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飞鸟
师兄对他解释：“这是缩地成寸的神通，修炼至大成可将万里之遥缩为脚下一寸。我如今只是筑基修为，这神通也只能施展到这般了。倘若……”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大概想到什么，才又继续道：“如今天地灵气全无，你还是不走修真的路子最好。
修真者长久得不到灵气，不仅修为境界会倒退，根骨也会受损。
我和师傅如今都是骑虎难下，你与师妹好歹年纪小，不如再等等看，或许未来灵气还有复苏之日……”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远远看见了议事堂的影子。
昨日师姐只是带易轻侯在宗门里简单转转，给他讲了门内几处重点建筑的用处，像是几人的住处、藏书阁、炼丹房……
如今整个宗门只有他们师徒四人，所以很多地方并不派上什么用场，大部分时间只是闲置，其中就包括这议事堂。
据说很久以前，逍遥宗尚在鼎盛时期，门人弟子足有三千余人，宗门长老也有数十之多。
那时的逍遥宗强盛至极，宗门大事全在这议事堂里商议。
师姐说，自她拜师那日，逍遥宗就早已是这幅门可罗雀的落魄样子。
所以她也从未进去一探究竟。
那正门常年挂着一把锁，锁住了门内的一切，也锁住陈年旧事。
“师兄……”
“嗯？”
“我想下山再去看看我的父母，同他们道个别，师傅会同意吗？”
“等今日我替你向师傅去说。”
“多、多谢师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议事堂门前。
易轻侯被师兄放下。
他看到师姐在门口站着，见他过来，冲他高兴地招手，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怯生生地举起手挥了两下，算作打过招呼。
师姐看他挥手，反而来了精神，更热烈地招呼。
易轻侯有些无措，只是下意识跟在了师兄身后。
屋内的空间果然够大，就算容纳上百人也完全不成问题。
不过由于过分空旷，又没什么物件装饰，显得实在清冷。
一位老者正盘腿坐在中间一个蒲团上闭目打坐，背后是几尊早已辨不清面目的泥塑。
“师傅。”
少年开口，示意自己二人已经到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
须发尽白的老道刚睡醒一般，伸个懒腰，双腿岔开，席地而坐。
他打个哈欠揉揉眼，扬起浮尘，才不急不慢：“哦？都到齐了？
这次叫你们过来，是为两件事……
哈——啊——”
这声哈欠打得易轻侯都觉得有几分困意。
“第一件事呢，今天算是轻侯正式拜师的日子。
咱们宗门如今这般落寞，也不讲那些没用的规矩，你叫我一声师傅，就算是正式拜师了。”
“师傅。”易轻侯连忙喊到。
“嗯，好。”
老道捋捋胡子，这才站起身来，伸出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老道解释到：“这是我凝练出的一道神念，在你遇到危险时会主动释放一道剑气。这剑气足有我全力一击的七成威势，可保你性命无忧。”
易轻侯摸摸额头，只是和师兄师姐一般无二的脑袋，摸不出有什么差别。
他想，或许师兄师姐的脑袋里也有这么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念。
几人身穿着相同样式的青灰道袍，只是身形不一。
彼此像是从前他看那些孩子们用小石头玩耍的游戏里，纵横交错的泥土棋盘上用来充当棋子的小小碎石。
易轻侯隐隐约约有所领悟“师门”的概念。
不同于血缘，是另一种能让人感到亲切的关系。
“然后是——
你也见过了，这是你师兄祝九鸣，还有你师姐白画。”
老道指指那少年，又指指那女童。
“至于老道我，自然跟你同样是姓易，名字早就不提了，道号唤作智臻。说来我还有个师弟，道号智纯。我俩当初在山门前跪了你们师祖三天，他看我们求道之心坚定，这才同意我们拜师，道号也是取自至真至纯之意。你们仨呢，都是我下山在外捡回来的，就叫小牛小羊小猪……”
“老头儿，别废话了，还有什么事呢，赶紧说。”白画边说，边看向自己的小师弟偷偷眨眨眼。
“咳，这第二件事呢，是有关如今天下。你们也知道最近不甚太平。”
老道语气平淡，像是说起无关紧要的事，“前不久，那世俗的皇帝托人来找我，大意是要我相助于他。
我只说是怕我走了后，山上养的小畜生们没人照料……”
白画闻言，翻了个白眼，不过却没出声说什么。
“依我所想，是咱们从此封山，任他们随便打杀，自然与咱们无关……”
此话一出，祝九鸣急忙上前一步。
“师傅，师弟才刚拜师，他毕竟年幼，是不是该给他一个同父母道别的机会？”
“咱们这些修士，自打定主意决心踏上仙路的那一刻起，就该是和凡俗断了干系……算了算了，说这些规矩倒显得老道我迂腐得很。”
老道摆摆手：“说来小猪也是个可怜孩子，理应让他有个分别。”
易轻侯闻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回去？亦或不想？他也说不清楚。
“不过也不用那么麻烦。”老道把他神色看得明白，知道他还没想清楚。
“这法宝——小牛见过的——名叫鉴古通今。”
说着，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面铜镜，显摆似的在手里随意掂下。
铜镜只有巴掌大小，背面刻着几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只是镜面模糊，几乎算不得镜子。
