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地球上的很多坏事情地球人都知道是谁做的，但是知道又能如何？不能如何，即使有证据证明什么，那又能如何？不能如何。因为地球村里面虽然有村委会，但是却没有执法机构，难不成还要羊去狼家里讨个说法不成。反正地球人的事情都是地球自己人干的准没错。
这次黑洞园区的卫星袭击事件被钟紫慧他们称之为“卫星恐袭”事件，在上面没有任何决策之前，按照惯例是要封锁任何消息的，但是此时的“黑洞科技”在国内小圈子已经名声大噪，黑洞园区自然在圈内也是天花板的存在，所有这么大的肉眼可见的事件想要完全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
“野市”上面在“卫星恐袭”发生一小时后就已经炸开了锅。“野市”其实是“三眼”的一个延伸，也是由“三眼”提供技术创立的，它有自己独立的通讯加密卫星，它的名字源于“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所以里面的人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自己自称为“叛逃者”，他们的信念和《三体》里叶文洁的信念很相似，他们相信人类无法自救，人类一直在自我毁灭，但不同的是他们不像地球三体组织（ETO）那样，觉得必须借助人类之外的力量才能拯救人类。他们看透了一切，洞穿了一切。他们就是单纯的觉得人类没救了，好好享受当下生活，渔樵闲话图个乐，就像那帮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一般。
“野市”里的人和“三眼”比起来更加庞杂一些，“三眼”只是精通科技，而且主要是计算机类科技的顶尖黑客，但是“野市”是全球各地各行各业精英的都有，他们不是天才就是鬼才，但大多数在“市”里碌碌无为，平庸无奇。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筛选会员机制，比如像郁冬那样的人，能进“三眼”却进不了“野市”，因为他太功利。而谭森这样的人进不了“三眼”却能成为“野市”里的带头大哥，因为他是典型的理想主义“叛逃者”，而且是有能力的叛逃者。像钟紫慧这样的人，她有技术进“三眼”，也有才能进“野市”但是她却一个也进不去，因为她不是民间凡人。而陈沅呢，却既能进“三眼”，也能进“野市”，因为她就是悲催百姓。
“野市”的聊天室出奇的简陋，简陋就像在最原始的DOS系统上建立的似得，他们称之为“狗室”，永远的黑屏白字，表情都是马赛克，图片语音这种大型数据根本不支持。之所以如此简陋是因为众筹的钱就只够这种超小容量的加密卫星服务，“三眼”可不是为这帮穷成狗的闲人免费服务的。不过穷成狗的闲人也都是些世外高人，所以像“卫星恐袭”这种事情最早就是在“三眼”“野市”这样的地方传开，“三眼”漠不关心，只对事件中的“黑科技”感兴趣，尤其对那个“超强太阳风暴”心生担忧，他们把“超强太阳风暴”叫“飞碟之光”，因为它就像影视作品里面飞碟底部释放的光束，飞碟的光束可以定向把光束内的物体吸上去或者摧毁，而超强太阳风暴可以定向瘫痪所有电子设备。他们担心这种技术要是打击面涉及到全球，那岂不是人类要回到蒸汽时代，他们怀疑这很可能某种定向的特殊中子弹，按理这种武器对人体伤害更大，而且是立刻使人体内的分子和原子变质或变成带电的离子，引起人体里的碳、氢、氮原子发生核反应，破坏细胞组织，使人发生痉挛，间歇性昏迷和肌肉失调。不知道为什么“飞碟之光”对电子仪器设备破坏力这么大，而没见对人体的伤害，或许只是时间太短，人体伤害还没体现出来吧。
“野市”更多的关注的是事件本身以及背后的原因，大部分人认为这毫无疑问是财狼干的好事，动机也很明确，你们不是不相信机器，相信人吗？机器坏了可以修，可以还原，我看你人死了如何复活。既然你们不卖也不公开，那么就一起毁灭，省的你以后搞出什么大动作来。少部分阴谋论觉得这就是牧羊犬自导自演的剧本，目的是为了高举正义的旗帜，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且他有必胜的把握，可能狼和羊都没想到虽然牧羊犬的牙没有狼锋利，但是他已经学会了用枪。这种阴谋论或许在某些小圈子里会被大肆鼓吹，目的也明确，就是为了诋毁某些组织，洗白自己，但是这种阴谋论在“野市”里毫无市场，大家都只是嗤之以鼻。不过无论什么原因，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谭森的死活，有人说他还活着，因为他受到了e星人的保护，开玩笑说有“金刚护体”。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后面在出现的谭森其实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替身，长得像的整容整出来的，他们演的是双城记，也有人说死的是替身，真的谭森已经在他们的新空间站里了，他们不是在利用“嘲风号”航天飞机大肆拓建空间站吗！对外说几个月一个来回，实际上天气好2天就能一个来回，简直比地球上造房子还快。
实际上谭森当晚就被转移到了基地的“半月阁”，他全程沉默寡言，钟紫慧知道郁冬肯定在防空洞里和他说了什么，依她现在获得情报和夸克的分析，她推测郁冬可能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秘密并告诉了他，但是她心里没底，郁冬到底知道多少。其实她自己早就有冲动想和他坦白的，尤其是蜂窝式龙心机搞定以后，她甚至想过和他归隐，然后告诉他所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上面不允许他们退隐，至于告诉他真相之事上面没有表态，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似乎让钟紫慧自己决定，而钟紫慧一时摸不准这是上面在考验她，还是真的在给她放权让她自己决定。
