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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乔克叔叔

    女孩对于孩提时期父母的唯一印象就只剩一段带有模糊人影的片断——男人抱着她奔跑在一条矮小逼仄的通道里,一个女人出现在通道另一头,两人的脸凑到她面前,她只觉得胸口阵阵疼痛,伴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那便是她关于父母的所有记忆,每次努力回忆,却只剩奔跑、疼痛和味道最为真切,如同久寒初霁的玻璃上蒙着的一层薄薄雾气,越是凑近想看,哈出的气却让窗外景物愈发模糊。她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间见到养母的,就像一张宝丽莱相片,画面需要在相纸中慢慢显影一般。这个女人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如同春风秋雨一般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她的生活。几年时间里女孩屡次问起这个女人,她总是闪烁其辞,女孩渐渐觉得她在撒谎。院长或许在见过自己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自己的父母,又或者她们曾经一起生活共事过。总之,就像那些没有因由就出现在孤儿院的孩子一样,她相信自己是被这个老女人骗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孩的心思日渐缜密起来,和养母的摩擦愈发频繁。女人渐渐不再容忍这个任性的女孩,打骂成了家常便饭。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直到乔克叔叔出现后才有好转。对于乔克叔叔,她一度也有同样的熟识感,但后来她就把这解释为天性亲近。因为乔克叔叔经常有事出差,他们时常见不了面,这或许反倒成了他们能够融洽相处的原因,那种若即若离的神秘感和对他的期待,让她对乔克叔叔始终保持着仰慕与尊敬。

    当女孩年龄再大一点,她逐渐有了对乔克叔叔身份的认知或者说合理猜测,她虽不知道叔叔教内的具体职称,但根据诸多迹象显示,乔克应该是一个类似于拉比或毛拉的角色,并且还有军衔,因为他时常能拿到一些紧急物资,还配有贴身侍卫。她习惯了乔克叔叔经常让不同的男人来安排她的生活,通常是拿来一些精心挑选的礼物或者是把她转移去某个地方,她剩下的少年时光都处在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幸运的是她的学业并没有落下,虽然战事频仍,学校换了又换,有时甚至上不了学,乔克叔叔总会安排某个老师来为她单独授课,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去国外读大学,得以暂时离开这个饱经战火的国家。(注:拉比和毛拉都是教职,相当于宗教老师)

    回溯既往,她生命的转折,或许要归因于八岁那年的一次奇遇。因为和养母阿里娅的矛盾,她独自一人从孤儿院出走,坐上了一辆去往附近城镇的小型巴士。汽车缓缓的驶出巴格达城,载着她回到了来时的那片荒芜中。她想念南方的故乡,那是阿里娅将她带离的地方,那时她只有五岁,虽然没有太多记忆,却依稀记得故乡有一个四围开满鲜花的广场和几座古朴的石桥,那里有温暖的太阳、和煦的微风,还有彬彬有礼的人们,她在那里渡过了一段快乐的童年时光。自从养母把他带到巴格达,她就只能躲在黑暗逼仄的现代钢铁森林里,生活压抑又缺乏阳光,让她的性格逐渐变得躁郁起来。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死在这里,像一朵枯萎的玫瑰,散发出腐败的气息。

    汽车在一个城镇停靠后,她被赶下了车,因为她的钱只能供她坐到这里。她带上了过滤面具下了车,面对白茫茫的荒野城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又能去哪。她想念故乡,却不知道故乡的名字,只知道故乡大概的方向,那里或许是纳西里耶,又或许是巴士拉,总之是在南方。

    女孩在小镇上漫无目的的游走,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团亮光在城镇上空像天青云霞一样晕开,稍后维持在如浅海磷光般若隐若现不停跳动的状态。人们三三两两的从封闭的小屋中走出来,向广场涌去。她抓住一个女人出门的间隙询问广场上的事情。女人先是本能的朝一边弹开,见是小孩,才抚了抚胸口,叹了口气问道:“孩子,你爸妈呢?”见女孩不肯回答,她也懒得追问,匆匆抛下一句,“那里正在举行布施活动,你可以去哪里讨些吃的。”便向前赶去。

