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和亲
冷芊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行军营帐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冷无痕那双满是忧虑的眼睛和眉宇之间深深的川字纹，他声音嘶哑：“芊墨，你总算醒了！”
泪水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冷芊墨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父亲沾满了血污的面庞：“爹，你没事吧？”
冷无痕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爹没事。犀族人探查到了巫族想要逃跑的动向，借助飞鸟之力把大军引到了这里。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临阵脱逃，背叛了天宁王朝。危难之际，幸好风华带领盟军及时赶到，如今，经反复搜山确认，巫族已经被剿灭了。”
冷芊墨心中稍安，可随即又有无尽的苦涩涌上心头：“爹，三叔和四叔......”喉头似乎被东西死死卡住，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冷无痕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瞬间破碎，他望着营帐外尸横遍野的凄惨战场，声音沉重：“风华已经告诉我了。不止我们的亲人，天宁王朝几万兄弟的性命也都牺牲在了这里，出发时他们还都是意气风发的好男儿，转眼便成了流落他乡的孤魂野鬼，我们要如何回去面对他们的父母亲人？大哥费尽心力收服的犀族也在此刻叛变，不知道这背后是否另有阴谋。巫族虽灭，但祸患不减，这场战争，究竟是对还是错啊？”
曼风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大帅请节哀，虽然代价惨重，但我们终究还是胜利了。胜利得来不易，这些死去的将士都值得盟军永远尊重。”
冷无痕勉强点点头，重新望向冷芊墨：“到底是什么人把你留下了？发生了什么事？”
经此一问，冷芊墨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那窒息的感觉再次笼罩了她。芊墨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脖子，什么也没有，看着父亲和曼风华疑惑的眼神，她慢慢说：“那里面太黑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有一只手掐住了我的喉咙，我喘不过气来，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在这里了。”
看芊墨紧张又懵懂的样子，冷无痕也没有再追问。这次巫山相见，女儿长大了，她心里似乎藏了很多秘密，不愿意告诉自己。他一直担心的，便也是她太有主意。不过，现在自己太累了，此刻只要她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去整理一下。
曼风华能深深感觉到冷芊墨说这话时的恐惧与疑惑，他相信冷芊墨确实想不起来了。此前，黑暗中的人使出紫色雾气杀了犀族人时，他心中已有判断，此人必定是巫族高手，不知何故隐藏在那里，又帮了他们。离开那里之后，他便感受不到芊墨的情绪和气息了。
他想过，如果是巫族人，那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对手。可是，对方似乎不止于冷眼旁观，还有意借助花都之手灭掉山脚下那些他自己的同族。难道是之前锦屏讲述的那个巫族王子？不对，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差别很大。他有心提醒芊墨，看看能不能帮她想起来，但又觉得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暂时保持沉默，在心中一遍遍过滤可能的答案。
正说话间，有兵卒进来禀报，说皇上派来的犒军使者马上到了。
冷无痕有些疑惑：“来得这样快吗？可知道是哪位将军？”
兵卒答道：“前方哨兵问清楚了，是无恙将军。”
冷芊墨不禁惊呼出声：“是小叔叔？”
冷无痕看着冷芊墨道：“芊墨，你跑出来，无恙知道吗？”
冷芊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知道吧，我想着他那身板儿，知道了还不得吓死。可他那样的身体，怎么能长途跋涉到这里来？”
冷无痕面色阴沉，沉默半晌，吩咐道：“将我的营帐腾出来给无恙将军。将军到后先请入帐内，我随后就来。”
接着，冷无痕略带歉意地向旁边的曼风华道：“风华将军，我这位弟弟自小身体不好，寄养在别处，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以他的身体，这一路下来恐怕已经精疲力尽了。现在又是深夜，盟军经此大战，都十分辛苦。我的意见是，先不惊动山师和二将军，一会儿就请你代表花都盟军和我一起去见无恙，可好？”
曼风华表示同意。冷芊墨也说要去，被冷无痕制止，告诉她先把自己身体养好，不必急在一时。
片刻之后，曼风华跟着冷无痕来到了之前的帅帐。撩门进去，瞬间觉得温暖了许多。
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迎过来，走到冷无痕面前喊了声“二哥”，便俯身要拜。冷无痕一把拉住那个瘦小的身影，唤到：“六弟，你怎么来了？”