但是事到如今，她只能试探着走一步算一步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求他原谅自己，然后说服他和自己一起归隐，如果上面不同意，就以死威胁或者直接“私奔”。反正无论如何他还活着就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他们到了“半月阁”谭森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机械的洗漱吃饭，然后问服务人员要了一包老式的过滤嘴卷烟，自己一人到了天台抽烟，他没想到当年特意为他的建的天台阳光房还在，而且还依然干净如新，似乎还换了新床单，他知道肯定是钟紫慧安排的。他走到栏杆边，不顾任何人的反对，还强行打开了天文台式的圆式天顶，他只穿了睡衣，天顶打开时寒风如猛兽般灌入天台，他冷的打了个寒颤，不过他马上就感到了一阵酥软温暖从身后传来，他知道那是钟紫慧的身体，她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身体，他不为所动，深吸了一口烟，结果呛的只咳嗽。钟紫慧从玻璃房里面取了厚的外套替他披上，安慰道：“还在为郁冬的事情烦心吗？”
谭森依旧背对着她，沉默的自顾自吸烟，吐烟。
钟紫慧叹口气道：“哎----说真的，我也没想到郁冬居然会叛国，亏我还------”
谭森终于说话了，他打断钟紫慧冷冷说道：“他不是叛徒，他只是和我一样，被迫的被人利用了。”
钟紫慧紧张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谭森把烟头在宽厚的水泥栏杆上用力掐灭，然后又点了一根。
钟紫慧长出一口气站到他一米外的地方，然后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她侧头看着谭森苍白的如吐出的烟雾一样的脸，甚是心疼，她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我先说吧。我们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最开始陈教授看到你项目的时，他也并不相信你，之所以让你的项目上马，是为了楼下的新材料打掩护，你的项目经费对于他们的来说是九牛一毛，陈教授说不凡让你试试，因为全世界没人相信你会成功，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个笑话，陈教授说那就让全世界看你笑话，既然是笑话，那自然没人会在乎，而且如果真是笑话，那这个项目的价值所在，就是掩护新材料的研发，如果能成，那就是中了六合彩大奖了。但是陈教授还说你是纯粹的人，他虽然不相信你的研究能成功，但是他相信你这个人，他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去研究那些东西，但是他知道，也坚信，你内心有颗纯粹的心，纯粹的善良-------”
钟紫慧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想看看谭森会不会反驳或其他会不会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没有，他依然沉默，钟紫慧认为，他的沉默可能说明这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而自己已经说的比较难听了，或许郁冬说的更加难听。
她继续说道：“我其实还有一个身份，我的母亲其实并没有死，贾征-----她就是我的母亲。我当初接触这个项目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不太可能成功，有点天方夜谭，但是直到我真正见到你，和你共事过之后，我才知道陈教授说的对，你就是个纯粹的人，我就是被你这种纯粹吸引，那时开始，我也相信了网上流行的一句话，那就是，爱-----真的-----不需要理由，自从成为你的助手开始，我的心里就一直有一个声音，你----才是我一生要寻找的那个人。”
钟紫慧继续故意停顿，她似乎看到谭森脸上微微一笑，此时的她已经无法确定他这是欣慰的笑，还是鄙视的冷笑。钟紫慧见他没有想说话的样子，于是她继续道：“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不能。”谭森干脆道，这个拒绝让钟紫慧倍感欣慰，她觉得这说明他还在乎自己。
钟紫慧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母亲非常反对我接近你，她认为如果你成功了，在你身边将是异常的危险，如果你不成功，那么在你身边我也会变成一个笑话。所以她强烈反对，甚至想把我调离基地------”
“马可的事也是你们安排的吗？”
“不，三木，你相信我，我们绝没有干涉你的婚姻，你的生活。是，那次去海边确实是我提前知道了你们要去那里度假，我才去的，但那时我绝对没有------”钟紫慧激动的声音提高了点分贝数。
“我是不是从来没问过你为什么离婚？”谭森再一次打断她。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说过，你不在乎以前，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你在乎现在和以后。现在我告诉我为什么离婚，因为我爱上了你，他成全了我，就像你成全了马可一样，仅此而已。”
“哼---”谭森冷笑一声，钟紫慧不知道是他不信还是不以为然，谭森继续道，“你离婚的时候，我还有家室，你这么有把握吗？”