    女孩顺着人流来到广场,上面聚集了两三百人,都像驼鸟一样伸长了脖子朝一头的舞台附近张望着。首先举行的是布道会,几盏探照灯散开的光柱在天空中交叉摆动,舞台中央的全息影像模拟着宇宙星辰在有规律的呼吸闪耀,喇叭正以诵经的口吻播放着弥撒词。等她瘦小的身躯挤到舞台前方时,布道也正式开始了,一个穿着银灰袍子的主持人上了台。女孩内心突然激动起来,因为她认出了那身袍子,正是她小时候经常看到的那些彬彬有礼的教士的穿着。

    同其它大大小小的布道会一样,这场集会开始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借着灾祸和各种似有似无的征兆,传达神明的旨意,指出救赎之路,并以此招揽教徒。人们来参加也无非是为了之后的布施。但观众还是表现得相当的谨慎,因为大部分教会加入时都附带条件,比如会采集意向人的电子信息和部分生物信息,轻易加入会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台上的教士吟诵完一首有关启示的圣诗后,开始解释诗的内容,全息影像也随着他内容的深入不停的更迭,从日月星辰、潮汐更替到历史的呈现与各种史诗幻境,人们逐渐的被吸引了进去。但女孩却没心思看这些,她正想着怎么能跟着这伙人回到自己的故乡。这时左顾右盼的她看到了会场一侧的几个临时帐篷,其中有一个帐篷外还排了些人,她便过去询问,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教士模样的人告诉她:“里面是我们这最有名的占卜师,他的占卜可是非常灵验的哟。小朋友要试试吗?”女孩觉得这是一个搭上话的好机会,便跟着去排队了。

    从帐篷里出来的人,虽然都重新戴好了面具,却也能依稀窥见表情,他们无论悲喜,无一例外的都有种笃定的感觉。她偏过头一边看着台上的演讲一边跟着队伍前进,不知不觉后面也排上了长长的队伍。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她得知这个教会不是第一次过境此地,这个占卜师如何有名,她甚至能根据人们的讨论,脑补一出关于占卜师的神奇故事来。出于小孩子的好奇心,她暂时忘了回乡的事情,满心期待起占卜来。

    队伍的推进很缓慢,等台上的人公布了布施的细则都还没有轮到她。布施的礼品总共有三档,第一档不需要任何资格,第二档只要登记即可领取,最后一档是为预备受洗之人及信徒准备的。规则一公布,原本排着的队伍就散开了,因为有一档不需要资格,大家都跑到发放物资的地方去了,她前面的人很快走光了,后面的队伍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还在犹豫。

    女孩鼓起勇气走进帐篷,先过了一道气密门,内门上写着请脱下面罩,进到房间后,女孩顾不得脱下滤罩,便急着观察起房里的布置来:房内整体色调偏暗,紫色塔夫绸的内衬,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方桌和两把高背椅,桌子上有一个水晶球,还有一撂纸牌,占卜师穿着一袭红色长袍,靠在椅子上,双手很自然的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戴着一个只有装饰作用没有过滤阀的星月纹半边面具,两侧自然垂下几绺卷曲的头发,看起来约摸三四十岁的样子,这和她想象中的占卜婆婆相去甚远,她不觉紧张起来。占卜师见是个孩子,略微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他在等着女孩身后的家长,待女孩有些羞怯的挪到桌前站定后,占卜师才确定她是一个人。

    “家长在外面吗?”占卜师口头确认道。

    “没有...就我一个人。”女孩低着头,紧张地攥着手心。

    占卜师看着女孩,忽然定住不动,女孩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感觉男人锐利的目光穿过了她的身体,落在了她的身后。有那么一瞬间占卜师似乎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以难以察觉的速度舒展开了。他解释道:“叔叔一般不给小孩单独占卜,但既然你后面没人排队了,叔叔就破例一次,坐吧。”

    女孩怯生生的坐到了占卜师面前那张稍矮的椅子上,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名等待审问的囚徒。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担心占卜师看透她偷跑出来的事实,把他交给警察叔叔。

    占卜师指了指面具说道:“要在这占卜,要先脱了面具。以诚示人,神才能给你启示。”

    见小孩有些犹豫,占卜师换了副柔和些的口气接着说道:“不用紧张,叔叔不是坏人。宝贝既然已经勇敢的踏了进来,肯定是想知道些什么,对吧?”

