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

    回到府里,老爹举着饭碗,二话不说将我训斥一通:“什么时候能改改看热闹的毛病,哪哪都有你,人家府里死人关你屁事,还巴巴地赶着去,净惹是生非!”

    想起那片怪异的黑紫色,我便惊魂未定,口里的饭菜似乎被那些作呕的臭味所代替,也顾不上听老爹究竟骂了些什么,搁了碗,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间。

    “你又这样,日知现在出去见见市面有什么不好,男儿就该闯荡四方,你自己当了一辈子读书人,一出门唯唯诺诺,我们家好歹是荥阳望族,还让儿子走你的老路,一辈子被人笑话吗?”

    透过窗户,我听见娘义正言辞地劝着爹。

    除了我爹和我,我家世代为官,我祖父李早安是邹平郡丞,我们在荥阳郡的土地还是祖父他老人家拼了半辈子挣来的,从小受祖父的影响,老爹也奋发图强、刻苦读书,想着有朝一日为官,继续光宗耀祖,可惜他读了一辈子书、考了一辈子试,这把年纪了还是一个秀才,身为他的后人,我多少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

    而我作为我老爹的独苗,更是被寄予厚望,从启蒙教材《千字文》、《四书》、《五经》、《国语》,到更晦涩难懂的《史记》、《汉书》、《左传》、《孙子兵法》、《神农百草经》、《伤寒杂病论》等等,该读的书,我是一个都没落。

    而我偏偏是个坐不住的,老爹要把我摁在桌前读书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不过,虽然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却老爱打打杀杀,于是在我二十岁加冠之际,老爹良心发现,到苏州为我打造了一把上好的宝剑,当时是夏季,我看着古桥杨柳摇曳,天边流云转逝,颇有文人风采地说:“就叫流云剑吧。”

    回到荥阳,我对流云剑爱不释手,有了剑,我更加迫切地想学习剑术,求了老爹几日几夜:“你好人做到底,就给我请个剑术老师吧,待我学成之后,老爹你就拥有了一名武将,此生受益无穷!”听了我的话,我爹顿时被洗脑,二话不说找了顶级的退休武将孟无边作为我的先生。

    之后的日子,我的生活就是练武和读书的无限循环,我今年已经二十四,但我依旧厌恶做官,老爹张罗着给我寻找亲事,我全熟视无睹,整日幻想自己是江湖少侠,锄奸扶弱、伸张正义。

    或许我还不知,未来的自己依旧会娶亲,依旧为官,身边的人来了又离开,我还坚定着我的路。

    “简直大逆不道!”

    伴随着老爹的一声怒喝,我回了神。

    老爹说得对,我这人就是大逆不道,通俗一点讲就是欠打,还好奇心强,今儿早上看见如此骇人的一幕,我既害怕,又迫不及待地想知晓下文。

    “公子,夫人让你去挑锦缎。”

    闭目养神的时候,李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真真一刻都不让人消停,我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你去跟娘说,那玩意颜色太艳,我不要。”

    众所周知我酷爱黑衣,穿着像侠士,听了我的回复,李威再也没有说话,估计是回去复命了。

    我在榻上躺了一会,终于决定再去王府瞧一瞧。

    “我就看看,没有其他想法。”一路上,我不断自言自语,开启自我麻痹模式。

    我到达王府已经是申时,刚入秋的天气依旧炎热,街上几乎没什么人,我将马儿拴在街头的一棵树上,走到附近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对王府内的景象可谓是一览无余。

    酒楼里基本没什么人,我一边喝酒,一边暗暗观察着王府的动静。

    瞅了半天,除了进进出出的王府下人,我并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之前在脑海中呈现千万遍的凶神恶鬼索命的场面似乎也没出现,我打了个哈欠,在桌上放下一两白银,准备拍屁股走人。

    王府的人隐藏得够深,看来,要想一探究竟,光看是不行的,还得近距离接触。

    可我怎么混进王府呢,若是被捕快抓住,老爹就算是把李府的全部家当变卖了也保不了我的脑袋啊!