“不，我没有把握，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在他那里了，那样的婚姻维系着也只是给别人看的，我的发小曾经评价我，我在任何事情上面都很理智，唯独在爱情面前我会变的很疯狂，变得不可理喻。他了解我，所以他和我离婚了。”钟紫慧也转过身去抬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往事。
“他是谁？他现在过得好吗？”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教大学语文的，他和我们这个圈子没有任何关系，他过很好，比我好，他离开我后，终于有了他梦寐以求的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钟紫慧叹口气道，“不过，三木，我母亲虽然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答应了她一个条件，就是---唉-----那是在你龙心机的所有定量敲定以后，调查你成功背后的真正原因，因为夸克的预测结果你成功的概率是无限接近于0，但是你却成功了，这是夸克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偏差的离谱的预测。后来再次输入所有变量的时候，夸克认为你成功的原因是有神秘的人类未知力量参与，事实也是如此，π暗子确实是已经超出了人类现有的科技和认知范畴。所以他们认为你可能已经取得或者收到了外星文明的影响。就像当初人们怀疑爱因斯坦是来自未来一样，我觉得他们是多虑的，我答应去调查，也是想证明夸克的推测再次错误了。不过三木，你的埃及石和三眼石，哦-----那个马可送你的因为是她在埃及买的，他们称之为埃及石，三眼石，你知道就是虎烽祠那颗，郁---，--他送你的那颗确实是来自虎烽祠，应该是被盗走，掉包了，这两块石头真的很有可能是外星文明的产物，已经有对照实验证明它对人体的影响了—额----很抱歉，三木，我把你的埃及石掉包了，拿去陈教授那里做了实验------”
“不用道歉，老师因此还多活了半年，应该谢谢你。”
钟紫慧心里一惊，果然似乎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和秘密他都已经知道了，这郁冬背后的境外情报组织确实也渗透的太深了，不过也可能是自己人被策反的太多了，不管什么原因或者手段，他们拿到了情报，这才是关键。钟紫慧一时不知道该说了什么，她知道的似乎也就是这么多了，她想着或许自己只剩下一张感情牌了，自己对他的爱问心无愧，他肯定还是能感受到的，她转过身，又背对着栏杆，想着自己该怎么用感情和身体去打动他时，谭森又说话了。
谭森手里的烟似乎烧不完似的，他继续吐着烟冷冷说道：“如果我死了，你们真的就造不出龙心机了吗？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袭击发生？你们是不是故意不拦截那颗卫星的？”
钟紫慧大惊失色，果然他已经开始怀疑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了，她急切回答道：“是，如果-----小心----”
正当她说间，谭森忽然听到一声枪响，接下来是第二声，第三声，来的如此之快，当他转身时钟紫慧已经倒在了他身后。
第一枪击中了钟紫慧伸过来帮他挡子弹时手腕上的手镯，那是谭森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稀有的啤酒瓶绿翡翠，如果她没档，那颗子弹可能集中的就是谭森的头部。那个翡翠手镯断成三段，其中被击中的那段已经粉碎，巨大的冲击力似乎将钟紫慧的手腕和肘关节撞骨折了，她的左手向后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手腕重重的打在谭森的头部。
第二枪集中她的左侧肩膀，把谭森狠狠撞了个背靠背，似乎集中了某块骨头，因为谭森并没有感觉到子弹击穿了她的肩膀飞到了自己身上，如果她没档可能击中的就是谭森脖子最底部的脊柱。
第三枪击中了钟紫慧的胸口，似乎击中了她的肺部，因为她倒下后就开始不停的咳嗽，而且还咳出了血，如果她没档可能集中的就是谭森的心脏。
谭森迅速转身接住钟紫慧，他自己也应势倒在了地上，他让钟紫慧压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见一个全付武装一身黑的安保人员，戴着黑口罩黑头盔，正双手举着手枪瞄准自己，他紧紧抱住钟紫慧，闭上眼睛大喊：“杀了我，杀了我，不要伤害她，杀了我------杀了我----”
谭森接下来听到并不是第四声枪响，而且一连串连续的枪声，就像是全自动机枪发出的声音。所谓全自动其实就是说当你扣下扳机后，子弹会连续不停的发射，是扫射，而半自动就是类似这个凶手手上拿着的QSZ00式9mm手枪，就是扣动一次扳机只能发射一次子弹，是点射，而手动就是扣动一次扳机打一发子弹，然后必须手动将子弹上膛，才能再打一发子弹，是瞄射。
现在这个连续的枪声显然不是凶手手上的手枪发出的，谭森睁开眼睛，发现凶手已经倒在血泊中，他身后的天台楼梯口，站着一只“蜘蛛机器人”，谭森看清楚了，那是他的守卫机器人，这是“卫星恐袭”留下的唯一完好的东西，当时谭森和钟紫慧都惊讶于这个“小东西”居然“活”了下来，除了外观有些凹凸不平和磨损掉漆外，功能一切完好。他和钟紫慧一起给他取了个宠物狗的名字---卡卡，卡卡跟了他们很多年，但从来没派上过实战用途，直到今天。