    女孩点了点头,便去扣面罩上的开关,褪下滤罩。

    男人的神情从平静到期待再到疑惑,以至于情不自禁的低语道:“...艾米?”

    “什么?”女孩似乎听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男子回过神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正想说名字,忽然看到了男人手上戴着几枚宝石戒指,其中一枚是椭圆的绿色橄榄石,她想起了之前在福利院学过的一个关于橄榄的单词,于是改口道:“奥莉...是的,我叫奥莉维娅。”

    男人笑了笑,小孩子果然不懂怎么撒谎。但是没有立即拆穿她,接着问道:“你多大了?”

    “八岁....不不,或许是九岁。”女孩歪着头努力的思考着。

    “倒底是八岁还是九岁?”占卜师手右手撑着脸颊一脸坏笑的表情看着她。

    “阿姨说...”女孩欲言又止,又想了想,小脸涨红后索性放弃了思考,“那就算九岁吧。”

    占卜师差点笑出声来,忍住说道:“好吧,就算你九岁。”

    “你不问我生日吗?”女孩表情认真起来,“我听人说占卜的时候要报生日的。”

    “谁说的?叔叔不需要这个。”占卜师不以为然,“叔叔要先给你变个魔术。”

    “变魔术?”小孩子兴奋地叫道,“真的吗?”

    哄小孩嘛,作为一个占卜师自然要露两手。

    “你知道自己的星座吗?”

    女孩点点头:“知道,是...。”

    “别说出来。”占卜师赶紧阻止她,说着把水晶球移到桌子中央,把手放在了水晶球上,“看着它,在心里默念你的星座名,叔叔就会让它显示出来。”

    女孩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占卜师,占卜师已经像模像样的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女孩把目光转回水晶球,水晶球里亮起了细碎的光点,圆弧的球面构成了一幅星空图,里面的“星星”开始缓慢的转动起来,不一会就停了下来,其中一些较亮的星星构成了一个类似三角型的形状,之后占卜师睁开眼睛说道:“看到了吗?这个就是你的星座。”

    女孩瞪大眼睛看着水晶球里的图形,却看不出来像什么。

    占卜师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说道:“再仔细看看。”

    女孩把手作聚光筒状凑近水晶球仔细的看,渐渐的里面的星辰多了起来,聚成了一幅立体的动物图像,不一会“动物”活了过来,显示着一个长着角的动物跳过一条小溪的抽象动画,占卜师解释道:“这是白羊座,你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一日。”

    “噢!”女孩兴奋的叫了起来,“对啦,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啦!”

    女孩一脸崇拜的看着占卜师问道:“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占卜师笑笑没有答她:“好了,游戏结束了,奥莉维娅小朋友,我们要开始正式占卜了哦。”占卜师说罢收敛起笑容,开始介绍道,“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水晶球,另一种是塔罗牌,前一种我们刚才用了,现在就用塔罗牌吧。你先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一遍你要问的问题,记住只能是一个问题,之后跟着我说的做就行。”

    女孩想了想要问什么,便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很快走完了洗牌和切牌的流程到了选牌。

    “你可以告诉我问题,也可以直接让我解读。”

    虽然女孩刚才想的是家乡,但这会她又想起了父母,犹豫不决间,她索性选择了让占卜师直接解读。

    占卜师指示她把抽出的三张大阿卡纳牌放到对应位置组成了个三角型,这是最简单的圣三角牌阵,三个角分别对应过去现在和未来。

    此时他已经笃定奥莉维娅的的三张牌是皇帝、高塔和太阳,可能顺序会有不同,但是牌面不会变,这也是他们后来放弃她的原因。

    第一张牌开出:倒吊人!

    占卜师略微有些吃惊,呆呆的看着那个牌面,那个被反吊着的人仿佛在跟他开玩笑,嘲笑着他的武断。

    “这是什么意思呀?”奥莉维娅看他没反应,小声的问道,“叔叔这人为什么挂在木头上呀?”

