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联姻
陆雪渊颇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左臂平伸，保持着一庄之主的威仪，将笑意愈加浓重的曼风华让进了正堂。
芊墨已然熟门熟路地抢先坐上了之前的主位，陆雪渊便将曼风华往右上客位引，曼风华却是微笑推辞，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左侧下手位。陆雪渊只好在右上客位落座。早有仆从添了新茶和各色精致的江南茶点，宾主寒暄几句，陆雪渊向曼风华问道：“不知长公子此次到访寒舍，有何赐教？”
曼风华答道：“不敢。只因去年都主向皇上提议联姻，皇上日前已然应允。风华此次刚好路过七侠镇，目的地是宁安城，要去代都主先行递交定亲喜帖。”说话间，曼风华的眼神似不经意般扫过冷芊墨的脸。
芊墨刚刚端起茶盏，听得这话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头望向曼风华，正巧遇上了对方的目光，便也不闪躲，开口问道：“联姻？不知皇上允诺的是哪一位贵女？”
曼风华一双明净透彻的眼睛向着芊墨眨了眨：“怎得，这样的大事，郡主还不知道呢？”
芊墨只好回答：“我......我这段时间都在外游玩，还没听说过。”
“原来如此，”曼风华笑笑：“皇上允诺的是——沛筠公主。”
芊墨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乱作一团，可当着这几位的面，却只能强作镇定。于是低头抿了口茶，只觉得嘴里说不出的苦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事避免不了，可是......
曼风华眼神不错地注视着冷芊墨，继续问道：“可巧郡主也在。我自幼生长在花都岛上，对北方风物虽心向往之，却不甚了解。今日有缘遇到，不知可愿与我同行北上，略作指引？”
冷芊墨瞥他一眼，心想这家伙烦得很，要去便去，干嘛拉着自己？于是回答：“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总要玩儿个尽兴。陆庄主也大方的很，刚才还热情留我暂住，所以现在我还不想走。”
“是吗？”曼风华说：“郡主倒是说到了风华的心坎儿上。小荷啊，”他稍稍转头呼唤婢女：“都主说迎亲队伍还得筹备多久来着？”
小荷立即脆生生地回答：“都主说，此番迎娶天宁王朝长公主，事关重大，必得好好筹备，隆重迎亲。”
“哦，”曼风华作思索状：“那就是说，我们这趟差事也不那么着急对吗？”
“是的，公子。”小荷点点头。
“太好了，你可记得，关于江南，我曾经说过什么？”
小荷乖巧说道：“公子说，桃花流水上、竹叶醉樽前；杜鹃啼破月，香风吹红雪。咱们久居南陲，早就倾慕江南水乡的温柔秀美，如有机会，定要好好领略一番。”
曼风华抚掌笑道：“不错，现下不就是个难得的机会吗？只是不知道陆庄主，是否允许风华带着婢子在府上叨扰几日，好好陪着郡主欣赏一番这江南景致呢？”
冷芊墨此时更是摸不清头脑了，不知道这花都长公子是什么毛病，人家要玩儿，他也要玩儿；人家要住这儿，他也要住这儿。可他只是自顾自和自己的婢女对话，并未就此征询自己的意见，于是只愣愣瞅着曼风华，却不好发作。
陆雪渊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在自己家的正堂上旁若无人地打着哑谜，心中的困惑不亚于冷芊墨。不过，看来这两位小祖宗都打定了主意要赖在自己庄上了，索性爽快答道：“两位贵客愿意暂住，陆某求之不得。管家，”他朗声吩咐道：“马上命人去收拾两进上好的院子，再选一些机灵懂事的仆从给两位贵客使唤。待歇息好后，我会亲自陪同二位贵客在小镇好好游览一番，以尽地主之谊。”
冷芊墨和曼风华此时倒是出奇的默契，竟异口同声说了一句“不必了！”然后曼风华面对着冷芊墨冷冽的眼神，做了个避让的手势，示意让她先说。于是芊墨语中带刺地说道：“我从小磕磕碰碰长大的，可没那么金贵。仆从大可不必，一进上好的院子倒是可以，再加上一日三餐，够了。庄主诸事繁忙，犯不着陪我瞎逛荡，而且你陪着，我也不一定自在。”
虽贵为郡主，可终究是晚辈。芊墨这番话说得可算是极失体统，站在陆雪渊身后的陆展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陆雪渊却不动声色，只是垂首默默听着。
