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进退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阴晴多半就取决于头顶那片云的颜色。
第二日一早，劫后余生的两千多名天宁将士和花都一百余人，在凄风冷雨中送别了牺牲的将士们。芊墨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一个人悄悄跑到山顶，想着那些兄弟的父母家人，他们要如何才能走出这彻骨的哀痛？这么多人、那么多年的伤痛，能不能真的换来巫族的销声匿迹、天宁王朝的百姓安稳呢？希望一切就这样顺顺利利走下去，希望你们泉下有知，保佑她们平平安安。
神思恍惚间，头顶的雨忽然停了。她抬头看看，是父亲将厚重的斗篷遮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头上。
“爹？”她刚想站起身来，却被父亲轻轻拍拍肩膀，拉着她重新坐了回去。
冷无痕抚了抚芊墨额前湿漉漉的长发：“一转眼，我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可是啊，”他声音有些颤抖：“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比野兽还要可怕，爹却不能再护着你了。”
“爹！”冷芊墨反过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细长的手指抚上爹爹皱纹堆垒的额头：“爹，您别为女儿担心。堂兄做事，有些偏激，您也别太往心上放。毕竟，他也需要树立自己的威信。有时间，您就多去山上走走，再帮我......去看看婆婆。对了，我本来都想好了，陆雪渊那家伙，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可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您答应我，一定要手刃仇人......这么多年，娘该安息了。”
说到这里，冷芊墨喉头一阵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冷无痕紧紧抱住冷芊墨，轻轻拍着她的背，把视线转向无边无际的雨帘：“你娘的事，是爹这一生最大的痛，可我不能违逆你的伯父，不能置天宁王朝的安危于不顾；后来，你又眼睁睁看着南宫婆婆被我逼得投了河。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当初太软弱、太犹豫，也不至于让你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的仇恨，或许你现在也不会遇到这么多事、受这么多的苦。”
芊墨的眸子里涌满了眼泪：“爹，你没做错什么。为娘报仇是我自己的选择，可如果不是陆雪渊胆敢谋反、自取灭亡，我也断断不会置国家大义于不顾的。至于南婆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女儿不怪您了，早就不怪您了！”
冷无痕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欣慰：“爹对不起你娘，也有愧于你。你长这么大，爹都没教过你什么，难得你这么懂事。”沉默半晌，他猛地抓住冷芊墨的手：“芊墨，你走吧！”
“爹，您在说什么？”冷芊墨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
“我说你快走！天宁王朝缺了你，冷炎宸还能再找出一个远亲贵女来；可是你嫁到花都，那是九死一生啊。”
冷芊墨怔怔望着父亲：“爹，您不相信我？”
冷无痕重重叹口气：“傻孩子，这跟爹信不信你没有关系！花都都主，那是个老狐狸，多少年风风雨雨、五大家族虎视眈眈，他都屹立不倒。你和曼风华之间那点事，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你一个人孤零零远嫁他乡，将来要经历什么，爹想都不敢想。这一次，你一定要听爹的，我去跟风华讲。爹看着，他对你是认真的。可你别忘了，他也是中州大陆上有口皆碑的青年才俊、忠臣孝子。等回到花都，你能保证他会不顾这所有的一切，始终站在你身边吗？趁现在你们之间感情好，趁还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加在他的身上，你们一起想办法解除掉泼泉的联系，你去过想过的生活、去过快快乐乐的日子，再也不要卷入到这些斗争当中来。”
芊墨道：“皇上放了狠话，说不去就是谋反......”
