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失火
明月撩拨起北风。
北风无情，明月却有情。
屋内那微小的烛光受了北风蛊惑，不停跳动，橘红的火光越过少女纯白似雪的长裙，映照着她那截意外裸露的手臂，窗外探进来的月光轻飘飘，使她低眉不语的瞬间仿若一尊神明。
祝九鸣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她因托腮而随意摆放在桌上的小臂。两人对面而坐，竟有几分亲昵，他虽素来稳重，却也不禁由此心猿意马起来。
他猜想那片肌肤的触感，应当细腻、纯洁、柔嫩……荧荧莹莹盈盈。
离得这样近，他甚至能看清上面生长的一点细小汗毛。
可那不仅毫不破坏他心中对它美好的向往，反倒因为这丝小小的反差，更令他心动而不自知。
珍珠、白璧、玉瓷……不知怎么，他莫名联想起这些很小时候在家中见过的名贵宝物……
相像的是色泽？还是氛围？
他在她的身边总是感到相处的舒适，此刻也不例外，那些有关家的残念或许也是出自于此。虽然失控，但他并不讨厌。
仅仅片刻恍惚过后，他故作强硬态度道：
“我不想动手！”
他是要声张自己的立场与来此的目的——但至于是否色厉内茬，那却不得而知。
“真是有意思。”张菁芸闻言挑眉打趣道，“既然你都把我豢养的青鬼尽数打杀了，还说什么不想动手？”
“难道说……”她捂嘴轻笑，“你是想杀我不成？”
话音未落，她骤然屈身向前，抬眼看他，眼神中满是玩味。
这样的距离，假如两人同时出手，必然是她被一击毙命，而毫无其他可能。
她敢如此，自然也是料定了他不会动手。
祝九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微微惊到，一只手轻轻拖着凳子后退，另一只却搭在桌子上好像并不情愿，反倒伸手去探她手边点燃的那柄蜡烛，又随意摆弄，故作镇定。
他恨自己不是君子，不能够坐怀不乱。
她却好整以暇，坐回到原先的位置，平静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转而伸了个懒腰。
那十多岁的少女身体尚未完全发育，与真正成熟诱人的身材相比只算得上是初具雏形，唯一的优点大概仅是青春，即便如此，那微妙的一丝曲线也让祝九鸣耳朵发烫。
“好，你是想听一个保证是吧？那我明确告诉你好了，既然该死的人都死光了，那我自然会走。要说什么时候？腿长在我身上，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吧？”
“至于地网那边嘛，你只管说张家修炼了邪术害人，最终自食恶果就是了。反正青鬼已除，我想做的、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那些女眷和孩童，我也早就安置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是死无对证，随便你怎么和他们胡说。”
易轻侯并不接话，反而问到，“是你师傅让你来的？”
“不是。”张菁芸笑笑，坐在椅子上俏皮地向后仰去，隔着裙子也能看出修长的腿形，她双脚轻踢，扬起一双煞是好看的天青色布鞋，“是我自己要来报仇雪恨啊，这有什么想不明白？”
祝九鸣有些局促，慌忙低下头，不知是不愿看她，还是不愿被她看到自己脸上羞红的表情。
“嘿，怎么？昨日分明还与我要打要杀，到了晚上偏又装出一副纯情模样了？”
面对这样直白的调戏，祝九鸣却没像她想的那样怯懦下去，反而抬起头、站起身来。他表情变得严肃，眼神带着真挚，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你的眼睛……很美。”
“啊。”
这下却是张菁芸慌了。
“你、你、你……”
在那秘境之中，平日里她总也是与鸟兽相伴，哪里见过这样……的家伙，一时无语，险些从椅子上跌倒。
好在祝九鸣说完便不再言语，但也无措，重又坐下。
屋里分明还有张家众人的尸骨，气氛偏多了几分暧昧，像这世界，真是诡异。
于是两个人静静地沉默着，并不说话，而无其他动作，各自不知想些什么。
“这样认真做什么？”过了一会，她才小声说。
“你……”祝九鸣犹犹豫豫，像是想找一个话题，“当年那金子究竟如何丢的？”