曼风华接下来的话便体面多了：“风华此行带了两个婢子，小荷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还有一位名叫锦屏，正在外面为我采买一些用品。所以不敢劳烦庄主，有食物住宿即可。”
陆雪渊嘴角抽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便不再坚持，只是嘱咐管家安顿好这两位贵客。
午后，陆展星来到了陆雪渊的书房。再三确认门窗关好以后，陆展星压低声音道：“父亲，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仔细对比了之前在城外树林里中了您一镖和杀死刘阿大之人留下的现场痕迹，再结合踪迹判断，都是同一个人，且那人身形瘦小、所使用的武器就是偃月轮。”
“这就对了。”陆雪渊轻拍了下桌子：“先前在虞镜湖，苏坦说起过此人右肩中镖，我刚才特意试过，就是这小丫头无疑了。本来她自投罗网是件好事，可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个曼风华，不知道花都那边打得什么算盘。”
陆展星也皱着眉头说得：“对了父亲，曼风华另外一个婢子先前确实一直在镇上闲逛，可如今出城去了，我们手下不好再跟，都撤了回来。”
“苏家兄妹送出城了吗？”
“已经安全送出去了，父亲放心。”
陆雪渊用仅存的左手手指不停敲打桌面，道：“暂时只能先这样了。”
“父亲，”陆展星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刚才冷家丫头跟我动手时，可是十分的狠毒！这就是一只狼崽子，万万留不得啊！”
陆展星斜眼看了一下儿子，缓缓说道：“你放心，事已至此，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我只是不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曼风华到底要做什么？”
“父亲，容孩儿多句嘴，”陆展星义愤填膺地说：“您和江南七侠几位伯伯憋憋曲曲挨了这么多年，如今冷无缺那老家伙总算是病倒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让他平安渡过此劫，以后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啊。”
“我何尝不知！”陆雪渊压低声音，说道：“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有一丝闪失！既然决定动手，就务必一击即中！”
陆家给冷芊墨提供的院子，在庄园南边靠近角落的地方。早些时候，芊墨已经暗中将整个陆氏庄园探查了个遍，知道这附近住的，是很多年前就跟着陆雪渊一起创业的故交亲眷，跟陆氏家族的渊源颇为深厚。而陆雪渊自己的院子正好在庄园的对角位置，中间隔着花园假山和重重院落，距离最远。把自己安排在这里，明摆着是要让人把自己看死，而不给自己去打探情报的机会。
这事儿，倒也难不住她冷芊墨。
如今让她窝在屋里、心烦意乱的，其实是与花都的这门亲事。自己童年最亲密的玩伴便是冷沛筠这位堂姐了，她太了解对方了，性子温吞、人品实在，却是实打实的懦弱可欺。若不是巫族早早被连根除掉了，还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有多凄惨。
那花都表面听上去是个繁花似锦、妙似天堂的所在，可看看自己那位心有七窍的皇伯母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缠上来的表舅就知道了，不是人精的话，到了那个地方绝对没有好日子过。而且，那个老都主比皇伯父年纪还大，堂姐花一样的年纪，皇伯父怎么舍得她嫁给这么个糟老头子？
最重要的是，早在六年前，刚刚十二岁的堂姐便悄悄对她说过自己有心上人了，说长大后一定要嫁给她。虽然当时堂姐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但她羞红的脸和不自觉飘过去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的心。那个人，她能放得下吗？