冷无痕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那小子再混，也不至于把我杀了！孩子，你别学我，瞻前顾后、一辈子都生活在后悔里。你要知道，让我每天在宁安城，想着你可能会遭遇的那些危险，我还不如死了！”
冷芊墨听着父亲的话，久久没有说话。她在想，自己真的可以按说父亲所说的做，从这宿命般的安排中抽身而退吗？不，因为自己这一逃，就让父亲背上谋反的罪名，以后的日子里任人拿捏，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可如果不按照父亲说的去做，自己真的有能力去迎接遥遥南国的那些未知挑战吗？虽然在曼风华面前说得云淡风轻，可她心里其实完全没有把握。花都的人，可个个都是妖精，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曼风华的身上了吗？
“芊墨，芊墨！”冷无痕焦急的呼唤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爹，”她望着父亲衰老的面庞，笑了：“别为女儿担心了。您想听我说说心里话吗？
冷无痕眉宇间的川字纹深深皱起，僵硬地点了点头。
冷芊墨道：“在宁安城的日子，我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经过风雨打击，却也从未见过蓝天白云。要不是有南婆婆给我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不是我偷偷跟着侍卫们学一点拳脚，我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跟前一天一样。我无法想象，未来的许多年，我还和以前一样，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过着苟且偷安的日子。爹，你不是说，让我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女儿想过的日子，不是去逃亡、去躲藏，而是心无畏惧地对抗风雨、然后心安理得的站在阳光里。就算有再多痛苦，我也不怕，因为那才是活着的意义。”
冷无痕默默听芊墨说完，双手无力地垂下，道：“你这样的年纪，才会有这样的心性。你一心求进，爹老了，想的都是退。罢了，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就剩这一天的时间了。但凡你不愿意去，爹可以帮你逃走，或者让你诈死，总之有的是办法。”
“爹，女儿知道，您就是不愿意我受伤，女儿都知道。”芊墨哭了：“您是忠义之人，这些年为天宁王朝、为皇上，您和叔叔们义无反顾，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千万不要再为女儿说这样的话，不要为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
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冷无痕麻木地站起身来，将斗篷披在冷芊墨的身上，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后，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下山去了。
看着父亲蹒跚的步伐，芊墨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在心里一遍遍呐喊着：“爹！原谅女儿，您一定要健康长寿、一定要平平安安。”
第二日一早，劫后余生的两千多名天宁将士和花都一百余人，在凄风冷雨中送别了牺牲的将士们。芊墨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一个人悄悄跑到山顶，想着那些兄弟的父母家人，他们要如何才能走出这彻骨的哀痛？这么多人、那么多年的伤痛，能不能真的换来巫族的销声匿迹、天宁王朝的百姓安稳呢？希望一切就这样顺顺利利走下去，希望你们泉下有知，保佑她们平平安安。
神思恍惚间，头顶的雨忽然停了。她抬头看看，是父亲将厚重的斗篷遮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头上。
“爹？”她刚想站起身来，却被父亲轻轻拍拍肩膀，拉着她重新坐了回去。
冷无痕抚了抚芊墨额前湿漉漉的长发：“一转眼，我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可是啊，”他声音有些颤抖：“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比野兽还要可怕，爹却不能再护着你了。”
“爹！”冷芊墨反过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细长的手指抚上爹爹皱纹堆垒的额头：“爹，您别为女儿担心。堂兄做事，有些偏激，您也别太往心上放。毕竟，他也需要树立自己的威信。有时间，您就多去山上走走，再帮我......去看看婆婆。对了，我本来都想好了，陆雪渊那家伙，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可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您答应我，一定要手刃仇人......这么多年，娘该安息了。”
说到这里，冷芊墨喉头一阵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冷无痕紧紧抱住冷芊墨，轻轻拍着她的背，把视线转向无边无际的雨帘：“你娘的事，是爹这一生最大的痛，可我不能违逆你的伯父，不能置天宁王朝的安危于不顾；后来，你又眼睁睁看着南宫婆婆被我逼得投了河。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当初太软弱、太犹豫，也不至于让你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的仇恨，或许你现在也不会遇到这么多事、受这么多的苦。”
