世将自己至上的权柄投出，煌煌不可直视之力化作长矛，将那一丝原暗钉死在原地，缓缓消失。
秦哲圣松了口气，不顾擦去头上的冷汗，他跪倒在地，抱起李昊焦黑的“遗体”，走到一处还算完整的墙壁边，轻轻把遗体靠在墙上。
掏出一支炼金药剂，看着针头，再看看眼前的焦炭，秦哲圣嘴角微微抽搐，敲碎药剂一头，撒在焦炭上。
两分钟过去，焦炭一动不动，秦哲圣的心猛地一颤，他有点慌了。
掏出李昊留给自己的剩下两瓶药剂，秦哲圣凑近了，全部涂在焦炭上。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好像过了一年，还没有感受到灵魂波动，秦哲圣嘴唇颤抖，双手扶在焦炭上，近乎流泪。
正当他准备喊密米尔的时候，有如风中残烛般的灵魂之火燃起，灵魂在此回归。
有如春发之草，顷刻间，骨质复原，百润的髓在其中流淌，随后，血肉再生，丝丝缕缕的神经和血管串联人体，令生机复苏。
无数焦炭如蝉蜕般掉落在地，没有睁眼，李昊嘴唇颤抖，控制着尚未完全长出的血肉，好像想要说什么。
秦哲圣神色微动，凑过去，只听到风流过尚未长全喉咙的嘶哑声。
“嗬——嗬——嗬——”
“咋了，是炼金药剂还不够吗？我这儿没有了，我帮你喊你家神来。”秦哲圣说着，就要回头呼喊。
就在这时，李昊一只手突然抬起，拉住了他，李昊拼尽了全力，刚刚长出的稚嫩声带拉扯着，发出如耄耋老人的嘶哑吼叫：“特么的，你他么压住我腰子了，赶紧松开！”
秦哲圣闻言瞬间如弹簧般弹起，讪讪地笑了笑。
又过了五分钟，李昊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真的死了！
想起刚刚被一群自家已死的祖宗盯着，李昊有些发毛，甩甩头，撑着墙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背后那股子阴风逐渐消失。
这次伤的实在是太严重了，太阳焰毁灭肉体，祭我磨灭灵魂。
要不是有【全视之眼】护持，有密米尔堪称神明之奇迹的药剂，他就真的死了。
看着视网膜上【全视之眼】展现的面板，李昊觉得自己的死亡直觉又更进一步。
不过——
回想起刚才的死亡，除了人生走马灯和自己祖宗外，还有一条小舟，还有那承载小舟，似乎贯穿一切通向现世无限深处的河。
冥河？黄泉河？三途河？
胡乱想了几秒，李昊排出杂乱的思绪，感受着身体的虚弱，看向秦哲圣：“能找个地方歇会儿吗？”
“这咋找，要不——我带你去夜之城里找个泡汤的地方？”
李昊嘴角抽搐，你这泡汤的地方正经吗。
“呵呵呵呵，找落脚的地方？好说啊，那边不就有一个吗？”
密米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顺着祂的视线看去，旁边昏暗的小巷子中，有带着口罩的少女带着恐惧和好奇探出头。
裂口女？
两人诧异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密米尔的意思。
天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作为夜之城的土著，她家确实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但是，去裂口女家……
李昊觉得自己要裂开了，挤出一个微笑，问密米尔：“不去行吗？刚刚我还以为你走了，既然你还在，给我来个圣光啥的治疗一下不就得了？”
“是，确实可以。但是——”
密米尔顿了一下，脸上笑容敛去，用十分罕见的严肃语气问道：
“李昊，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正常睡过觉，吃过饭，好好休息过了？”
李昊愣了一下，沉默了。
自从被卷进这次的事件，他大概已经两天两夜没有过过密米尔说的那种正常生活了。
战斗，求生，遭遇大天狗，濒死，密米尔现身，赐下让他成为超凡者的奇迹之力。
但这才刚刚开始，从最开始的地狱训练，到刚刚结束的战斗，李昊已经麻木了。
挥刀，杀戮，死亡……
从接受那一份馈赠之后，他好像就停不下来了，休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都有些奢侈。
