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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段炯再遇楼云瑶

    这三绝堂第三绝,只让段炯与徐三看了。二人被秋娘带到一间房内,房内装饰典雅,余香环绕,秋娘临窗抚琴,月光照窗而入,琴声婉约动人。

    酒过三巡间,段炯与徐三听了一支曲子,这第三绝才翩然而来。

    房内忽然烟雾缭绕,似有一书生踏月携酒,背着书剑而来,衣袂飘动,清光之下,若仙人临世。

    这书生所行一步,便有一处景色如在身边,时而是泰山明月高悬,星空低垂;时而是昆仑山雪涧直下,水流清音,山光映日;时而是大漠孤烟,群雁高飞,红日当空,乃至于有宿阳山四季景色变幻莫测,神秘莫测……段炯与徐三沉醉在这风景之中,难以自持,只恨不能亲身经历,行走一遍。

    那书生走到他们面前停下,身边之景也不再变幻,景便只定格在一个高楼画面,高楼上赫然写着“三绝堂”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段炯看向他,见他青丝如墨,青衫玉带,公子如玉,因而有些失神,喃喃道:“莫非我已醉了,见着仙人临凡。”

    那徐三更是如此,手拿酒杯,瘫靠在段炯身上,声若蚊蝇:“这般景色、这般人物,共醉一场又有何妨!”说完又将酒杯举起,邀那书生一道饮酒作乐,那书生自然没理他。

    秋娘看他站住,停下抚琴,起身盈盈一拜:“公子。”

    书生手指微点,秋娘便从房间退了出去。

    他转向段炯,细细看他,若有所思喃喃道:“原来如此。旧魂入了新主,段公子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段炯听他说出这一句,酒意顿时已消大半,但还是装着醉眼迷离:“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书生轻笑,声音朗润:“看了你就懂了。”

    段炯醉眼迷离的看着他坐到琴前,轻轻拨动琴弦,指间乐声流动,段炯听那琴音,茫然看他,那书生身边景色早已不在,随着乐声而现的是那西羌边境以往的一场场战争,每一场,都是段炯生前亲生经历。

    段炯强制按下心中激烈情绪,跌跌撞撞走向他琴桌,眼神迷离而心中清明,问:“你到底是谁?”书生不语,段炯听那书生指间琴音悲壮,段炯到后面干脆不再看他,只好趴在桌上装醉了睡去。

    一曲终了,那书生走到段炯面前:“人说生离死别,是人间最悲之事,你既然有此机遇,当另寻出路,莫再走回头路了。”

    段炯脸颊透红,转过脸来看他:“何为回头路?这世上哪有回头路?”

    那书生不语,微微叹气,便轻身跃起,腾空走了。

    段炯看他走远了,也不想再装,从三绝堂出来,此时已是深夜,段炯一路上想着那书生所言,想他说的话,虽说句句隐晦,但段炯还是能听出来那一句“旧魂入新主”,足够拆穿他所有的伪装。

    不想回段府,那本就不是他的家,可他战场杀伐多年,家乡之前的亲人也不是没去寻过,只是都已经故去,而今茫茫人世间,无可为家。

    这里是长安,是京城,是他们一心守护的国都,却也给不了他一个家。

    段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至天光微亮,竟然就走到了城门口。城门已开,段炯也觉得无趣,正要回去,一辆马车迎面而来。

    楼云瑶本打算今天出城,去附近观里拜拜,祈求护佑远在前线的兄长,因此一大早便整装出门了,谁料刚刚到城门口,就看见段炯只身一人落寞走来。

    于是段炯在微微天光里,看见楼云瑶眉眼温柔,冰肌玉骨,神态安然,若三月山中栀子花,清丽动人,段炯心中杂念骤然间散了。

    他好像,能让他找到心安之人了。

    楼云瑶见是他,又看他情绪低落,想到上次回城搭了段家马车还未道谢,便下了马车,柔柔向他行了一礼:“段公子。”

    段炯连忙回过心神来回礼。

    楼云瑶声音温柔:“上次回城,还未来得及道谢,只因我听闻段家近日家中事情繁忙,故而不敢上门叨扰,现在这看见了,特此来向公子道谢。”

    段炯心中微漾:“女公子客气了。本就是我们的过错,才使女公子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不知上次留在路边的马车,可修好带回来了?”

    “已经带回来了。”楼云瑶道,又见他神色不佳,因而问道,“公子这是怎么?”