就算是放下了，她心里得多难受啊？
芊墨已然熟门熟路地抢先坐上了之前的主位，陆雪渊便将曼风华往右上客位引，曼风华却是微笑推辞，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左侧下手位。陆雪渊只好在右上客位落座。早有仆从添了新茶和各色精致的江南茶点，宾主寒暄几句，陆雪渊向曼风华问道：“不知长公子此次到访寒舍，有何赐教？”
曼风华答道：“不敢。只因去年都主向皇上提议联姻，皇上日前已然应允。风华此次刚好路过七侠镇，目的地是宁安城，要去代都主先行递交定亲喜帖。”说话间，曼风华的眼神似不经意般扫过冷芊墨的脸。
芊墨刚刚端起茶盏，听得这话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头望向曼风华，正巧遇上了对方的目光，便也不闪躲，开口问道：“联姻？不知皇上允诺的是哪一位贵女？”
曼风华一双明净透彻的眼睛向着芊墨眨了眨：“怎得，这样的大事，郡主还不知道呢？”
芊墨只好回答：“我......我这段时间都在外游玩，还没听说过。”
“原来如此，”曼风华笑笑：“皇上允诺的是——沛筠公主。”
芊墨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乱作一团，可当着这几位的面，却只能强作镇定。于是低头抿了口茶，只觉得嘴里说不出的苦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事避免不了，可是......
曼风华眼神不错地注视着冷芊墨，继续问道：“可巧郡主也在。我自幼生长在花都岛上，对北方风物虽心向往之，却不甚了解。今日有缘遇到，不知可愿与我同行北上，略作指引？”
冷芊墨瞥他一眼，心想这家伙烦得很，要去便去，干嘛拉着自己？于是回答：“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总要玩儿个尽兴。陆庄主也大方的很，刚才还热情留我暂住，所以现在我还不想走。”
“是吗？”曼风华说：“郡主倒是说到了风华的心坎儿上。小荷啊，”他稍稍转头呼唤婢女：“都主说迎亲队伍还得筹备多久来着？”
小荷立即脆生生地回答：“都主说，此番迎娶天宁王朝长公主，事关重大，必得好好筹备，隆重迎亲。”
“哦，”曼风华作思索状：“那就是说，我们这趟差事也不那么着急对吗？”
“是的，公子。”小荷点点头。
“太好了，你可记得，关于江南，我曾经说过什么？”
小荷乖巧说道：“公子说，桃花流水上、竹叶醉樽前；杜鹃啼破月，香风吹红雪。咱们久居南陲，早就倾慕江南水乡的温柔秀美，如有机会，定要好好领略一番。”
曼风华抚掌笑道：“不错，现下不就是个难得的机会吗？只是不知道陆庄主，是否允许风华带着婢子在府上叨扰几日，好好陪着郡主欣赏一番这江南景致呢？”
冷芊墨此时更是摸不清头脑了，不知道这花都长公子是什么毛病，人家要玩儿，他也要玩儿；人家要住这儿，他也要住这儿。可他只是自顾自和自己的婢女对话，并未就此征询自己的意见，于是只愣愣瞅着曼风华，却不好发作。
陆雪渊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在自己家的正堂上旁若无人地打着哑谜，心中的困惑不亚于冷芊墨。不过，看来这两位小祖宗都打定了主意要赖在自己庄上了，索性爽快答道：“两位贵客愿意暂住，陆某求之不得。管家，”他朗声吩咐道：“马上命人去收拾两进上好的院子，再选一些机灵懂事的仆从给两位贵客使唤。待歇息好后，我会亲自陪同二位贵客在小镇好好游览一番，以尽地主之谊。”
冷芊墨和曼风华此时倒是出奇的默契，竟异口同声说了一句“不必了！”然后曼风华面对着冷芊墨冷冽的眼神，做了个避让的手势，示意让她先说。于是芊墨语中带刺地说道：“我从小磕磕碰碰长大的，可没那么金贵。仆从大可不必，一进上好的院子倒是可以，再加上一日三餐，够了。庄主诸事繁忙，犯不着陪我瞎逛荡，而且你陪着，我也不一定自在。”
虽贵为郡主，可终究是晚辈。芊墨这番话说得可算是极失体统，站在陆雪渊身后的陆展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陆雪渊却不动声色，只是垂首默默听着。
曼风华接下来的话便体面多了：“风华此行带了两个婢子，小荷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还有一位名叫锦屏，正在外面为我采买一些用品。所以不敢劳烦庄主，有食物住宿即可。”