“呐，此物大有来历，乃是这天地间仅有的十二件通天灵宝之一，能照见一个人的跟脚和过去。”
“当然，这只是寻常用法，心里想着和自己有关的人，也能映出那人的未来。”
说着，老道把铜镜塞进易轻侯的手里，“待会我会护住你的识海，你自己去看。但你记着，你只是凡人之躯，不能久看，小心别被这玩意给反噬了。小牛小羊，看着他些。”
“屏息凝神，同时想着你爹娘两个人的面容。只要他二人尚在这三界之内，就能显现出他们最近一次交集的场景。”
易轻侯强压紧张，尝试着放松了心情。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慢慢模糊，逐渐浮现出来的……似乎是张家……
张家和他印象中有些不同，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像是什么人在娶亲。只是气氛微妙，周围人也不甚热情。
他继续去看，发现新郎官赫然是张铁——他的父亲。
他又赶紧朝新娘望去，可新娘的脸被红盖头挡着，他从身形上，猜想那是他的娘亲。
他本想再多看些细节，突然镜面像水波一样荡起涟漪，一阵强烈的头疼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祝九鸣和白画忙把他拉开，“师弟，没事吧？”
易轻侯猛地喘了两口气，感觉好了很多，好像刚才的头疼只是幻觉。
他想到自己总是这样麻烦身边的人，有些愧疚道：“师兄、师姐，我没事。”
祝九鸣并不放心，看向老道。老道摇摇头：“放心吧，只是一点反噬，并无大碍。”
“师弟，你看到什么了？”白画则是关心问到。
“我看到、看到了我的父母。”
易轻侯没有多说具体内容，老道揉揉他的脑袋：“既然他们平安无事，那你放心了？”
易轻侯点点头。
其实他在心底对他们充满着怨恨，恨他们对自己的抛弃，恨他们没能保护好自己，恨他们给自己一副惹人诟病的皮囊……他恨这一切，本质上却是恨自己的无能。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想要逃避。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好像从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现在知道他们还好好活着，倒像是给自己一个能够心安理得的安慰，让自己的逃避显得不那么像逃避。
当然，他还太小，他不明白这些。
他只是感觉心里有块石头突然落了地，这让他的心空空的。他需要新的情感去填补这个空缺。
那之后，师兄师姐领他去山下买些衣食用品，一路上师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飞鸟那么远，天空那么晴，他觉得这一切都很好，好得恰到好处。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大概想到什么，才又继续道：“如今天地灵气全无，你还是不走修真的路子最好。
修真者长久得不到灵气，不仅修为境界会倒退，根骨也会受损。
我和师傅如今都是骑虎难下，你与师妹好歹年纪小，不如再等等看，或许未来灵气还有复苏之日……”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远远看见了议事堂的影子。
昨日师姐只是带易轻侯在宗门里简单转转，给他讲了门内几处重点建筑的用处，像是几人的住处、藏书阁、炼丹房……
如今整个宗门只有他们师徒四人，所以很多地方并不派上什么用场，大部分时间只是闲置，其中就包括这议事堂。
据说很久以前，逍遥宗尚在鼎盛时期，门人弟子足有三千余人，宗门长老也有数十之多。
那时的逍遥宗强盛至极，宗门大事全在这议事堂里商议。
师姐说，自她拜师那日，逍遥宗就早已是这幅门可罗雀的落魄样子。
所以她也从未进去一探究竟。
那正门常年挂着一把锁，锁住了门内的一切，也锁住陈年旧事。
“师兄……”
“嗯？”
“我想下山再去看看我的父母，同他们道个别，师傅会同意吗？”
“等今日我替你向师傅去说。”
“多、多谢师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议事堂门前。
易轻侯被师兄放下。
他看到师姐在门口站着，见他过来，冲他高兴地招手，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怯生生地举起手挥了两下，算作打过招呼。
师姐看他挥手，反而来了精神，更热烈地招呼。
易轻侯有些无措，只是下意识跟在了师兄身后。
屋内的空间果然够大，就算容纳上百人也完全不成问题。
不过由于过分空旷，又没什么物件装饰，显得实在清冷。
一位老者正盘腿坐在中间一个蒲团上闭目打坐，背后是几尊早已辨不清面目的泥塑。
“师傅。”
少年开口，示意自己二人已经到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
须发尽白的老道刚睡醒一般，伸个懒腰，双腿岔开，席地而坐。
他打个哈欠揉揉眼，扬起浮尘，才不急不慢：“哦？都到齐了？
这次叫你们过来，是为两件事……
哈——啊——”
这声哈欠打得易轻侯都觉得有几分困意。
“第一件事呢，今天算是轻侯正式拜师的日子。
咱们宗门如今这般落寞，也不讲那些没用的规矩，你叫我一声师傅，就算是正式拜师了。”
“师傅。”易轻侯连忙喊到。
“嗯，好。”