    段炯一时怔愣,半刻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

    楼云瑶见他不想说,便不再多问,便要告别上马车。

    段炯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嘴拙舌笨,只好呆呆地立于路旁。楼云瑶扶着婢女上了车,那婢女在车上掀开车帘,见车已经行了那段炯还呆立在原地,不免多舌:“女公子真是太好说话了!看那段小公子,分明就是对您动了心思,到现在还在那儿站着呢!”

    “芷儿!”楼云瑶警告道。

    这名叫芷儿的婢女连忙道:“好好好!婢子不再说了……”

    段炯将心思按下,看她马车远去才原路回去。

    回到自己院里,却看见段方在他院里坐着翻书,段廷在练剑。

    段炯过去行了礼,段方让他进去收拾一下再出来,段炯应了。

    段炯出来了,在段方身边坐下,等着他问话。

    没多久,段方翻过一页书,问道:“早饭吃过了?”

    “吃过了。”

    “见着楼二小姐了?”

    段炯诧异,他刚刚才从城门口与楼云瑶道别回来,段方这么快就知道了,点点头,反问道:“大哥在我身边安排了人?”

    段方摇头:“今早在城门口值守的卫尉曾在你二哥门下任事,我们早朝时见过。”

    段炯点点头。

    段方又问:“昨晚去了三绝堂?”

    段炯惊叹:“这你们也知道?”

    段方说:“那三绝堂是徐三让你去的,对吗?”

    段炯无奈,破罐子破摔:“大哥你有话直说。”

    段方将书合上,起身道:“近日朝中不太平,那徐三,你还是别再见了。”

    “朝中不太平?”段炯问,“朝中怎么了?”

    “徐左相要在太后寿日送上《采山图》,朝中有流言传出,徐左相手里的《采山图》是赝品,而传出这流言的,是徐三的人。”

    段炯想不清这其中关系,更不明白徐左相与徐三是父子,怎么会如此拆台,因而问道:“为何?”

    “徐三是陛下的人。”段方淡淡道,说这些门派互相攻讦征伐像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太后与徐左相两派虽说常有隔阂,但他们仍有共同的利益。”

    当今这位少年天子,虽说年纪尚幼,但颇有手腕,然而太后临朝多年,徐左相更是为官几十年,二人自前朝先帝病重之时便开始互斗,各有羽翼,而今陛下渐渐参与政事,这二人羽翼下自然也有各自需要计较的利益纠葛。

    段炯一点就通,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陛下已经到了可以独立处理政事的年龄,为何这二人还是争斗不休?”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段方随手倒下一杯茶,慢慢饮下,“太后好弄权术,徐左相再有几年便要退了,不过听说先帝驾崩前,曾与他密谈一夜,留了一封密诏,不过无人知道其中是什么内容,宫中还因此传了许多年流言。”

    “这二人明面上争斗不休,底下利益互相牵扯,比如徐左相门下贺建章贺侯爷娶了太后的亲生女儿,也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平荣公主,至于其他诸如姻亲等利益牵扯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总之,陛下至少得等徐左相致仕后,太后觉得安全了,才能真正参政,你说我说的对吗?”段炯抢白说道,“不过我更想知道,阿兄与次兄,是站哪一门下的?”

    段方手指轻轻敲他额头:“若是阿炯,会选在谁的门下?”

    段炯语气坚决:“我才不选!我是大汉子民,只会为大汉戮力!”

    “好!”段方目光中带着欣赏,“不愧是我家小弟,阿兄与次兄等着你,一同为大汉戮力至死。”

    段廷剑锋斩过处,风音肃然,似是回应他们。

    没多久后段廷这边收势带剑入鞘,满头是汗,拿帕子擦了擦,过来好奇的问段炯:“听说你昨晚见识了三绝堂三绝?快跟次兄说说,有意思吗?”

    段炯无奈,将昨天所见讲了,段廷听的津津有味,听完后,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三绝是一男一女和一支舞啊!”

    段炯觉得他说的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又想到昨晚那个书生,有些不自在,向段方问道:“阿兄知道吗?秋娘和那书生的来历。”

    “那些是南越的人。”段方面无波澜,毫不在意地丢下这个消息,“那书生是南越国师之子越星,听闻自生下来便天赋异禀,不满十岁时便习得南越占星十三术,不过极少人见过他的样子,后来南越国师失踪,听说其子越星为了找他遍行天下,南越国师之位空悬,无人敢坐,就是为了等他。”

    “南越国师地位堪比一国之主,怎么就不见了?”段炯问。

    段方摇摇头,说道:“无人知晓。有人说国师是被皇室软禁了,也有人说国师见到了越星生母随她去了,众说纷纭之下,那能分清。”