趁二人说话间，曼风华仔细端详着冷氏家族里这个最小的弟弟，只见他一身黑衣，眉眼清秀，有着冷家兄弟共有的宽阔额头，脸上却苍白不见血色、一双眼睛怯弱无神，身材也瘦弱得仿佛风中的残烛。
只听得那人明显中气不足，未语先泣：“芊墨出走，我后知后觉。实在放心不下，我便在了疾大师允准的情况下，回了宁安城。正巧皇上说前方大捷，便命我带着旨意前来犒军。我快到时才知道，三哥和四哥都......无恙心中惦念二哥，所以日夜兼程到此，得知二哥没事，弟弟才算稍加安心。”
曼风华心头一紧，到这时，他才明白冷无痕刚才面色阴沉、良久未语的原因：不只是担忧他六弟的身体，也是因为得胜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宁安城，定然是军中有皇上的眼线在。皇上的这番操作，他倒无所谓，毕竟只是利益联合体而已；可对冷无痕，真算得上是个无情的打击。
冷无痕道：“风华将军，这就是我六弟无恙；无恙，见过花都长公子、盟军统帅风华将军。”
看冷无恙躬身行礼，曼风华连忙还礼道：“无恙将军一路辛苦，大家都是自己人，无需客气。”
三人之间隔了一个几案，环绕坐定。曼风华感觉到，对面这个年轻人，虽然体质孱弱、却谦恭有礼，看得出来受到了很好的教养。
这时，冷无痕开口问道：“皇上旨意如何？”
冷无恙摸索出一个卷轴，递到冷无痕手中，道：“这上面写了具体的内容，稍后二哥可以再细看。几个要紧的事情，皇上交代，我必须亲口宣谕。头一件，此次大捷，将士们浴血奋战，都是天宁王朝的英雄。其中牺牲的将士均记一等功勋，家属赏金百两，并免除整户租税；凯旋的将士也都赏金百两、加官进爵。盟军兄弟慷慨相助、功勋卓著，特将巫山周边树木花草的精魄尽赐花都勇士，使用期限不做任何限制。”
冷无痕和曼风华都一一谢恩。
冷无恙说完这段话，气息明显有些不稳，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第二件，天宁王朝与花都的联盟因此次并肩作战而更加坚固，为保障双方兄弟情谊万古长存，特赐......”无恙的声音忽然哽住，似乎在勉强压抑自己的情绪，半晌才继续说下去：“特赐贵女冷芊墨为和亲公主，与花都都主喜结连理，共享睦邻友好、中州盛世。”
此话一出，仿佛平地惊雷，将冷无痕和曼风华皆炸了个肝胆俱裂。
曼风华不是没有想过冷芊墨代替冷沛筠和亲的可能，只是这些日子与冷芊墨之间的感情升温太快、彼此之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便下意识地不去想万一出现这种可能的后果。如今，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而冷无痕，则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多年来想尽办法、刻意让她远离朝堂和江湖的女儿，竟然还是被推到了政治斗争的前台，从此远嫁他乡，成了联盟之间政治博弈的筹码。即使是她愿意嫁给曼风华，他内心都不愿意接受，更何况是那位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花都都主？
他愣怔半晌，才自言自语般说出一句话：“怎么会这样？”
泪水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冷芊墨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父亲沾满了血污的面庞：“爹，你没事吧？”
冷无痕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爹没事。犀族人探查到了巫族想要逃跑的动向，借助飞鸟之力把大军引到了这里。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临阵脱逃，背叛了天宁王朝。危难之际，幸好风华带领盟军及时赶到，如今，经反复搜山确认，巫族已经被剿灭了。”
冷芊墨心中稍安，可随即又有无尽的苦涩涌上心头：“爹，三叔和四叔......”喉头似乎被东西死死卡住，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冷无痕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瞬间破碎，他望着营帐外尸横遍野的凄惨战场，声音沉重：“风华已经告诉我了。不止我们的亲人，天宁王朝几万兄弟的性命也都牺牲在了这里，出发时他们还都是意气风发的好男儿，转眼便成了流落他乡的孤魂野鬼，我们要如何回去面对他们的父母亲人？大哥费尽心力收服的犀族也在此刻叛变，不知道这背后是否另有阴谋。巫族虽灭，但祸患不减，这场战争，究竟是对还是错啊？”
曼风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大帅请节哀，虽然代价惨重，但我们终究还是胜利了。胜利得来不易，这些死去的将士都值得盟军永远尊重。”
冷无痕勉强点点头，重新望向冷芊墨：“到底是什么人把你留下了？发生了什么事？”
经此一问，冷芊墨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那窒息的感觉再次笼罩了她。芊墨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脖子，什么也没有，看着父亲和曼风华疑惑的眼神，她慢慢说：“那里面太黑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有一只手掐住了我的喉咙，我喘不过气来，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在这里了。”
看芊墨紧张又懵懂的样子，冷无痕也没有再追问。这次巫山相见，女儿长大了，她心里似乎藏了很多秘密，不愿意告诉自己。他一直担心的，便也是她太有主意。不过，现在自己太累了，此刻只要她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去整理一下。
