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鱼
老头这几天开着一艘老旧的鱼船载着年轻人在湖里乱晃，可每天除了捕来一些零星的小鱼，连鱼群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提老头说的那条狡猾的大鱼了。法迪看着老头用那些原始的钓具和渔网捕鱼便觉好奇，问他为什么不用探鱼器、声光发射器等现代捕鱼设备，还能省下不少力气，老头总是笑而不语。开始法迪以为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水源地的关系，禁止使用这些设备，后来有一次两人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喝酒时，微醺的老头告诉他：“人们用那些设备对海洋里的生物赶尽杀绝，如同人类在战争中使用次声波武器一样卑鄙和野蛮。”他知道了老头的保守原来是出于敬畏。对于战争的记忆法迪不是完全忘却，只是记忆粘连在一起，如同雾里看花，让他分不清楚，他努力去回忆，这些场景又往往会相互串场，就像一部影片被剪辑打乱了顺序，很多事没了前因后果，你苦思冥想一直没有头绪，到头来却有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他只得通过和老渔夫相处接触的这段时光去慢慢梳理这些乱糟糟的记忆，调整自己的心态。
这天，湖面上泛起了大雾，老头一大早便把法迪叫醒了，兴奋的催促道：“孩子，快点起来，开始放水了。”
法迪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确认道：“放水？”
“鱼群要来了。”老头一边解释一边把自己的衣服丢给他，法迪反应过来赶紧套上衣服跟着老头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岸边，满湖的大雾把停船的位置给遮住了，老头倒是轻车熟路，很快就领着法迪上了船。老头从船的角落里拿出一把三股鱼叉，递给了法迪。
法迪不解道：“怎么用这玩意？对付鱼群不应该用渔网吗？”
“当然，不过这玩意你也得备着，紧急时会用到。”老头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电动机。
“虽说是鱼群来的日子，可这么大的雾真的没问题吗？”法迪有些担心。
“大雾还是小事，等会还有激流呢！”
“海上的渔夫碰上不好的天气可是不会出海的。”法迪提醒他。
“这又不是海。”老头不以为然道，“东方有句谚语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正好有了帮手，当然得搏一把!。”说完操控渔船穿进了重重浓雾之中。
开了几分钟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法迪又问道：“老人家是怎么知道大雾时放水的？”
“水是从深井中抽上来的，就算经过特殊处理，还是会有温差，起流雾很正常，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海里的暖流。”
“那水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含有养分和一些类似诱食剂的特殊成分，对鱼非常有吸引力，就像一块诱人的巴克拉瓦蛋糕。”他边说边朝一侧打了把满舵。
法迪扶着船舷笑着调侃道：“你懂得还挺多，搞不好以前是什么大人物也说不定。”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老头跟着得意的笑了起来，露出那颗缺掉的牙齿，憨得可爱。