    “那他在京城,还敢在三绝堂!”段廷才反应过来,插嘴道。

    段炯想到他与自己说的话,心下稍稍安定,听段方道:“三绝堂是他收集情报的一个地方,最开始是前朝南越人与我大汉交好时,在京城设的一个落脚之处,只要不危及京城安危,留他在这也无碍,况且,这三绝堂对我们大汉而言,尚有用处。至于那秋娘……”

    段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那昨日的那三绝,阿兄可听说过?”段炯问。

    “那三绝堂三绝,其一绝名《美人顾》,其二绝名《点雨》,其三绝名《轻烟断魂》。”司马琅躺在树枝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对着段炯毫不留情地说:“好小子!真好运气!这《轻烟断魂》乃是南越秘术,历代只有南越国师可修习,竟然就让你给看了!”

    段炯刚听到司马琅的声音时心吓一跳,连段廷都有些惊吓,只有段方无事人一般,对着树上行礼:“司马先生。”

    段炯也要行礼,司马琅从树上下来,袖子往身后一挥:“听你们聊了这么久,就没人想着给老夫上杯茶?你们真是,太不懂事了!“

    又对着段炯说道:“还有你,去三绝堂都不叫上为师!”

    段炯无言以对,司马琅这来去随心的性子,他倒是想找,估计也是难找到。

    段方问:“司马先生知道这三绝堂三绝?”

    “哎……只是偶然见过一次,那时候你们大父还在呢!”

    “大父也见过?!”段廷道。

    “那自然!”司马琅语气中半是回忆半是感伤,“要不是因这三绝,你们大父大母也不会认识,你们大父大母不会相识,也就没你们这群傻小子的事了!”

    段炯几人来了兴致,因为从未有人讲过大父大母生前的故事,围在一起听司马琅回忆:“三十年前,我与你大父初次认识,便是因着三绝之一《点雨》,那时南越国那帮装腔作势的老顽固还不给看呢!”

    “后来呢?后来怎么又给看了?”段炯插嘴问道。

    “后来我就跟他们吵起来了呗!你们大父那时心情郁闷,出来玩,正巧看见我在里头吵架,也跟过来看热闹,结果被我不小心拉着跑了……”

    司马琅想起那时的情景,仍然是止不住地想笑,笑着笑着,却又平静下来了,眼神中多是悲伤。

    “为什么要跑啊?”

    “废话!不跑等着他们揍咱们啊!”

    “不是!为什么拉着我跑啊?”那时的司马琅无暇兼顾后面人的心情,只是一昧向前跑,后面一堆穿着南越服饰的人紧追其后,“不跑的话就要被抓了啊!”

    “被抓就被抓!放开!”

    那人用力将他的手甩开,一时不慎,撞到了后面的姑娘身上。

    然后就是老套的互相扶着一见钟情,等到司马琅回过神来,发现他并不是自己本来要带着跑的同伴,追兵又已经将他们围了,只好束手就擒。

    那时的南越国师越秋和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锦衣玉食,华章玉盖下长大的孩子,受尽众人推崇,又有天赋,又在修习上下了苦功,闲来无事便创了《点雨》,只是高傲的少年自然不肯轻易将自己的心血随意公众,更有一种视金银如粪土的倨傲,等年轻气盛的司马琅与朋友碰过了钉子才知道。

    后面他们都被带回了三绝堂,连那个只是扶了下段公的姑娘也被带来了,越秋和的几句话就将他们安排了——都给我丢到河里去!

    司马琅自然不愿意让无辜之人受牵连,几句话更是给越秋和火上焦油,段公看那越秋和神情态度,便与那姑娘一唱一和,加以刺激,说些例如“其实《点雨》你根本就不会!你就是为了充面子才说的!”

    、“对啊对啊,不然为何从未在三绝堂见过?我估计这三绝堂三绝也是假的!”

    ……

    越秋和一气之下,扬言定要让他们亲眼见识,自己亲自上演《点雨》,几人看了一晚,安然无恙又兴尽而归。越秋和早想通了他们的激将法,后面反而与他们成了朋友。

    后来段公与那姑娘情深意浓,结为连理,越秋和又为他们演了这出《点雨》,表示祝福。

    再后来,越秋和回南越,几个好友天涯散落,没再见面,一直到了那姑娘因病逝去。之后,几个好友前来吊唁,又各自归去,司马琅留在了宿阳,与段公每日纵情山水,饮茶对弈。

    段公生前说,段炯眉眼间很像段公之妻,因此喜爱非常,又见之聪明伶俐,更是爱不释手,日日带着。

    只是这些没必要与段炯等一干小辈讲而已,至于段震,更没必要。司马琅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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