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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Dragon Bones

    飞龙的尸骨沉于浮翠流丹般的湖水之下,纵然屡变星霜,万事飘摇经过年岁钟曜,从文明伊始到苦难如风,从月落星沉到光风霁月……我们始终传承下前人的“鳞片”,由自己的生活创造出新的“鳞片”,一片一片地,小心翼翼给那具沉底已久的龙骨贴附上。

    我们意识形态的方方面面,舞动出龙的姿态,舞动出文明的姿态。我们在每个时代都追寻着【龙】的足迹。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接受了总编的请求,来到坠龙谷,找一位老人。他或许白发苍苍,或许身强力壮,或许胡子拉碴,或者曾如《老人与海》般,带着大马哈鱼与风浪和鲨鱼搏斗……

    总之这个老人将会划船带我前往坠龙谷的深处,探寻百年前的故事——飞龙坠下山谷的故事。

    我很会写这类噱头文章,前些年写关于思政或者前进思想文章的经验,让我深刻明白到:大众喜欢什么。

    他们只喜欢噱头。

    他们喜欢在被标题吸引后匆忙瞄几眼,自己概括下全文大意,然后匆匆离开。他们不会煞费苦心去读某人呕心沥血写的思政,社会乱象,或者是他人的苦难。

    哪怕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们有关。

    “下船吧小伙子,祝你好运!”船长似乎每天都很开心,左手取下帽子,向我挥挥。我行云流水般把船费塞进他手里,连同一根香烟。

    “拜拜~也祝您好运~”

    汽船“嘟嘟”叫了两声,推开河水的波浪,前进,再前进,不管淤积的泥沙是否粘附上龙骨。

    地中海气候下,意大利北岸的墨绿色山脉连成一体,斜坡之上的密林沿着等高线画上一层层丹青,把烈阳原打算照耀的草野笼上层厚厚的阴影。

    山北水南,城镇坐落在蓝绿色的河水边,每日汲水用水,灌溉原野,种植作物,弹奏木琴。我要找的老人或许就这样生存了数十年,每日悠哉悠哉。

    “我想……如果现在撒泼跑上山……就像疯子那样去阴影里乘凉,或许无伤大雅。”

    我一遍自言自语一遍踏上村镇的街道,较远些的山坡上,还有几处矮房,牵着几只软软咩叫的羊。

    拖拉机的声响,从不知名的某处传来,时针指向上午九点,我踏上几层木台阶,一边抱着相机拍这拍那,一边哼着小曲。

    木星或许正隐藏在白昼无瑕的天际的某一点,按照它自己的轨道运动,我仰头直面烈阳,纵然找不到它行过的一丝半点足迹,却也诗意。

    沿着总编给的地图上标注的路线,我来到镇子中的一座有些腐败的木屋。它在众多红瓦白墙里,显得格外突兀,好像旧世纪的残党,维护庄园法庭最后的狂妄。

    “Wastouwakagayapresiaaccrroadieeya(我仍恳求您给予世间以希望)~”

    我轻哼着歌曲,敲响刮过不知多少风霜雨水的木门。铁质的门锁扣动了三下,震得房梁都轻轻晃动。我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二楼有什么摇摇欲坠的热水壶之类的,掉下来砸死我。

    镇子里有三两气球漫无目的地漂浮,我期待它们有朝一日能把房子拽起来,飘向空中,横跨莱茵河,到达远东,或者梵蒂冈,给教皇带来除了电子游戏以外的惊喜。

    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大眼睛从门后打量了一下我,然后很信任般地拉大了门缝。扑面而来的不是酒肉的腥臭,亦或是衣服发霉的味道,而是木桶独有的,醇厚的倾向,以及一丝丝麦芽的香气。

    嗯……麦芽的香气?!

    “你好,小伙子。”老人的大胡子随他说出的每一个字的吐出,而上下颤动。深邃的眼眶,好像我曾在哪个岛国见到的深海洞穴,足以装下百顷漆黑翻腾着的海水,亦或是澄澈的溪水。

    “您好,先生,我是【码头薯条】报社的记者,您应当从乔治霍布斯总编那里听说了我来此的目的。”

    “你想来找龙的尸骨,是吧?”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我,仅仅是这样和蔼的笑容,就让我在职场习得的那套简陋礼仪,像是遇见自然最诚挚的礼貌。于是我先前的顾虑担忧统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蹩脚的采访礼仪,依然在这位亲人的老者面前保留着。

    “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我不再顺着眼只顾看门槛,而是对老人抬起头和眉毛,展示自己对真相的渴望。