曼风华能深深感觉到冷芊墨说这话时的恐惧与疑惑，他相信冷芊墨确实想不起来了。此前，黑暗中的人使出紫色雾气杀了犀族人时，他心中已有判断，此人必定是巫族高手，不知何故隐藏在那里，又帮了他们。离开那里之后，他便感受不到芊墨的情绪和气息了。
他想过，如果是巫族人，那一定是个十分厉害的对手。可是，对方似乎不止于冷眼旁观，还有意借助花都之手灭掉山脚下那些他自己的同族。难道是之前锦屏讲述的那个巫族王子？不对，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差别很大。他有心提醒芊墨，看看能不能帮她想起来，但又觉得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暂时保持沉默，在心中一遍遍过滤可能的答案。
正说话间，有兵卒进来禀报，说皇上派来的犒军使者马上到了。
冷无痕有些疑惑：“来得这样快吗？可知道是哪位将军？”
兵卒答道：“前方哨兵问清楚了，是无恙将军。”
冷芊墨不禁惊呼出声：“是小叔叔？”
冷无痕看着冷芊墨道：“芊墨，你跑出来，无恙知道吗？”
冷芊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知道吧，我想着他那身板儿，知道了还不得吓死。可他那样的身体，怎么能长途跋涉到这里来？”
冷无痕面色阴沉，沉默半晌，吩咐道：“将我的营帐腾出来给无恙将军。将军到后先请入帐内，我随后就来。”
接着，冷无痕略带歉意地向旁边的曼风华道：“风华将军，我这位弟弟自小身体不好，寄养在别处，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以他的身体，这一路下来恐怕已经精疲力尽了。现在又是深夜，盟军经此大战，都十分辛苦。我的意见是，先不惊动山师和二将军，一会儿就请你代表花都盟军和我一起去见无恙，可好？”
曼风华表示同意。冷芊墨也说要去，被冷无痕制止，告诉她先把自己身体养好，不必急在一时。
片刻之后，曼风华跟着冷无痕来到了之前的帅帐。撩门进去，瞬间觉得温暖了许多。
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迎过来，走到冷无痕面前喊了声“二哥”，便俯身要拜。冷无痕一把拉住那个瘦小的身影，唤到：“六弟，你怎么来了？”
趁二人说话间，曼风华仔细端详着冷氏家族里这个最小的弟弟，只见他一身黑衣，眉眼清秀，有着冷家兄弟共有的宽阔额头，脸上却苍白不见血色、一双眼睛怯弱无神，身材也瘦弱得仿佛风中的残烛。
只听得那人明显中气不足，未语先泣：“芊墨出走，我后知后觉。实在放心不下，我便在了疾大师允准的情况下，回了宁安城。正巧皇上说前方大捷，便命我带着旨意前来犒军。我快到时才知道，三哥和四哥都......无恙心中惦念二哥，所以日夜兼程到此，得知二哥没事，弟弟才算稍加安心。”
曼风华心头一紧，到这时，他才明白冷无痕刚才面色阴沉、良久未语的原因：不只是担忧他六弟的身体，也是因为得胜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宁安城，定然是军中有皇上的眼线在。皇上的这番操作，他倒无所谓，毕竟只是利益联合体而已；可对冷无痕，真算得上是个无情的打击。
冷无痕道：“风华将军，这就是我六弟无恙；无恙，见过花都长公子、盟军统帅风华将军。”
看冷无恙躬身行礼，曼风华连忙还礼道：“无恙将军一路辛苦，大家都是自己人，无需客气。”
三人之间隔了一个几案，环绕坐定。曼风华感觉到，对面这个年轻人，虽然体质孱弱、却谦恭有礼，看得出来受到了很好的教养。
这时，冷无痕开口问道：“皇上旨意如何？”
冷无恙摸索出一个卷轴，递到冷无痕手中，道：“这上面写了具体的内容，稍后二哥可以再细看。几个要紧的事情，皇上交代，我必须亲口宣谕。头一件，此次大捷，将士们浴血奋战，都是天宁王朝的英雄。其中牺牲的将士均记一等功勋，家属赏金百两，并免除整户租税；凯旋的将士也都赏金百两、加官进爵。盟军兄弟慷慨相助、功勋卓著，特将巫山周边树木花草的精魄尽赐花都勇士，使用期限不做任何限制。”
冷无痕和曼风华都一一谢恩。
冷无恙说完这段话，气息明显有些不稳，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第二件，天宁王朝与花都的联盟因此次并肩作战而更加坚固，为保障双方兄弟情谊万古长存，特赐......”无恙的声音忽然哽住，似乎在勉强压抑自己的情绪，半晌才继续说下去：“特赐贵女冷芊墨为和亲公主，与花都都主喜结连理，共享睦邻友好、中州盛世。”
此话一出，仿佛平地惊雷，将冷无痕和曼风华皆炸了个肝胆俱裂。
曼风华不是没有想过冷芊墨代替冷沛筠和亲的可能，只是这些日子与冷芊墨之间的感情升温太快、彼此之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便下意识地不去想万一出现这种可能的后果。如今，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而冷无痕，则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多年来想尽办法、刻意让她远离朝堂和江湖的女儿，竟然还是被推到了政治斗争的前台，从此远嫁他乡，成了联盟之间政治博弈的筹码。即使是她愿意嫁给曼风华，他内心都不愿意接受，更何况是那位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花都都主？
他愣怔半晌，才自言自语般说出一句话：“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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