过了一会法迪感觉到了渔船在左右晃动，老头操纵着渔船开始在一个地方打起转来。时不时有些细碎的浪花拍到船上，法迪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水体颜色越来越深。
“不会是迷路了吧？你这船上原始得连定位系统都没有。”
“一个破湖要什么定位系统，我就是定位系统。”随后怕他担心又补充道，“放心吧，会到的，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先补充点体力再说。”说着丢了几块鱼干给法迪：“等会有的是力气要花。”
“这么大阵仗不是应该用机器下网嘛？难不成还要像平时一样自己撒渔网？”法迪啃着鱼干问道。
“那倒不用，这船用的是流刺网。不过大鱼也不会被这种鱼网套住就是了。”
“你说的大鱼是什么样的？老听你提起。”
老头眉头一紧，稍加思索道：“有点像鲨鱼，但是吻更圆更平，因为我没捕到过类似的小鱼，没有办法详细描述。我也就见过它们几次，在没有充分的准备下，我一般不会去招惹它们。”
“它们？”
“是的，它还有伴生鱼群。”
“都是些什么鱼呀？”
“不知道，赛安——就是我的那个救命恩人——叫它们鲎鲨，开始我也不懂是什么，赛安失踪后，我才有机会接触到它们。”
“鲎和鲨之类的不应该是在海里的吗？而且既然不止一只，小一点的总该容易捕到吧？
“那玩意给你捕到你也不会想吃，它们和大鱼不是一个品种。”
“大鱼应该用鱼叉炮吧？”。法迪指了指船头插着标枪的炮筒，“我们拿鱼叉去刺不是开玩笑么？”
老头神秘的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当然，前提是我们运气够好。”
“抓紧了。”老头喊到。当又一股暗流涌来的时候，船头开始偏转，老头加大马力冲出涡流，驾驶着渔船横着暗涌往湖中央地带驶去。当渔船冲过暗流后，湖面上的浓雾反而变淡了一些，湖水也不似刚才那般嚣闹了。老头猜测不远处的湖底应该有个巨大的石头或者暗礁，把冲入湖底发黑的地幔水分成了两股。老头停住渔船，任渔船飘在湖面上。此时除了船沿着自己的轴心在缓慢转动，已经看不太出湖水的流动了。
“要下网了吗？”法迪期待着，身体里战斗的血液涌动起来。
“不急。”老头用力甩了几把饵料出去，湖面上零星的出现了一些波纹：“试试运气，先等等看。”老头说完静静的环视着周围的水面，时而侧耳倾听，法迪也跟着老头一起观察。由于有雾，法迪看得不是很远，但他感觉老头的感官却无比敏锐，有一种穿越浓雾的超然。
不一会，老头的眼神明亮起来，跟法迪悄语道：“注意了，要来了！。”老头摆正船头，死死的盯着船头对准的方向，嘴里嘀咕着：“来吧，宝贝...”
法迪也跟着看向船头指向的地方，慢慢的他感觉到了水面的异样，湖面泛起了无数条干涉波纹，开始只是在前方，不一会四面八方都有了，朝船这边涌来。
“是些什么玩意？鲎鲨吗？”法迪握紧鱼叉紧张的问道。
“是刀鱼。”老头眼仍然盯着前方。
“什么？那还不赶快下网？”法迪不解。
“不用，这个数量级肯定是被鲎鲨赶过来的，今天有戏，集中注意力！”老头说完，湖面就沸腾了起来，溅起了大片水花，不时有小鱼跃出水面，场面一时间像一锅煮沸了的浓汤。老头大声指挥道：“你来掌柁，听我命令！还有，把叉子放脚边，等下要用。”说完他走到船头，双手紧紧握着架子上鱼叉炮的发射柄。
湖面此时已经完全被小鱼搅动了起来，没有一块平静的地方。随后法迪看到右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八”字水纹，一面黑色的背鳍隐隐露出水面，离船大概有三四十米的样子，他盯着看想知道会发生什么。突然一头有着灰黑色背脊的怪物浮了上来，它在贴着水面的地方蹿出来猛吞下一口小鱼，在大雾和黑水的掩护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也依稀可辨出它庞大的鲸鱼般的身体，水面霎时被大鱼压出两道正弦的余波。法迪正看得入迷，突然船尾被不知什么东西顶了一下，船身猛的一晃，船头骤然摆向一侧。法迪脚下一滑撞到了船舷上，老头因为死死抓着发射柄，只是打了个趔趄，旋即便站了起来。老头回头朝他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大喊道：“抓稳了小子，有些鱼仔子在我们船底，把船绕着这鱼场开起来。”他开始调整起鱼叉炮的角度，这次老头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没有急着发射。