之前它应该在楼下无线充电位待机充电，或许它是听到了枪声，自感应过来的。谭森顾不得那么多，他坐在地上把钟紫慧放在大腿上抱住她，他双手沾满钟紫慧的血，不停的颤抖着，手无足措不知道该堵哪个出血点，他本能的觉得胸口的更严重，于是用力按住胸口，可是那洞口似乎像漏水的水龙头似的一直在慢慢渗血，钟紫慧举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摸着谭森的脸想努力说些什么，但忽然又咳嗽，喷了谭森一脸混了血的口水，谭森想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可又不敢移开流血的胸口，此时的他已经泪流成河，泣不成声。
这时卡卡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身边，它身体里伸出一只机械臂，顶端带着一个类似手电筒的东西，谭森知道那是激光扫描仪，他立马挪开按住钟紫慧出血点的手，那只机械臂来回扫了一下似乎没感应到什么。谭森立刻又撕开她的衣服，然后他一把抓住那个机械部，强迫它在两个出血点扫描，果然这下卡卡似乎感应到了，立刻又伸出一只软体机械臂，那只软体机械臂通体像人体手臂一样粗细，它像章鱼的触手一样迅速按住胸口出血点，钟紫慧一阵痉挛，软体机械臂松开，留下一块圆圆的黑色类人体皮肤的“胶布”，很快肩膀上也被贴上了“胶布”。谭森立刻又把扫描机械臂拉到她的手臂扫了一下，手腕上的出血点也被立刻打上胶布，所有出血点都被止住，这前后不到40秒钟。谭森以为卡卡还能处理一下钟紫慧这骨折的左手臂，强行那扫描机械臂扫了两次，卡卡都毫无反应。
其实从第一枪开始到现在，前后也不过两分钟时间不到。但是真正的死亡往往就只发生在几秒钟时间内，就像地上的车祸，天上的空难一样。
此时的钟紫慧已经昏迷过去，卡卡处理完出血问题后，那只软体机械臂又像吸盘一样吸到了钟紫慧胸口，并从身体的某个部位发出一个滴滴的声音，谭森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医院里的心跳检测仪的声音，这个滴滴声是钟紫慧的心跳，他心想为什么不在这“蜘蛛机器人”身上装个可视仪表，难道楼下的新材料还无法造出防弹的仪表吗？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鼻涕，又不停的抚摸着钟紫慧头发，似乎她的发型永远都理不清楚似的。
这时楼梯口终于冲上来一群安保人员，这离枪响已经过去131秒钟，他们没人说一句话，其中2人迅速拿出折叠担架把凶手抬上去带走了，剩余5人各自成保护队形守在他们周围。
没过几秒，天上也来了一架超大的四轴载体无人机。它的展开四轴机翼明显比普通直升机要小，但是肚子底下的救生舱却比普通直升机的载体舱室大很多，和普通的救护车大小差不多。但是在这个“半月阁”天台却也无法落地。它一动不动的停在天台空位的上空，然后像码头的龙门吊吊集装箱一样把救生舱用钢丝绳放下到天台上，救生仓门打开，下来2个穿着连体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他们用折叠担架把钟紫慧抬进去了救生舱，同时一名楼梯里进来的安保人员和他们一起进了救生舱。谭森也想上救生舱，但是被安保人员拦下。无人机的钢丝绳收缩，救生舱慢慢上升，升到最顶时，谭森听到“咔”的一声，似乎是安全扣咬合的声音，随后无人机离开，安保人员撤离，“半山阁”的穹顶天窗开始闭合，只留下谭森和卡卡，还有两滩血迹。这前后也只花了140秒钟，其中没有任何人说过一句话，除了谭森的自言自语。
这次袭击事件到最后撤离结束只花了这个宇宙271秒钟，比谭森上次遇袭的237秒还少了6秒钟。谭森再一次坐在地上，此时的卡卡已经进入待机状态，浑身的装备，机械臂都已经收入腹中，只留四只爪子落地，谭森拍拍它的圆脑袋说道：“谢谢你。”他用浑身是血的手又点了一根烟，他深深的吸口烟，然后慢慢的吐出，他仰着头看着天上模拟星空的人造穹顶想着：“难道我真的是虎烽转世？我身边的人难道真的会一个个死去？不，不可能，这世界哪有什么转世，一定是那两块石头搞得鬼-----阿紫肯定已经没事了，我也无需过多担心，毕竟她是贾征的女儿，剩下就是等他们检查完防空洞里的黑匣子后来审问我了。”
他这样想着又有两个人清洁人员提着桶桶盆盆上来了，他们是来清洗地上的血迹的，他们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默默的劳动着，就像谭森默默地抽烟一样。谭森摇摇晃晃的走进玻璃房，倒在床上，洁白的床单被套瞬间被他身上、脸上、手上的血染成花布，活像抽象画中的人形点滴画。他进来的时候随手关了玻璃门，按了睡眠模式，天窗的窗帘和墙上的窗帘都自动合上了。
谭森倒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他听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腾的一下就如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蹦起来了，他本能似的双手挡着自己胸口和头部，以为又发生袭击事件了，毕竟今天受的惊讶是他前半辈子的总和还要多。
不过他看清楚哪里玻璃碎了后，又松了口气，原来是卡卡在玻璃门上用激光割开了一个小门，然后直接推小门进来了，这钢化玻璃的小门倒在地上碎成了细小的颗粒状，本来普通的氖淬火后钢化玻璃是无法被二次切割的，因为钢化玻璃的内应力达到了平衡，分子之间处于绷紧的状态，只要一个地方破坏，整个平衡状态就会奔溃，均匀的内应力平衡被打破而“粉身碎骨”，整块钢化玻璃就会瓦解。不过楼下的新技术早就破解了这个难题，关键是还和淬火法一样的便宜方便，那就是离子交换法，可以同样达到物理钢化的效果，最关键的是还能用激光切割，打孔之类的，不需要定型定制了。
阳光玻璃房当然就是楼下的材料造的，所以卡卡才能切割出一头小门而不把整头玻璃门“炸”掉。卡卡进门后就在床边收缩成一个长方体处于待机状态。谭森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在乎什么的了，除了钟紫慧，所以他想或许是因为“卫星恐袭”把卡卡烧坏了或者激活了什么模式吧，反正卡卡是在保护自己的，也就随它去了，所以他又倒头睡去了。