陆雪渊嘴角抽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便不再坚持，只是嘱咐管家安顿好这两位贵客。
午后，陆展星来到了陆雪渊的书房。再三确认门窗关好以后，陆展星压低声音道：“父亲，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仔细对比了之前在城外树林里中了您一镖和杀死刘阿大之人留下的现场痕迹，再结合踪迹判断，都是同一个人，且那人身形瘦小、所使用的武器就是偃月轮。”
“这就对了。”陆雪渊轻拍了下桌子：“先前在虞镜湖，苏坦说起过此人右肩中镖，我刚才特意试过，就是这小丫头无疑了。本来她自投罗网是件好事，可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个曼风华，不知道花都那边打得什么算盘。”
陆展星也皱着眉头说得：“对了父亲，曼风华另外一个婢子先前确实一直在镇上闲逛，可如今出城去了，我们手下不好再跟，都撤了回来。”
“苏家兄妹送出城了吗？”
“已经安全送出去了，父亲放心。”
陆雪渊用仅存的左手手指不停敲打桌面，道：“暂时只能先这样了。”
“父亲，”陆展星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刚才冷家丫头跟我动手时，可是十分的狠毒！这就是一只狼崽子，万万留不得啊！”
陆展星斜眼看了一下儿子，缓缓说道：“你放心，事已至此，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我只是不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曼风华到底要做什么？”
“父亲，容孩儿多句嘴，”陆展星义愤填膺地说：“您和江南七侠几位伯伯憋憋曲曲挨了这么多年，如今冷无缺那老家伙总算是病倒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让他平安渡过此劫，以后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啊。”
“我何尝不知！”陆雪渊压低声音，说道：“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有一丝闪失！既然决定动手，就务必一击即中！”
陆家给冷芊墨提供的院子，在庄园南边靠近角落的地方。早些时候，芊墨已经暗中将整个陆氏庄园探查了个遍，知道这附近住的，是很多年前就跟着陆雪渊一起创业的故交亲眷，跟陆氏家族的渊源颇为深厚。而陆雪渊自己的院子正好在庄园的对角位置，中间隔着花园假山和重重院落，距离最远。把自己安排在这里，明摆着是要让人把自己看死，而不给自己去打探情报的机会。
这事儿，倒也难不住她冷芊墨。
如今让她窝在屋里、心烦意乱的，其实是与花都的这门亲事。自己童年最亲密的玩伴便是冷沛筠这位堂姐了，她太了解对方了，性子温吞、人品实在，却是实打实的懦弱可欺。若不是巫族早早被连根除掉了，还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有多凄惨。
那花都表面听上去是个繁花似锦、妙似天堂的所在，可看看自己那位心有七窍的皇伯母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缠上来的表舅就知道了，不是人精的话，到了那个地方绝对没有好日子过。而且，那个老都主比皇伯父年纪还大，堂姐花一样的年纪，皇伯父怎么舍得她嫁给这么个糟老头子？
最重要的是，早在六年前，刚刚十二岁的堂姐便悄悄对她说过自己有心上人了，说长大后一定要嫁给她。虽然当时堂姐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但她羞红的脸和不自觉飘过去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的心。那个人，她能放得下吗？
就算是放下了，她心里得多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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