“什么？”法迪没听清老头具体说什么，只看到他手画了个圈圈，模糊地听到“船底”和“开起来”这两个词，他想透过一侧的舷窗往船舷下看，却隐约看到离船不远的地方有一群露着如鲎一般光滑甲壳脑门的怪鱼，他赶紧把船开了起来，法迪想着老头正在瞄着大鱼，便围着前方大鱼出现的水域开始打转，一边不时的去偷看那些带甲壳的怪鱼。看起来它们的身体似乎有不规则的形状和多条触手，并不完全像鱼一样有着圆扁或者梭型的流线型身体，因为隐在水下，他看得不是很真切。感觉这些怪鱼和大鱼像一个分工明确的军队，那条大鱼是将军，这些怪鱼是士兵，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上，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来，整个人冻住了。
“...停...停....快停住！”老头大声疾呼。
法迪回过神来，赶紧收了油门，向一侧打了一把柁，把船斜横住，船侧撞出一道浪花。法迪把目光挪回老头身上，他仍然在用鱼叉炮瞄着一侧的水面，但是调整的幅度慢慢放缓了，他顺着标枪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又看到了那道波纹，波纹慢慢的变大，就在它即将出水的瞬间，那连着绳子的标枪箭也似的射了出去......这当儿渔船又一次遭受到了那些鲎头怪鱼的攻击，好在这次他握紧了方向盘，只微调了下方向，没有彻底倒向一侧，在船体轻微失控的瞬间他不自觉的往舷窗外看去，此时正好一只怪鱼跃出水面，撞到船舷上，他惊住了，这条鱼竟然有像蛙一样的蹼状鱼鳍，甲壳下还有像鲨鱼皮一般灰白光滑的身体，他感觉脑中某块区域被搅动了一下，没等他仔细去想，船又动了起来，老头急着进来拿鱼叉，朝法迪喊道：“发什么呆，赶紧拿鱼叉去船头。”法迪也不知老头要干什么，捡起鱼叉跟了上去。
那根连着绳子的标枪已经刺到了大鱼身上，它扯着绳子开始打转，老头不敢用鱼叉炮的电机去收绳子，因为标枪斜插在大鱼身体的侧后方，伤口不是很正，应该没有伤到内脏，老头怕标枪被扯出来或者绳子断掉，便任由它拖着船在打转，实在扯得厉害就放一截绳子。如果没有那些鲎鲨，他们已经志在必得了，现在它们看见大鱼受伤，一定会变得更加狂燥。
果不其然，两人站在甲板上朝下望的时候，隐约看到船底下有密密麻麻的身影，它们抵住船身开始用蹼和身体不断摇晃。老头和法迪一边抓着甲板上的栏杆，一边拿着长长的鱼叉开始驱赶那些附在船舷上的怪鱼。大鱼此时开始向外围的激流游去，拖着船往前蹿，怪鱼们则一边跟着渔船一边前仆后继的冲撞船体，好几次法迪都差点被甩了出去。好在大鱼走的大体上是直线，船晃得没有这般剧烈。可当渔船被带入激流之后就完全不同了，刚碰上暗流的时候，老头一个不注意，便被甩出船外，他在慌乱中扔掉鱼叉双手抓住了栏杆，才不至于被整个抛到海里。那些怪鱼看见有人落到了般外边，都兴奋了起来，开始用蹼鳍和牙齿去拖拽老头，法迪赶紧过去拉老头上来，老头一边往上爬，一边用脚踢踹着，这时候，一只怪鱼借着激流腾空而起，撞到了老头身上，怪鱼的脸差点贴到法迪的脸上，那一瞬间，他完全看清楚了怪鱼的长相，这哪里是鱼啊，分明是鱼人啊！那充满血色的浅瞳让法迪感觉似曾相识，脑袋里倏地闪过幽灵谷一战时的那些残酷场面，那些被次生波武器夺去生命的鲨兵的脸孔，他被脑袋里突然闪现的记忆吓了一跳，不小心手头一松，老头的手滑了出去...