“金子？”张菁芸似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什么啊，你说张守义宝贝的那一锭金子？”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黄澄澄的元宝，平静道，“呐，你看。”
“事先说好，这可不是我偷的！”她解释说，“是当年张守义得意忘形，非要给他的宝贝儿子看。但是小孩子嘛，你也知道，嘴巴不牢，所以轻易就给张守仁套了话去。说来也是可笑，张守仁偷了那元宝，不敢声张更不敢花，比落在张守义手里的时候还要差劲，所以现在便宜了我。”
“怎么样？见者有份，分你一半好了。”张菁芸似又恢复了此前毫不在乎的态度，“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嘛，给你这些，就算我的买命钱喽。”
说着，她又取出一柄匕首，眯着一只眼睛，对她手里那金子摆弄半天。
“还是我来吧。”祝九鸣挥出一剑，那金子便一分为二，却未张菁芸伤到分毫。
“少侠，真是好武艺啊。”她似开玩笑道，“但你不该婉拒一下吗？”
祝九鸣一下愣住，他确实没想那么多，“那，不然还你？”
“滚滚滚！”张菁芸生气道。
祝九鸣也不知她生气什么，只小心着说，“那我走了？”
对方却不再说话。
直到祝九鸣起身离开，留下一句，“你小心。”
她依旧并不回应，只是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终于确定他已离开，才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
又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蜡烛已被她熄灭，她的面目隐在阴影里，有些看不清表情。
她也站起身来，走出屋子，冬日的月亮并不明亮，只是清冷。
她回头再看最后一眼，一把火将那屋子与尸体烧了个精光。
……
刘根只是个普通农民，但他这辈子最骄傲的是有个好儿子。
他儿子生得是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少年时候又被看中做了书童，跟着县丞老爷家的大公子读过两年书，算是有些学识。这天他忽然写信来说，跟着那位公子已加入了魔法军，现在大将军纪严旗下，据说深受皇帝器重，可谓是前途似锦。
刘根一时高兴，想起自己早故的亡妻，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长大，实在不容易，情不自禁多吃了两碗酒。到了晚上刘根被尿憋醒，起夜小解，迷迷糊糊间抬头一看，忽然见着远处张守义家火势冲天，一时裤子都来不及提好，连忙吆喝着全村人一齐救火。
虽说发现也算及时，可那火势就跟着了魔一样，任由众人如何努力，却怎么也扑不灭。但说来也是奇怪，那火好像有灵，竟然并不蔓延，只在张家的宅子盘旋，直到完全覆灭。
大伙毫无办法，只得看着大火吞没张家的一切，好在确信不会烧到自己院子，也算是一场奇观。
到了第二天一早，官家听说了消息，亲自来验。其中甚至还有地网中人。
这也难怪，自从灵气消失，天下有变，幽州却并未动乱的原因之一便是地网及时介入，掌控了局面。
官府仔细验查后，最终对外只说是张家多行不义，遭了天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天那许多诡异怪事竟是张家所为。
大概还是年前，村里几户人家忽然开始丢鸡少羊。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闹，几次报官也毫无结果，村人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谁知半月以前，一位外地的客商竟在此地丢了一批重要货物，如何寻找都不得，这才把事情闹大。据说那神秘的地网受了委托，一连派了几波人前来，都没能解决，甚至有人传说是出现了鬼怪……直到这次失火，才在张家底下挖出了那批货物。
所谓墙倒众人推，张家男丁一夜死绝，早些年的往事也被抖落出来。大家说起当年张家老太太就是被她那几个不肖之子给害死；又说张家早年还卖过闺女……
至于张家众人具体的死因，官府却是讳之莫深。大家只猜测是被烈火焚身而亡，但那日刘根率先冲进火海，却看到张家众人分明是脖颈处不知被何等巨力强行拉扯，尸首异处。
对此他怎敢声张？只当是件怪事，牢记在心底，等待什么时候说给他那见多识广的儿子听。