这次黑洞园区的卫星袭击事件被钟紫慧他们称之为“卫星恐袭”事件，在上面没有任何决策之前，按照惯例是要封锁任何消息的，但是此时的“黑洞科技”在国内小圈子已经名声大噪，黑洞园区自然在圈内也是天花板的存在，所有这么大的肉眼可见的事件想要完全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
“野市”上面在“卫星恐袭”发生一小时后就已经炸开了锅。“野市”其实是“三眼”的一个延伸，也是由“三眼”提供技术创立的，它有自己独立的通讯加密卫星，它的名字源于“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所以里面的人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自己自称为“叛逃者”，他们的信念和《三体》里叶文洁的信念很相似，他们相信人类无法自救，人类一直在自我毁灭，但不同的是他们不像地球三体组织（ETO）那样，觉得必须借助人类之外的力量才能拯救人类。他们看透了一切，洞穿了一切。他们就是单纯的觉得人类没救了，好好享受当下生活，渔樵闲话图个乐，就像那帮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一般。
“野市”里的人和“三眼”比起来更加庞杂一些，“三眼”只是精通科技，而且主要是计算机类科技的顶尖黑客，但是“野市”是全球各地各行各业精英的都有，他们不是天才就是鬼才，但大多数在“市”里碌碌无为，平庸无奇。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筛选会员机制，比如像郁冬那样的人，能进“三眼”却进不了“野市”，因为他太功利。而谭森这样的人进不了“三眼”却能成为“野市”里的带头大哥，因为他是典型的理想主义“叛逃者”，而且是有能力的叛逃者。像钟紫慧这样的人，她有技术进“三眼”，也有才能进“野市”但是她却一个也进不去，因为她不是民间凡人。而陈沅呢，却既能进“三眼”，也能进“野市”，因为她就是悲催百姓。
“野市”的聊天室出奇的简陋，简陋就像在最原始的DOS系统上建立的似得，他们称之为“狗室”，永远的黑屏白字，表情都是马赛克，图片语音这种大型数据根本不支持。之所以如此简陋是因为众筹的钱就只够这种超小容量的加密卫星服务，“三眼”可不是为这帮穷成狗的闲人免费服务的。不过穷成狗的闲人也都是些世外高人，所以像“卫星恐袭”这种事情最早就是在“三眼”“野市”这样的地方传开，“三眼”漠不关心，只对事件中的“黑科技”感兴趣，尤其对那个“超强太阳风暴”心生担忧，他们把“超强太阳风暴”叫“飞碟之光”，因为它就像影视作品里面飞碟底部释放的光束，飞碟的光束可以定向把光束内的物体吸上去或者摧毁，而超强太阳风暴可以定向瘫痪所有电子设备。他们担心这种技术要是打击面涉及到全球，那岂不是人类要回到蒸汽时代，他们怀疑这很可能某种定向的特殊中子弹，按理这种武器对人体伤害更大，而且是立刻使人体内的分子和原子变质或变成带电的离子，引起人体里的碳、氢、氮原子发生核反应，破坏细胞组织，使人发生痉挛，间歇性昏迷和肌肉失调。不知道为什么“飞碟之光”对电子仪器设备破坏力这么大，而没见对人体的伤害，或许只是时间太短，人体伤害还没体现出来吧。
“野市”更多的关注的是事件本身以及背后的原因，大部分人认为这毫无疑问是财狼干的好事，动机也很明确，你们不是不相信机器，相信人吗？机器坏了可以修，可以还原，我看你人死了如何复活。既然你们不卖也不公开，那么就一起毁灭，省的你以后搞出什么大动作来。少部分阴谋论觉得这就是牧羊犬自导自演的剧本，目的是为了高举正义的旗帜，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且他有必胜的把握，可能狼和羊都没想到虽然牧羊犬的牙没有狼锋利，但是他已经学会了用枪。这种阴谋论或许在某些小圈子里会被大肆鼓吹，目的也明确，就是为了诋毁某些组织，洗白自己，但是这种阴谋论在“野市”里毫无市场，大家都只是嗤之以鼻。不过无论什么原因，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谭森的死活，有人说他还活着，因为他受到了e星人的保护，开玩笑说有“金刚护体”。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后面在出现的谭森其实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替身，长得像的整容整出来的，他们演的是双城记，也有人说死的是替身，真的谭森已经在他们的新空间站里了，他们不是在利用“嘲风号”航天飞机大肆拓建空间站吗！对外说几个月一个来回，实际上天气好2天就能一个来回，简直比地球上造房子还快。
实际上谭森当晚就被转移到了基地的“半月阁”，他全程沉默寡言，钟紫慧知道郁冬肯定在防空洞里和他说了什么，依她现在获得情报和夸克的分析，她推测郁冬可能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秘密并告诉了他，但是她心里没底，郁冬到底知道多少。其实她自己早就有冲动想和他坦白的，尤其是蜂窝式龙心机搞定以后，她甚至想过和他归隐，然后告诉他所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上面不允许他们退隐，至于告诉他真相之事上面没有表态，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似乎让钟紫慧自己决定，而钟紫慧一时摸不准这是上面在考验她，还是真的在给她放权让她自己决定。