法迪失踪后，在巴迪亚的带动下其它人陆续传了过去，有了法迪的经验，大家都不敢在传送室里乱动，虽然传送完后或多或少还有些不适，但好在对于要执行的任务还都很清楚，没有出现像法迪这样的状况。没了法迪，临时指挥权落到了肖恩身上，他让自己小组的队员负责主要的情报搜集工作，寻找法迪的事就交到了巴迪亚和帕里头上，因为临近湖泊保护区，怕碰见环保署的警察引起注意，肖恩一开始就没打算组织大规模的搜索行动。巴迪亚平日里除了帮着麦格比索斯做点筹备武器的琐碎工作，一有空闲便带着帕里沿着湖边的树林寻找。巴迪亚相信法迪并没有落到敌人手里，除了奥塔是因为身份不明的原因被拘留外，研究所并没有遭到搜查，甚至连监视各个研究所的哨兵也随着艾米的出城再没有返回岗位。
这天湖滨区域起了大雾，对于搜索来说并不是什么有利条件，不过却是很好的掩护，以往他们怕暴露不敢在森林里走得太远，更不要说沿着湖岸搜索了。这次巴迪亚决定把剩下的区域搜索完，之后就不再在这片保护区里找了。湖另一侧是地势险峻的山峰，著名的古列王宫就在那边的半山腰上，他相信法迪不可能去那，而且任务在身，他也不能再在找人上浪费时间了。之前在靠近湖边的森林里他们发现过两个村子，但是除了巡逻警察的临时小憩场所，只有一些荒废的宅子。他们绕过这些哨点，继续往前行进，最后在森林尽头的山麓上发现了几间简易民房，开始他们以为又是一个岗哨站，直到巴迪亚看见一面围墙上晒着渔网，他便鼓起了勇气去敲门，但是没人回应。
“唉，可能已经搬走了吧。”帕里有些丧气，毕竟已经走到了森林尽头，再没有的话他们只能放弃了。
“不会，那渔网我看了，还有新挂过水草的痕迹，应该就是这几天的。”巴迪亚还保留着一丝希望。
“可人确实不在啊，而且即使找到了渔夫，他也不一定知道。”
“也许他是去打渔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拜托，这种大雾天气谁去打渔啊。”
“这个时代的海上就没几天好天气的，难道渔夫就不吃饭了，更何况这里不是海。”
“好吧，你说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干等吧？”
“走，我们去湖岸的码头上找找，也许渔夫的船还停在那。”巴迪亚拍了拍帕里肩膀快步朝湖边奔去。
两人不知道码头在哪，加上大雾，只能沿着滩涂走，等走到连着冷水湖的一个河口时，巴迪亚果真看见不远处的湖滩上躺着一个人，两人跑过去一看，竟真是法迪。他满脸黑泥，看样子有溺过水的迹象，好在还有呼吸。巴迪亚一连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两人，眼里尽是茫然，好像全然不识两人。两人扶着他坐起来，法迪顺势从嘴里吐出一口黑水。
回到研究所，法迪休息了两天才缓过劲来，因为吸入了太多黑水，他有些中毒的迹象，身体很虚弱，不过好像记忆没什么大问题。他清醒后很快就认出了巴迪亚，只是在巴迪亚问起他事情经过时，他却不想多说。当然法迪也并没有忘记，他清楚地记得抓着老头手时他那双带着惊恐和不甘的眼睛，和普林斯的淡然正好相反，不明白老天为什么总安排他见往生者的最后一面，恐怕这几天他又要和失眠做斗争了。老人掉下去后，船被继续拖行了一段距离后终于还是倾覆了，他记得自己在海里和鱼人搏斗，情急中抓住了一根绳子，顺着绳子来到了大鱼身边...