    如果真的存在,无论是社会历史界或者自然进化学界,都会挂起一阵风波。可惜我目前对人类社会【舆论】的理解程度,尚不足以让我深刻洞悉这具【龙骨】的存在,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那可不是普通的恐龙骨头。”老人依然笑眯眯的,“那是传说里的龙,曾盘踞于雪山之巅,展翼向神明与命运示威的龙。”

    木门越开越大,大到足以让我看见房间的内饰:一些旧日的报纸,整齐地如同瓷砖般铺满墙壁。牛皮纸颜色的沙发慵懒地窝在橡木收音机前,等待时事政治慢慢流淌进耳朵里,就像瓦格纳音乐。锅炉在早晨被使用过,似乎有淡淡的煎蛋培根香气,从铁板上飘起,顺着舷窗透过的微风,扑到我面前,歌唱母鸡的恩赐,怀念肉猪的惬意。

    “何时出发?”我直截了当地问道,眼睛放光。老人大笑起来,捧起圆滚滚的肚子,黑白夹杂的胡子颤动地更厉害了。

    “现在!我去把船从车库拖出来。”

    “我来帮忙。”我把相机塞进背包,匆匆跟上老人早已迈起的步伐,踩着他的厚靴子留下的脚印。

    不过为什么他要把船放在车库里?

    难道他的车在池塘里泡着吗?

    我们绕道房子南侧,那里有一扇卷帘门,正对着一潭湖水,比我见过的任何湖水都要清澈。湖与车库间,存在着一个泥泞的斜坡,上面有明显的船底行过的划痕。

    我的靴子突然踩到一根绳子,随后靴底感受到绳子陷进了泥泞与潮湿之中。

    绳子连接着什么机关,关于这扇车库大门的机关。

    “你拉一下那根绳子!用力拉!”老人转头冲我招招手,然后后退几步,站在车库门边。我们身侧便是清澈的湖水,来自那条送我来到这处城镇的河。

    “您怎么称呼?”我用左手扯了扯风衣,蹲下来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根绳子,然后朝湖水方向使劲一拽。

    “蒂亚戈!”老人自豪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一艘带有双桨的木舟,如同战舰出港一般,随着车库门的轰然打开,“嗖”一下冲出来,龙骨在泥坡上划过长长的尾迹,径直撞开几枝挡路的树枝,冲上了湖面。

    “芜湖!”我承认自己被惊到了,嘴巴不由自主地长大,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要开辟新航路的伊比利亚人。

    “Goldenagewillreturnagain!(黄金时代将会再次来临)”老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大跨步地闯进车库,胡乱扯了些绳索,又拿上两盒罐头以及几瓶瓶装水,背上一把霰弹枪,而后毫不见外地拉着我上船。

    “我们要出海?”

    “出海?你这身板可还出不了海,会被潮水淹没的——哈哈哈哈!”他宽厚的手掌胡乱拍拍我的肩胛骨,“太瘦啦——太瘦啦你。”

    还没等我进行反驳,他先双腿一蹬,跳向船尾,惹得只能容纳两个人的木船剧烈晃动,差点把我的早饭晃出来。

    “我来划船!你最好扶好船舷,免得我转弯时把你的相机甩出去。”他抓起船桨,只是往水里一身,身子向后一晃,便把木船划出了浅湾,快速冲向更深的湖水。

    我赶快一只手抱紧背包,把下巴靠在上面,另一只手死死抠住船舷,就差把木板抓出痕迹来。

    思政时常提到要有“抓铁有痕”的精神,而如今我虽然达不到那种境界,倒也可以“抓木有痕”。

    啊……指甲抓着船板有些痛。

    “您看上去很熟练,年轻时是水手吗?”待船行驶得稳一些后,我小心地取出笔记本,翻开崭新一页,再抽出水母图案的按动笔,把笔尾轻轻冲脸蛋一戳,按出笔尖来。

    “你不会还期待我带着大马哈鱼,与鲨鱼搏斗?”老人冲我挑挑眉毛。

    “毕竟您叫【蒂亚戈】,海明威的是【Santiago(圣地亚哥)】。”

    “我的确是水手——但那无关紧要,总之我会带你去看龙骨。”

    他那双长有厚茧的手握了握船桨,一下又一下坐在船头向后划着。我们乘坐的木船像一只水黾,前进一下,又一下,虽不像端午佳节时祥云水饺纹饰的龙舟那般奔腾有力,但也算迅捷。

    船头破开团团白沫水花,我逐渐对蒂亚戈口中的【龙骨】期待起来,甚至对自己要以此写的文章有没有噱头的成分,不那么关心了。

    “能跟我再具体讲讲关于【坠龙】的传说吗?”