但是事到如今，她只能试探着走一步算一步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求他原谅自己，然后说服他和自己一起归隐，如果上面不同意，就以死威胁或者直接“私奔”。反正无论如何他还活着就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他们到了“半月阁”谭森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机械的洗漱吃饭，然后问服务人员要了一包老式的过滤嘴卷烟，自己一人到了天台抽烟，他没想到当年特意为他的建的天台阳光房还在，而且还依然干净如新，似乎还换了新床单，他知道肯定是钟紫慧安排的。他走到栏杆边，不顾任何人的反对，还强行打开了天文台式的圆式天顶，他只穿了睡衣，天顶打开时寒风如猛兽般灌入天台，他冷的打了个寒颤，不过他马上就感到了一阵酥软温暖从身后传来，他知道那是钟紫慧的身体，她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身体，他不为所动，深吸了一口烟，结果呛的只咳嗽。钟紫慧从玻璃房里面取了厚的外套替他披上，安慰道：“还在为郁冬的事情烦心吗？”
谭森依旧背对着她，沉默的自顾自吸烟，吐烟。
钟紫慧叹口气道：“哎----说真的，我也没想到郁冬居然会叛国，亏我还------”
谭森终于说话了，他打断钟紫慧冷冷说道：“他不是叛徒，他只是和我一样，被迫的被人利用了。”
钟紫慧紧张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谭森把烟头在宽厚的水泥栏杆上用力掐灭，然后又点了一根。
钟紫慧长出一口气站到他一米外的地方，然后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她侧头看着谭森苍白的如吐出的烟雾一样的脸，甚是心疼，她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我先说吧。我们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最开始陈教授看到你项目的时，他也并不相信你，之所以让你的项目上马，是为了楼下的新材料打掩护，你的项目经费对于他们的来说是九牛一毛，陈教授说不凡让你试试，因为全世界没人相信你会成功，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个笑话，陈教授说那就让全世界看你笑话，既然是笑话，那自然没人会在乎，而且如果真是笑话，那这个项目的价值所在，就是掩护新材料的研发，如果能成，那就是中了六合彩大奖了。但是陈教授还说你是纯粹的人，他虽然不相信你的研究能成功，但是他相信你这个人，他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去研究那些东西，但是他知道，也坚信，你内心有颗纯粹的心，纯粹的善良-------”
钟紫慧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想看看谭森会不会反驳或其他会不会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没有，他依然沉默，钟紫慧认为，他的沉默可能说明这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而自己已经说的比较难听了，或许郁冬说的更加难听。
她继续说道：“我其实还有一个身份，我的母亲其实并没有死，贾征-----她就是我的母亲。我当初接触这个项目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不太可能成功，有点天方夜谭，但是直到我真正见到你，和你共事过之后，我才知道陈教授说的对，你就是个纯粹的人，我就是被你这种纯粹吸引，那时开始，我也相信了网上流行的一句话，那就是，爱-----真的-----不需要理由，自从成为你的助手开始，我的心里就一直有一个声音，你----才是我一生要寻找的那个人。”
钟紫慧继续故意停顿，她似乎看到谭森脸上微微一笑，此时的她已经无法确定他这是欣慰的笑，还是鄙视的冷笑。钟紫慧见他没有想说话的样子，于是她继续道：“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不能。”谭森干脆道，这个拒绝让钟紫慧倍感欣慰，她觉得这说明他还在乎自己。
钟紫慧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母亲非常反对我接近你，她认为如果你成功了，在你身边将是异常的危险，如果你不成功，那么在你身边我也会变成一个笑话。所以她强烈反对，甚至想把我调离基地------”
“马可的事也是你们安排的吗？”
“不，三木，你相信我，我们绝没有干涉你的婚姻，你的生活。是，那次去海边确实是我提前知道了你们要去那里度假，我才去的，但那时我绝对没有------”钟紫慧激动的声音提高了点分贝数。
“我是不是从来没问过你为什么离婚？”谭森再一次打断她。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说过，你不在乎以前，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你在乎现在和以后。现在我告诉我为什么离婚，因为我爱上了你，他成全了我，就像你成全了马可一样，仅此而已。”
“哼---”谭森冷笑一声，钟紫慧不知道是他不信还是不以为然，谭森继续道，“你离婚的时候，我还有家室，你这么有把握吗？”