“有得必有失，世间一切都是等价的，李昊。”密米尔眼神柔和，好像是一位长者温柔地教导迷途的孩子。
“命运所馈赠的一切，早已在冥冥中标注了价格。”密米尔轻叹一声，继续说：“你所选择的命运之路如此，但你的人生不该如此。”
祂目光灼灼，盯着眼前年轻人的眼睛：“不管你要为你的命运付出什么，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你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美好生活，去玩，去笑，去喝酒，吹牛逼，打游戏，品尝美食，旅游，甚至是泡妞，怎么样都行。”
祂说：“李昊，永远不要做命运的提线木偶，不管前路如何，不管那天定的狗屁命运如何，你要做你自己。”
如闷雷在灵魂中炸响，李昊呆立在原地，许久，他轻笑一声，紧绷的神情缓缓放松，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将他淹没。
即使困得眼都要抬不起来，他还是正身，冲着眼前面容沧桑的男人，恭敬下拜。
密米尔神色如常，坦然受下。
李昊深吸一口气，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到人家家里落脚，就免不了友好地交涉。
看了看一直往后缩的裂口女，李昊不知为何想起了奈良公园里的太阳。
思索了一下自己连鹿都不敢接近的诡异体制，李昊神情冷漠，冲着一脸懵逼的秦哲圣说到：“你去！”
奶奶滴，凭什么！就这老登对你好，哥们儿就得给你打工？
感受着背后两道阴冷的视线，秦哲圣心里骂骂咧咧，脚下却十分迅速地迈开脚步。
走了几步，一种无形的立场在他身上升起，脸上是从容温和的笑意，此刻，秦哲圣如同黑夜中的火，山间之明月，闪闪发光，莫名的吸引力在他身上升起。
强大而专业的牛郎之力爆发，李昊眼皮狂跳，揉了揉眉心。
没眼看，这小子哪儿学的这一套。
低头瞬间，李昊突然瞟到了自己身上白花花的一片，瞬间老脸一红，在密米尔意味深长的笑意中，赶紧掏出一套衣服穿上。
李昊收拾好转过身，就这一会儿功夫，秦哲圣就成功完成了任务，带着裂口女朝这边走来。
一路上，裂口女拽着秦哲圣的袖子，羞涩地低着头。
玛德，特么的对妖怪也有这种杀伤力？
拳头硬了。
看着秦哲圣那张俊脸，李昊握着拳，有“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的念头在心底闪烁。
秦哲圣带着无比职业的牛郎微笑，朝着李昊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李昊叹气，松拳，旋即微微点头，上前一步，张口欲言。
裂口女却似受惊的小鹿般后退一步，抓着秦哲圣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你吓到她了。”秦哲圣一边回身摸着裂口女的头，一边对李昊说。
恍惚中，有鹿饼干的青涩味道在口腔中回荡，李昊闭上眼睛，拳头上有青筋暴起，妖刀隐隐发出铮鸣。
想杀人……
半个小时后，裂口女打了个车，把三人带到夜之城城郊。
车子在居民区边缘的一幢房子前停下，李昊下车，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量着裂口女的家。
房子是典型瀛洲的建筑风格，两层楼，带一个小院子，周围环境十分清雅，有人工湖在倒映着月光，给李昊一种不真实的踏实感。
门口门牌上写着三禾的姓氏。
妖怪也有姓氏？李昊看到门口的牌子，有些疑惑。
在裂口女的带领下，三人走进去。
玄关处李昊注意到，摆放的布鞋和木屐明显不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没来及多想，裂口女开口，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三禾奶奶，我回来了！”
声音还挺好听。
李昊看了下裂口女，微感诧异。