老道捋捋胡子，这才站起身来，伸出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老道解释到：“这是我凝练出的一道神念，在你遇到危险时会主动释放一道剑气。这剑气足有我全力一击的七成威势，可保你性命无忧。”
易轻侯摸摸额头，只是和师兄师姐一般无二的脑袋，摸不出有什么差别。
他想，或许师兄师姐的脑袋里也有这么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念。
几人身穿着相同样式的青灰道袍，只是身形不一。
彼此像是从前他看那些孩子们用小石头玩耍的游戏里，纵横交错的泥土棋盘上用来充当棋子的小小碎石。
易轻侯隐隐约约有所领悟“师门”的概念。
不同于血缘，是另一种能让人感到亲切的关系。
“然后是——
你也见过了，这是你师兄祝九鸣，还有你师姐白画。”
老道指指那少年，又指指那女童。
“至于老道我，自然跟你同样是姓易，名字早就不提了，道号唤作智臻。说来我还有个师弟，道号智纯。我俩当初在山门前跪了你们师祖三天，他看我们求道之心坚定，这才同意我们拜师，道号也是取自至真至纯之意。你们仨呢，都是我下山在外捡回来的，就叫小牛小羊小猪……”
“老头儿，别废话了，还有什么事呢，赶紧说。”白画边说，边看向自己的小师弟偷偷眨眨眼。
“咳，这第二件事呢，是有关如今天下。你们也知道最近不甚太平。”
老道语气平淡，像是说起无关紧要的事，“前不久，那世俗的皇帝托人来找我，大意是要我相助于他。
我只说是怕我走了后，山上养的小畜生们没人照料……”
白画闻言，翻了个白眼，不过却没出声说什么。
“依我所想，是咱们从此封山，任他们随便打杀，自然与咱们无关……”
此话一出，祝九鸣急忙上前一步。
“师傅，师弟才刚拜师，他毕竟年幼，是不是该给他一个同父母道别的机会？”
“咱们这些修士，自打定主意决心踏上仙路的那一刻起，就该是和凡俗断了干系……算了算了，说这些规矩倒显得老道我迂腐得很。”
老道摆摆手：“说来小猪也是个可怜孩子，理应让他有个分别。”
易轻侯闻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回去？亦或不想？他也说不清楚。
“不过也不用那么麻烦。”老道把他神色看得明白，知道他还没想清楚。
“这法宝——小牛见过的——名叫鉴古通今。”
说着，老道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面铜镜，显摆似的在手里随意掂下。
铜镜只有巴掌大小，背面刻着几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只是镜面模糊，几乎算不得镜子。
“呐，此物大有来历，乃是这天地间仅有的十二件通天灵宝之一，能照见一个人的跟脚和过去。”
“当然，这只是寻常用法，心里想着和自己有关的人，也能映出那人的未来。”
说着，老道把铜镜塞进易轻侯的手里，“待会我会护住你的识海，你自己去看。但你记着，你只是凡人之躯，不能久看，小心别被这玩意给反噬了。小牛小羊，看着他些。”
“屏息凝神，同时想着你爹娘两个人的面容。只要他二人尚在这三界之内，就能显现出他们最近一次交集的场景。”
易轻侯强压紧张，尝试着放松了心情。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慢慢模糊，逐渐浮现出来的……似乎是张家……
张家和他印象中有些不同，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像是什么人在娶亲。只是气氛微妙，周围人也不甚热情。
他继续去看，发现新郎官赫然是张铁——他的父亲。
他又赶紧朝新娘望去，可新娘的脸被红盖头挡着，他从身形上，猜想那是他的娘亲。
他本想再多看些细节，突然镜面像水波一样荡起涟漪，一阵强烈的头疼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祝九鸣和白画忙把他拉开，“师弟，没事吧？”
易轻侯猛地喘了两口气，感觉好了很多，好像刚才的头疼只是幻觉。
他想到自己总是这样麻烦身边的人，有些愧疚道：“师兄、师姐，我没事。”
祝九鸣并不放心，看向老道。老道摇摇头：“放心吧，只是一点反噬，并无大碍。”
“师弟，你看到什么了？”白画则是关心问到。
“我看到、看到了我的父母。”
易轻侯没有多说具体内容，老道揉揉他的脑袋：“既然他们平安无事，那你放心了？”
易轻侯点点头。
其实他在心底对他们充满着怨恨，恨他们对自己的抛弃，恨他们没能保护好自己，恨他们给自己一副惹人诟病的皮囊……他恨这一切，本质上却是恨自己的无能。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想要逃避。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好像从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现在知道他们还好好活着，倒像是给自己一个能够心安理得的安慰，让自己的逃避显得不那么像逃避。
当然，他还太小，他不明白这些。
他只是感觉心里有块石头突然落了地，这让他的心空空的。他需要新的情感去填补这个空缺。
那之后，师兄师姐领他去山下买些衣食用品，一路上师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飞鸟那么远，天空那么晴，他觉得这一切都很好，好得恰到好处。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