北风无情，明月却有情。
屋内那微小的烛光受了北风蛊惑，不停跳动，橘红的火光越过少女纯白似雪的长裙，映照着她那截意外裸露的手臂，窗外探进来的月光轻飘飘，使她低眉不语的瞬间仿若一尊神明。
祝九鸣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她因托腮而随意摆放在桌上的小臂。两人对面而坐，竟有几分亲昵，他虽素来稳重，却也不禁由此心猿意马起来。
他猜想那片肌肤的触感，应当细腻、纯洁、柔嫩……荧荧莹莹盈盈。
离得这样近，他甚至能看清上面生长的一点细小汗毛。
可那不仅毫不破坏他心中对它美好的向往，反倒因为这丝小小的反差，更令他心动而不自知。
珍珠、白璧、玉瓷……不知怎么，他莫名联想起这些很小时候在家中见过的名贵宝物……
相像的是色泽？还是氛围？
他在她的身边总是感到相处的舒适，此刻也不例外，那些有关家的残念或许也是出自于此。虽然失控，但他并不讨厌。
仅仅片刻恍惚过后，他故作强硬态度道：
“我不想动手！”
他是要声张自己的立场与来此的目的——但至于是否色厉内茬，那却不得而知。
“真是有意思。”张菁芸闻言挑眉打趣道，“既然你都把我豢养的青鬼尽数打杀了，还说什么不想动手？”
“难道说……”她捂嘴轻笑，“你是想杀我不成？”
话音未落，她骤然屈身向前，抬眼看他，眼神中满是玩味。
这样的距离，假如两人同时出手，必然是她被一击毙命，而毫无其他可能。
她敢如此，自然也是料定了他不会动手。
祝九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微微惊到，一只手轻轻拖着凳子后退，另一只却搭在桌子上好像并不情愿，反倒伸手去探她手边点燃的那柄蜡烛，又随意摆弄，故作镇定。
他恨自己不是君子，不能够坐怀不乱。
她却好整以暇，坐回到原先的位置，平静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转而伸了个懒腰。
那十多岁的少女身体尚未完全发育，与真正成熟诱人的身材相比只算得上是初具雏形，唯一的优点大概仅是青春，即便如此，那微妙的一丝曲线也让祝九鸣耳朵发烫。
“好，你是想听一个保证是吧？那我明确告诉你好了，既然该死的人都死光了，那我自然会走。要说什么时候？腿长在我身上，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吧？”
“至于地网那边嘛，你只管说张家修炼了邪术害人，最终自食恶果就是了。反正青鬼已除，我想做的、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那些女眷和孩童，我也早就安置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是死无对证，随便你怎么和他们胡说。”
易轻侯并不接话，反而问到，“是你师傅让你来的？”
“不是。”张菁芸笑笑，坐在椅子上俏皮地向后仰去，隔着裙子也能看出修长的腿形，她双脚轻踢，扬起一双煞是好看的天青色布鞋，“是我自己要来报仇雪恨啊，这有什么想不明白？”
祝九鸣有些局促，慌忙低下头，不知是不愿看她，还是不愿被她看到自己脸上羞红的表情。
“嘿，怎么？昨日分明还与我要打要杀，到了晚上偏又装出一副纯情模样了？”
面对这样直白的调戏，祝九鸣却没像她想的那样怯懦下去，反而抬起头、站起身来。他表情变得严肃，眼神带着真挚，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你的眼睛……很美。”
“啊。”
这下却是张菁芸慌了。
“你、你、你……”
在那秘境之中，平日里她总也是与鸟兽相伴，哪里见过这样……的家伙，一时无语，险些从椅子上跌倒。
好在祝九鸣说完便不再言语，但也无措，重又坐下。
屋里分明还有张家众人的尸骨，气氛偏多了几分暧昧，像这世界，真是诡异。
于是两个人静静地沉默着，并不说话，而无其他动作，各自不知想些什么。
“这样认真做什么？”过了一会，她才小声说。
“你……”祝九鸣犹犹豫豫，像是想找一个话题，“当年那金子究竟如何丢的？”
“金子？”张菁芸似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什么啊，你说张守义宝贝的那一锭金子？”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黄澄澄的元宝，平静道，“呐，你看。”