芊墨的眸子里涌满了眼泪：“爹，你没做错什么。为娘报仇是我自己的选择，可如果不是陆雪渊胆敢谋反、自取灭亡，我也断断不会置国家大义于不顾的。至于南婆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女儿不怪您了，早就不怪您了！”
冷无痕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欣慰：“爹对不起你娘，也有愧于你。你长这么大，爹都没教过你什么，难得你这么懂事。”沉默半晌，他猛地抓住冷芊墨的手：“芊墨，你走吧！”
“爹，您在说什么？”冷芊墨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
“我说你快走！天宁王朝缺了你，冷炎宸还能再找出一个远亲贵女来；可是你嫁到花都，那是九死一生啊。”
冷芊墨怔怔望着父亲：“爹，您不相信我？”
冷无痕重重叹口气：“傻孩子，这跟爹信不信你没有关系！花都都主，那是个老狐狸，多少年风风雨雨、五大家族虎视眈眈，他都屹立不倒。你和曼风华之间那点事，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你一个人孤零零远嫁他乡，将来要经历什么，爹想都不敢想。这一次，你一定要听爹的，我去跟风华讲。爹看着，他对你是认真的。可你别忘了，他也是中州大陆上有口皆碑的青年才俊、忠臣孝子。等回到花都，你能保证他会不顾这所有的一切，始终站在你身边吗？趁现在你们之间感情好，趁还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加在他的身上，你们一起想办法解除掉泼泉的联系，你去过想过的生活、去过快快乐乐的日子，再也不要卷入到这些斗争当中来。”
芊墨道：“皇上放了狠话，说不去就是谋反......”
冷无痕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那小子再混，也不至于把我杀了！孩子，你别学我，瞻前顾后、一辈子都生活在后悔里。你要知道，让我每天在宁安城，想着你可能会遭遇的那些危险，我还不如死了！”
冷芊墨听着父亲的话，久久没有说话。她在想，自己真的可以按说父亲所说的做，从这宿命般的安排中抽身而退吗？不，因为自己这一逃，就让父亲背上谋反的罪名，以后的日子里任人拿捏，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可如果不按照父亲说的去做，自己真的有能力去迎接遥遥南国的那些未知挑战吗？虽然在曼风华面前说得云淡风轻，可她心里其实完全没有把握。花都的人，可个个都是妖精，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曼风华的身上了吗？
“芊墨，芊墨！”冷无痕焦急的呼唤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爹，”她望着父亲衰老的面庞，笑了：“别为女儿担心了。您想听我说说心里话吗？
冷无痕眉宇间的川字纹深深皱起，僵硬地点了点头。
冷芊墨道：“在宁安城的日子，我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经过风雨打击，却也从未见过蓝天白云。要不是有南婆婆给我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不是我偷偷跟着侍卫们学一点拳脚，我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跟前一天一样。我无法想象，未来的许多年，我还和以前一样，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过着苟且偷安的日子。爹，你不是说，让我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女儿想过的日子，不是去逃亡、去躲藏，而是心无畏惧地对抗风雨、然后心安理得的站在阳光里。就算有再多痛苦，我也不怕，因为那才是活着的意义。”
冷无痕默默听芊墨说完，双手无力地垂下，道：“你这样的年纪，才会有这样的心性。你一心求进，爹老了，想的都是退。罢了，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就剩这一天的时间了。但凡你不愿意去，爹可以帮你逃走，或者让你诈死，总之有的是办法。”
“爹，女儿知道，您就是不愿意我受伤，女儿都知道。”芊墨哭了：“您是忠义之人，这些年为天宁王朝、为皇上，您和叔叔们义无反顾，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千万不要再为女儿说这样的话，不要为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
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冷无痕麻木地站起身来，将斗篷披在冷芊墨的身上，在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后，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下山去了。
看着父亲蹒跚的步伐，芊墨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在心里一遍遍呐喊着：“爹！原谅女儿，您一定要健康长寿、一定要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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