回应声没有及时传来，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瞬。
“池月回来了。”
屋内，传来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
是一位满头白发、面容慈祥和蔼的老婆婆。
三禾婆婆推开厅堂外门来到玄关，看到不止有裂口女后，并没有太多惊讶，随后笑着对众人打招呼：
“欢迎到我们家做客，外边凉，快进来吧。”
三禾婆婆对着三人点头示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昊觉得三禾婆婆的眼神在自己——身后的密米尔身上停了一刹那，行礼似乎也更加恭敬。
随后，三和婆婆邀请几人进屋。
两人对视一眼，又瞟了一眼身后已经开始换鞋的密米尔，没有多说什么，换了鞋走进房间。
房间陈设有些许老旧，却清素大气而且主人平时用心打扫，整个屋子十分明朗。
坐在温暖的房间，一口热茶下肚，李昊长舒一口气，灵魂好像都舒适地左右摇摆。
李昊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太多次的濒死了，即使密米尔将死亡的代价降到了最低，那种无比真实的死亡感受也让李昊有些窒息。
正常的生活和休息是必须的，要不然，自己只会变成一个无情冷漠的修道者。
众所周知，无数小说和惨烈的经验都告诉我们，无情道是没有前途的，想要变成强者，必须时刻保持自我，保持人性。
李昊思索片刻，小口嘬饮着茶。
别说，这茶真不错，入口回甘，又余韵悠长，有种混杂着红尘的茶香。
“真的吗？这么好的茶要送我一点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密米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祂笑着十分满意，但有没有多少感激，反而是三禾婆婆在不断鞠躬，说着这是她的荣幸之类的话。
李昊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切，是不是开口，加入密米尔和三禾婆婆的交谈，询问下黄泉之国的风土人情。
他那里能不知道，瀛洲神系亡者居住的黄泉之国，怎么会有普通人物。
眼前和蔼可亲的三禾婆婆，那躯壳下又是什么恐怖之物呢？
若是只有自己和秦哲圣来到这，怕是进入到这房子的那一刻就被吞了吧？
所以说，什么魅力，什么亲和力，什么牛郎的自我修养。
在绝对的实力下就是个屁，你秦哲圣再帅又有什么用，人家密米尔只用在这儿，就是最好的交涉。
神明之仪下，自然宾主尽欢。
不多时，三禾婆婆起身去给几人准备饭食，让裂口女池月来斟茶。
不得不说，裂口女出乎意料的多才多艺，一手瀛洲传统的茶道让李昊大开眼界。
没过多长时间，三禾婆婆端来了几样家常小菜。
超厚的炸猪排，酱油煮银鳕鱼，甚至还有简单的天妇罗，都经过精心料理，色泽诱人，有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缭绕交错。
又有一壶白瓷装的清酒摆在旁边，略带青色的家酿米酒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李昊吞了口口水，谢过老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
猪排厚切油炸后给人极大的满足感，配上三禾婆婆的秘制酱汁更是化解了最后的油腻，只留下满口醉人的肉香；
带着些许脂肪的鳕鱼在简单的酱油炖煮后入口绵密鲜甜，酱油又给鳕鱼增添了复合的咸香，让人食指大动；
油炸天妇罗虽然只是蔬菜和虾等家常食材，但是面衣厚度和油炸时间把握得极为老道，所有食材都被金黄酥脆的面衣包裹，并且保有自身原本的滋味。
不起眼的家常小菜看似稀松平常，但是却可以清除吃多某一样菜带来的腻味，对这顿饭有着画龙点睛的作用。
李昊不停夹着菜和白米饭一起送入口中，饮一口清酒，长舒一口气，舒服地眯着眼睛。
实在是太久的饥饿了，陡然吃上如此美味的饭菜让他差点猛男落泪。
连密米尔都称赞三禾老婆婆的手艺高超，一口菜一口酒，好像真的是一个品尝美食的普通人。
