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科幻灵异 > 捞尸村 > 第十三章、坠落的地点

第十三章、坠落的地点

    正好我也想找人聊聊,说说我眼下的困局。

    我和他一前一后地爬上后山山头。他一路上都狼狈地喘着气,好不容易站上顶峰,他一屁股就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汗流浃背。

    “噢哟,不行了不行了……从村里往上看感觉不高啊,怎么走一回这么累。”

    其实真的不高,但从来不爬山的梁洪还是不堪其累。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不管是怎样的行业精英,他也已经年近四十,和我一样早已青春不再了。想到这里,竟有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

    我趁着他坐在那里平缓气息的当口,把这几天的经历完整说了一遍,有些他已经知道,有些是我这次补充的。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镇定,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气还没有喘匀。等他彻底缓过来后,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了那片我已经非常熟悉的山崖边,朝下面看去。

    “在村委会的时候已经说了,我也有事要和你聊,关于迁坟风波后续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他盯着的是那块岩石平台。

    他指着那块平台接着说:“两年前那张什么牛发生意外的时候,说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是啊,你上回不是不在意这事情嘛。”

    “后来为了帮你搜罗更多信息,我又去翻了旧档案,也发现了刚才你提到的问题——上半截山崖没有坠落痕迹。”

    “所以呢?”

    “所以我问你,真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我迷惑了,当初的调查中有提到山顶上只有张勤牛一个人的脚印,那应该就是这里了……

    不对,脚印在这里,只说明他来过这里,并不代表他就是从这里坠落的。小鹿儿当初也不是从山顶摔下去的,他一开始悬了一条安全绳,然后绳子到头了他才解了绳子……但张勤牛显然不是用绳子下去的,不然他掉下去后悬着的绳子无人回收,肯定会进入调查记录里。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梁洪指着那个平台说,“他是从那里开始往下掉的。”

    我猛然转头看向梁洪,换个人来看问题果然能有出其不意的角度。其实这个想法也不稀奇,是个很容易想到的可能性,但我陷在了从山顶到山脚的直线距离中,就是没能拔出来。

    如果张勤牛也像我上回一样,从中转站架梯子桥爬上平台,然后在那里失足坠落,那一切就都能解释了。他肯定砸不到鸟巢,且会在掉落的一瞬间本能地伸手乱抓,因而留下了一系列痕迹。

    但那个平台是那么容易掉下去的吗?我也上去过,那个平台很宽敞,甚至比这个逼仄的山顶还宽敞些。整块岩石平整稳定,只要站牢了就没什么安全风险。况且张勤牛这么壮实的人,要四个人才能将他的尸体拉上来,总不见得是被强风吹下去的吧……

    梁洪显然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好奇地问:“就那个地方,没有外力要如何摔下去呢?”

    外力?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有其他人推他坠崖。但那个平台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去的,无论是从中转站爬过去还是从上面悬绳子下来,都会引起注意,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推下去。

    那如果是熟人呢?

    不不不,张勤牛根本就没有朋友,我实在无法想象他和谁一起站在那里聊天看风景的场面。通常是有谁来了他就赶紧避开,尽量避免和别人同处一个空间。

    我问梁洪:“你先前说的迁坟风波的后续,就是指张勤牛的死因?”

    “不完全是。我觉得……张勤牛好像没和其他人一样,欣然接受迁坟的事情。”

    “对赔偿金不满意?”

    “不是钱的问题,他比较执拗,或许给多少钱都不愿意迁吧……”

    “为什么这么觉得?我看村里的其他人都挺乐意的,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与其说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倒不如说是信息的来源太单一了。我看了下我们杂志社所能拿到的全部资料,事件前后总共只有一个人在作证说张勤牛对迁坟没有异议。”

    “谁?”

