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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处处小心

    两个人的脚步声缓慢轻柔,在愈发急促清脆和沉闷并存的声响中极不起眼,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清楚。

    “再也不来,你这身皮肉和眼睛都不治了?”

    “命比什么都重要,走出这座山,我是人人敬畏的神官,可在这山洞里,我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别看是他们救了我的命,可每当宣医师和他的徒弟拿出那把不起眼的小刀,我腿肚子都哆嗦。”

    方舀恨自己不争气,但他真的是怕,离着十丈八丈远,随便一挥刀就能把人开肠破肚,谁不怕!

    这白光更诡异,连对方人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藏在哪,自己便陷入绝境。

    抬脚,落地。

    踩在地上时忽然觉得不对,脚下有东西,翻滚着打滑,身体顿时往前扑倒。

    本能的反应让他快速迈出另一只脚,向前平衡身体。可他的胳膊和方舀挽在一起,两人以相同的缓慢速度行走,他的遭遇和本能无法传递给方舀,何况方舀是倒着走,反应肯定也不相同。

    一条腿打滑,另一条腿只迈出一半,整个身体翻转着朝侧面摔倒。不仅是苏服白摔跤,方舀也被他拽着朝后栽去。

    方舀运气好,他摔在苏服白身上,有肉垫,苏服白就倒霉了,不止是实实在在的砸在坚硬的石头地上,还有碎石。

    让他打滑摔倒的就是这些碎石。

    有棱有角。

    后背砸在地上,尖锐的棱角带来剧烈的痛楚,他不知道棱角有没有刺破身体,衣服厚实,本身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可痛楚已经造成不小的副作用。

    耳畔喃喃的呓语在他摔倒后逐渐响亮,疯狂与毁灭的鼓惑向他脑海中侵蚀,将杀戮和自残的念头植入他的意识中。

    他知道那是错误的,是外来的,并非自己的本意,努力用理性抗拒它。

    如果呓语只用理性就能对抗,它就不会成为所有信徒最可怕的梦魇。

    呓语愈发响亮,杀戮和自残的念头扎根在意识之中,仿佛与生俱来,它才是自身的真面目,过去种种不过是蒙蔽和约束。

    不,不,清醒一点。

    这些不是我的意识,是神骨的意识,是祂要害我。

    祂要害我,我便连祂一起毁掉。

    苏服白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眼神似疯狂似冷静,他的手托着一只巨大的透明的挖斗,就要从天而降,将自己和折磨自己的神骨砸个粉碎。

    “苏师弟你是不是躺着,我也是躺着,这可怎么办,你可别看到我的神骨。这样,你先别动,我翻个身趴地上,你起来的时候小心点,千万不能低头。”

    说话声将苏服白从疯狂中惊醒。

    他没有受伤,疼痛也在最初的碰撞之后逐渐缓和,呓语随之微弱。影响没有完全消除,但随着理性回归,能够克制。

    “你先别动,地上有碎石头,小心被划破,我们之前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它们落在地上的动静。”

    碎石头还不少,摸索着推开,方舀翻身趴在地上,少了一个人的重量,疼痛又缓和了一些。

    两人始终保持抬头的姿势,还要背对着背,好一阵子才艰难的爬起来。方舀气喘吁吁,苏服白则满身冷汗,他不仅是累,还要和呓语抗衡。

    痛疼虽然缓解,但并未消除,呓语仍在耳边吵闹,试图将自残和杀戮的念头根植在意识之中,他的每一次思考都不由自主的带着戾气,需要理性去抚平。

    他开始理解师父和方舀所说的及时行乐。

    生活中所有一切都需要小心翼翼,甚至思考都成为折磨,及时行乐才能抚慰这个残破的生命。

    要么花天酒地享受人上人的尊贵,要么在戾气的折磨中变态,怎么看也是前者更好,对自己好,对别人也好。

    苏服白第一次认识到光与暗可以是对等的,神秘、未知和恐怖都能藏匿其中。

    或是沉闷或是清脆的响声,如雨点噼里啪啦不断绝,当察觉到它们真实的面目,恐惧消除一部分。

    白茫茫一片,极力的搜寻,终于在光芒之中找到些许不规则的线条,它们凭空生出,在光芒之中,越来越多,彼此勾连,令苏服白不由想起自身皮肤底下隐现的文字。

    这些并不是文字。

    当相连的线条越来越多,它们便从天空中坠落。刚出现的时候最清晰,能看到线条的生成与延伸,当其坠落,线条因此而模糊,伴随着清脆或沉闷的声响,它们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因为失去速度,线条短暂的再次清晰,随后便被白光吞没,完全隐匿起来。也只有别的碎石坠落,恰好砸在上面,带动其翻滚,才会又一次短暂的显现。

    地上的碎石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石质的穹顶和墙壁上在不断剥离,坠落,难分远近,偶尔能捕获碎石落地的刹那,将其与声音对应,清脆的是在近处,沉闷的是在远处,仅此而已。

    碎石剥落的位置在前方,方舀背对着,看不见,心里发慌,好在苏服白赶紧转述,才没有让恐惧催生出更强烈的呓语。

    “怎么突然就碎裂了,也是宣医师做的?”

    两人都想到宣常和雷猛所用的不起眼铁片刀,轻轻一划便能将石头如纸一般揭开,除他们之外还有谁能做到。

    方舀想到更重要的事情,“你还要去找宣医师吗,这些碎石头可未必都是小的,万一落下个大家伙,砸的头破血流,呓语发作,必死无疑。”

    自己的神骨,对方的神骨,都是绝对不能直视的。呓语发作时,即便不算严重,耗尽理性去对抗,还能注意神骨的禁忌吗?

    他们两个已是走在钢丝绳上,危机,惊险,一阵风就能叫他们丧命。

    苏服白松开胳膊,脱掉上衣,“把衣服顶在头上,穹顶比脑袋高不了多少,即便有大块的石头,最多就是疼一阵子,不至于头破血流。”

    无需多解释,方舀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要去找人。

    其实方舀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他太害怕了,无论往前往后,迈出的每一步都令他心惊胆颤,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就在远处等着,或许再过一阵子白光就会消失,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不切实际的期盼着,双手动作很快,脱掉上衣披在头顶。

    满地的碎石,正走都难何况是倒退,两人转换姿势,面朝石壁,背对彼此,脚下一点一点往前蹭。

    一块拇指大的碎石砸在苏服白头顶。

    石质穹顶离脑袋不过一尺高,除了感觉到被砸之外,没有任何伤害。

    很快方舀也被砸了。

    两人反倒轻松起来,未知的恐惧在心中淡化,只是,石头为什么突然就碎了,是人为,还是别的原因?

    思考对神官而言不是件好事,至少眼下不是,得不到答案的思考令人烦闷,更会加深恐惧,催化出更强烈的呓语。

    越往前走碎石坠落的频率越快,渐渐出现一些大块的碎石,拳头大小,砸在头顶还是很疼的。

    两人都用手将衣服顶起,几乎贴着穹顶,身体尽量与石壁贴合,减小被砸的面积。那些碎石无论大小也只会顺着厚实的衣服滑落,最多在胳膊和肩膀位置擦一下,并无大碍。

    未知会带来恐惧,因为他是未知。

    就在两人松口气的时候,前方突然传出神经质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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