    当船速渐行渐缓时,我勇敢地把手指伸进冰凉的湖水,一边感受未有人烟的自然风景,一边问他。

    “本地人讲的肯定没那么有趣。”蒂亚戈划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就好像把灵魂分裂成两部分,一个负责划船,一个负责与我交谈一样——只不过二者都集合与一具肉体:我面前的老人。

    “没关系,您随便讲讲就好了。”

    “在我爷爷的那个时代吧,没有任何前因,所有人都看到一条像这片湖水般美丽的龙,振翅坠向这片湖。也没有任何后果,就此,这里叫坠龙谷。”

    “故事就这么简单?”我的按动笔还没来得及写下几个字,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我还以为是多么雄伟的史诗,会陈述多么可歌可泣的意志。

    “我不愿意在事实上太添油加醋,不过这很奇幻,不是吗?”

    蒂亚戈耸耸肩,继续划着船。

    “你觉得,左手烟火右手诗意,是什么样的人?”他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想想……”我把笔记本和笔都放在大腿上,腾出两双手来考虑了下,“额……打油诗?”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蒂亚戈大笑起来,竟停止了划船,不停地拍打船舷,“你真有意思。”

    “突发奇想罢了。”我耸耸肩,上半身随着流水声的节奏而轻晃。

    “你的家族是否也这么有趣?”

    一只水鸟扑腾两下白翼,好像要模仿飞龙腾空而起,看看意大利半岛的哪片原野上有风的气息。

    “我想应该有。”

    “幽默都是传承的啊,哈哈哈……我的家族则都很爽朗。”他继续划船,脚在甲板上打着节拍。

    “看出来了。”我也被老人欢快的情绪所感染,嘴角自从坐在船上开始,就从未停止过上扬,所见的景色也都被心灵所感染,都变得生动了许多。

    一片树影从我们的船上略过,还未等我抬头看碎阳如何杏花落额前般,降临在我眉心,我们的船就已经驶离了树荫。

    “我是否划得太快了?”蒂亚戈悄声问,眼眶里有一大半被烈阳照亮。

    “只能说刚刚好。”我惬意地靠在船尾,视线两侧的重山随轻舟驶过眼帘,“辛苦您了,一会儿我来划吧。”

    “恕我直言,我怕你这种不熟悉划船的人,会把船搞触礁。”

    “这里还有礁石?”我吓得腾地一下坐起来。

    “再不济也会冲上沙滩啊。”蒂亚戈抓起一瓶水,手腕只轻轻一摆动,就把瓶盖拧开,“吨吨吨”地喝了几口,随后又递给我一瓶没开过的瓶装水。

    “谢谢您。”

    “我还以为习惯城市生活的年轻人,不会喝乡下人递来的简陋瓶装水。”

    “您就算捧起湖水递给我,我也会接受的。”我打趣道,唇贴上瓶口,喝了几口。

    很普通的瓶装水,带着一点点甘甜,搭配上湖底深色的淤泥和几条灰色游鱼,倒也不错。

    好像能听到些海浪声,不知是否是这潭清澈见底的湖水给我的错觉。我开始想象自己就是那只坠入湖水的飞龙,略过蔚蓝与沃野,翅膀切开流动的空气,双角直指头顶的万片卷云。飞龙可以聆听大海的呼吸声,听深海下城市的低语,听教宗台阶下圣徒吟唱往日的序曲,在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之时,面向一切新生事物,把自己乘风破浪带给这世间的全部,随着飞行传承下去。

    “你觉得,伊比利亚的航海远征,又怎样的意义?”

    正当我闭目冥想时,蒂亚戈问我。

    “巨船开辟了一座桥梁,这座桥梁联通了一切,在原有的地理格局基础上,全部打上文明的烙印。”

    我不否认新航路开辟所带来的所以苦难,但一切历史事件都要辩证的看待。若单论其冒险精神,确实值得赞颂。

    “现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居民,是否还有这种冒险精神?”蒂亚戈就像是要给我们的谈话做一个引子,引出什么宏大的词语或者,话题。

    我感受到我们谈话中一些关于思想上的共鸣,宛如洁白教堂上的钟声敲响,激起白鸽展翅飞扬。

    “我相信他们不仅完美的传承了前人的冒险精神,还激发了人类文明的那份【探索】潜能。”

    “这份潜能从何时起埋在基因里的?这份潜能的意义又是什么?”