“事先说好，这可不是我偷的！”她解释说，“是当年张守义得意忘形，非要给他的宝贝儿子看。但是小孩子嘛，你也知道，嘴巴不牢，所以轻易就给张守仁套了话去。说来也是可笑，张守仁偷了那元宝，不敢声张更不敢花，比落在张守义手里的时候还要差劲，所以现在便宜了我。”
“怎么样？见者有份，分你一半好了。”张菁芸似又恢复了此前毫不在乎的态度，“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嘛，给你这些，就算我的买命钱喽。”
说着，她又取出一柄匕首，眯着一只眼睛，对她手里那金子摆弄半天。
“还是我来吧。”祝九鸣挥出一剑，那金子便一分为二，却未张菁芸伤到分毫。
“少侠，真是好武艺啊。”她似开玩笑道，“但你不该婉拒一下吗？”
祝九鸣一下愣住，他确实没想那么多，“那，不然还你？”
“滚滚滚！”张菁芸生气道。
祝九鸣也不知她生气什么，只小心着说，“那我走了？”
对方却不再说话。
直到祝九鸣起身离开，留下一句，“你小心。”
她依旧并不回应，只是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终于确定他已离开，才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
又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蜡烛已被她熄灭，她的面目隐在阴影里，有些看不清表情。
她也站起身来，走出屋子，冬日的月亮并不明亮，只是清冷。
她回头再看最后一眼，一把火将那屋子与尸体烧了个精光。
……
刘根只是个普通农民，但他这辈子最骄傲的是有个好儿子。
他儿子生得是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少年时候又被看中做了书童，跟着县丞老爷家的大公子读过两年书，算是有些学识。这天他忽然写信来说，跟着那位公子已加入了魔法军，现在大将军纪严旗下，据说深受皇帝器重，可谓是前途似锦。
刘根一时高兴，想起自己早故的亡妻，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长大，实在不容易，情不自禁多吃了两碗酒。到了晚上刘根被尿憋醒，起夜小解，迷迷糊糊间抬头一看，忽然见着远处张守义家火势冲天，一时裤子都来不及提好，连忙吆喝着全村人一齐救火。
虽说发现也算及时，可那火势就跟着了魔一样，任由众人如何努力，却怎么也扑不灭。但说来也是奇怪，那火好像有灵，竟然并不蔓延，只在张家的宅子盘旋，直到完全覆灭。
大伙毫无办法，只得看着大火吞没张家的一切，好在确信不会烧到自己院子，也算是一场奇观。
到了第二天一早，官家听说了消息，亲自来验。其中甚至还有地网中人。
这也难怪，自从灵气消失，天下有变，幽州却并未动乱的原因之一便是地网及时介入，掌控了局面。
官府仔细验查后，最终对外只说是张家多行不义，遭了天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天那许多诡异怪事竟是张家所为。
大概还是年前，村里几户人家忽然开始丢鸡少羊。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闹，几次报官也毫无结果，村人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谁知半月以前，一位外地的客商竟在此地丢了一批重要货物，如何寻找都不得，这才把事情闹大。据说那神秘的地网受了委托，一连派了几波人前来，都没能解决，甚至有人传说是出现了鬼怪……直到这次失火，才在张家底下挖出了那批货物。
所谓墙倒众人推，张家男丁一夜死绝，早些年的往事也被抖落出来。大家说起当年张家老太太就是被她那几个不肖之子给害死；又说张家早年还卖过闺女……
至于张家众人具体的死因，官府却是讳之莫深。大家只猜测是被烈火焚身而亡，但那日刘根率先冲进火海，却看到张家众人分明是脖颈处不知被何等巨力强行拉扯，尸首异处。
对此他怎敢声张？只当是件怪事，牢记在心底，等待什么时候说给他那见多识广的儿子听。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