“费舍尔是谁？”巴迪亚坐在床边问道，尽管法迪不想多言，但这个名字他在梦呓中却有提及。
“一个朋友。”法迪显然对这事讳莫如深。
“真的？老大你这两天睡觉可没少提啊，不会是你仇家吧。”
“别扯淡，只是一个渔夫。”
“渔夫？——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山脚下的渔夫吧？”
“你见到他了？”法迪看着巴迪亚，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倒没有，我和猴子找到你之前去过他家，可是人不在。”
“哦。”法迪眼神又黯淡下去，他心里很是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大意害了老头，不想多说。
“要不我帮你再去看看？也许他现在回来了也说不定呢？”巴迪亚看法迪有些失望，试着提议。
“好啊。”法迪下意识脱口而出。
“还说只是朋友，看你那紧张样。”巴迪亚笑了起来。
“没有啦，我这几天都是承蒙他照顾我，只是走得匆忙，没和他道别，现在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去，才想着有人替我。”法迪辩解道。
“别掩释了，哪有人执行着任务无缘无故离队去找渔夫玩的，头你要骗我，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你不懂，我脑子当时很乱。”
“那就是去散心去了，可也不至于散到湖里去吧？”
“得了，不和你逗嘴，我休息了，你出去吧。”法迪说着又躺下了。
“行行，你睡吧。不过说来也巧，我们的那个新朋友麦格比索斯，他以前也是掉湖里捡了条命。”
法迪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假装休息，没有理他。
“好啦，我出去就是了，你睡吧。”见法迪不理自己，巴迪亚起身准备离开。
“那个...”法迪突又开口说道，“渔夫那，还是不要去了。”
巴迪亚站在门边偏过头犹豫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的。”他轻声答道，走出房间合门而去。
这天，湖面上泛起了大雾，老头一大早便把法迪叫醒了，兴奋的催促道：“孩子，快点起来，开始放水了。”
法迪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确认道：“放水？”
“鱼群要来了。”老头一边解释一边把自己的衣服丢给他，法迪反应过来赶紧套上衣服跟着老头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岸边，满湖的大雾把停船的位置给遮住了，老头倒是轻车熟路，很快就领着法迪上了船。老头从船的角落里拿出一把三股鱼叉，递给了法迪。
法迪不解道：“怎么用这玩意？对付鱼群不应该用渔网吗？”
“当然，不过这玩意你也得备着，紧急时会用到。”老头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电动机。
“虽说是鱼群来的日子，可这么大的雾真的没问题吗？”法迪有些担心。
“大雾还是小事，等会还有激流呢！”
“海上的渔夫碰上不好的天气可是不会出海的。”法迪提醒他。
“这又不是海。”老头不以为然道，“东方有句谚语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正好有了帮手，当然得搏一把!。”说完操控渔船穿进了重重浓雾之中。
开了几分钟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法迪又问道：“老人家是怎么知道大雾时放水的？”
“水是从深井中抽上来的，就算经过特殊处理，还是会有温差，起流雾很正常，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海里的暖流。”
“那水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含有养分和一些类似诱食剂的特殊成分，对鱼非常有吸引力，就像一块诱人的巴克拉瓦蛋糕。”他边说边朝一侧打了把满舵。
法迪扶着船舷笑着调侃道：“你懂得还挺多，搞不好以前是什么大人物也说不定。”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老头跟着得意的笑了起来，露出那颗缺掉的牙齿，憨得可爱。
过了一会法迪感觉到了渔船在左右晃动，老头操纵着渔船开始在一个地方打起转来。时不时有些细碎的浪花拍到船上，法迪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水体颜色越来越深。
“不会是迷路了吧？你这船上原始得连定位系统都没有。”
“一个破湖要什么定位系统，我就是定位系统。”随后怕他担心又补充道，“放心吧，会到的，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先补充点体力再说。”说着丢了几块鱼干给法迪：“等会有的是力气要花。”
“这么大阵仗不是应该用机器下网嘛？难不成还要像平时一样自己撒渔网？”法迪啃着鱼干问道。
“那倒不用，这船用的是流刺网。不过大鱼也不会被这种鱼网套住就是了。”
“你说的大鱼是什么样的？老听你提起。”
老头眉头一紧，稍加思索道：“有点像鲨鱼，但是吻更圆更平，因为我没捕到过类似的小鱼，没有办法详细描述。我也就见过它们几次，在没有充分的准备下，我一般不会去招惹它们。”
“它们？”
“是的，它还有伴生鱼群。”
“都是些什么鱼呀？”
“不知道，赛安——就是我的那个救命恩人——叫它们鲎鲨，开始我也不懂是什么，赛安失踪后，我才有机会接触到它们。”
“鲎和鲨之类的不应该是在海里的吗？而且既然不止一只，小一点的总该容易捕到吧？
“那玩意给你捕到你也不会想吃，它们和大鱼不是一个品种。”
“大鱼应该用鱼叉炮吧？”。法迪指了指船头插着标枪的炮筒，“我们拿鱼叉去刺不是开玩笑么？”
老头神秘的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当然，前提是我们运气够好。”
“抓紧了。”老头喊到。当又一股暗流涌来的时候，船头开始偏转，老头加大马力冲出涡流，驾驶着渔船横着暗涌往湖中央地带驶去。当渔船冲过暗流后，湖面上的浓雾反而变淡了一些，湖水也不似刚才那般嚣闹了。老头猜测不远处的湖底应该有个巨大的石头或者暗礁，把冲入湖底发黑的地幔水分成了两股。老头停住渔船，任渔船飘在湖面上。此时除了船沿着自己的轴心在缓慢转动，已经看不太出湖水的流动了。
“要下网了吗？”法迪期待着，身体里战斗的血液涌动起来。
“不急。”老头用力甩了几把饵料出去，湖面上零星的出现了一些波纹：“试试运气，先等等看。”老头说完静静的环视着周围的水面，时而侧耳倾听，法迪也跟着老头一起观察。由于有雾，法迪看得不是很远，但他感觉老头的感官却无比敏锐，有一种穿越浓雾的超然。
不一会，老头的眼神明亮起来，跟法迪悄语道：“注意了，要来了！。”老头摆正船头，死死的盯着船头对准的方向，嘴里嘀咕着：“来吧，宝贝...”