三禾婆婆躬身道谢，眼神澄澈无比，其中是倍感荣幸的笑意。
酒足饭饱，又泡了个热水浴，却有来自灵魂的空虚和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
李昊打着哈欠，和三禾婆婆打了个招呼，看了眼还在自己喝酒发呆的密米尔，转身回客房睡觉。
秦哲圣拒绝了裂口女的服侍，满头大汗地躲到客房里。
屋内恢复了沉寂，只有酒盅和酒壶时不时的碰撞声。
三禾婆婆垂手低头，恭敬地跪坐在密米尔身后，距离不近不远，可以马上满足密米尔的需求，又不会打扰到祂。
“呼——”
喝完最后一口酒，密米尔放下酒盅，摆摆手拒绝了三禾添酒，笑着说：
“不用那么拘谨，你看那个混蛋小子，还天天老神棍老神棍地叫呢。”
听到这话，三禾头埋地更低，不敢回答。
似是无趣，密米尔轻声叹气，又说：“你照顾好他们，当然也不用像伺候少爷一样，正常对待就行。让他们休息会儿，醒了之后，告诉他们我有事，让他们自己先走。”
三禾点头称是，不敢问密米尔有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语，密米尔笑着开口：“听说巢日神死了，我去吊唁下。”
三禾颤抖，趴在地上，身后全是汗水。
许久，三禾抬头，见神明已去，默默抹除了刚刚对最后那句话的记忆。
高温的蹂躏下，有一个苍白的巨坑暴露在空气中，空气中弥散着毁灭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来气。
秦哲圣带着防毒面具，即使是第一时间避开，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
苍白的焰痕中心，乱法者高大的尸体上，已经没有了狰狞的残面，仅剩零星的血肉，在缓缓蠕动。
钢铁骨矛在太阳焰的高温下融化，只有一具胸口滴落液态金属的焦黑躯壳倒在地上。
乱法者低声嘶吼着，零星的黑暗在身后汇聚，它挣扎着，似乎还想要站起。
作为现世暗面，原暗中诞生的生灵有着令人心颤的生存能力。
秦哲圣走过去，面无表情，抬起左手，手中玉佩瞬间破碎。有浩荡的刀光在他手中汇聚，散发着似能斩进一切的无批之力。
抬手，斩！
在乱法者的嘶吼中，血肉躯壳在匹练般的刀光中消散，最后，仅有一缕比黑暗更深邃的黑暗在原地颤动。
秦哲圣皱眉，旋即，灵魂毋的一颤。
无限遥远，又似乎近在举头三尺间。
似是察觉到了原暗的存在，现世本能地启动了自身的杀毒措施。
至上之威权降临，忽视了黄泉之国的空间壁障，现世将自己至上的权柄投出，煌煌不可直视之力化作长矛，将那一丝原暗钉死在原地，缓缓消失。
秦哲圣松了口气，不顾擦去头上的冷汗，他跪倒在地，抱起李昊焦黑的“遗体”，走到一处还算完整的墙壁边，轻轻把遗体靠在墙上。
掏出一支炼金药剂，看着针头，再看看眼前的焦炭，秦哲圣嘴角微微抽搐，敲碎药剂一头，撒在焦炭上。
两分钟过去，焦炭一动不动，秦哲圣的心猛地一颤，他有点慌了。
掏出李昊留给自己的剩下两瓶药剂，秦哲圣凑近了，全部涂在焦炭上。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好像过了一年，还没有感受到灵魂波动，秦哲圣嘴唇颤抖，双手扶在焦炭上，近乎流泪。
正当他准备喊密米尔的时候，有如风中残烛般的灵魂之火燃起，灵魂在此回归。
有如春发之草，顷刻间，骨质复原，百润的髓在其中流淌，随后，血肉再生，丝丝缕缕的神经和血管串联人体，令生机复苏。
无数焦炭如蝉蜕般掉落在地，没有睁眼，李昊嘴唇颤抖，控制着尚未完全长出的血肉，好像想要说什么。
秦哲圣神色微动，凑过去，只听到风流过尚未长全喉咙的嘶哑声。
“嗬——嗬——嗬——”
“咋了，是炼金药剂还不够吗？我这儿没有了，我帮你喊你家神来。”秦哲圣说着，就要回头呼喊。
就在这时，李昊一只手突然抬起，拉住了他，李昊拼尽了全力，刚刚长出的稚嫩声带拉扯着，发出如耄耋老人的嘶哑吼叫：“特么的，你他么压住我腰子了，赶紧松开！”
秦哲圣闻言瞬间如弹簧般弹起，讪讪地笑了笑。
又过了五分钟，李昊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真的死了！
