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母后殡天
天复三十年，五月初八，芒种时节，大唐皇后赵筝崩于太极宫。
同年六月，河西节度使赵瀚遣使入朝进贡，参加皇后葬礼。从使节口中李逋才知道，原来自从舅舅赵瀚打压甘州回鹘之后，便身染风疾，久治不愈。
而归义军在甘州新扶持的顺化可汗仁裕，其妻乃是曹议金与回鹘公主所生，对赵瀚‘夺’曹家之权，心存不满。见赵瀚无力亲征，便让顺化可汗再次断绝沙洲与中原的联络。
今年，赵瀚病痛稍减，修书一封给甘州王后与回鹘执政的众位宰相，重叙两国兄弟之情。并言自己膝下无子，死后定将归义军政权归还曹氏，为证心意，他将曹氏之女嫁给于阗国雄主李圣天。如此甘州回鹘人才不再阻拦，沙洲使节来到汉地与朝廷通信。
八月秋分，百官早朝时，沙洲使者辞别，唐帝李康让画师为李逋三兄弟画像，交于使者带给赵瀚。散朝之后，圣上起驾勤政务本楼，李逋在旁服侍父皇喝药。李康饮罢药，问两位尚药局奉卿：“杜爱卿，朕的病还需多少时日能够痊愈。”
二人皆回：“陛下已无大碍，只需精心调养半年，龙体便可痊愈。”
李逋闻听喜出望外，近日他每立殿外，见两位奉卿为父皇瞧过病后，都是眉宇紧皱，怎能不万分忧心。今日一听，父皇大病将愈，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退下吧。”李康问：“我儿何时搬到宫里来住？”
“既然父皇龙体已无大碍，就别让儿臣搬到宫里了。”
“朕知道你在我身边不自在，可你已经不小，该学学如何主持政务。”
“儿臣明白。只不过…不过要是我走了，那东宫就剩小荣和大哥，他俩自古不对付，要没人从中调停还不闹翻天。”“小荣你不用管，朕已让人为他再造府邸，至于无争孤自有安排。”李康说完，见李逋埋首不语，叹问：“你是不是还怪我，冷落你母后。”李逋听到‘母后’二字，不自觉泪流，摇摇头，回：“母后临别前让我好好侍奉父皇，儿臣谁也不怪。我已没了阿姐、母后，不能再没有父皇。”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孩子怎么一说就哭。”
这时殿外宫人报：“皇叔李裕奉命入朝求见。”
太监总管赵同前去迎接，等他走后李康对李逋说：“近日，朕常忆往事，深惜故人。赵同虽与我有患难之情，若有犯上之举，我儿莫惧，告与秦钺，朕可为你杀之。”
“放心吧父皇。”
李康长叹，说：“若是十年前，只要对这皇位有半点威胁的人，无论是谁朕都会狠心除去。可如今，人老了，心也软了。”
“圣上，雍王李裕求见。”
“大哥快来。”
雍王李裕驱步跪于座前，李康将其扶起，说：“你来长安也有些时日，怎么不来多看看我啊？”
“臣知圣上政务繁忙，不敢打扰。”
“大哥见外。”
李逋向李裕行礼：“见过皇叔。”
李裕忙还礼：“太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李逋有些意外，抬眼见这位“皇叔”虽是半百之人，可仍是黑发满头，皱纹稀少，站在憔悴的父皇身边，更显精神倍嘉。
“大哥还是这么谨慎，都说了不必见外。”
李裕仍半躬这身子，点头称‘是’。天近日中，空气中仍有几分闷热，李康令起驾含凉殿，设宴款待李裕。含凉殿在隆庆池南岸，湖面上设有水利转动的风扇，是兴庆宫内的避暑圣地。
李康令侍从退下，对李裕说：“大哥，近来家中可好？”
李裕回：“好，好，一切都好，有劳圣上挂念。”
李康含笑问：“可曾休妻否？”见李裕的老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李康说：“上回咱们见面还是五年前，大哥酒后嚷嚷要休了尊夫人，如今看来事败矣。”
“回皇上，那都是酒后之言，再说我与她，相濡以沫半生有余。虽然拙妻管教甚严，可臣已习惯，也倒多亏了她，臣这几年戒除女色、荤腥，在佛祖保佑下身子才越来越好。”
“也是，今见大哥仍满头黑发，孤不由自惭。”
“陛下与臣不同。臣蒙圣恩，受封凤翔，安享一方太平。而陛下却整日为国事操劳，臣今入朝，见圣上华发满头，真想大哭一场！”说着李裕抹起泪来。