法迪也跟着看向船头指向的地方，慢慢的他感觉到了水面的异样，湖面泛起了无数条干涉波纹，开始只是在前方，不一会四面八方都有了，朝船这边涌来。
“是些什么玩意？鲎鲨吗？”法迪握紧鱼叉紧张的问道。
“是刀鱼。”老头眼仍然盯着前方。
“什么？那还不赶快下网？”法迪不解。
“不用，这个数量级肯定是被鲎鲨赶过来的，今天有戏，集中注意力！”老头说完，湖面就沸腾了起来，溅起了大片水花，不时有小鱼跃出水面，场面一时间像一锅煮沸了的浓汤。老头大声指挥道：“你来掌柁，听我命令！还有，把叉子放脚边，等下要用。”说完他走到船头，双手紧紧握着架子上鱼叉炮的发射柄。
湖面此时已经完全被小鱼搅动了起来，没有一块平静的地方。随后法迪看到右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八”字水纹，一面黑色的背鳍隐隐露出水面，离船大概有三四十米的样子，他盯着看想知道会发生什么。突然一头有着灰黑色背脊的怪物浮了上来，它在贴着水面的地方蹿出来猛吞下一口小鱼，在大雾和黑水的掩护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也依稀可辨出它庞大的鲸鱼般的身体，水面霎时被大鱼压出两道正弦的余波。法迪正看得入迷，突然船尾被不知什么东西顶了一下，船身猛的一晃，船头骤然摆向一侧。法迪脚下一滑撞到了船舷上，老头因为死死抓着发射柄，只是打了个趔趄，旋即便站了起来。老头回头朝他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大喊道：“抓稳了小子，有些鱼仔子在我们船底，把船绕着这鱼场开起来。”他开始调整起鱼叉炮的角度，这次老头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没有急着发射。
“什么？”法迪没听清老头具体说什么，只看到他手画了个圈圈，模糊地听到“船底”和“开起来”这两个词，他想透过一侧的舷窗往船舷下看，却隐约看到离船不远的地方有一群露着如鲎一般光滑甲壳脑门的怪鱼，他赶紧把船开了起来，法迪想着老头正在瞄着大鱼，便围着前方大鱼出现的水域开始打转，一边不时的去偷看那些带甲壳的怪鱼。看起来它们的身体似乎有不规则的形状和多条触手，并不完全像鱼一样有着圆扁或者梭型的流线型身体，因为隐在水下，他看得不是很真切。感觉这些怪鱼和大鱼像一个分工明确的军队，那条大鱼是将军，这些怪鱼是士兵，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上，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来，整个人冻住了。
“...停...停....快停住！”老头大声疾呼。
法迪回过神来，赶紧收了油门，向一侧打了一把柁，把船斜横住，船侧撞出一道浪花。法迪把目光挪回老头身上，他仍然在用鱼叉炮瞄着一侧的水面，但是调整的幅度慢慢放缓了，他顺着标枪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又看到了那道波纹，波纹慢慢的变大，就在它即将出水的瞬间，那连着绳子的标枪箭也似的射了出去......这当儿渔船又一次遭受到了那些鲎头怪鱼的攻击，好在这次他握紧了方向盘，只微调了下方向，没有彻底倒向一侧，在船体轻微失控的瞬间他不自觉的往舷窗外看去，此时正好一只怪鱼跃出水面，撞到船舷上，他惊住了，这条鱼竟然有像蛙一样的蹼状鱼鳍，甲壳下还有像鲨鱼皮一般灰白光滑的身体，他感觉脑中某块区域被搅动了一下，没等他仔细去想，船又动了起来，老头急着进来拿鱼叉，朝法迪喊道：“发什么呆，赶紧拿鱼叉去船头。”法迪也不知老头要干什么，捡起鱼叉跟了上去。