    占卜师回过神来,自我安慰道:也许只是个巧合,还有两张牌呢。便解释道:“这是倒吊人,你看他虽然被倒吊着身子,却玩笑般的横着一只脚,在这种困难的姿势下,头顶上却出现了天使的光芒。这代表着你过去的生活虽然困苦,但只要有一颗乐观进取的心,经受住眼前的厄运,总会有拨云见日、浴火重生的一天。这张牌代表你过去的苦难与蕴含其中的希望。”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接下来开第二张牌,他不觉紧张起来,在心里骂道:该死的德谬哥,不要再跟我开玩笑!

    第二张牌亮相:月亮!

    他心脏陡然一沉,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他发现自己被人欺骗了,而这欺骗是如何发生的,又如何能逃过众人的眼睛,他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修改了这个女孩的出生日期,而且可能只改了几个小时;喜的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被自己轻易放弃,却又在兜兜转转中回到了自己身边。曾经他被德谬哥所说的初始星座所误导,以为那指的便是白羊座,直到苦寻无果,才渐渐认识到现在是双鱼世纪。

    “这张牌代表了迷惑与不安。”占卜师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中,懒得解释牌面,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就像你此时的状况一样,无论是面对我还是未来都是一片迷茫。这时候选择和心态很重要。”

    这倒是实话,就不说她刚从孤儿院里逃出来,虽然她觉得占卜师很厉害,但越是能力超群的人往往越会让人恐惧,她想在他这得到帮助,又害怕被欺骗。

    “后面不太明白,”女孩摇摇头,“没有人让我选择呀?”

    “会有的,我想看了最后一张牌,我们会搞明白的。”占卜师不想过多解释,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最后一张牌了。

    没有意外,第三张牌果然是女皇,看到牌的那刻他如释重负。占卜师感觉女孩变成了天使,她身后长出了闪着白色羽毛的稚嫩翅膀。他情不自禁的想去呵护她,满足她的一切华丽幻想,她就是那个高举权杖的皇后,帮助愚人在生命之旅的河流中泅渡,给了他希望。

    女孩还在等着他的解释,他不动声色的把牌翻开,故作姿态的说道:“这可是一张好牌,而且意思简单,你可以试着解读一下。”

    她看着牌上那个头戴星冠,手举权杖的女人,嘟着嘴左右晃着脑袋看了又看,“这个姐姐是女神吗?”

    “是女皇,要说她是女神的话,也算是,有人说她是希腊神话里的农神得墨特尔或是罗马神话中的丰收女神克瑞斯。要我说的话,这张牌对应的星象是金星,而金星在我们国家的神话中代表的女神是伊什塔尔,那可是个被称为宇宙女王的神祇。”

    “这么厉害?”

    “当然,说不定你将来会成为她这样的人物呢。”

    “我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小女孩嘟了嘟嘴说道。

    “不好吗?”

    “都成为宇宙女王了,肯定什么事都得操心,一定没什么乐趣。”

    占卜师心想:神有没有乐趣无所谓,关键是我的乐趣来了。

    “我听说见到神明可以让自己的愿望成真,是真的吗?”女孩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是的。宝贝你的运气来了,只要你愿意和叔叔做朋友,叔叔可以先达成你的一个小愿望。”这个不要脸的占卜师已经开始收买童心了。

    “那我想见到我的爸爸妈妈。”女孩脱口而出。

    “呃...”占卜师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这个事嘛...”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那张女皇的塔罗牌,“只能靠神仙姐姐帮你实现了。叔叔可以达成你物质方面的愿望,比方说玩具、房子之类的。”

    女孩一脸失望,撇撇嘴说道:“好吧,让我想想。”她其实也知道不可能,只是随口说说。在还没建立完全信任之前,她不敢有什么奢求,这是她从养母那学到的经验,而且她也没什么物质方面的想象,在这个战事不断,满目疮痍的世界,一个十岁不到的孤儿,想要的可不一定是什么蛋糕甜点,华服美衣,更多的是一个温暖的家。不过这显然不可能让一个陌生人去实现。她想着既然叔叔想和自己交朋友,那就从第一步开始吧。

    “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女孩的要求出乎占卜师的意料。

    “就这么简单?”