想起刚刚被一群自家已死的祖宗盯着，李昊有些发毛，甩甩头，撑着墙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背后那股子阴风逐渐消失。
这次伤的实在是太严重了，太阳焰毁灭肉体，祭我磨灭灵魂。
要不是有【全视之眼】护持，有密米尔堪称神明之奇迹的药剂，他就真的死了。
看着视网膜上【全视之眼】展现的面板，李昊觉得自己的死亡直觉又更进一步。
不过——
回想起刚才的死亡，除了人生走马灯和自己祖宗外，还有一条小舟，还有那承载小舟，似乎贯穿一切通向现世无限深处的河。
冥河？黄泉河？三途河？
胡乱想了几秒，李昊排出杂乱的思绪，感受着身体的虚弱，看向秦哲圣：“能找个地方歇会儿吗？”
“这咋找，要不——我带你去夜之城里找个泡汤的地方？”
李昊嘴角抽搐，你这泡汤的地方正经吗。
“呵呵呵呵，找落脚的地方？好说啊，那边不就有一个吗？”
密米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顺着祂的视线看去，旁边昏暗的小巷子中，有带着口罩的少女带着恐惧和好奇探出头。
裂口女？
两人诧异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密米尔的意思。
天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作为夜之城的土著，她家确实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但是，去裂口女家……
李昊觉得自己要裂开了，挤出一个微笑，问密米尔：“不去行吗？刚刚我还以为你走了，既然你还在，给我来个圣光啥的治疗一下不就得了？”
“是，确实可以。但是——”
密米尔顿了一下，脸上笑容敛去，用十分罕见的严肃语气问道：
“李昊，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正常睡过觉，吃过饭，好好休息过了？”
李昊愣了一下，沉默了。
自从被卷进这次的事件，他大概已经两天两夜没有过过密米尔说的那种正常生活了。
战斗，求生，遭遇大天狗，濒死，密米尔现身，赐下让他成为超凡者的奇迹之力。
但这才刚刚开始，从最开始的地狱训练，到刚刚结束的战斗，李昊已经麻木了。
挥刀，杀戮，死亡……
从接受那一份馈赠之后，他好像就停不下来了，休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都有些奢侈。
“有得必有失，世间一切都是等价的，李昊。”密米尔眼神柔和，好像是一位长者温柔地教导迷途的孩子。
“命运所馈赠的一切，早已在冥冥中标注了价格。”密米尔轻叹一声，继续说：“你所选择的命运之路如此，但你的人生不该如此。”
祂目光灼灼，盯着眼前年轻人的眼睛：“不管你要为你的命运付出什么，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你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美好生活，去玩，去笑，去喝酒，吹牛逼，打游戏，品尝美食，旅游，甚至是泡妞，怎么样都行。”
祂说：“李昊，永远不要做命运的提线木偶，不管前路如何，不管那天定的狗屁命运如何，你要做你自己。”
如闷雷在灵魂中炸响，李昊呆立在原地，许久，他轻笑一声，紧绷的神情缓缓放松，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将他淹没。
即使困得眼都要抬不起来，他还是正身，冲着眼前面容沧桑的男人，恭敬下拜。
密米尔神色如常，坦然受下。
李昊深吸一口气，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到人家家里落脚，就免不了友好地交涉。
看了看一直往后缩的裂口女，李昊不知为何想起了奈良公园里的太阳。
思索了一下自己连鹿都不敢接近的诡异体制，李昊神情冷漠，冲着一脸懵逼的秦哲圣说到：“你去！”