“不，我没有把握，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在他那里了，那样的婚姻维系着也只是给别人看的，我的发小曾经评价我，我在任何事情上面都很理智，唯独在爱情面前我会变的很疯狂，变得不可理喻。他了解我，所以他和我离婚了。”钟紫慧也转过身去抬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往事。
“他是谁？他现在过得好吗？”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教大学语文的，他和我们这个圈子没有任何关系，他过很好，比我好，他离开我后，终于有了他梦寐以求的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钟紫慧叹口气道，“不过，三木，我母亲虽然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答应了她一个条件，就是---唉-----那是在你龙心机的所有定量敲定以后，调查你成功背后的真正原因，因为夸克的预测结果你成功的概率是无限接近于0，但是你却成功了，这是夸克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偏差的离谱的预测。后来再次输入所有变量的时候，夸克认为你成功的原因是有神秘的人类未知力量参与，事实也是如此，π暗子确实是已经超出了人类现有的科技和认知范畴。所以他们认为你可能已经取得或者收到了外星文明的影响。就像当初人们怀疑爱因斯坦是来自未来一样，我觉得他们是多虑的，我答应去调查，也是想证明夸克的推测再次错误了。不过三木，你的埃及石和三眼石，哦-----那个马可送你的因为是她在埃及买的，他们称之为埃及石，三眼石，你知道就是虎烽祠那颗，郁---，--他送你的那颗确实是来自虎烽祠，应该是被盗走，掉包了，这两块石头真的很有可能是外星文明的产物，已经有对照实验证明它对人体的影响了—额----很抱歉，三木，我把你的埃及石掉包了，拿去陈教授那里做了实验------”
“不用道歉，老师因此还多活了半年，应该谢谢你。”
钟紫慧心里一惊，果然似乎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和秘密他都已经知道了，这郁冬背后的境外情报组织确实也渗透的太深了，不过也可能是自己人被策反的太多了，不管什么原因或者手段，他们拿到了情报，这才是关键。钟紫慧一时不知道该说了什么，她知道的似乎也就是这么多了，她想着或许自己只剩下一张感情牌了，自己对他的爱问心无愧，他肯定还是能感受到的，她转过身，又背对着栏杆，想着自己该怎么用感情和身体去打动他时，谭森又说话了。
谭森手里的烟似乎烧不完似的，他继续吐着烟冷冷说道：“如果我死了，你们真的就造不出龙心机了吗？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袭击发生？你们是不是故意不拦截那颗卫星的？”
钟紫慧大惊失色，果然他已经开始怀疑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了，她急切回答道：“是，如果-----小心----”
正当她说间，谭森忽然听到一声枪响，接下来是第二声，第三声，来的如此之快，当他转身时钟紫慧已经倒在了他身后。
第一枪击中了钟紫慧伸过来帮他挡子弹时手腕上的手镯，那是谭森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稀有的啤酒瓶绿翡翠，如果她没档，那颗子弹可能集中的就是谭森的头部。那个翡翠手镯断成三段，其中被击中的那段已经粉碎，巨大的冲击力似乎将钟紫慧的手腕和肘关节撞骨折了，她的左手向后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手腕重重的打在谭森的头部。
第二枪集中她的左侧肩膀，把谭森狠狠撞了个背靠背，似乎集中了某块骨头，因为谭森并没有感觉到子弹击穿了她的肩膀飞到了自己身上，如果她没档可能击中的就是谭森脖子最底部的脊柱。
第三枪击中了钟紫慧的胸口，似乎击中了她的肺部，因为她倒下后就开始不停的咳嗽，而且还咳出了血，如果她没档可能集中的就是谭森的心脏。
谭森迅速转身接住钟紫慧，他自己也应势倒在了地上，他让钟紫慧压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见一个全付武装一身黑的安保人员，戴着黑口罩黑头盔，正双手举着手枪瞄准自己，他紧紧抱住钟紫慧，闭上眼睛大喊：“杀了我，杀了我，不要伤害她，杀了我------杀了我----”
谭森接下来听到并不是第四声枪响，而且一连串连续的枪声，就像是全自动机枪发出的声音。所谓全自动其实就是说当你扣下扳机后，子弹会连续不停的发射，是扫射，而半自动就是类似这个凶手手上拿着的QSZ00式9mm手枪，就是扣动一次扳机只能发射一次子弹，是点射，而手动就是扣动一次扳机打一发子弹，然后必须手动将子弹上膛，才能再打一发子弹，是瞄射。
现在这个连续的枪声显然不是凶手手上的手枪发出的，谭森睁开眼睛，发现凶手已经倒在血泊中，他身后的天台楼梯口，站着一只“蜘蛛机器人”，谭森看清楚了，那是他的守卫机器人，这是“卫星恐袭”留下的唯一完好的东西，当时谭森和钟紫慧都惊讶于这个“小东西”居然“活”了下来，除了外观有些凹凸不平和磨损掉漆外，功能一切完好。他和钟紫慧一起给他取了个宠物狗的名字---卡卡，卡卡跟了他们很多年，但从来没派上过实战用途，直到今天。
之前它应该在楼下无线充电位待机充电，或许它是听到了枪声，自感应过来的。谭森顾不得那么多，他坐在地上把钟紫慧放在大腿上抱住她，他双手沾满钟紫慧的血，不停的颤抖着，手无足措不知道该堵哪个出血点，他本能的觉得胸口的更严重，于是用力按住胸口，可是那洞口似乎像漏水的水龙头似的一直在慢慢渗血，钟紫慧举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摸着谭森的脸想努力说些什么，但忽然又咳嗽，喷了谭森一脸混了血的口水，谭森想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可又不敢移开流血的胸口，此时的他已经泪流成河，泣不成声。