    女孩点了点头。

    占卜师有些犹豫,当然他可以拒绝,也可以用他的老办法,但此时此刻,这已经是这个孩子最卑微的愿望了,他不忍心欺骗她,只好提醒她,“叔叔脸上有可怕的东西,怕你受不了。”

    “是叔叔长得太难看了吗?”女孩安慰道,“没关系的,长得丑又不是你的错,我不会嫌弃的。”

    占卜师粲然一笑,“比这严重多了。你可要坐好了哦。”说着去抠面具上的扣子,小孩子摒住了呼吸,占卜师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念了句咒语:“阿布拉卡达布拉!(abracadabra)”说着突然拿掉面具,露出那条纹凸起如树根般盘根错节的半边脸。孩子心里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本能的用手捂住了眼睛,稍后从指缝中偷偷观察。还别说如果只看右脸,这个叔叔长得还是挺英俊的,只是一看到左边那如树人般的老脸,她又会忍不住合上手指。

    “我都说了有些可怕了,你不听,唉!”占卜师装出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样子,叹了口气要把面具重新戴上。

    “别!”女孩把手放了下来,尽量不去盯着他的左脸,“没事,我会习惯的。”

    “真的吗?”他探过身子把脸往前凑。吓得女孩赶紧往后缩,眼睛只敢往下看。

    占卜师看着她缩着脖子低眉敛首的样子就想笑,“好啦好啦,别勉强了。”说完还是把面具戴上了。

    女孩叹了口气,肩膀松了下来。

    “既然你说你不嫌弃,那我们能成为朋友了吗?”占卜师试探着问道。

    “当然。”她突然挺直了身子,急于表明自己不会以貌取人。

    “那可要说到做到哦,别下次见面就躲着我。”

    “下次见面?可我现在连要去哪都不知道呢。”女孩露出沮丧的表情,忽然间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连忙问道:“对了,叔叔能让我加入你们的布施队吗?”

    占卜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便反问道:“为什么这么想呢?”

    “呣...”女孩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因为我家乡也有穿叔叔这种衣服的人,我觉得跟着叔叔走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家的。”

    “那你现在住哪?”

    “孤...”她话刚出口又改口道:“阿姨那。”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占卜师安慰道,“但是眼下到处在打仗,我又没跟你阿姨打过招呼,别人会觉得我在拐卖小孩,我觉得你还是要先回到阿姨那,叔叔可以先帮你去找。”

    “不,我才不回去。”小女孩噘起了嘴,双手叉在胸前,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叔叔现在有事在身,暂时不能带着你,但是叔叔答应你,有时间一定去接你。”

    “骗人。”小女孩几乎要哭出来,低头抠着手嘟囔着:“我不想回去...”

    占卜师大概猜到了原因,于是缓缓起身,走到女孩的身边,单膝蹲下,带着温柔的表情接过女孩的双手轻轻攥在手心说道:“你放心,叔叔会派人送你回去,一定不会让阿姨伤害你的。”

    “真的?”女孩噙着泪水看着他,“你发誓。”

    “以镜神的名义。”占卜师一脸认真的扪住心口说道,“我一定会遵守我的诺言。”

    “不,我不认识什么镜神,我要你和那个姐姐发誓。”

    “姐姐?”占卜师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好~好~,以伊什塔尔女皇的名义发誓,如果我违反誓言,就让宇宙女王的狮子把我吃掉。”

    “不许笑!你都不认真。”

    占卜师只得憋住笑重新说了一遍。

    女孩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等我忙完这次巡游,马上就去。”占卜师说着冲她眨了眨右眼,随后用手轻轻捏了捏女孩的鼻尖,“倒是你,到时可别反悔。”

    女孩听罢破涕为笑,赶紧擦了擦眼泪。

    临上车时,女孩问占卜师:“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他愣了一下,想起了她抽的第一张阿卡纳牌,莞尔道:“我叫乔克,乔克.萨拉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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