奶奶滴，凭什么！就这老登对你好，哥们儿就得给你打工？
感受着背后两道阴冷的视线，秦哲圣心里骂骂咧咧，脚下却十分迅速地迈开脚步。
走了几步，一种无形的立场在他身上升起，脸上是从容温和的笑意，此刻，秦哲圣如同黑夜中的火，山间之明月，闪闪发光，莫名的吸引力在他身上升起。
强大而专业的牛郎之力爆发，李昊眼皮狂跳，揉了揉眉心。
没眼看，这小子哪儿学的这一套。
低头瞬间，李昊突然瞟到了自己身上白花花的一片，瞬间老脸一红，在密米尔意味深长的笑意中，赶紧掏出一套衣服穿上。
李昊收拾好转过身，就这一会儿功夫，秦哲圣就成功完成了任务，带着裂口女朝这边走来。
一路上，裂口女拽着秦哲圣的袖子，羞涩地低着头。
玛德，特么的对妖怪也有这种杀伤力？
拳头硬了。
看着秦哲圣那张俊脸，李昊握着拳，有“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的念头在心底闪烁。
秦哲圣带着无比职业的牛郎微笑，朝着李昊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李昊叹气，松拳，旋即微微点头，上前一步，张口欲言。
裂口女却似受惊的小鹿般后退一步，抓着秦哲圣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你吓到她了。”秦哲圣一边回身摸着裂口女的头，一边对李昊说。
恍惚中，有鹿饼干的青涩味道在口腔中回荡，李昊闭上眼睛，拳头上有青筋暴起，妖刀隐隐发出铮鸣。
想杀人……
半个小时后，裂口女打了个车，把三人带到夜之城城郊。
车子在居民区边缘的一幢房子前停下，李昊下车，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量着裂口女的家。
房子是典型瀛洲的建筑风格，两层楼，带一个小院子，周围环境十分清雅，有人工湖在倒映着月光，给李昊一种不真实的踏实感。
门口门牌上写着三禾的姓氏。
妖怪也有姓氏？李昊看到门口的牌子，有些疑惑。
在裂口女的带领下，三人走进去。
玄关处李昊注意到，摆放的布鞋和木屐明显不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没来及多想，裂口女开口，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三禾奶奶，我回来了！”
声音还挺好听。
李昊看了下裂口女，微感诧异。
回应声没有及时传来，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瞬。
“池月回来了。”
屋内，传来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
是一位满头白发、面容慈祥和蔼的老婆婆。
三禾婆婆推开厅堂外门来到玄关，看到不止有裂口女后，并没有太多惊讶，随后笑着对众人打招呼：
“欢迎到我们家做客，外边凉，快进来吧。”
三禾婆婆对着三人点头示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昊觉得三禾婆婆的眼神在自己——身后的密米尔身上停了一刹那，行礼似乎也更加恭敬。
随后，三和婆婆邀请几人进屋。
两人对视一眼，又瞟了一眼身后已经开始换鞋的密米尔，没有多说什么，换了鞋走进房间。
房间陈设有些许老旧，却清素大气而且主人平时用心打扫，整个屋子十分明朗。
坐在温暖的房间，一口热茶下肚，李昊长舒一口气，灵魂好像都舒适地左右摇摆。
李昊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真正活过来的感觉。
太多次的濒死了，即使密米尔将死亡的代价降到了最低，那种无比真实的死亡感受也让李昊有些窒息。
正常的生活和休息是必须的，要不然，自己只会变成一个无情冷漠的修道者。
众所周知，无数小说和惨烈的经验都告诉我们，无情道是没有前途的，想要变成强者，必须时刻保持自我，保持人性。
李昊思索片刻，小口嘬饮着茶。
别说，这茶真不错，入口回甘，又余韵悠长，有种混杂着红尘的茶香。