    蒂亚戈似乎预料到了我的答案,收敛了些方才张扬的性格,变得沉稳,思维敏捷。

    他依然划着船,不知疲惫,年迈的身躯和微胖的肚子,并不影响他用木桨荡开层层翠绿色的涟漪。

    “【意义不会凭空存在,我们的一切选择,不过是构想它,塑造它,给它降临的机会而已。】”

    “这话不像是你说的或写的,我了解一点你文章的风格。”蒂亚戈眯起眼睛,嘴角有一丝友善的微笑。

    “我引用了一位先导的话。”我点点头,身子微微后仰,把双手都伸出船外,感受湖水的清凉,“那位先导在发觉信仰其实自一开始就销声匿迹后,选择开辟新的道路。”

    【吾导先路】

    船桨沉入水面,扬起一片水幕,而后又坠入,蝶泳式地扑腾着。我好奇我们是否会被水流和木船,带进桃花源僻静无人的小径,钻进那个无人问津的先秦。

    “那么,【传承】的内涵又是什么?”蒂亚戈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毫不犹豫,也毫不妥协。

    “您这个问题,难道与龙骨有关?”

    “你的回答可能关乎你是否能见到【龙骨】。”他就像是在跟孩子说完成作业的好坏决定能否看电视一样,平常,有带一点调皮。

    “如果我的回答不够让你满意呢?”

    “那大概你看不到龙骨的样子,你只会看见一片比这里要清澈十倍的湖水,有几条锦鲤在里面游泳,湖床上不会有你期待的龙骨。”

    蒂亚戈扶了扶帽子,让帽檐遮挡了原打算找入他眼眶的光线,我想他那干燥的眼角皮肤应当承受不了长时间的太阳暴晒。水鸟们纷纷站在近岸处,看着我们乘坐木船划过它们方才嬉戏过的水域。在几声鸟叫后,蒂亚戈还是把船桨递给了我。我们互换了位置,我坐在船头划船,她则坐在船尾忘光景。

    “我觉得【传承】就像给给龙覆盖鳞片一样。”过了半晌,我终于说道。

    “此话怎讲?”

    “无论是文化,习俗,爱情,意志,我们都从前人那里习得并继承过来。这种世代相传的抽象的东西,要说是基因信息也好,是耳濡目染教授的也好,总之:我们不让前人延续至今的美好断送,我们又同时创造出单单属于我们这一代的美好。这就像是不停地给一条死去的龙覆盖鳞片,前人死后会留下他们那个时代的鳞片,那鳞片或许是美妙的爱情,或许是千里江山一纸绘的艺术创造,或许是黄金时代的巨船,或许是文明存续留下的意志……我们拾起了前人的鳞片,覆盖在龙骨上。而我们死后,我们的意识形态和物质遗产又会化作新的鳞片,散落在地上,留给后人拾取,贴附在已经盖有许多鳞片的龙骨身上。直至——”

    “或许没有直至。”蒂亚戈慢慢说道,“社会是不断发展的,没有结果的,但它在不停地像机械进化一样在自我完善,也在间歇性地崩塌重建,从原始社会开始,到现在,向未来。”

    “但肯定有一天,文明的灯火会在龙骨的心脏处点亮。那个时候,覆盖满鳞片的飞龙会苏醒,飞向它的长空,它的海与陆的界限,它配得上它坠落后承受的苦难:所谓文明诞生之初,活着既是美好。”我搓搓因为表面水分蒸发而感到些许寒冷的手背,然后继续划船。

    我们的木船驶进一处狭窄的航道,那处航道由于两岸陆地的忽然相向延伸而产生,就像君士坦丁堡所在的地理位置一般,坐落于两块大陆的夹角,那里有一条细小的航道,使它联通东西方,承载了东罗马帝国从395年到1453年的一切辉煌。

    纵然逝去的文明不会如闪电般归来,但它们也都化成鳞片,被贴附,被铭记。

    我们的船驶进一片全新的水域。

    我转过头观察了下前进方向上未探索的水域,在透过极其清澈的水看到那清晰的尸骸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龙骨。

    它就寂静的躺在那片湖床里,巨大到我坐在船上竟不足以看清它的全貌。

    它似乎自我们划进这片水域开始,就很满意地倾听我关于【传承】的讲述。

    它应该真的很满意,满意到愿意现身让我看见它。如同蒂亚戈所说。

    鸡皮疙瘩从我背后生出来,我激动地全身颤抖,而又有些害怕——这源于人类本能里对未知的恐惧。

    但我也很激动,我看到了它。

    龙骨从头到尾足有18米长,其中头部占了3米,头后延伸出来的一对如弯刀般的长角,足有4米长。而翼展则是达到了13米。

    龙的形象回归到蜷体的玦,张开双翼躺在湖床上,纵然碧波如何在它背上荡漾,它都微微蜷曲着身子,仿佛婴儿在母体内的形象,成为几乎最古老的文明雏形,成为个体群像的生命被孕育的开始,成为文明诞生的开始。