    我站在马儿身旁,烦躁得使劲儿挠脑袋,头顶的冠顿时被揉得乱糟糟的。

    这时,我看到一个人。

    没错,就是早晨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热情”,他本是躲在桥旁的树林里的,看已然被我发现,便走了过来。

    “公子别来无恙啊!”

    他很夸张地咧着嘴角,笑得眼角的褶皱都突起了,一双眼角不断转动,上下打量着我,表情从惊慌到殷勤,不过一瞬间。

    从“大热情”的脸上,我仿佛看见了清晰的四个大字:“老奸巨猾”。

    我顿时警惕了起来。

    “本老头慧眼如炬,就知道你会来。”大热情继续笑着,继续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我,似乎在观察我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我一向擅长伪装,平静道:“我为什么要来?”

    “哎,和你说话真费劲啊,”大热情叹了口气,转身,用他短得几乎看不见的手指指了指王府大门,要不是我紧紧地盯着他,这个动作还真发现不了。

    “你敢说自己不是为这事而来的?”他看着我,老谋深算的面孔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就是好奇而已。”我有点心慌,抬头,不再去看他的眼睛。

    这老头一点也没了方才的风度,毫不留情地嘲笑我:“所以你大热天的在酒楼喝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酒,眼睛还直溜溜地盯着王府里面看,说吧,是不是想知道真相?”

    大热情果然热情,敢情方才一直躲在树林后偷窥我呢!

    我有些气恼地回头看他,见状,大热情心虚地开口了:“事先说明,我可不是来看你的,只是你的调查工作做得一点都不隐蔽,本老头慧眼如炬,想不注意到你都难。”

    我倏地握紧了手中的流云剑,削了他的心都有。

    看我动气,老头结结巴巴地来了一句:“我可以进入王府,帮你把尸体运出来。”

    我的手倏地松了,激动得直发抖,老实讲,想给他下跪。

    不过我很快恢复了镇定。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热情再热情,如此老奸巨猾,也不会傻到无缘无故帮我。

    “你想要什么?”我看着他,眼神犀利,幻想自己能一眼看出他的企图,结果失败。

    大热情眼珠滴溜溜转,打哑谜似地跟我讲:“到最后你就知道了。”

    对此我一脸懵逼:最后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到最后才讲,怕不是诳我呢!

    我想潇洒地转身就走,转念一想:大热情说自己能带尸体出来,奇怪,尸体不是今天早上就被移走了吗,难道除了王奉勤,王府里还有其他人死亡?

    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早晨被移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王奉勤,王家老爷爱子心切,舍不得让官府拿亲生儿子去断案,所以拿了一具死尸代替?

    大热情看出了我的疑虑,拍拍我的肩膀:“害怕了?”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才没。”

    大热情嘿嘿一笑:“那就好,等我把尸体运出来,你亲眼瞧一瞧,心底的谜团不就解开了。”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大热情不敢久留,转身进了竹林,这时我抓住了他的衣襟,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大热情有些意外,眼珠转了几圈,笑着抓住我的肩膀:“行,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我嗤之以鼻,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和我同年的王奉勤的娃都会跑了,我还哭鼻子,是不是太丢我们老李家的脸面?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大热情一边准备工具,一边抽空问我。

    “李日知。”

    说完我就后悔了,自报家门,傻子都不带这么干的。

    “快走,待会人多了不好脱身。”远远传来大热情的声音,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就进到桥底下了,动作十分麻利。

    我看着手中的流云剑,又瞧了瞧满是污秽的池水,一脸为难地看着站在桥底的大热情:“从这里?”

    我以为我的嫌弃之情已然表达得极为明显了,不想那大热情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然怎么,李公子,不怕死你就从大门口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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