“真的吗？这么好的茶要送我一点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密米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祂笑着十分满意，但有没有多少感激，反而是三禾婆婆在不断鞠躬，说着这是她的荣幸之类的话。
李昊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切，是不是开口，加入密米尔和三禾婆婆的交谈，询问下黄泉之国的风土人情。
他那里能不知道，瀛洲神系亡者居住的黄泉之国，怎么会有普通人物。
眼前和蔼可亲的三禾婆婆，那躯壳下又是什么恐怖之物呢？
若是只有自己和秦哲圣来到这，怕是进入到这房子的那一刻就被吞了吧？
所以说，什么魅力，什么亲和力，什么牛郎的自我修养。
在绝对的实力下就是个屁，你秦哲圣再帅又有什么用，人家密米尔只用在这儿，就是最好的交涉。
神明之仪下，自然宾主尽欢。
不多时，三禾婆婆起身去给几人准备饭食，让裂口女池月来斟茶。
不得不说，裂口女出乎意料的多才多艺，一手瀛洲传统的茶道让李昊大开眼界。
没过多长时间，三禾婆婆端来了几样家常小菜。
超厚的炸猪排，酱油煮银鳕鱼，甚至还有简单的天妇罗，都经过精心料理，色泽诱人，有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缭绕交错。
又有一壶白瓷装的清酒摆在旁边，略带青色的家酿米酒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李昊吞了口口水，谢过老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
猪排厚切油炸后给人极大的满足感，配上三禾婆婆的秘制酱汁更是化解了最后的油腻，只留下满口醉人的肉香；
带着些许脂肪的鳕鱼在简单的酱油炖煮后入口绵密鲜甜，酱油又给鳕鱼增添了复合的咸香，让人食指大动；
油炸天妇罗虽然只是蔬菜和虾等家常食材，但是面衣厚度和油炸时间把握得极为老道，所有食材都被金黄酥脆的面衣包裹，并且保有自身原本的滋味。
不起眼的家常小菜看似稀松平常，但是却可以清除吃多某一样菜带来的腻味，对这顿饭有着画龙点睛的作用。
李昊不停夹着菜和白米饭一起送入口中，饮一口清酒，长舒一口气，舒服地眯着眼睛。
实在是太久的饥饿了，陡然吃上如此美味的饭菜让他差点猛男落泪。
连密米尔都称赞三禾老婆婆的手艺高超，一口菜一口酒，好像真的是一个品尝美食的普通人。
三禾婆婆躬身道谢，眼神澄澈无比，其中是倍感荣幸的笑意。
酒足饭饱，又泡了个热水浴，却有来自灵魂的空虚和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
李昊打着哈欠，和三禾婆婆打了个招呼，看了眼还在自己喝酒发呆的密米尔，转身回客房睡觉。
秦哲圣拒绝了裂口女的服侍，满头大汗地躲到客房里。
屋内恢复了沉寂，只有酒盅和酒壶时不时的碰撞声。
三禾婆婆垂手低头，恭敬地跪坐在密米尔身后，距离不近不远，可以马上满足密米尔的需求，又不会打扰到祂。
“呼——”
喝完最后一口酒，密米尔放下酒盅，摆摆手拒绝了三禾添酒，笑着说：
“不用那么拘谨，你看那个混蛋小子，还天天老神棍老神棍地叫呢。”
听到这话，三禾头埋地更低，不敢回答。
似是无趣，密米尔轻声叹气，又说：“你照顾好他们，当然也不用像伺候少爷一样，正常对待就行。让他们休息会儿，醒了之后，告诉他们我有事，让他们自己先走。”
三禾点头称是，不敢问密米尔有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语，密米尔笑着开口：“听说巢日神死了，我去吊唁下。”
三禾颤抖，趴在地上，身后全是汗水。
许久，三禾抬头，见神明已去，默默抹除了刚刚对最后那句话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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