这时卡卡已经快步走到了他身边，它身体里伸出一只机械臂，顶端带着一个类似手电筒的东西，谭森知道那是激光扫描仪，他立马挪开按住钟紫慧出血点的手，那只机械臂来回扫了一下似乎没感应到什么。谭森立刻又撕开她的衣服，然后他一把抓住那个机械部，强迫它在两个出血点扫描，果然这下卡卡似乎感应到了，立刻又伸出一只软体机械臂，那只软体机械臂通体像人体手臂一样粗细，它像章鱼的触手一样迅速按住胸口出血点，钟紫慧一阵痉挛，软体机械臂松开，留下一块圆圆的黑色类人体皮肤的“胶布”，很快肩膀上也被贴上了“胶布”。谭森立刻又把扫描机械臂拉到她的手臂扫了一下，手腕上的出血点也被立刻打上胶布，所有出血点都被止住，这前后不到40秒钟。谭森以为卡卡还能处理一下钟紫慧这骨折的左手臂，强行那扫描机械臂扫了两次，卡卡都毫无反应。
其实从第一枪开始到现在，前后也不过两分钟时间不到。但是真正的死亡往往就只发生在几秒钟时间内，就像地上的车祸，天上的空难一样。
此时的钟紫慧已经昏迷过去，卡卡处理完出血问题后，那只软体机械臂又像吸盘一样吸到了钟紫慧胸口，并从身体的某个部位发出一个滴滴的声音，谭森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医院里的心跳检测仪的声音，这个滴滴声是钟紫慧的心跳，他心想为什么不在这“蜘蛛机器人”身上装个可视仪表，难道楼下的新材料还无法造出防弹的仪表吗？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鼻涕，又不停的抚摸着钟紫慧头发，似乎她的发型永远都理不清楚似的。
这时楼梯口终于冲上来一群安保人员，这离枪响已经过去131秒钟，他们没人说一句话，其中2人迅速拿出折叠担架把凶手抬上去带走了，剩余5人各自成保护队形守在他们周围。
没过几秒，天上也来了一架超大的四轴载体无人机。它的展开四轴机翼明显比普通直升机要小，但是肚子底下的救生舱却比普通直升机的载体舱室大很多，和普通的救护车大小差不多。但是在这个“半月阁”天台却也无法落地。它一动不动的停在天台空位的上空，然后像码头的龙门吊吊集装箱一样把救生舱用钢丝绳放下到天台上，救生仓门打开，下来2个穿着连体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他们用折叠担架把钟紫慧抬进去了救生舱，同时一名楼梯里进来的安保人员和他们一起进了救生舱。谭森也想上救生舱，但是被安保人员拦下。无人机的钢丝绳收缩，救生舱慢慢上升，升到最顶时，谭森听到“咔”的一声，似乎是安全扣咬合的声音，随后无人机离开，安保人员撤离，“半山阁”的穹顶天窗开始闭合，只留下谭森和卡卡，还有两滩血迹。这前后也只花了140秒钟，其中没有任何人说过一句话，除了谭森的自言自语。
这次袭击事件到最后撤离结束只花了这个宇宙271秒钟，比谭森上次遇袭的237秒还少了6秒钟。谭森再一次坐在地上，此时的卡卡已经进入待机状态，浑身的装备，机械臂都已经收入腹中，只留四只爪子落地，谭森拍拍它的圆脑袋说道：“谢谢你。”他用浑身是血的手又点了一根烟，他深深的吸口烟，然后慢慢的吐出，他仰着头看着天上模拟星空的人造穹顶想着：“难道我真的是虎烽转世？我身边的人难道真的会一个个死去？不，不可能，这世界哪有什么转世，一定是那两块石头搞得鬼-----阿紫肯定已经没事了，我也无需过多担心，毕竟她是贾征的女儿，剩下就是等他们检查完防空洞里的黑匣子后来审问我了。”
他这样想着又有两个人清洁人员提着桶桶盆盆上来了，他们是来清洗地上的血迹的，他们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默默的劳动着，就像谭森默默地抽烟一样。谭森摇摇晃晃的走进玻璃房，倒在床上，洁白的床单被套瞬间被他身上、脸上、手上的血染成花布，活像抽象画中的人形点滴画。他进来的时候随手关了玻璃门，按了睡眠模式，天窗的窗帘和墙上的窗帘都自动合上了。
谭森倒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他听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腾的一下就如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蹦起来了，他本能似的双手挡着自己胸口和头部，以为又发生袭击事件了，毕竟今天受的惊讶是他前半辈子的总和还要多。
不过他看清楚哪里玻璃碎了后，又松了口气，原来是卡卡在玻璃门上用激光割开了一个小门，然后直接推小门进来了，这钢化玻璃的小门倒在地上碎成了细小的颗粒状，本来普通的氖淬火后钢化玻璃是无法被二次切割的，因为钢化玻璃的内应力达到了平衡，分子之间处于绷紧的状态，只要一个地方破坏，整个平衡状态就会奔溃，均匀的内应力平衡被打破而“粉身碎骨”，整块钢化玻璃就会瓦解。不过楼下的新技术早就破解了这个难题，关键是还和淬火法一样的便宜方便，那就是离子交换法，可以同样达到物理钢化的效果，最关键的是还能用激光切割，打孔之类的，不需要定型定制了。
阳光玻璃房当然就是楼下的材料造的，所以卡卡才能切割出一头小门而不把整头玻璃门“炸”掉。卡卡进门后就在床边收缩成一个长方体处于待机状态。谭森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在乎什么的了，除了钟紫慧，所以他想或许是因为“卫星恐袭”把卡卡烧坏了或者激活了什么模式吧，反正卡卡是在保护自己的，也就随它去了，所以他又倒头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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