李康叫李逋近前，拉住他的手对李裕说：“大哥，命由天定，勿须悲伤。弟唯一担心的就是咱李家的江山，我死之后，盈儿即位，他年岁尚小，你可要好好帮他。”
李裕离位，李逋父子二人，再行大礼。李逋哪敢受此礼，忙去搀扶李裕。
“皇叔快快请起。”
李裕抓着李逋的胳膊，仔细的看了他几眼，说：“像，真像…”说着，竟又落下泪来。李逋心中不解。
“大哥明天就回去吧，朕需要你带些财宝去结交甘州的回鹘人。日后你在凤翔也要与他们交好，不断联络，说不定哪天就用得着他们。”
李裕拭泪说：“臣定竭尽而为！”
宴席过后，李康带李逋回勤政务本楼处理政务，等批阅完奏章已是时分日尽。
李逋对今天的那个‘皇叔’仍心存好奇，李康仿佛看出来似的，问他：“五年前雍王来过长安，与我儿见过一面，你不记得了？”
“那时没有在意，只是听人说过皇叔…”
李康笑言：“是不是说：陇右有个母老虎，驯夫如子好女主。”李逋点点头，李康说：“雍王的老婆是厉害点，不过赵家的女子，要强也不奇怪。”见李逋挠头，李康继续说：“雍王的妻子，可是你娘亲的姐姐，也就是你的姨娘。”
“孩儿怎么从未听娘亲提过此事？”
听完父亲的叙说，李逋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赵筝和舅舅赵瑾、赵瀚，都是遗落民间被人收养的孤儿，本身并无血缘关系。而雍王的妻子，则是等赵筝当上皇后，李康为她从民间寻得。二人虽然相认，可分离数年，姊妹之间感情不深，故而赵筝从未在李逋面前提过此人。
“父皇宫中可有姨娘的画像？”
“那倒没有，不过她与你娘容貌很是相像。这也是朕为什么会将你，托付雍王的原因。”见李逋不解，李康只是说：“日后你自会明白。朕这个大哥，半生起起伏伏，坎坷非常，所以行事极其谨慎、胆小。未来哪怕长安出什么乱子，他绝不会反你，当然你若指望他这修佛之人，也是指望不上的。盈儿，这大唐的江山，我走之后，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同年六月，河西节度使赵瀚遣使入朝进贡，参加皇后葬礼。从使节口中李逋才知道，原来自从舅舅赵瀚打压甘州回鹘之后，便身染风疾，久治不愈。
而归义军在甘州新扶持的顺化可汗仁裕，其妻乃是曹议金与回鹘公主所生，对赵瀚‘夺’曹家之权，心存不满。见赵瀚无力亲征，便让顺化可汗再次断绝沙洲与中原的联络。
今年，赵瀚病痛稍减，修书一封给甘州王后与回鹘执政的众位宰相，重叙两国兄弟之情。并言自己膝下无子，死后定将归义军政权归还曹氏，为证心意，他将曹氏之女嫁给于阗国雄主李圣天。如此甘州回鹘人才不再阻拦，沙洲使节来到汉地与朝廷通信。
八月秋分，百官早朝时，沙洲使者辞别，唐帝李康让画师为李逋三兄弟画像，交于使者带给赵瀚。散朝之后，圣上起驾勤政务本楼，李逋在旁服侍父皇喝药。李康饮罢药，问两位尚药局奉卿：“杜爱卿，朕的病还需多少时日能够痊愈。”
二人皆回：“陛下已无大碍，只需精心调养半年，龙体便可痊愈。”
李逋闻听喜出望外，近日他每立殿外，见两位奉卿为父皇瞧过病后，都是眉宇紧皱，怎能不万分忧心。今日一听，父皇大病将愈，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退下吧。”李康问：“我儿何时搬到宫里来住？”
“既然父皇龙体已无大碍，就别让儿臣搬到宫里了。”
“朕知道你在我身边不自在，可你已经不小，该学学如何主持政务。”
“儿臣明白。只不过…不过要是我走了，那东宫就剩小荣和大哥，他俩自古不对付，要没人从中调停还不闹翻天。”“小荣你不用管，朕已让人为他再造府邸，至于无争孤自有安排。”李康说完，见李逋埋首不语，叹问：“你是不是还怪我，冷落你母后。”李逋听到‘母后’二字，不自觉泪流，摇摇头，回：“母后临别前让我好好侍奉父皇，儿臣谁也不怪。我已没了阿姐、母后，不能再没有父皇。”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孩子怎么一说就哭。”