那根连着绳子的标枪已经刺到了大鱼身上，它扯着绳子开始打转，老头不敢用鱼叉炮的电机去收绳子，因为标枪斜插在大鱼身体的侧后方，伤口不是很正，应该没有伤到内脏，老头怕标枪被扯出来或者绳子断掉，便任由它拖着船在打转，实在扯得厉害就放一截绳子。如果没有那些鲎鲨，他们已经志在必得了，现在它们看见大鱼受伤，一定会变得更加狂燥。
果不其然，两人站在甲板上朝下望的时候，隐约看到船底下有密密麻麻的身影，它们抵住船身开始用蹼和身体不断摇晃。老头和法迪一边抓着甲板上的栏杆，一边拿着长长的鱼叉开始驱赶那些附在船舷上的怪鱼。大鱼此时开始向外围的激流游去，拖着船往前蹿，怪鱼们则一边跟着渔船一边前仆后继的冲撞船体，好几次法迪都差点被甩了出去。好在大鱼走的大体上是直线，船晃得没有这般剧烈。可当渔船被带入激流之后就完全不同了，刚碰上暗流的时候，老头一个不注意，便被甩出船外，他在慌乱中扔掉鱼叉双手抓住了栏杆，才不至于被整个抛到海里。那些怪鱼看见有人落到了般外边，都兴奋了起来，开始用蹼鳍和牙齿去拖拽老头，法迪赶紧过去拉老头上来，老头一边往上爬，一边用脚踢踹着，这时候，一只怪鱼借着激流腾空而起，撞到了老头身上，怪鱼的脸差点贴到法迪的脸上，那一瞬间，他完全看清楚了怪鱼的长相，这哪里是鱼啊，分明是鱼人啊！那充满血色的浅瞳让法迪感觉似曾相识，脑袋里倏地闪过幽灵谷一战时的那些残酷场面，那些被次生波武器夺去生命的鲨兵的脸孔，他被脑袋里突然闪现的记忆吓了一跳，不小心手头一松，老头的手滑了出去...
法迪失踪后，在巴迪亚的带动下其它人陆续传了过去，有了法迪的经验，大家都不敢在传送室里乱动，虽然传送完后或多或少还有些不适，但好在对于要执行的任务还都很清楚，没有出现像法迪这样的状况。没了法迪，临时指挥权落到了肖恩身上，他让自己小组的队员负责主要的情报搜集工作，寻找法迪的事就交到了巴迪亚和帕里头上，因为临近湖泊保护区，怕碰见环保署的警察引起注意，肖恩一开始就没打算组织大规模的搜索行动。巴迪亚平日里除了帮着麦格比索斯做点筹备武器的琐碎工作，一有空闲便带着帕里沿着湖边的树林寻找。巴迪亚相信法迪并没有落到敌人手里，除了奥塔是因为身份不明的原因被拘留外，研究所并没有遭到搜查，甚至连监视各个研究所的哨兵也随着艾米的出城再没有返回岗位。
这天湖滨区域起了大雾，对于搜索来说并不是什么有利条件，不过却是很好的掩护，以往他们怕暴露不敢在森林里走得太远，更不要说沿着湖岸搜索了。这次巴迪亚决定把剩下的区域搜索完，之后就不再在这片保护区里找了。湖另一侧是地势险峻的山峰，著名的古列王宫就在那边的半山腰上，他相信法迪不可能去那，而且任务在身，他也不能再在找人上浪费时间了。之前在靠近湖边的森林里他们发现过两个村子，但是除了巡逻警察的临时小憩场所，只有一些荒废的宅子。他们绕过这些哨点，继续往前行进，最后在森林尽头的山麓上发现了几间简易民房，开始他们以为又是一个岗哨站，直到巴迪亚看见一面围墙上晒着渔网，他便鼓起了勇气去敲门，但是没人回应。
“唉，可能已经搬走了吧。”帕里有些丧气，毕竟已经走到了森林尽头，再没有的话他们只能放弃了。
“不会，那渔网我看了，还有新挂过水草的痕迹，应该就是这几天的。”巴迪亚还保留着一丝希望。
“可人确实不在啊，而且即使找到了渔夫，他也不一定知道。”
“也许他是去打渔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拜托，这种大雾天气谁去打渔啊。”
“这个时代的海上就没几天好天气的，难道渔夫就不吃饭了，更何况这里不是海。”