    “张采离。”

    梁洪又接着说:“我也去采访过他们,其他人的态度基本都是‘不清楚’,‘不知道’,‘和他平日里不熟’之类的,只有张采离斩钉截铁地表示张勤牛对赔偿金很满意,择日即将迁坟。”

    终于绕回到张采离身上了,两件事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交点。

    如果张采离说的是假话,那她特意宣扬张勤牛愿意迁坟肯定别有内情。而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为何张勤牛就偏偏向她一人吐露了态度?以张勤牛的性格,他应该不会主动向其他人表明他的想法。

    是时候再见一下童老板了。梁洪本来坚持要陪我去,但被我硬是拒绝了,这本来就是我要趟的浑水,怎么好意思再牵连别人。

    我一个人被请进了童老板的办公室,他今天终于在村里了。我号称顺路来给企业版的同事带话,约定下周采访的具体时间。当然,我的同事自己也会联系他,我不过是找个去见他的理由罢了。

    会面气氛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还是有瓜果点心,还是有上好的茶叶,童老板也一如既往笑呵呵地和我聊他的矿业蓝图。在氛围渲染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贸然地问了一句:“童老板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他一愣,好像没听懂我说的话。

    我补充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您就说‘像您这样的大记者’,但我是平媒记者,是不在电视屏幕里露面的,那么您是在哪里见过我的呢?”

    他琢磨了一下,好像在努力理解我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慌乱,更多的是惊讶。

    “为什么认识您……确切地讲也不算认识您,但您来村子的事情众所皆知呀。”

    “众所皆知?”

    “是啊,我在村里晃荡的时候听到好几个人在说大记者来了,所以我才去找村长。哎呀,不就是请村长帮忙拉拢一下我和媒体的关系嘛,不用这么紧张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我知道这是在敷衍。那天我来村里是临时决定的,根本没和任何人说我要来。

    “童老板,我给您说个故事,您不妨听听看。”

    “故事?”他有些莫名其妙,之前正和我聊着他的矿业成绩,怎么突然说起故事来了?

    虽然一脸茫然,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我对面坐下了。

    “童老板,现在我们假设在矿山中转站外的那块大岩石平台上——前两天我去过那里——那平台上躺着一个人,身边还有一摊疑似血液的鲜红液体,然后有人从山顶上看到了,那个人会怎么想?”

    “哎呀,那是有人掉下去了呀,赶紧救人啊!”

    “不错,任谁都会这么想,看到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救人。以前的话大概率会从山顶悬根绳子下去……然而,旁边的山体打通后,从中转站架一把梯子爬过去,是最快,也最轻松的路径。”

    “嗯,没错。”

    “于是这个人去了中转站,从那里爬上了平台,并查看伤者的情况。此时他发现伤者还有呼吸,这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还是救人啊!打电话,或者叫中转站的人帮忙。”

    “对。可是这个人平日里不用手机,而那一年中转站刚刚挖通,设备还没运齐,工人也没有上工。”

    我说到“平日里不用手机”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有点变了,他没有说话,于是我接着说。

    “这个人没有手机,他望向左侧开矿的那座山,心想虽然中转站还没人,但如果叫得大声点,说不定下矿浅的工人还能听到。于是他便站起身,走到平台的左侧边缘,朝矿山大喊。然而他才叫了第一声,说不定连第一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后面的‘伤者’便跳了起来,在他背后猛然一推!这人,就摔了下去。”

    童老板的脸色彻底变了,斜睨着我,已经掩饰不住凶狠的表情了。

    “大记者,我不喜欢绕弯子,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但说话要凭证据,你这样的人更不能乱说话了。”

    “看来你已经对号入座了。”

    “什么对号入座!全村一直没用手机的人不就是张勤牛一个嘛!”他从沙发上跳腾了起来,对我不再客气:“我跟你说,这事情两年前就已经被警察问过很多次了,全村人都能证明我跟大家是和和气气商讨那个迁坟破事儿的!”

    “跟张勤牛也和和气气地谈妥了?”

    “当然!”

    他把烟用力掐灭,打开门粗鲁地说:“走走走!你们是没东西写了是吧!没有凭据就乱说话,比警察还不靠谱!”

    我被连拉带扯地赶了出来,这在童老板而言,应该是很罕见的失态行为。有一次小鹿儿给我讲过,曾经有一名工人因为不满奖金分配而去找童老板理论,童老板很有风度地将一身臭汗的工人请进他的办公室,坐在他精贵的沙发上,亲手给他沏了茶,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给他解释了奖金分配的原理和规则。后来这名工人就把这一个小时里听到的道理到处传扬,以后就再也没有工人因为奖金闹事了。

    这才是童老板常见的处事方法。

    所以看他今天的反应我就知道,我押对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