    “你也看到了,它躺在清澈的湖水里,它不在乎自然或者神明如何惩罚它束缚它,既是它坠落了,但它的精神也如普罗米修斯盗来的生活,燃烧着传给每一个文明。”

    蒂亚戈顿了顿,简单整理了下大衣和胡子,然后虔诚地开口唱道:

    “Foukirahyearpresiareen(请聆听我最真挚的呼唤)”

    “Waszweueranastelzuiegmanaf(我无意夺取您的生命和力量)”

    “Mazweierairsmanafchyetozomnis(因生命的存在乃万物的选择)”

    “ennacyuriorechyet(既是命运没有选中我)”

    “Wastouwakagayapresiaaccrroadieeya(我仍恳求您给予世间以希望)”

    “Wasquelgagispresiaaccrroadiddyawhouwearequewiefogabe(请宽恕那些渴望得到原谅的人们为他们降下希望)”

    龙骨之上,我们的木船在不断激进的水浪中飘荡,我停止了划桨,任凭船随着湖水的意愿,摇晃。

    两群五彩色的锦鲤甩动金丝点缀般的尾巴,一些红色斑点在雪白的鱼身上清晰又灵动。

    我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我忘记自己手腕上的表盘内,那颗机械转轮如何旋转以推动指针转动。我只是怔怔地观察着船下的那具龙骨,它确实不像是恐龙的化石,化石只会存在于沉积岩层,而不是河床上。

    它就是尸骨。

    它肯定是在近百年才坠落进这个湖泊的。

    而它又传承了些什么?

    又或者,它启示了【传承】?

    我不得而知,但我对【传承】的理解,一定合乎它的想法——如果它有想法的话。

    “这就是你要找的龙骨,很显然,它已经不会被你作为【噱头】而写进文章里了。”蒂亚戈捋了捋胡子,然后把帽子摘下来,任凭头发被太阳炙烤。

    “把船桨给我吧,让我再划一会儿船。”

    …………

    “我们何时才能集齐鳞片?”

    过了许久,我问蒂亚戈。我期望能再从他身上得到点答案。

    “很久很久,久到或许木星都要湮灭,久到巴别塔都会倒塌,久到虚无主义会进一步蔓延,蚕食文明的成果,包括它的历史。”

    “那我们……”我刚想说话,却被蒂亚戈打断。

    他依然静静的划船,气息没有像我那样因为动作起伏而紊乱:

    “【人人皆为基石,我们所交叠夯筑的坦途,留给后来者】”

    “我们需要去引领。”我说,双手握拳死死按在膝盖上。

    “随着一些衰落,世界上很可能出现价值观的真空地带。我们如果不去占领和引领,就会出现礼崩乐坏,沧海横流,瓦缶雷鸣的情况。”蒂亚戈就像在阐释已经发生过的历史,语气平静到令我感到敬佩。

    龙骨依旧在船下,不受到泥沙的堆积覆盖,不受到水草的侵蚀,它如文明般始终存在,永不被掩盖。

    而有朝一日,它鳞片齐全之时,它便会钻出水面,带着文明的灯火,沿着先导探索的道路,飞往更广阔的天域。

    我喝了口瓶装水,却怎么也平复不了此刻自己内心的兴奋。

    “所以……灯火不灭,吾导先路。”我的心脏在剧烈颤动,跳动,不停地吸入氧气以供养所有器官的亢奋。

    “嗯。”蒂亚戈点点头,“倘若生于黑夜,那就怒号光明。既然灯火不灭,那就吾导先路。”

    “我回去后,就不写噱头了。”

    “当真?搞不好没读者看要穷死的。”

    “我要重新做思政建设。”我方才颤抖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坚定起来。

    “有困难就来找我,我20年内死不了。”

    蒂亚戈双手合十,与我一起告别龙骨,以及那片水域。

    我没有用相机拍摄那具龙骨,我怕在拍摄照片后,其背后蕴含的真理,会令我往后此生都为自己所奋斗的而彻夜难眠。

    我们所奋斗的,热爱的,伟大的,信仰的,始终因为我们的文明耀眼如日。

    【文化】时刻再流传发展。

    【爱情】每日都盛开如花。

    【意志】不因死亡而磨灭。

    【传承】会不断持续下去。

    【文明】终有一日会腾飞。

    夕阳或许会缓缓落下,但会重叠文明头顶的光环,宛如冠冕。

    为了守护文明的洁净与德行,我们站在一起,肉体、灵魂与信仰,都愈发坚韧。让文明再次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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