“好吧，你说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干等吧？”
“走，我们去湖岸的码头上找找，也许渔夫的船还停在那。”巴迪亚拍了拍帕里肩膀快步朝湖边奔去。
两人不知道码头在哪，加上大雾，只能沿着滩涂走，等走到连着冷水湖的一个河口时，巴迪亚果真看见不远处的湖滩上躺着一个人，两人跑过去一看，竟真是法迪。他满脸黑泥，看样子有溺过水的迹象，好在还有呼吸。巴迪亚一连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两人，眼里尽是茫然，好像全然不识两人。两人扶着他坐起来，法迪顺势从嘴里吐出一口黑水。
回到研究所，法迪休息了两天才缓过劲来，因为吸入了太多黑水，他有些中毒的迹象，身体很虚弱，不过好像记忆没什么大问题。他清醒后很快就认出了巴迪亚，只是在巴迪亚问起他事情经过时，他却不想多说。当然法迪也并没有忘记，他清楚地记得抓着老头手时他那双带着惊恐和不甘的眼睛，和普林斯的淡然正好相反，不明白老天为什么总安排他见往生者的最后一面，恐怕这几天他又要和失眠做斗争了。老人掉下去后，船被继续拖行了一段距离后终于还是倾覆了，他记得自己在海里和鱼人搏斗，情急中抓住了一根绳子，顺着绳子来到了大鱼身边...
“费舍尔是谁？”巴迪亚坐在床边问道，尽管法迪不想多言，但这个名字他在梦呓中却有提及。
“一个朋友。”法迪显然对这事讳莫如深。
“真的？老大你这两天睡觉可没少提啊，不会是你仇家吧。”
“别扯淡，只是一个渔夫。”
“渔夫？——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山脚下的渔夫吧？”
“你见到他了？”法迪看着巴迪亚，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倒没有，我和猴子找到你之前去过他家，可是人不在。”
“哦。”法迪眼神又黯淡下去，他心里很是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大意害了老头，不想多说。
“要不我帮你再去看看？也许他现在回来了也说不定呢？”巴迪亚看法迪有些失望，试着提议。
“好啊。”法迪下意识脱口而出。
“还说只是朋友，看你那紧张样。”巴迪亚笑了起来。
“没有啦，我这几天都是承蒙他照顾我，只是走得匆忙，没和他道别，现在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去，才想着有人替我。”法迪辩解道。
“别掩释了，哪有人执行着任务无缘无故离队去找渔夫玩的，头你要骗我，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你不懂，我脑子当时很乱。”
“那就是去散心去了，可也不至于散到湖里去吧？”
“得了，不和你逗嘴，我休息了，你出去吧。”法迪说着又躺下了。
“行行，你睡吧。不过说来也巧，我们的那个新朋友麦格比索斯，他以前也是掉湖里捡了条命。”
法迪拉上被子、闭上眼睛假装休息，没有理他。
“好啦，我出去就是了，你睡吧。”见法迪不理自己，巴迪亚起身准备离开。
“那个...”法迪突又开口说道，“渔夫那，还是不要去了。”
巴迪亚站在门边偏过头犹豫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的。”他轻声答道，走出房间合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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