这时殿外宫人报：“皇叔李裕奉命入朝求见。”
太监总管赵同前去迎接，等他走后李康对李逋说：“近日，朕常忆往事，深惜故人。赵同虽与我有患难之情，若有犯上之举，我儿莫惧，告与秦钺，朕可为你杀之。”
“放心吧父皇。”
李康长叹，说：“若是十年前，只要对这皇位有半点威胁的人，无论是谁朕都会狠心除去。可如今，人老了，心也软了。”
“圣上，雍王李裕求见。”
“大哥快来。”
雍王李裕驱步跪于座前，李康将其扶起，说：“你来长安也有些时日，怎么不来多看看我啊？”
“臣知圣上政务繁忙，不敢打扰。”
“大哥见外。”
李逋向李裕行礼：“见过皇叔。”
李裕忙还礼：“太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李逋有些意外，抬眼见这位“皇叔”虽是半百之人，可仍是黑发满头，皱纹稀少，站在憔悴的父皇身边，更显精神倍嘉。
“大哥还是这么谨慎，都说了不必见外。”
李裕仍半躬这身子，点头称‘是’。天近日中，空气中仍有几分闷热，李康令起驾含凉殿，设宴款待李裕。含凉殿在隆庆池南岸，湖面上设有水利转动的风扇，是兴庆宫内的避暑圣地。
李康令侍从退下，对李裕说：“大哥，近来家中可好？”
李裕回：“好，好，一切都好，有劳圣上挂念。”
李康含笑问：“可曾休妻否？”见李裕的老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李康说：“上回咱们见面还是五年前，大哥酒后嚷嚷要休了尊夫人，如今看来事败矣。”
“回皇上，那都是酒后之言，再说我与她，相濡以沫半生有余。虽然拙妻管教甚严，可臣已习惯，也倒多亏了她，臣这几年戒除女色、荤腥，在佛祖保佑下身子才越来越好。”
“也是，今见大哥仍满头黑发，孤不由自惭。”
“陛下与臣不同。臣蒙圣恩，受封凤翔，安享一方太平。而陛下却整日为国事操劳，臣今入朝，见圣上华发满头，真想大哭一场！”说着李裕抹起泪来。
李康叫李逋近前，拉住他的手对李裕说：“大哥，命由天定，勿须悲伤。弟唯一担心的就是咱李家的江山，我死之后，盈儿即位，他年岁尚小，你可要好好帮他。”
李裕离位，李逋父子二人，再行大礼。李逋哪敢受此礼，忙去搀扶李裕。
“皇叔快快请起。”
李裕抓着李逋的胳膊，仔细的看了他几眼，说：“像，真像…”说着，竟又落下泪来。李逋心中不解。
“大哥明天就回去吧，朕需要你带些财宝去结交甘州的回鹘人。日后你在凤翔也要与他们交好，不断联络，说不定哪天就用得着他们。”
李裕拭泪说：“臣定竭尽而为！”
宴席过后，李康带李逋回勤政务本楼处理政务，等批阅完奏章已是时分日尽。
李逋对今天的那个‘皇叔’仍心存好奇，李康仿佛看出来似的，问他：“五年前雍王来过长安，与我儿见过一面，你不记得了？”
“那时没有在意，只是听人说过皇叔…”
李康笑言：“是不是说：陇右有个母老虎，驯夫如子好女主。”李逋点点头，李康说：“雍王的老婆是厉害点，不过赵家的女子，要强也不奇怪。”见李逋挠头，李康继续说：“雍王的妻子，可是你娘亲的姐姐，也就是你的姨娘。”
“孩儿怎么从未听娘亲提过此事？”
听完父亲的叙说，李逋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赵筝和舅舅赵瑾、赵瀚，都是遗落民间被人收养的孤儿，本身并无血缘关系。而雍王的妻子，则是等赵筝当上皇后，李康为她从民间寻得。二人虽然相认，可分离数年，姊妹之间感情不深，故而赵筝从未在李逋面前提过此人。
“父皇宫中可有姨娘的画像？”
“那倒没有，不过她与你娘容貌很是相像。这也是朕为什么会将你，托付雍王的原因。”见李逋不解，李康只是说：“日后你自会明白。朕这个大哥，半生起起伏伏，坎坷非常，所以行事极其谨慎、胆小。未来哪怕长安出什么乱子，他绝不会反你，当然你若指望他这修佛之人，也是指望不上的。盈儿，这大唐的江山，我走之后，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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